高乐甜, 王景芝
(1. 河北师范大学 家政学院(学前教育系), 河北 石家庄 050024;2. 邢台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研究中心太行分中心, 河北 邢台 054001)
在当前儿童的素质教育和可持续发展受到广泛重视的背景下,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对儿童的教育不只是知识的传授,更重要的是培养他们获取知识的能力,以往知识传输式的教育逐步转向学习品质的培养。 学习品质(Approaches to Learning)是一个总括术语,早期学习品质涵盖了反映儿童在学习环境中的热情和投入的一系列广泛的动机和行为,用以描述儿童“不是学习什么,而是如何学习”[1]。 学习品质不是指儿童获得的某种知识和技能,而是强调怎样去获得这些知识与技能,其维度一般包括好奇心与兴趣、主动性、坚持与注意、创造与发明、反思与解释等几个方面[2]。 良好的学习品质不仅在儿童入学准备和未来学业成就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且还促使儿童遵循目标,坚持完成困难的任务,创造性地解决问题,能够独立学习、工作以及与同伴合作。 多项研究证实,在众多影响儿童学习的因素中,学习品质的贡献不容忽视[3]。 因此,学习品质的研究成为促进儿童学习与发展的重要切入点。
近年来,学习品质受到国际学界的极大关注,并不断涌现出富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但我国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研究起步较晚,没有形成较全面的系统研究,对儿童学习品质的结构要素、学习效应、影响因素等尚未形成清晰的认识[4-5],对学习品质在儿童成长中的影响作用也缺乏相应实证参考依据。 实践中对儿童学习品质的培养常常受到忽视,儿童学习品质自身的价值未得到真正的重视[6-7]。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相关话题作为学前教育阶段长期受关注的热点,目前学界还缺乏对这一领域国际研究的全面梳理。 鉴于此,本研究拟采用文献计量方法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领域的核心文献进行图谱量化分析,以揭示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国际研究的概况、研究热点与未来趋势,为我国在该领域的研究提供借鉴。
本研究的所有文献资源均来自于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数据库。 首先,以主题类型(TS)进行文献检索,具体从“学习品质”(“Approaches to Learning” 或 “Approaches toward Learning”)and“儿童”(Child*)两个方面同时进行关键词检索,时间跨度选择所有年份,结果显示共有173 篇文献符合检索条件(检索日期为2021 年7 月7 日)。 其次,由于“学习品质”一词在英文文献中表述方式多样,所得数据不一定涵盖该领域全部文献。 因此,为确保研究的真实性和有效性,使用HistCite 软件中的Cited References 选项查找该领域内未指定关键词的其他高被引文献,增加有效数据238 条,最终得到有效数据411 条。
本研究数据处理使用的是尤金·加菲尔德(Eugene Garfield)等研发的引文图谱分析可视化软件HistCite。 首先,对411 篇文献的关键词、发表年代、来源期刊、发文机构、国家/地区分布等要素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获得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相关研究的整体把握。 其次,使用HistCite 的Graph Maker 功能,绘制近25 年来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国际研究的引文分析图谱,以图示方式展示文献之间的引证关系,对该领域的研究脉络和趋势进行整体性梳理。
