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源 高长玉 景成辉
(1.黑龙江中医药大学2020级硕士研究生,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傅青主女科》(以下简称《女科》)为中医学妇科的经典著作,系明末清初著名医家傅山所著[1]。《女科》全书共二卷,上卷论带下、血崩等39个病证,载方41首;下卷论妊娠、小产等41个病证,载方42首。傅山于每病、每证之后均有方剂及方义分析,且组方理法严谨,用药自成体系,对临床大有裨益,颇受后世妇科医家推崇。牡丹皮最早收载于《神农本草经》,名为“牡丹”,列为中品,又名“鼠姑、鹿韭”,其作用“主寒热,中风、瘈疭、痉,惊痫邪气,除症坚,瘀血留舍肠胃,安五脏,疗痈创”[2]。《女科》中对牡丹皮的应用范围广,治病种类多,兹对其应用情况进行分析总结,以期为临床具体应用提供借鉴。
1.1 方剂应用情况 通过对《女科》中运用牡丹皮的方剂进行梳理统计,其具体应用情况见表1。
表1 《女科》中牡丹皮应用情况统计表
由表1可见,在《女科》记载的83首方剂中,包含牡丹皮的方剂共有18首,占总方剂的21.7%,足见傅山对该药的重视程度。牡丹皮在《女科》的带下、血崩、鬼胎、调经、种子、小产、正产、产后8个篇章有所应用,并通过牡丹皮与其他不同药物配伍组方,可治疗妇人经、带、胎、产等多方面的18种病证。
1.2 用量与剂型 清代著名医家王清任《医林改错》中有言“药味要紧,分两更要紧”[2],强调了剂量之于疗效的重要性,近代亦有“中医不传之秘在于用量”之说。傅山在运用牡丹皮时,针对不同病证药量也有较大差异。在《女科》应用牡丹皮的18首方剂中,丸剂有1方,清海丸,牡丹皮的用量为十两,作用为清热凉血止血;散剂有2方,荡邪散牡丹皮用一两,以活血化瘀,清经散牡丹皮用三钱,以清热凉血;汤剂有15方,牡丹皮的用量在一钱至五钱之间,剂量使用频次分别为一钱1次、二钱2次、三钱8次、五钱4次,可见汤剂中牡丹皮的常用剂量为三钱。从病证来看,傅山用牡丹皮清热凉血功效时多用五钱,活血化瘀功效时多用三钱,治疗赤带、郁结血崩、月经不调、嫉妒不孕、小产病证时用量为三钱,治疗痛经、骨蒸夜热不孕、正产败血红心晕狂病证时用量为五钱。从傅山对牡丹皮这一味药的应用中就可看出,其在药物剂量掌控上可谓匠心独运。
通过对《女科》中运用牡丹皮的18首方剂药物配伍情况统计,总结出使用频次前五的药对是牡丹皮配当归、牡丹皮配白芍、牡丹皮配川芎、牡丹皮配麦冬、牡丹皮配生地黄。
2.1 牡丹皮配当归 当归甘,温,入肝、心、脾经,可补血调经,活血止痛。牡丹皮苦、辛,微寒,入心、肝、肾经,可清热凉血,活血化瘀[3]。二者相伍,活血化瘀不伤阴血,养血补血而不壅滞,活中有补,消补兼施。二药又同入心、肝二经,心主血,肝藏血,女子以血为本,故广泛应用于妇科经、带、胎、产各种病证,在《女科》中使用频次达15次之多。
2.2 牡丹皮配白芍 白芍苦、酸,微寒,入肝、脾经,可养血调经,柔肝止痛,敛阴止汗[4]。牡丹皮与白芍均苦,微寒,同入肝经血分。牡丹皮可泻血分郁热,凉血活血,白芍则养血柔肝。二者配伍,有清热凉血而不留瘀,活血而不动血之效。在《女科》中使用频次为11次,用于治疗赤带、崩漏、月经不调、痛经、小产、不孕等病证。
2.3 牡丹皮配川芎 川芎辛,温,入肝、胆、心包经,可活血行气,祛风止痛,为血中气药,其性善走窜,可上达头目,中开郁结,下走胞宫[5]。苦辛微寒之牡丹皮与辛温之川芎相配,寒温并施,气血共调,借气行则血行之力,使活血化瘀之功倍增。在《女科》中使用频次为5次,用于治疗月经不调、产后腹痛、小产等病证。
2.4 牡丹皮配麦冬 麦冬甘、微苦,微寒,入心、肺、胃经,有养阴润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烦之效。牡丹皮与麦冬均微苦、寒,入心经,麦冬养心阴,清心除烦,偏入于气分,牡丹皮走血分,清热凉血,活血化瘀。二者相伍,气血兼顾,清热凉血而不伤阴血,清心除烦而不凉遏。在《女科》中使用频次为5次,用于治疗月经不调、崩漏、产后腹痛、小产、不孕等病证。
