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漾青山秀水荷塘间

2022-10-22 07:04
含笑花 2022年5期
关键词:普者黑彝族

朱 琼

下了高铁,上了有轨电车,前往丘北游客服务中心。

这是我的第一次普者黑之旅。

电车上人不多,也还没到发车时间,我找位子坐下。车厢宽阔明亮,非常舒适,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群,发朋友圈。

据我所知,云南绝大多数旅游景区都还没有有轨电车——而且是如此宽敞漂亮的有轨电车。

几位穿着花哨的女士上了车,在我身边坐下。

有轨电车慢慢启动,逐渐加快了速度。透过宽大明亮的车窗玻璃,遥望窗外缓缓移动的蓝天白云,和一闪而过的连绵青山,我突然想,我应该写一首诗,一首不使用溢美之词,但意境氛围场景都很美的诗。

我拿出手机,闭着眼睛开始构思

几位女士特别兴奋,操着江浙口音,叽叽喳喳。

我一个字还没写出来,身边一位女士突然撞了我一下,问我,“大姐!我们这车往哪开?”

“游客中心!”我应道。

“得要多长时间?”女士继续问。

“顶多二十分钟吧!”我知道的,都是丘北的朋友告诉我的。

“为什么不直接开到景区去,那样不就方便多了?”

我笑笑,解释说,“普者黑景点特别多,住半个月也玩不过来,到了游客中心,你要到哪里可以自己选。乘公交车去,最远的景点也就半个小时。”

“那么方便啊!”

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女士都闭了嘴,专心地听我说。

车到了一个中途站,缓缓停下来,车门打开,只有一个当地人下了车。

“嗯!老师!这地方为什么叫‘普者黑’?名字怪怪的。”另外一个女士突然问我。

我心想,你问对人了。

我告诉她:“这是彝语地名。意思是‘石岩下的湖水里鱼虾多’,译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石岩下有个湖,湖里鱼虾很多的地方’”。

女士“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看神情有点不相信我的解释。

我出发前做足了功课,知道这是彝族地名,用汉字注音,的确会让不明就里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老彝文中,“者”意思是“山岩下、石头山下”;“黑”发“喝”音,意思是“河、湖、水塘”;“普”泛指水中可以食用的生物,大多数人把它译为 “鱼虾”,其实彝语的本意还包括莲藕棱角之类。彝语宾语前置,“鱼虾”前移到“山岩”“湖水”前。与汉语说“写字”,彝语说“字写”;汉语说“吃饭”,彝语说“饭吃”一样。

我无奈地笑笑。我能对一个毫无民族文化常识的女士如此解释吗?

舍得是丘北县另一个不错的景点,在山上。

普者黑玩水,舍得观山,异样之美,相得益彰。

舍得是一个以彝族为主的乡镇。“舍得”是彝语。“舍”意为“山坡”,“得”意为“洼地、洼塘”,全意为“山坡上的洼地”。

在丘北县的旅游景点介绍中,有舍得草场。

其实,舍得之美,是一种大美,一种壮美。它的美不仅是草场,它绵延而又凸起的山势、山坡上规模巨大的水漂砾石、原始森林、草场上大片盛开的鲜花,都很美。

舍得浓郁的民风民俗,也值得我们细细地去探访。

头晚下了一场雨,本来炎热的天气,第二天就凉下来了。早上十点多钟提前吃了午饭,丘北的朋友就开车带我出发了。

舍得的山与云南其他地方陡峭的山大不相同,舍得的山缓缓向上,连绵起伏,偶尔间又凸起一座小山峰。舍得最高的羊雄山,仅只二千五百米的海拔。

蓝天白云下,山风习习,青翠的山岗草深树密花儿红。

舍得的草场有十多万亩,是云南最大的天然草场。它就像一块翠绿的毛毯,随意铺盖在舍得大地上,草株摇曳,草场波动。或者说这就是一幅天作的油画,笔触硬朗,油彩厚重,色彩艳丽,大气磅礴。