从论文发表的时间维度来看,国际上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研究经历了初步探索、发展迅速和稳步上升三个阶段。 1999 年前,该领域研究论文发表数量较少,趋势较平稳,处在初步探索的阶段。 2000 年至2007 年间,发文量大幅增加,研究热度持续上升并在2007 年到达峰值(全年发文27 篇)。 2008 年至2020 年间,该领域发文量也呈现逐步增长的趋势,但增速降低,年均发文17 篇左右,这12 年间论文总数为215 篇,占总发文量的52.1%。 可以看出,自2000年开始研究者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关注度日益提高。 考察美国早期学习标准的制定进程可知,2000 年美国《“开端计划”儿童发展框架》将早期儿童的学习内容划分为包括“学习品质”在内的8 个领域。 此后,美国各州都以该框架为参照制定了自己州的早期学习标准。 学习品质作为“开端计划”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学习领域,2000 年后学界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关注和研究大幅增加。
对研究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国家/地区进行分析发现,检索到的411 篇文献分布于23 个国家或地区。 从发文量和数据集总被引次数来看,美国都排在第一位,占总发文量的73.7%,其次是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美国在该领域研究成果的丰硕程度和论文质量上均处于国际领先地位。 排名前五的相关研究机构均属于美国,分别是:宾夕法尼亚大学(37 篇)、弗吉尼亚大学(36 篇)、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32 篇)、哥伦比亚大学(26 篇)和密歇根大学(23 篇)。我国在该领域的研究机构和发文量较少,发文量仅占总发文量的3.6%,未来在该领域的研究存在很大的发展空间。
对刊载样本文献的149 本核心期刊按照数据集的总被引次数进行排序,影响力排名前五的期刊依次为:《儿童发展》(30 篇)、《发展心理学》(31 篇)、《幼儿教育研究季刊》(34 篇)、《教育心理学杂志》(16 篇)、《学校心理学杂志》(13 篇),这些期刊合计发文量占该领域论文总量的83.2%。 通过主要载文期刊的分布,可以了解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研究成果的集中地带。可见,早期学习品质研究广泛存在于儿童发展、发展心理学等领域。
高频关键词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某一研究领域的热点主题。 本研究对411 篇文献中的1 087个关键词进行了分析统计,前十名的关键词如表1 所示(左边部分按照频次排序,右边部分按照数据集的总被引次数(TLCS 值)排序)。 无论从频次还是被引次数来看,排名前五的关键词均是:儿童(Children)、学习(Learning)、学校(School)、早期(Early)和学前班(Preschool),这是由于本研究的主题是儿童早期学习品质。 学术(Academic)、社会(Social)和幼儿园(Kindergarten)的频次也较高,这是由于早期学习品质与儿童的学习和生活息息相关。 值得注意的是,准备度(Readiness)、成就(Achievement)和执行(Executive)被引次数也较多,这是由于在20 世纪末大量的实证研究发现0~5 岁儿童的学习品质与入学准备和未来学业成就紧密相关[8-9],到21 世纪初研究者们开始逐渐关注学习品质与其他影响儿童学业成就的因素之间的关系[10],如学习品质与儿童执行功能之间的关系研究,这一方向的研究到目前为止仍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
表1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高频关键词列表
续表1
通过HistCite 软件筛选出被引次数最多的30 篇文献,绘制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国际研究文献间引证关系图谱(见图1),对文献中的相关信息和内容进行多向比较,获得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研究主要内容的深入认识。 根据文献之间的引证关系以及图谱中文献间的聚散程度,可将30 篇高被引文献分为三个部分。 其中,第一部分(19 篇)和第二部分(6 篇)联系密切,第三部分(5 篇)相对独立。 为完整了解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研究的主要内容与特点,对引证图谱中的文献及数据集内与之相关的文献进行二次研读并分析。
图1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国际研究文献间引证关系