2.5 牡丹皮配生地黄 生地黄甘,寒,多汁,入营血,为清热凉血、养阴生津之要药。牡丹皮苦、辛,微寒,偏走血分,清血中之热兼有散血之功。二药相须为用,清热又可宁络,凉血而兼散瘀,并具养阴之力,使热清津生,瘀去血宁[6]。在《女科》中使用频次为4次,用于治疗赤带、月经不调、崩漏等病证。
3.1 赤带 带下,最早见于《素问·骨空论》,曰:“任脉为病……女子带下瘕聚。”[7]临床上根据带下的颜色,有青、赤、黄、白、黑五色带下之分。对于赤带,《女科》论曰:“妇人有带下而色红者,似血非血,淋沥不断,所谓赤带也。夫赤带亦湿病,湿是土之气,宜见黄白之色,今不见黄白而见赤者,火热故也。火色赤,故带下亦赤耳。”而对于火热的来源,傅山认为“是肝经之郁火内炽”,“世人以赤带属心火误矣”,故“治法须清肝火而扶脾气”,方用清肝止淋汤。方中以醋炒白芍配酒洗当归,一开一合,有散有收,养血柔肝以平抑肝阳;阿胶、生地黄、红枣滋阴补血养肝,凉血止血;牡丹皮清肝泻火;黄柏清热燥湿;香附疏肝解郁;牛膝、黑豆补肝肾,固带脉,引药下行[8]。综观全方,“妙在纯于治血,少加清火之味”,血生而火自平,肝舒而土自旺,“故奏功独奇”。
前人论治赤带,言虚言实,主湿主热,属心属肝,属脾属肾,莫衷一是。傅山创造性地提出病属肝脾之说,乃肝之郁火炽盛,迫肝血外渗,并脾虚不运之湿下注,湿从火化,水与血合,转为火重而湿轻,遂立“清肝火而扶脾气”之法,创清肝止淋汤以治之,“则庶几可愈”,确有独到之处。
3.2 郁结血崩 崩,最早见于《素问·阴阳别论》,曰:“阴虚阳搏谓之崩。”[7]血崩指经血非时暴下不止,其血势猛量多,大出不止者为崩;势缓量少,淋漓不绝者为漏。关于郁结血崩,《女科》论曰:“妇人有怀抱甚郁,口干舌渴,呕吐吞酸,而血下崩者,人皆以火治之,时而效,时而不效,其故何也?是不识为肝气之郁结也。”“治法宜以开郁为主”,“方用平肝开郁止血汤”。方中柴胡配白芍解郁结平肝阳,敛阴血止崩漏;白术健脾益气,助脾统血;当归伍三七补中有行,化瘀止血;牡丹皮合生地黄清热凉血,使血热清而血崩止;黑芥穗入血分止血。如此配伍,平肝开郁止血,使郁结散而血崩止。
对于肝郁化火所致崩漏,在治法上傅山提出宜以开郁为主,平肝为辅,强调“若徒开其郁,而不知平肝,则肝气大开,肝火更炽,而血亦不能止矣”。盖肝舒则火自平,郁解则木自达,木达火平,血自归经而得藏矣。切不可见气郁化火而“皆以火治之”,否则舍本逐末,故其“时而效,时而不效”也。有鉴于此,治方平肝开郁止血汤可谓用药周全,标本同治,左右逢源,临证再据病情增损变化,实可效如桴鼓[9]。
3.3 经水先期 妇人月经先期,经水量多,“人以为血热之极也”,傅山则认为“是肾中水火太旺乎!夫火旺则血热,水太旺则血多,此有余之病,非不足之症也”“然而火不可任其有余,而水断不可使之不足。治之法但少清其热,不必泄其水也。方用清经散”。清经散用牡丹皮清热凉血;地骨皮清胞热;黄柏平相火;青蒿清阴分之热;熟地黄滋肾水;白芍养血敛阴;茯苓既利水,又宁心。全方滋肾清热,凉血养阴,使热去而阴不伤,血安则经自调。
对于肾中火旺血热而致月经先期,傅山强调治疗要但少清其热,不必泄其水,因肾阴主一身之阴,“火不可任其有余,水断不可使之不足”。所制之方清经散,少少清火而水不伤,略略滋肾而火不亢,诚为清火良方,调经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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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经水未来腹先疼 妇人经水未来而先腹疼,数日后经水来而紫黑有块,傅山认为其非为“寒极而然也”,乃因“热极而火不化乎”。本病因肝气郁结,郁而化火所致,其腹痛乃“经欲行而肝不应,则抑拂其气而疼生”,“其紫黑者,水火两战之象也。其成块者,火煎成形之状也”。治法宜泄肝中之火,解肝之郁,方用宣郁通经汤。方中以牡丹皮配栀子、黄芩清泻肝经血分之郁火;柴胡、郁金、香附疏肝理气,开郁止痛;白芍、当归养肝血;芥子利气散结,通络止痛。如此配伍,可使肝郁疏解,郁火得泻,经水畅行,则腹痛可消。