草场间、山坡上,蹲伏着无以记数的水漂砾石,黝黑黝黑的,棱角分明,黑得发亮。大的像一匹匹黑牦牛,小的像一只只黑山羊,漫山遍野撒欢。

过了羊雄山,往前走几公里,转过一道弯,一座山峰凸起,土黄色的山崖宽厚结实,像一个巨人肌肉发达的胸脯。山崖下面的坡地不陡,缓缓的,芳草连绵,齐膝深,漫过公路,向远处、向四方延伸。

这片草地上,水漂砾石特别多,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一片连着一片,像漫山奔突,急赴归途的一大群羊,更像一群铁甲锁身,冲锋陷阵的士兵。

山坡上、草场间,种有大片的万寿菊,与草场连在一起。正是开花的季节,大朵大朵金红色的万寿菊点缀在大片的翠绿间。勤劳的彝族人民,在水漂砾石的缝隙间也种上了万寿菊。翠绿的草场,黝黑的石阵,墨绿的万寿菊枝叶,金红色的花,含水带露——那是怎样的一种美——美得醉人。

云贵高原从大海中隆起,能量超大的海啸和地壳运动使海底坚硬的石头漂浮在水面上,互相挤压、碰撞、摩擦,最后落在隆起的山岗上,暴露在地面。这就是水漂砾石——水漂砾石天然雕琢,色泽圆润,刀锋痕迹明显,本身就是大自然雕琢的艺术品。

舍得的水漂砾石体积相对较小,但数量多,面积大,满山遍野都是,极像一片黑色的小石林。

白泥塘村,一座新建的农房尚未竣工,这是一幢彝族风格的建筑,正房一个大通间,尚存穴居的遗风,房子的下半部分和上半部分使用石材——响石。然而房子的中间部分,门窗都是木结构,使用的都是树皮未脱的天然木材,很像乌蒙山区彝族的垛木房。

农房的主人是一个中年汉子,他被石头砸伤脚,因此停工。在房子的样式上,主人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就地取材,省钱,又兼顾了彝族民居的风格。

房子分上下两层,从外面看,整座房屋大方古朴实用。

房子前边有个场院,长满杂草,左边是一间厨房,门敞开着,几个妇女在厨房门口捡菜洗菜,几个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大锅里刚焖好的紫洋芋热气腾腾,火塘里烧着的洋芋香喷喷,杀好的鸡挂在墙上滤水……一股烤肉的油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彝族同胞非常好客,一位老人招呼我坐,递了几个热乎乎的焖洋芋给我。

紫皮紫心的洋芋,跟李子一般大,是绝对无污染的绿色食品。

厨房门口吵吵嚷嚷,嘻嘻哈哈,我出门一看,洗菜的妇女在分发黄瓜。黄瓜是本地产的,头大把小,形状不太好看。

我也得了一个。

我本来不习惯吃生黄瓜,可到了乡下,就随俗吧!没想到一口咬下去,水汪汪的,清香、甘甜。

这间房子的古朴,体现在木材包裹的树皮上,门头上有两块树皮脱落,露出黄生生的木头,很不协调。房主人告诉我,这种树皮包裹的木材一被雨淋,树皮就会脱落,他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一阵清脆的叮咚声从山坡下传来,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一群盛装的彝族人在跳舞,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大家围成一圈,手拉着手,边唱边跳。

一个男子弹着月琴,在前面领舞。

月琴是自制的,声音小,唱的声音也很小,调子听上去却熟悉,与乌蒙山的彝族调子如出一辙。

这是一种传统的民俗活动,叫作“打歌”“打歌场”“打跳”“跳跌脚”。各地叫法不一,但形式基本相同。这是彝族娱乐、交流感情的一种传统方式,也是男女青年寻找伴侣的场所,他们载歌载舞,以歌叙事,以歌传情。

按彝族的规矩,打歌都是在晚上,月亮出来以后,而且必须要有酒,还要点燃篝火。彝族人自己打歌,大碗酒在手上传来传去,歌唱得欢快,舞跳得奔放,高潮时,还有人往火堆上撒松香粉,或者荞麦粉。