1.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中的学习效应
第一部分所包含的文献最多,引证关系错综复杂。 其中,影响较大的文献为《School readiness and later achievement》(《入学准备与后期成就》(编号 190,被引 76 次))、《School readiness——integrating cognition and emotion in a neurobiological conceptualization of children's functioning at school entry》(《入学准备——在儿童入学时的神经生物学概念化中整合认知和情感能力》(编号 76,被引 50 次))和《Preschool competency in context: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unique contribution of child competencies to early academic success》(《情境下的学前能力:儿童能力对早期学业成功的独特贡献的调查》(编号108,被引40 次))等。 研究内容围绕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中的学习效应话题展开,主题聚焦于学习品质的预测作用、调节和保护作用以及学习品质与儿童其他方面发展的关系等。
(1)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预测作用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对其未来全面发展,尤其是对教育成就具有显著的预测与促进作用。首先,早期学习品质对儿童在园学习和入学准备具有影响。 20 世纪末,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实证研究便已开始。 以麦克韦恩(McWayne)及其团队为代表,通过对195 名学前儿童的调查研究发现,在控制了儿童外在特征因素影响的基础上,学习品质与一般能力(包含认知、社交和运动能力)是众多能力因素中对儿童早期学业成功最具有独特贡献的两大因素[3]。 多布斯-奥茨(Dobbs-Oates)等通过对5 400 名学前儿童的纵向研究发现,学习品质能够显著预测儿童的数学成绩[11]。 幼儿园入学时的学习品质显著预测了儿童的阅读和数学入学准备情况[8],还有研究指出学习品质与幼儿科学领域入学准备的提升显著相关[9]。 其次,早期学习品质对儿童具有长期的教育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学习品质对于将来学术成就的预测力超过了儿童认知能力的影响[12]。 儿童幼年时的学习品质对其在小学期间的学习成绩有着持久的影响。 邓肯(Duncan)等对来自美国、英国、加拿大3 个国家的6 个大规模纵向研究数据进行的元分析发现,在控制了儿童入学前的认知、注意力、社会情感技能以及家庭背景因素之后,在入学准备众多技能因素中,注意力技能(如专注力、投入和坚持)是继数学、阅读技能之后对儿童未来学业成就有长远预测作用的第三大技能[13]。 后来的多项研究也进一步验证了注意力技能的长远预测效应。 麦克德莫特(McDermott)等对2 152 名3~6 岁儿童的追踪研究发现,儿童在园时的学习品质能够预测小学二年级时的阅读、词汇、数学和科学等学业水平[14]。 里-格瑞宁(Li-Grining)等对10 666 名儿童的纵向研究发现,无论哪一种族或社会经济地位的儿童,在幼儿园大班时的学习品质(基于美国儿童早期纵向研究项目(ECLS-K)测评)能显著预测他们幼儿园毕业时、小学一、三、五年级的阅读与数学成绩变化轨迹,早期学习品质水平越高,学习成绩提高越快[15]。
在探究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与终生学业成就的关系上,已有的纵向研究表明,养成良好学习品质的儿童在未来将会取得更大的学术成就。 麦克莱兰(McClelland)等的研究发现,4 岁儿童的注意持续能力显著预测了21 岁时的数学和阅读成绩,并能显著预测他们25 岁时完成大学学业的概率[16]。 这一研究有力证明了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不仅是未来学业成就的基石,也是终身学习的基石[1]。
(2)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调节和保护作用
