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战火突袭的大铁锅和枪托

姜 伟

该当天亮的时间，太阳却因为怕冷，藏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露脸，霜冻在桦树林子里肆虐地弥漫，冷得浸骨，一支东北抗日联军一百多名战士穿着单薄的衣服，他们依靠桦树抱着长枪沉睡，眉毛和嘴角周围的茸毛上都挂着一层霜花。

清瘦的韩麟祥第一个醒来，用干巴巴的双手摩挲了一下脸庞，然后叫醒了旁边一个身材比他大一圈的战友：“二胖，该做早饭了！”

那个名叫二胖的战友揉着通红的眼睛，爬起身走到一口大铁锅前，和韩麟祥一起抬起来，准备抬到空旷一点的地方起火做饭。

突然，炮火轰鸣，一瞬间，裹着寒气的白桦树林被炸得烈焰升腾，混合着泥土的树枝在硝烟里横飞。韩麟祥和一起抬锅的二胖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躲避，结果一发炮弹飞来，韩麟祥就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大铁锅被炸为两截，二胖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牺牲，待炮火沉寂下来，一锅之隔灰头土脸的韩麟祥从地上爬起来，所幸只是受了点轻伤。

这是1944年初冬发生在长白山脉悲惨一幕，也是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韩麟祥记忆里最难忘的一天。就在前两天，他们这支一百多人的部队刚刚炸毁了日军的一个军用飞机场，不想很快就遭到关东军猛烈炮火的报复。

在清理战场时，韩麟祥捡起一块大铁锅的碎片揣进怀里。后来途经一个镇子，找了一家铁匠铺，求铁匠帮打造一把匕首。铁匠当时问干什么用，这个稚嫩的战士说要当侦察兵杀鬼子。后来，在打造匕首时，铁匠偷偷用了自己店里最好的精钢做匕首材料。

不久，韩麟祥真的被调去了侦察排，在多次侦察任务中，用那把匕首结果了十多个鬼子的岗哨，获得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一年后，韩麟祥被提拔为连长。有一天，他带着连队急行军，准备抢占一处高地。当时部队有一名刚刚参军的新兵蛋子，由于个子矮，背在背上的长枪有些拖地，影响了行军的进程，韩麟祥连长发现这一情况后，就帮这个新兵背上长枪。

当部队行进到一片空旷的地带时，日军三架轰炸机突袭，其中空中投掷的一发炮弹就在韩麟祥身边爆炸开花，当时他就感觉屁股被重重一击，被弹飞出一米多，等敌机飞远，韩麟祥站起身，用手去摸有些麻疼的屁股，结果发现自己背着的长枪枪托被炸飞，枪杆完好，靠近屁股的裤子被炸烂，屁股却仅仅是皮外伤。

从少年到青年，韩麟祥参加了许多次抗日战斗，后来又参与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十多年里在连天的炮火里经历了数不清的九死一生，身上的伤疤虽多，却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

这个韩麟祥是我的舅爷，我奶奶唯一的弟弟，原本是辽宁营口盖县鲅鱼圈一满族大户家的公子哥，家里有三艘渔船，有大片的苹果园，县城里还开有一家绸缎庄、一家金器店。就这条件，舅爷绝对可以无忧地过一生。

但是后来日本人闯进东北烧杀掳掠，当时满腔热血十六岁的舅爷就义无反顾地参了军，成为一名战士。

从抗美援朝的战场回来后，国家要安排舅爷到政府工作，但是被舅爷婉言谢绝，从部队退役后，舅爷到那家曾经帮他打过匕首的铁匠铺去工作，从那一天起，当地很多杠杠新的农具都出自舅爷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