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乌镇戏剧节至2013年起已连续举办八届,戏剧的加入使景观与人之间产生了独特的联系。不同于都市剧场的限定场域,乌镇开放的空间使得戏剧演出更具大众性、广场性和自发性。乌镇推崇的“无景点化”模式打破了空间和舞台的概念,让“看”与“被看”的关系更加密切。本文从空间密接原理、空的空间、戏剧景观化三个方面,分析戏剧与城市空间密接之间的再造关系。
关键词:乌镇戏剧节;城市空间;密接设计;戏剧景观
连接历史与今日、传统和文化、生活与艺术的乌镇戏剧节采用了嘉年华的演出方式让人们的关注点从戏剧本身转向戏剧所覆盖的空间,由此看来,戏剧表演不再只是演员独自完成的事件,而是将观众的观看也纳入其中的一项社会活动。戏剧嘉年华正在改变和重塑城市空间与人的关系,剧中演员、观众和环境的互动交流塑造着现实生活中的戏剧景观,景观与人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在密切接触中相互影响和相互成就。乌镇戏剧节如何引导城市空间密接设计,通过介绍不同的空间密接形式,分析观演共享和人类自发性活动的产生机制,为城市公共空间密接设计提供有效策略,提升城市空间亲密度与活力。
一、城市公共空间密接原理
芦原义信在《街道的美学》中分析了袖珍公园并提出空间密接原理。所谓“袖珍公园”就是指很小的公园,所谓“密接”就意味着视觉上的连通、靠近、可及[1]。如果把袖珍公园看作独立的个体,此时的密接只会发生在由小尺度所构成的公园内部。然而,将袖珍公园放到城市尺度中,采用密接手法将它靠近城市道路,紧邻建筑,视线通透,内部与外部空间相连,进入方便,从而成为道路的一部分,起到媒介的作用,有效地使城市空间进行串连与激活。空间密接通过视觉上的连通、靠近和可及而形成,可以从近人尺度和反转空间进行分析。
(一)近人尺度
近人尺度可以通过人的视野范围以及人与周围空间联系的密切程度来确定。由于人体自身生理特征的影响,个人对空间的感知受到视域范围的影响,一个正常行走的人,其水平视野范围是160°左右,垂直视野范围大约为130°[2],这一区域可视作城市空间的近人尺度。在此区域内,个体在空间中的行为活动可被准确识别,从而与空间的联系程度也得到充分体现。
以纽约佩雷公园为例,在选址、空间布局和细节上体现出近人尺度的原则。公园坐落在纽约曼哈顿第53东大街繁华的商业建筑之间,为附近的上班族和购物者提供了一个不用穿过主干道就可以轻松到达的休闲之地。公园与街道之间的长方形缓冲地带不仅处理了两个独立空间的边界问题,同时又将两个空间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为来访者提供一个可驻足停留、观察思考的机会。通过抬高整体空间高于人行道的方式将内部与外部独立,自成一体,在仅仅400平米的用地上设置可自由移动的铁丝网镂空座椅,空间尽头的水幕瀑布通过流水声减弱了公园内的城市噪音,减少外部环境对公园氛围的干扰。佩雷公园的设计策略使公园作为城市空间的媒介与周围环境紧密连接,纵使它很小,然而它开放、方便、极强的可达性,充分展现出近人尺度所激发的城市活力。
(二)反转空间
沃尔夫冈·梅茨格在《视觉法则》中对埃德加·鲁彬所画的“杯图”分析得出,人眼所观察到的黑白形象中,黑色与白色的交界线只会在一边起作用,或成为杯子的轮廓线,或成为侧影的轮廓线,不会同时成为二者的轮廓线。如果一方成为图形,另一方则是非图形的背景空间。因此,如果将城市空间中的建筑外墙看作内外空间的轮廓线,从空间领域来讲,是把居住这一私用的内部空间渗透到街道这一公共的外部空间之中,也就是说,街道也是属于内部空间秩序的一部分。
戏剧节中的乌镇印证了“轮廓线”这一原理。以砖石砌筑的建筑外墙开有使内外沟通的精致门窗,地面铺装的青石板将内外空间连成一体,就像地毯遍布各个角落,在街道的宽阔处,融合了正在交谈的人们和把街道当作舞台的表演者。由此看来,乌镇的街道可被看作没有屋顶的室内空间,建筑内部与街道在空间上相互渗透,无明确分割的空间性质引导着人们行为与视觉上的连续体验。
二、共享与事件
(一)共享空间