早期学习品质在影响儿童学习与发展的内外部因素(如幼儿园、家庭环境、个体因素等)与学业成就之间起着非常重要的调节和保护作用。 首先,在幼儿园教育质量对儿童学业的影响上,对786 名幼儿进行的纵向研究表明,学习品质显著调节了课堂质量对儿童听写和拼写成绩的影响[17]。 具体来说,积极的学习品质减轻了较低水平的课堂质量对儿童听写和拼写成绩的负面作用,弥补了低质量教育对儿童学业发展的不利影响。 其次,在家庭环境对儿童学业成就的影响上,幼儿时期积极的学习品质可以作为不良家庭环境对儿童学习成绩影响的缓冲。例如,对1 725 名儿童的纵向研究发现,学习品质显著调节了家庭读写环境对儿童语言发展的影响[18]。 较差的家庭读写环境下学习品质水平高的儿童,其词汇技能的增长要优于高质量家庭读写环境下学习品质水平低的儿童。 最后,在个体问题行为对儿童学业成就的影响上,麦克韦恩等对162 名非裔美国儿童的研究发现,学习品质与一般能力在儿童早期行为问题与后来学业成就和社会能力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即这两大变量能够降低儿童早期行为问题对其未来学业成就和社会适应的影响[19]。 这些研究有助于推动以学习品质为中介的研究,为日后探究学习品质是否在执行功能与儿童早期学业能力之间发挥中介作用提供启发。
(3)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与儿童其他方面发展的关系
早在2004 年麦克韦恩等的研究就发现,儿童的学习品质(基于《学前儿童学习行为量表(PLBS)》测评)与其社交技能呈正相关,与导致儿童学业失败的问题行为呈负相关[3]。 利克(Rikoon)等对900 名来自公立幼儿园和一年级儿童的研究发现,在控制了儿童性别、种族和年龄影响的基础上,大班儿童的学习品质(基于《学习行为量表(LBS)》测评)对儿童随后几年(幼儿园大班至一、二年级)可能存在的问题风险(如注意力缺陷、多动、攻击行为等)具有显著的保护作用,学习行为量表(LBS)中的自律/坚持性、合作、能力动机、情绪控制四大因素得分均与问题行为呈显著负相关[20]。 其他研究同样证实,在注意力、坚持性等学习品质维度上表现较好的儿童容易获得更好的情绪调节能力和积极的同伴游戏互动能力,反之亦然[21]。 学前儿童的学习品质(基于PLBS 量表测评)与儿童未来的课堂适应和出勤率相关,学习品质较差的儿童在一年级时更有可能经历严重的社会适应不良(如注意力缺陷、多动、攻击行为等)或长期旷课[22]。
2. 执行功能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间的相互作用
第二部分包含6 篇文献,引证关系也较为复杂,研究内容围绕执行功能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话题展开。 其中,影响较大的文献为《Relating effortful control, executive function, and false belief understanding to emerging math and literacy ability in kindergarten》(《努力控制、执行功能和错误概念理解与学前儿童数学和识字能力的关系》(编号180,被引45 次))、《The early years——preschool program improves cognitive control》(《早期学前教育可以提高儿童的认知控制》(编号 192,被引 32 次))和《Executive functioning as a predictor of children's mathematics ability:inhibition, switching, and working memory》(《作为儿童数学能力预测因子的执行功能:抑制、转换和工作记忆》(编号53,被引29 次))等。 研究主题聚焦于执行功能对儿童学业成就的促进以及学习品质在执行功能和学业成就之间的中介作用研究等方面。
(1)执行功能对儿童学业的促进作用
执行功能是指个体有意识地控制思维与行为的一系列高级认知能力,由抑制控制、认知灵活性和工作记忆三种核心能力组成。 抑制控制是指为了去做更需要的事而克服内在倾向或外部诱惑的能力,学生的抑制控制有助于忽略无关的信息或反应,以记住当前的任务;认知灵活性是指在两个或多个相互竞争的反应选项之间切换的能力,比如在问题解决过程中,当前的策略不起作用时,转换并尝试一种新的或不同的解决策略;工作记忆是指一个人在有意识的思维中能够掌握和操纵的信息量,在从事认知要求较高的任务时,需要不断维护、操作和更新相关信息,以完成该任务[23]。