朋友说,这里的彝族是僰人后裔。这应该无法考证了。史料记载,僰人是夏朝遗民,商灭夏,僰人成为商朝的战俘,僰人骁勇善战,周武王伐纣时立下赫赫战功,其首领被封为僰侯,在今四川宜宾建立僰侯国。明朝末年,由于战乱和残酷镇压,僰人纷纷隐居深山,或迁往他乡,隐姓埋名,逐渐与其他民族融合,消失在中华民族历史的长河中。

从服饰上判断,这支彝族是黑彝——彝族中的贵族。黑彝族妇女服饰十分讲究,很早前穿火草服,后着自制的麻布衣裳,手袖、胸襟、衣边都有复杂的手工刺绣,八角花、牡丹花、海棠花,头上都缠黑布盘头,富裕的土司、头人家的妇女,还佩戴银饰、玉器。

最早进入文山的彝族,是乌蒙山区落雪山上,“六祖分支”后的“武、乍”二部的一部分,距今已经近两千年。现在正在表演的这些彝族妇女、孩子,包括厨房里的老人,捡菜洗菜的妇女,他们的穿着,与现在落雪山上的彝族完全一样。

明末还有二十多万乌蒙山彝族随汉军进入文山,镇压叛乱,这些彝族后来都没回去,估计已经汉化。

羊雄山主峰从草地上凸起,整座山峦森林茂密。这应该是一片密枝林,附近一定还有一股山泉水,一个大寨子。而且,我相信,这里每一个森林茂密的山头,附近都会有个龙潭,或者一股山泉水,一个寨子。

按照古老的传统,每年春播前夕,彝族人都会在密枝林里的老龙树(由村子里最有威望的老毕摩选定的一棵大树,在彝族人的观念中,老龙树是龙神栖息的地方,是龙神的象征)祭龙神,称为“密枝节”。

“密枝节”是彝族节庆中仅次于火把节的仪式。神秘、程序复杂,诸多禁忌,要杀猪宰牛宰羊宰鸡犒劳龙神,跳舞取悦龙神,全村男人要陪龙神喝酒吃饭,女人不参加。

彝族人认为,他们心目中的龙神、山神、祖先都在密枝林里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让自己的灵魂在这棵树上栖息。他们过世后,灵魂也会离开肉体,来到密枝林,栖息在一棵属于自己的树上。

所以,密枝林是不允许随意砍伐破坏的。

正是这种崇尚自然的、朴素的原始宗教禁忌,使这些宝贵的原始森林存活至今。

羊雄山是丘北县海拔最高的山峰,从羊雄山顶向东望,普者黑田园风光尽收眼底。山下,南盘江蜿蜒流过,向西,与弥勒、沪西县隔江相望。附近还有一个很不错的摆龙湖景区,距丘北县城二十八公里,距普者黑景区十五公里。

山下的草地上,有一些游人,当地引进了一些简单的娱乐项目,供大人小孩玩乐。

一些中年妇女,几个老年男人牵着马,在招揽游客。

我们一起的几个朋友兴致勃勃地骑上马,由主人牵着,土司一样昂着头,向红土裸露的山梁走去。

几位女士躲在大树后换了服装,站在自己中意的马面前,美滋滋地不停地拍照。

有的拍完照,骑上马,也往山中去了。

一位身体健壮、穿件红色外套的妇女牵着两匹马,向我和另一位朋友走来,向我们推销。她的一匹枣红马,体形毛色特别漂亮。我俩都婉拒了。

妇女却仍然笑眯眯地望着我们。

我发现,牵马的妇女老人,竟然都会用手机结账。

没有晚霞,苍茫的暮色显得有些沉重,原始森林变成了一团浸染的浓绿,远处的山峰也渐渐有些模糊。勤劳的彝族妇女,还有那几位老人,在暮霭中牵着马,往山中走去。

我们的晚饭,是在一片茂密的森林空地上吃的。烤鸡、烤羊、羊杂汤、南瓜汤、花豆汤、水豆花、油焖洋芋、煳辣子……米饭、苞谷饭、荞麦饭,所有饮食,包括饮食习惯,跟乌蒙山彝族一脉相承。