乌镇戏剧节使乌镇成为一个向所有人开放的公共集会场所,此时的舞台已从以镜框式舞台为代表的观演隔离的传统剧场建筑转变成一个观众和演员共享的剧场空间。这种剧场形式的基础是开放的空间和互动的关系,而非作为消费者的消极观众。街道上行走的人和正在进行的表演构成了乌镇这个露天剧场动态变化的观演关系。创造这一共享剧场可以重新激发城市空间的政治和美学潜能。如果将此空间隐喻为人类社会关系的缩影,赋予在剧场演出中的消极观众的参与能动性,那么这些观众就会把被唤起的能动性带入到社会环境改造中,由此重建剧场与现实的联系,召回城市空间失落的社会和文化功能[3]。共享剧场使人们不再被动地接受已建好的社会空间环境,而是主动地参与其中并影响它,在全新的共享空间中开创新的环境互动形态。
(二)事件空间
“空的空间”剧场理论提出者彼得·布鲁克曾说过:“我可以选择任何一个空的空间,并称它为空荡的舞台,一个人在别人的注视下经过这个空间,就足以构成一个剧场行为。”因此,一个剧场如果有布景,那么观众的头脑里就已经被装配了家具,然而,一个没有布景的空白场地会解放观众的想象力、注意力,让思想过程变得自由。也就是说,缺乏布景是想象力发挥作用的先决条件。烏镇的景观构成促使了许多野生剧场诞生:河岸边的台阶、餐厅外摆桌椅、盖着屋顶的廊架桥、斑驳的墙瓦、廊柱与门楣,演员短暂地占据一个非正式剧场的场地,让它成为可以自发性表达行为和情感的舞台。这样一来,演员、观众、景观三者的关系不断被转换,空间功能得以再生,在不被定义的身份中去改造自上而下由政府主导的空间规划和千篇一律的空间形态,带来城市外部空间再支配,展现出精心构建的景观无法企及的可能性。空白场地激发出的想象力和自发性活动,是当下发生的偶然事件而非永恒不变,没有外部作用的干预,它由内而外、自上而下地影响着城市空间系统,经过长时间的调节和补充,推动着城市空间的转变和优化。因此,要在城市空间设计中促使更多的“当下事件”发生,必然会留有更多“空”的空间,使之去创造“满”的行为。
三、开放剧场引导下的城市空间密接设计策略
通过对戏剧和城市空间的关系分析,我们了解到当代社会的剧场已经超越了演出场地本身,戏剧与城市空间紧密相关,如何利用空间形态自下而上地使人与环境密切接触,从空间密接设计策略层面,探索戏剧景观化的构成。
(一)街道功能多样性
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所述:“当我们想到一个城市时,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街道。街道有生气城市也就有生气,街道沉闷城市也就沉闷。”[4]总有一些街道让你置身其间,心中了无挂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现代城市的街道布局更多注重效率及速度,忽略了人在街道空间中的感受,使街道逐渐沦为与日常行为隔离的纯粹交通空间,不再具有生活属性。因此,将使用者的日常生活行为重新注入街道,有助于唤醒街道活力从而增强区域间的联系,提升街道空间的亲密度与多样性。
1.丰富街道界面
缺乏变化的街道会降低人们的参与度,在街道设计时应考虑增加临街建筑的阴角空间,运用空间的封闭性,形成让人感到亲切、安心的凹陷围合区域。营造街道的“阴角空间”主要有三种方法:一是令沿街的部分建筑物后退,这样就可以将建筑后退之后产生的场地作为市民开展公共活动的场所。二是增加博洛尼亚廊柱(带柱的门廊),不仅可以起到应对气候变化的作用,同时可以促进人与人交流的机会,人们在此散步、与朋友不期而遇,廊柱下的空间承载着人们的交往活动。三是利用下沉庭院技法,挖掘部分用地使之低于地面,创造出四角由建筑外墙包围的封闭式外部空间。如纽约的洛克菲勒中心,平日为室外餐馆,到了冬季便成為溜冰场,大量逛街的人会在此停留,倚靠栏杆眺望下面广场的活动,带来“看”与“被看”的交互体验。因此,丰富街道界面可以改善街道的空间格局,提升街道活力。
2.弹性复合利用
功能混合是城市多样性的前提条件之一。针对单一功能形态带来的弊端,街道设计应考虑功能的弹性复合利用。采用“街道+”的模式将街道与城市其他功能空间进行融合,通过重构空间功能,联动建筑底层空间,形成对外开放的界面,以提高空间与使用者的交集,从居住、就业、服务、交通、休闲五个方面在时间与空间上实现功能复合利用,形成不同业态的街巷空间,促进交往的活动发生,带动多样化的街道生活。
3.塑造宜人尺度
衡量一个城市空间是否“以人为本”,是否有利于创造开放活力的街区,街区尺度和路网布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5]。现代城市空间规划思路依然以便利小汽车出行为标准,缺乏对行人步行体验的关注,带来了城市拥堵,缺乏活力等问题。因此,小尺度、高密度的路网将提供给使用者更多参与街道空间机会,从而激活城市空间。2021年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就提出的打造“15分钟社区生活圈——人民城市”理念进行了实践,鼓励形成居住社区内提高居民步行出行便捷性的街道网络尺度,以150m~350m的适宜步行距离为道路布局基础,打造既有利于塑造开放共享的城市空间,又不影响社区地块塑造安全舒适的内部环境,为近人尺度的城市空间布局提供了较好的策略。