执行功能直接和间接地促进了儿童学习成绩的提高。 布莱尔(Blair)等研究发现,执行功能与学前儿童的数学和识字能力显著相关[23]。 同样,纳菲尔德(Nayfeld)等对278 名来自低收入家庭儿童的研究发现,执行功能能够预测儿童入学准备时所有领域(数学、读写、科学能力)的进步,其中执行功能更能显著预测儿童的科学能力[10]。 马佐科(Mazzocco)等对178 名6 ~7岁儿童进行的一项长达4 年的追踪研究发现,儿童6 ~7 岁第一次评估时的执行功能得分(基于《偶然性命名测试(CNT)》测评)与四年后第二次评估时的执行功能得分密切相关;儿童6 ~7 岁时的执行功能与儿童当下和日后的数学成绩相关,其中认知灵活性与数学成绩之间的显著关联更强[24]。 这些研究表明,学前期执行功能能够预测早期及中小学,甚至长期的学业能力。 早在学龄前,执行功能就在促进儿童学业成就中发挥着长期稳定的作用。 有两种机制可以解释这些联系,一是执行功能直接参与学习过程[23]。 神经影像学研究支持执行功能参与将新信息转移到长期记忆中这一观点,当人们接触到新信息时,执行功能会被激活,随着重复的接触,执行功能的激活逐渐减弱。 二是当面临新的学习情境时,执行功能直接参与维护当前任务的目标和规则、抑制无关信息、选择适当的反应并监测错误[25]。
此外,执行功能也与儿童的学习行为表现呈正相关。 如一项对99 名6 ~16 岁儿童的研究发现,执行功能得分(基于《威斯康星卡片分类测验(WCST)》测评)与儿童的发展行为显著相关,即儿童在威斯康星卡片分类测验中的表现与教师对儿童发展行为障碍(如冲动、多动和注意力不集中)的评分密切相关[26]。 布洛克(Brock)等根据神经影像学研究将执行功能分为两个部分:大脑在解决问题时会调用两个分离的区域,一个是负责协调情绪处理的“热”的成分,另一个是负责协调认知处理的“冷”的成分,研究者对173 名学前儿童的研究发现,在控制了许多通常与研究结果相关的影响因素之后,“冷”执行功能显著预测了儿童与学习相关的课堂行为和参与度[27]。 类似的结论在其他研究中也得到了证实,如布罗菲(Brophy)等对40 名4岁时被母亲认定为“难以管理”的孩子进行的7 岁跟踪调查发现,与这些孩子所表现出来的问题行为(如无意义重复行为、被物品或事情分散注意力等)相关的主要原因是抑制控制这一执行功能要素的缺失,并强调儿童早年的执行功能状态不受年龄增长的影响而具有稳定性和连续性[28]。 可见,高水平的执行功能所涉及的在学习情境下减少无关活动和保持专注力等可观察到的良好行为是积极学习品质的表现,儿童早年高水平的执行功能将持续稳定地在未来的学业生涯中起着不容忽视的影响作用。
(2)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中介作用研究
有研究发现学习品质可能在执行功能和学业成就之间发挥着重要的中介作用[10]。 布莱尔提出的影响儿童入学准备的发展神经生物学概念支持这样一种假设,即执行功能和学习品质在促进学业成绩方面具有相互关联和相互依赖的关系,这表明可能存在额外的间接途径来解释执行功能通过学习品质产生对学业成绩的影响[29]。 尽管如此,之前研究执行功能、学习品质和学业成绩之间中介关系的研究结果并不一致。 如维蒂洛(Vitiello)等对191 名学前儿童的研究发现,学习品质调节着认知灵活性与儿童入学准备之间的关系。 然而,当他们分别以每个学习品质变量作为中介进行测评时,能力动机、注意力/坚持显著调节了认知灵活性和入学准备之间的关系,学习态度的调节效应不显著[8]。 有研究者调查了执行功能、学习品质和入学准备之间的关系,他们发现执行功能和学习品质都能显著预测儿童入学准备的变化,但学习品质没有显著调节执行功能与入学准备之间的关系[30]。 宋(Sung)等对从幼儿园到一年级儿童的纵向研究则发现,执行功能和学习品质水平较高且增长速度较快的儿童在阅读和数学成绩方面的变化速度更快,学习品质的初始水平和变化轨迹直接和间接地调节着执行功能对学业成绩的影响[31]。 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中介作用研究,目前相关研究结论尚未统一,还需进一步探索。
综上所述,学习品质、执行功能和学业成就三者的关系如图2 所示,执行功能与学习品质存在双向关系,两者对学业成就共同作用,进而促进学业发展。 为了完成学习目标,儿童会表现出积极的学习品质,执行功能为此提供支持,从而促进学习成绩的提高。 关于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研究到目前为止还很少,学习品质是否是执行功能与学业成就之间的中介变量,执行功能是否在学习品质与学业成就关系中起中介作用,这些都有待进一步考证。
图2 学习品质、执行功能和学业成就三者关系
3. 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影响因素