对于肝郁化火所致经前腹痛的治疗,傅山指出“治法似宜大泄肝中之火。然泄肝之火,而不解肝之郁,则热之标可去,而热之本未除也”。故治疗时既要清泻肝火以治标,更要疏肝郁补肝血治其本。宣郁通经汤可“补肝之血而解肝之郁,利肝之气而降肝之火”,郁开而痛自止,火平而经自调,实乃标本同治之剂,“所以奏功之速”。
3.5 骨蒸夜热不孕 骨蒸夜热不孕,傅山论曰“人以为阴虚火动也,谁知是骨髓内热乎”,“而骨髓之热,即能使人不嗣,此前贤之所未言者也”。对于此种不孕症,傅山提出是由肾水亏乏,不能制火所致,治疗上不能单纯“清骨中之热”,还要“必补肾之阴,则骨热除,珠露有滴濡之喜矣。壮水之主,以制阳光,此之谓也。方用清骨滋肾汤”。清骨滋肾汤以牡丹皮、地骨皮清骨蒸夜热;沙参、麦冬、元参滋阴清热,益水之源;白术、石斛健脾运,益气血;五味子益气生津,补肾宁心[9]。“此方之妙,补肾中之精,凉骨中之热,不清胞胎而胞胎自无太热之患”。清骨滋肾汤药虽八味,作用却面面俱到,临床遇见此证,即仿本方旨意,定会收效甚佳。
3.6 大怒小产 妇人大怒之后堕胎,腹痛持续,傅山论曰“人以为肝之怒火未退也,谁知是血不归经而然乎”。“治法宜引肝之血,仍入于肝,而腹疼自已矣”。“方用引气归血汤”。引气归血汤以当归、白芍养血柔肝;牡丹皮泻肝经血分伏火使血不妄行;麦冬养血滋阴;黑芥穗、姜炭引血归经,安出血之源;香附、郁金理气宣滞,疏肝郁之机,开闭塞之气;白术健脾和中;甘草补脾益气,缓急止痛,且调和诸药。气为血之帅,引气而实际为引血,此方之效在于引气引血,使气血同归肝中则疼痛可解。
引气归血汤治证,因怒致肝火上逆,迫血妄行而堕胎,堕胎之后血仍不复归经,故而“腹疼仍未止”。傅山强调对于此病证的治疗在“引肝之血,仍入于肝”的同时,还要“平肝之气”,“然徒引肝之血而不平肝之气,则气逆而不易转,即血逆而不易归也”。因为肝以血为体,以气为用,体阴而用阳,故要体用同治,气血并调。引气归血汤药虽十味,却立法有度,配伍严谨,既可养血柔肝,又能疏肝止痛,使肝气疏,肝血调,则血自归肝而诸症自愈。诚如傅山所言:“此方名为引气,其实仍是引血也。引血亦所以引气,气归于肝之中,血亦归于肝之内,气血两归,而腹疼自止矣。”
3.7 产后少腹疼 妇人产后少腹疼痛,有虚实之分,实者由瘀血内停所致,《女科》论曰“乃是瘀血未散,结作成团而作疼耳”。并提出治疗上应注意“若不补血而反败血,虽瘀血可消,毕竟耗损难免,不若于补血之中,以行逐瘀之法,则气血不耗,而瘀亦尽消矣。方用散结定疼汤”。散结定疼汤用当归、川芎养血活血;桃仁、乳香、山楂、益母草、荆芥穗行气活血,化瘀止痛;牡丹皮凉血散瘀止痛。诸药配伍,活中有补,活血不伤阴血,补血不碍祛瘀,瘀血得去,新血化生,疼痛自止。
对于妇人产后,因瘀血内停所致少腹疼痛的治疗,傅山强调不可见有瘀血而单纯以活血祛瘀之法治之,因妇女产后气血耗损,此时虽有瘀血内停,但活血不能破血,而应补血活血,祛瘀生新,方可瘀去痛止。治方散结定疼汤立方巧妙,配伍全面,补中寓破,标本兼治,
诚如傅山所言:“此方逐瘀于补血之中,消块于生血之内,妙在不专攻疼病而疼病止。”
由上述病例分析可见,傅山制方立法有度,配伍严谨,要药少力专,用之得当,效如桴鼓,确实值得后世借鉴。
纵观《女科》全书,傅山辨病辨证思路精辟独到,组方配伍严谨精炼,药简力专,疗效显著。正如祁尔诚在序中所赞:“谈证不落古人窠臼,制方不失古人准绳,用药纯和无一峻品,辨证详明,一目了然,病重者十剂奏功,病浅者数服立愈。”这从傅山对牡丹皮的灵活配伍应用上可见一斑。傅山在女科病证的治疗上,抓住了女子以血为本,以肝为先天,发病多由肝郁、肝火、血瘀所致这一主线,灵活应用牡丹皮配伍不同药物,或清泻肝经郁火,或宣达肝经郁气,或清解血分郁热,或清骨蒸夜热,或凉血清心安神,或活血散瘀止痛,实乃将牡丹皮之功发挥得淋漓尽致。
傅山通过精准的辨证,精妙的配伍,精细的剂量,使牡丹皮的临床应用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为后世医家运用牡丹皮提供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值得我们反复深入地研读,并在临证时加以借鉴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