(二)空置场地微串连
乌镇戏剧节的野生剧场正是有效地利用了非正式剧场的场地,让戏剧表演者充分发挥想象力,使未被定义的空间赋予新功能。现代城市空间过于依赖功能明确、分区隔离的规划方式,导致街道割裂,边缘地块无法有效利用。然而,这些未被赋予特定功能的小尺度区域,可以创造尺度宜人、互动氛围亲切的日常活动空间。芦原义信的“十分之一理论”提出了亲密的外部空间的尺寸即为内部空间尺寸的8~10倍,也就是说,将2m×2m室内私密空间扩大8~10倍放到室外,那么32㎡~40㎡的户外空间尺度感受就会像在室内4㎡的感受一样亲密。正如凯文·林奇所说,广场尺度为12m时是亲切的,为24m时是宜人的,缩小8~10倍转换到室内空间的1.2m和2.4m也都是亲切宜人的。因此,户外小尺度空间应起到媒介作用,与周边空间有机渗透,将各个区域形成串连,进行联系度修补,在步行可达的范围内丰富边界形态,在人们自发性的使用过程中提高空间活力。
(三)起居空间全域化
戏剧节中的乌镇活力度高的原因之一便是空间参与者可以自由、随意地使用街道家具和结构,餐厅外摆桌椅、河岸边的台阶、盖着屋顶的廊架桥都被使用者当作乌镇起居空间的一部分,营造出可供娱乐、交谈、观演的空间形态。人们用自己的方式使用移动家具,自由灵活地组合,给予使用者自主创造空间的机会,充分利用视野和气候,营造出适宜交流互动的空间环境[6]。在“日常性”越来越成为公共生活的主题背景下,空间的场所感更加受到重视,因此,城市空间的家具设施和结构形态将会是激发公共空间活力的主要因素之一。增强室内室外空间的连通性,营造起居空间全域化,不仅需要提高城市家具功能的复合性,在对传统文化进行演绎和传承的同时融合实用功能,从交互性和艺术性等方面营造实用、美观、传承等功能为一体的复合性多功能城市家具,满足人们的多元化需求,而且需要转变为对城市家具的固有认知,抛弃工业化批量生产的产品,强调区域特色以及人与家具的互动关系,设置一定数量的轻型可移动城市家具,以利于自发性活动和社会性活动的产生,提高公共空间的活力[7]。
四、结语
戏剧嘉年华模式下的城市公共空间研究为城市活力提升提供了思考,分别从观众与演员的动态变化关系以及自发性活动的产生机制分析了景观与使用者的互动联系。提出以开放剧场为导向的街道功能复合、空置场地串连、城市家具可变三个空间密接设计策略,探索了戏剧景观化的构成。戏剧作为当代社会的动态景观,与剧场一起成为了现代城市景观空间构造的一部分。无论是新区域的规划设计,还是旧城区的更新改造,都需要设计师以“密切接触”和“观演共享”为思路和对策,感知宜人尺度,提高场所可达性和共享性,把握设计对象的特征,给使用者更多参与日常生活的机会,自下而上地创造亲密活力的公共空间,全面推进城市更新。
参考文献:
[1]芦原义信.街道的美学[J].广西城镇建设,2013(6):131.
[2]张杨,何依.从关联到互构:近人尺度视角下城市街区的“空间—行为”互动研究——基于《清明上河图》的量化分析[J].城市发展研究,2020(10):64-70.
[3]陈恬.从“空的空间”到“特定场域”:论二十世纪剧场空间实践之转向[J].戏剧艺术,2021(5):39-53.
[4]陈其端.关于城市多样性的思考——解读《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J].美苑,2012(5):93-96.
[5]李萌.基于居民行为需求特征的“15分钟社区生活圈”规划对策研究[J].城市规划学刊,2017(1):111-118.
[6]辛振.成都市旧街区“非正规空间”研究——以曹家巷、七四三六厂及铁路人北片区为例[D].成都:西南交通大学,2018.
[7]刘韩昕,李响.面向场所营造的城市家具设计研究——以苏州观前街为例[J].中国名城,2020(5):46-52.
作者简介:钟晚晴,硕士,重庆人文科技学院建筑与设计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公共环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