第三部分的5 篇文献彼此之间相对独立,与其他部分文献互相引证的关系很少,研究内容围绕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影响因素的话题展开。 其中,影响较大的文献为《Socioeconomic disadvantage and child development》(《社会经济不利环境与儿童发展》(编号21,被引31 次))、《Early teacher-child relationships and the trajectory of children's school outcomes through eighth grade》(《早期师生关系与儿童八年级前的学业成绩轨迹》(编号56,被引23 次))和《Can instructional and emotional support in the first-grade classroom make a difference for children at risk of school failure?》(《一年级课堂中的教学和情感支持能否对有学业失败风险的儿童产生影响?》(编号130,被引20 次))等。 研究主题聚焦于儿童的个体特征和周围环境,尤其是师幼互动因素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影响等方面。
(1)个体特征和家庭因素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影响
在生态系统理论视角下,影响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发展的因素包括儿童个体特征以及儿童与家庭和学校的互动。 尽管儿童可能具有与生俱来的学习风格,但大量实证研究表明,在整个幼儿期,许多因素都会影响学习品质的发展[1]。 首先,儿童的个体特征对早期学习品质的影响不可忽视。 神经科学研究指出,大脑的成熟是学习品质发展的一个关键因素,因为在执行学习品质时会涉及到有意识的认知过程[32]。 贝尔(Bell)等对4 417 名学前儿童的研究发现,年龄较大的儿童比年龄较小的儿童在学习品质各项指标上的得分更高[33]。 性别在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中也起着一定的作用,一些研究表明,在学前阶段,女孩在注意力维度上的表现通常优于男孩[34]。 除了儿童的个体特征,儿童与家庭的关系、父母的教养方式和信念、家庭收入、父母的教育也是影响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重要因素,与家人保持高质量关系的有安全感的儿童更容易产生好奇心、热情和毅力。 如比克(Buek)对18 174 名儿童从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的纵向研究发现,学习品质的增长与儿童在幼儿园时测评的人口统计学变量和家长养育变量显著相关,低收入家庭儿童的学习品质得分较低,而父母受教育程度较高、育儿观念更进步的孩子学习品质分数较高[35]。 同样地,有研究发现学习能力差的儿童有许多共同的家庭和社会文化特征,例如较差的家庭学习环境[15]。 斯蒂佩克(Stipek)等对233 名学前儿童的纵向研究发现,来自低社会经济地位家庭的孩子入学时的平均学业能力和认知能力明显低于背景更优越的孩子[36]。
(2)师幼互动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影响
儿童与教师之间的关系以及学前课程质量是影响儿童早期学习品质重要的学校因素。 在幼儿园中,儿童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源于师幼互动。 从3 岁开始,孩子们每天都会在幼儿园中度过大量时间,他们的发展更多地会受到学前教育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是教师开展课程的方式以及教师在日常教学中与孩子建立关系的方式。
已有研究证实,教师在课堂上与儿童的行为互动对儿童的动机、注意力以及其他学习行为有很大的影响作用[37]。 课堂中即时的师生互动在教师表现量表(Teacher Treatment Inventory,TTI)中得到了最全面的阐述,该框架在概念上可以分为三个指标:情感支持、课堂组织和教学支持[38]53。 首先,提供高度情感支持的教师能够与儿童建立积极的关系,并在满足儿童的学习和行为需求方面表现出敏感性,教师的敏感性和“以儿童为中心”的观念也与儿童的动机、对成就的自豪感和承诺的遵从性相关联。 如温策尔(Wentzel)对来自两所学校的教师和452 名六年级学生的研究发现,教师对学生的高期望(基于TTI 量表测评)是学生遵从目标和兴趣的一致正预测因子,而教师对学生的负面反馈是学生学习成绩和社会行为的最一致负预测因子[39]。 