普者黑景区是典型的溶岩地貌,高原湖群(或者说是湿地),核心景区内有十六个湖泊,两万余亩水面, 二十公里的水上旅游航线。平均水深三米,最深处达三十米。

普者黑河属珠江水系,流入清水江,汇入南盘江,最终汇入珠江,奔向大海。

游普者黑,玩水观荷之外,登孤峰钻溶洞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普者黑四十五平方公里的核心景区内,有三百多座孤峰。峰峰有溶洞,洞洞有清流。水中万亩野莲,有红莲、白莲、小洒锦、大洒锦。小洒锦属国内外的珍稀品种。每年七至九月份,是荷叶繁茂,莲花盛开的季节,满湖翠绿,衬托着红色、白色的荷花,把整个湖面装点得如诗如画,仙境一般。

烟雨乘船,是中国传统理念中极致的境界。

那天,我们正是在霏霏细雨中乘船,游览普者黑景区的。

从天鹅湖船埠登上大船,驶进烟雨蒙蒙的湖面,透过细细密密的雨丝看去,广阔的湖面上,一枝枝白荷挺立,荷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大大小小,随摇曳的荷叶滚来滚去,静静地滚落在湖水中。

湖水还算清澈,大船过处,看得见水下的水草轻轻摆动。同船的朋友纷纷拿出手机相机不停地拍照。

我坐在船尾的雨棚下面,静静地望着湖巷两边的荷花、蒲草、浅水中的树木、水中凸起的山峦、山峦上浓密的林木……烟雨中的远方,一座座山峰连绵起伏,雾霭在山间慢慢飘移,感觉湖水、山峰、远天完全连在了一起,融在了一起,成了镜框中一幅大写意的水墨画……

雨棚上有水珠落下来,滴在脸上、手上,凉凉的。后面跟上来的两艘船上,有游客朝着我们大呼小叫,把我们当作风景,收纳进他们的取景框。

大船一直在湖巷中行驶,两边大面积的野荷,一边白荷,一边红荷,还有一大片笔立的蒲草,举着长长的红毛烛。

开船的女子唱起歌来。

不知是女子的歌声,还是大船经过,惊扰了水面上几只戏水的秧鸡,它们快速游进荷塘。其中一只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不显得惊慌。

细细密密的雨帘中,一只红嘴白鹭站在荷叶上,站成了一座优雅、高贵的雕塑。

湖岸边一棵枯树上,也站着几只凌空望天的白鹭,身边一位女士小声惊呼,所有挎着相机、拿着手机的人一起站起来,镜头对准了白鹭。

白鹭受了惊扰,一下飞走了。

船上惋惜声一片。

我也带了相机,但我始终没拿出来,用心灵记录下来的内容,比相机手机记录的要真切。

船驶出了湖巷,进入仙人湖,水面一下宽阔起来,水色也有了些许变化。

仙人湖岸边是仙人洞村,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村边堤岸,不规则地展开,向南流去。

仙人湖南北长约两公里,面积近一平方公里。北边与普者黑湖相接,南边湖水汇入清水江。湖岸曲折迂回,湖两边孤峰林立,有狮子山等几座山峰矗立水中。

狮子山像一只下半身伏卧在水中的雄狮,迷蒙地注视着前方,天长日久,茂密的灌木林遮蔽了它的面目。如果是晴天,环绕山峰的湖中倒影,影影绰绰,随水波晃动。

雨小了一点,但风比原先大,大船驶过仙人洞湖。

仙人洞湖因仙人洞而得名。

仙人洞位于仙人洞村,近一公里长的溶洞像一座地下宫殿,洞内钟乳石琳琅满目,姿态各异,湿润的壁上,顶上悬挂着晶莹的水珠。洞的尾部为一个一百多米长的水洞,洞内凉阴阴地,仿佛安装了中央空调。洞顶上大滴的水珠不停往下滴,似钢琴的叮咚声不绝于耳。