其次,课堂组织度高的教师能够通过管理课堂行为和使用丰富多样的学习方式来激励儿童学习,从而最大限度地提高儿童在课堂学习中的效率和参与度。 里姆-考夫曼(Rimm-Kaufman)等对172 名学前儿童的研究发现,课堂质量(基于《课堂评估评分系统(CLASS)》测评)尤其是教师有效的课堂管理,与儿童更强的课堂学习行为和认知自制力、更高的行为参与度有关[40]。 教师较高的课堂组织水平与儿童的自我调节和学习相关能力发展之间存在联系[41],雷弗(Raver)等对35 个课堂的干预研究发现,在教师参与设计的干预措施以加强课堂组织和教学管理的课堂中,教师观察发现孩子们的自我调节技能有所提高[42]。 课堂组织和管理重要性的最有力证据来自于这类干预研究,不过此类研究到目前为止还极少。 最后,研究发现,提供高质量教学支持的教师能够提高儿童的学习动机、学习策略、创造力以及解决问题的灵活性[38]76。 旨在增强儿童概念知识、语言建构和有效学习的教学互动能够给予儿童即时的学习成果反馈,这样的反馈有助于儿童控制挫败感;提高兴趣、动力;促进学习和更高层次的思维[43]。
总而言之,儿童早期学习品质是可以接受教学干预的,其影响因素很多,当处于学业困难中的儿童接受高质量的情绪、行为和教学刺激时,他们更有可能改善与学习相关的行为。 因此,对于幼儿教育工作者来说,更多地思考如何改进自己的课程规划、课堂过程质量以及教学策略的选择等影响课堂成效的因素至关重要,从而更有效地支持儿童积极学习品质的发展。
本文借助HistCite 引文分析软件对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中探讨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研究的411 篇文献进行了量化分析,梳理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研究脉络及研究热点,发现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研究涉及不同的研究主题、视角和方法,且研究内容呈现不断多元化、细化和深化的趋势。 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未来的研究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推进。
图谱分析显示,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国际研究主要关注儿童早期学习品质中的学习效应、学习品质与执行功能、学习品质的影响因素这三类议题,不同的议题下又细分出了各种主题。 可见,国际视域下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研究成果丰富,研究方向各有侧重,且多以实证研究为主,目前还缺乏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统领性理论思考与研究。 我国自2012 年《3-6 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颁布才正式提出“学习品质”一词,但对其概念与构成要素并未做出明确的界定,这会影响教师在实践中对儿童学习品质的评估与培养。 因此,应深耕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理论研究,系统揭示儿童学习品质的基本结构以及核心要素之间的关系,使学习品质在实践中更具操作性与测量性。 同时应在科学区分不同年龄段儿童学习品质发展重点的基础上进一步补充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相关理论,包括明确各年龄段儿童学习品质的结构指标、学习品质早期发展的关键期等,未来对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理论支撑进行系统性、结构性、本质性的研究十分必要。
已有的大量研究已经揭示了学习品质对儿童学习和发展的正向预测作用,从已有研究成果来看,未来还可从以下几方面推进。 第一,应探索更为低龄儿童学习品质的构成要素与发展规律。 目前国内外已有实证研究大多都是以3 岁及以上儿童作为研究对象,但3 岁前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也同样值得关注与研究,如已有研究表明有些学习品质要素在人生初始阶段就可以观测到,并在6~8 岁时趋于稳定[44]。 未来可对3 岁以下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重要时期、构成要素等加强探索。 第二,应进一步明确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学习效应发挥的内在机制。 