仙人洞的水洞可以乘小船进去,洞内的水与仙人洞湖相连。

据说普者黑景区有大溶洞八十多个,向游客开放的有仙人洞、火把洞、月亮洞、观音洞。

火把洞位于普者黑大龙山北面,洞深近一公里,与月亮洞相通。洞中有大大小小的厅堂,最大面积约六百平方米。还有数个清澈见底的龙潭,最大的面积有七十平方米,平均水深五米左右。洞内石笋如林,呈黄、白两色,里面值得观赏的景点多达三十余个。

月亮洞与火把洞相连处,呈扇面展开,主洞长五百米左右,其中一段可行小船。洞底平坦,碳酸钙沉积,水色悠蓝。洞内钟乳石有幔有柱,进洞二百米处,形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天然大厅,洞顶有一个圆形盖板,像月亮挂在上方。

观音洞原来叫牛角石洞,位于普者黑青龙山南部,洞中有宽敞的大厅,大厅四周分别有九个不同长度的溶洞,与月亮洞、火把洞相连。洞内有两千余件形态各异的观音雕像,是目前东南亚最大的观音洞。

普者黑湖中还有一座岛状孤峰,被称为珍珠岛。珍珠岛又名火神山,海拔近一千五百米,峰顶高出水面约三十米。岛上灌木杂林,四季常青。岛的东侧及东南侧不到二百米的水面上,还各有两座类似的孤岛,成为珍珠岛的陪峰。

普者黑湖中另外一座岛叫月亮岛,位于普者黑村大龙山北侧,与大龙山隔水相望。月亮岛四面环水,四周有坝埂、有小路与牛眼睛山相连。岛屿高出湖面仅一米,地势平坦,岸上苍松翠柏覆盖,经常有人带着帐篷,在岛上宿营。

普者黑湖位于普者黑村西,南接仙人洞湖,北连落水洞湖,呈长条形,两岸视线范围内孤峰达五十一座,北部湖面有三座孤峰,特别秀美。

青龙山位于普者黑村西,主峰海拔一千五百五十多米,高出湖面一百多米,山上灌木郁郁葱葱,山脚三面临水,山体内有火把洞、月亮洞、张咀石洞等八个溶洞。沿着石径登上山顶观景台,可以饱览普者黑秀美风光。

普者黑还有一个蒲草塘,位于仙人洞村西南,塘中湖水与仙人洞湖相连,四周峰林、孤峰倒影如画。

夏季,荷花满塘,蒲草翠绿,景色十分诱人。

雨停了,薄雾散开,这时候,湖水通明透亮,还挂着水珠的荷花,经一场细雨洗涤,显得愈发艳丽。

荷花丛中,有人发现了一株双色并蒂莲,一声惊呼,无数男男女女簇拥上去,无数相机手机伸了过去。

这株并蒂莲有些奇特,一个粉红色花蕾,一个白色花蕾,都含苞待放。

一位长裙女挤到湖边,想以并蒂莲为背景拍照,差点被挤下湖去,吓得提着裙子跑了回来。

远处大大小小、起起伏伏的山峦,矗立在蓝天白云下面,绿得那么纯粹,仿佛那一江清流,众多湖水,都是山峦流淌出来的汁液。

气温有点升高,显得稍许闷热。

不断有柳叶形状的小船划进湖心,船上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厚厚的救生衣。湖面上这种小船多了,就会发生水战。小船上的人们,互相用塑料盆泼水。喊叫声、欢笑声,在湖水中激荡。

有时,一条小船上的游客也会突然袭击,给同船的游客泼水,同船的游客立马分为两个阵营,奋起反击,直到双方筋疲力尽,东倒西歪地笑倒在船上。

泼水,是乌蒙山彝族一种古老的习俗,丘北的彝族先民把它带来,传承至今,演化成一种很有感召力的娱乐形式。

古代的彝族部落不断迁徙,他们选择居住地,必须找到一座有密林的山,作为他们灵魂的栖息地,山脚下还必须有一个龙潭,或者一股长年不断的山泉,作为他们的生命之水。每每找到这样的地方,他们艰难的迁徙跋涉就宣告结束。为了庆祝,他们就会互相泼水,泼去风尘疲劳,泼除迁徙途中的秽气,互相表示祝福。

天长日久,“泼水”成了一种习俗。每年春节大年初二,男女青年就会集中在清泉、溪流边互相泼水。一些远处的青年男女也会天不亮出门,赶来泼水,表示对别人的祝福,也接受别人的祝福。

青年男女互相泼水,勉不了笑笑闹闹,但从来不会闹翻脸。

有心的青年男女,也会互相泼水,表达爱慕之情。

泼过水后,他们还会聚在一起,打跳、对歌、喝酒、用餐,很晚才散去。

我知道普者黑彝族还有一种习俗,叫“抹你黑”,现在被冠名为“花脸节”。

时下,什么都冠以为“节”。

“节”在人类文化学中,称为“仪式”。所谓“仪式”,即固定的形式和内容。“习俗”侧只是一种共同习惯,形式内容,特别内容,可以改变。

“抹你黑”还只是一种习俗,它产生于部落时代的战争。那时候,部落间战争频繁,部落成员都要参加,但战争双方混战时,敌友难辨,于是部落首领要求自己人用锅烟子(也有用稀泥)把脸抹黑。战争胜利了,抹黑脸这种战争场面被复制,用于祭祀,取悦祖先神灵(傩),宣示自己的强大。

天长日久、“抹黑脸”作为一种表演形式,随祭祀仪式被传承下来。

到了核心景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游人。树下、湖边、弯弯曲曲的长堤上……全是穿红着绿的游人。

湖边有一条船,几个姑娘穿上汉服,举着绸扇,站到船头,摆出各种自己觉得很美的姿势照相。姑娘们有备而来,头饰、耳坠、手环……一样样换。淡蓝色汉服照过,换红色,红色照过,换绿色、白色、黄色……远处也有几位女士,沿青龙山下一条小路来到湖边,换了汉服,在湖边树荫下拍照。几位女士年龄比船上姑娘大,她们不用扇,用绸帕。

绸帕掩面,眉眼低垂,老了老了,还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普者黑月亮洞拍过电影《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电影拍得景色优美,放映后很火,女士们就达成共识,普者黑风光,搭配汉服,才是极美。

青龙山下半截泡在水中,游鱼绕身,露出水面的上半截绿树浓荫,只听得鸟雀喳喳。

一条石级,顺山而上,达山顶观景台。登山的人排成长队,一边赏景,一边慢慢往上走,下山的人急匆匆擦身而过,忙着往下走。有人停下来喘息,照相,身前身后堵下大排的人。

青龙山对面的湖岸上就是普者黑村。路还是原本石板铺成的乡间小路,“村”却不是记忆中那种中国乡村了。农房改造成民宿,似仿古非仿古,雕花格扇配钢架玻璃房,一间挤一间,一院挨一院,高的高,矮的矮,式样各异。

听说宿主大多是外地人,他们抱着钱来,租下房子,以最低成本改造成民宿。住一晚上,便宜的两三百,贵的一千多。

村道边一家民宿,外面搭个小平台,装了钢架玻璃。几个女人坐在里面,像坐在笼子里供人观赏,却毫无知觉,她们喝茶抽烟,看上去非常惬意。

仙人洞村与普者黑村紧挨着,这里还有一条青石街道,两边的房子基本上还是老房子,但都改成了商业用途。开民宿,开饭店,卖土特产,卖湖中美食……街上几乎全是各种口音的,闲散的外地人……一辆供游人乘坐的小马车从我身边慢慢走过,马蹄踏在青石道上嗒嗒嗒的声音,到使我听到了一点真正属于乡村的响动。

仙人洞村与普者黑村相比,除民宿外,仙人洞村的餐饮业更火爆一些。我们吃饭的那家餐馆,老板是本村一个走出去见了世面,又回家创业的小伙,两百多平方米的老房子,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楼上楼下坐满了人,各种菜品小吃应有尽有。保守点估计,一天的营业额在五万左右。

旅游项目管理不好,对水体的污染尤为严重,滇池、盘龙江、洱海、泸沽湖都有过沉痛的教训,愿普者黑那一湖清流万亩荷塘莫遭此噩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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