已有研究显示,教学活动的教育质量越高,学习品质与儿童学业成就之间的关系越强[45]。 未来应注意积累相关实证研究的参考证据,为揭示教育教学背景下儿童学习品质学习效应发挥的内在机制提供助力。 在已有研究中,大多研究是将学习品质作为一个整体,探究其对学业成就的影响作用,具体学习品质哪些要素对学业发展的影响更大,哪些要素的学习效应不显著,还有待在实践中进一步的追踪研究予以回答。 另外,目前儿童学习品质学习效应的研究仍局限在学业成绩方面,学习品质对儿童未来其他方面的预测效应研究还极少。 因此,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学习效应发挥的内在机制如何,还需要更多、更深入的追踪研究来考察。 增强学习品质学习效应的追踪研究,探索学习品质对儿童学习和发展的持续作用机制,对于提出促进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培养策略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
作为能够提升早期学业能力,缩小学业差距的两大要素——执行功能与学习品质,两者之间存在双向关系并能共同促进儿童学习成绩的提高。 但是,目前很多研究把执行功能和学习品质分开,各自测量其与学业成就之间的关系,很少有研究关注这两者对学业发展的共同作用,探寻学习品质、执行功能这两大要素是否在对学业成就的影响中互为中介。 学前期的执行功能和学习品质对儿童早期、中小学,乃至终身学习都具有预测效应。 因此,未来应进一步加强学习品质、执行功能和学业成就三者之间关系的探索,如在具体情境下开展准实验研究,探究将学习品质、执行功能分别作为中介以及两者共同作用下对儿童学业发展的影响机制,同时也可对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深入剖析,如探究学习品质的哪些要素中介作用明显,哪些要素中介作用不显著等,为支持和促进儿童未来学业发展提供参考。
早期学习品质对儿童未来的学业成就以及其他方面的发展都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影响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因素来源于各个方面,除了难以控制的个体因素,可以通过改善环境因素来促进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发展。 在幼儿最主要的学习场所——幼儿园环境下,师幼互动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学习品质是可以接受后天干预而发生变化的,特别在儿童早期它具有较强的可塑性。 但现有研究集中于探讨良好的学习品质对儿童发展的积极影响,从教师教学方面对儿童学习品质进行的干预研究仍然不足,同时国内外关于怎样培养和增强儿童学习品质的研究还很少。 因此,未来应进一步加强教师干预儿童学习品质的纵向研究,针对儿童学习品质大量开展准实验研究,从实践中发现问题,在此基础上提出帮助儿童养成良好学习品质的有效策略。 此外,教师也应注意到儿童学习品质发展的个体差异。 已有研究表明,学习品质发展的个体差异在很早时候就显现出来[1],加强对处境不利儿童早期学习品质发展的个体差异与增长轨迹的关注,及时监测与预防儿童早期发展迟滞,这一方向在未来也可作为一个新的研究视角。
学习品质评价工具可以帮助教师了解、研究儿童,为培养儿童良好的学习品质奠定坚实的基础。 国外在学习品质评价工具开发方面已经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可为我国的学习品质评价工具研制提供借鉴。 目前关于儿童早期学习品质的测评,最具代表性的是麦克德莫特等研发的《学习行为量表》《学前儿童学习行为量表》等。 近年来,从国外研究趋势来看,儿童学习品质的评价工具已逐渐从借助学习行为量表、早期发展量表,转向开发直接针对学习品质本身的评价工具,把对学习品质的评价从对儿童其他发展领域的评价中独立出来,有针对性地评价儿童学习品质的发展,同时因为学习品质与儿童学习行为密切相关,对于学习品质评价指标的清晰描述更有利于教师和家长对儿童的学习品质表现提供针对性的指导与评价。 另外,这些评价量表基本是由教师或家长在特定情境下对儿童的表现进行观察给分,但量表的研发主体大多为研究人员,一线教师参与少,不能为研发提供更多的本土案例。 因此,提高儿童学习品质测量工具的适切性和科学性,探索多元化、本土化的测量工具,并结合学习品质理论使得评价结果更加全面,对于增强儿童学习品质研究的有效性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