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记（组诗）

郭杰广

西城墟

一切似乎都是陈年的

老字号、吆喝声，和落日

只有我和水道是翻新的词

河水洗净了妥协

大街辜负了太多岁月

无数往事停顿、穿行

被秋风一一绊倒

买卖一个干净的冬天

没有雾霾、风尘

需要花光多少的货币

这时候，公平的世道

在一杆秤上起落

老街的灯火

像一个个慢慢剥开的橘子

天色渐暗。西城墟

陷入静寂，而人世汹涌

大果古瓦窑

一滴水，脱离有为水道

会迅速蒸发、晾干

大果村，依旧那么多泥巴

用细雨保湿，用柴火烤

炼成一个朝代挡雨遮风的伞

南宋最终成为沉默

翻修的忠义

收藏一段广为人知的秘密

提前抵达的秋风

却瞬间融化成泥浆

寄宿尘世。谁落座三忠庙

一股风就能将我吹跑

幸亏晚霞压住了阵脚

冰凉、坚硬，宛如半块瓦片

这时候怎有那么多星星

在银河里挣扎，嚷口渴

一船月光

风中不停地奔走，相告

大果瓦窑

此刻，被历史烧制成一声咳嗽

西城记

听到大果与小杏拔节的噼啪

那是南宋少帝

遗下的一封绝密情报吗

抱龙桥，西城墟，三忠庙

已陷入怀疑

一场秋风，给每一双眼睛

戴上老花镜

有为水道，水赶着我

穿过半部岭南史

游走，猛抽了一口荔山烟雨

辛亥革命，烟雾丝丝

伏水十里，都是弱水

属于我的，只有最后一滴

仙湖

三千艇，或者

三千个集装箱，装载

莨纱、瓦片和轿车一起

共赴塱心谭家菜

走进新版的耕山小寨

想想西城大屋、游公祠……

和杜定友，攒下的威水史

菜地上种出的旗杆夹

让我的眼睛，秋雨淅沥

天后庙

天后庙里，光有个庙祝公

每天，早晚敲钟

趟过水迹，到龙井打探消息

低头饮水的少帝和传说

沉淀下来，编织考古谜语

门楣上，挂一块银塘社学

摇头晃脑的八股文

听说早已走入破损的近代史

文武庙和崇祀祠，分列两旁

极像苏村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黄昏。一个女人在岸边打水

有时，会舀起鱼花

有时，会舀起一些月光

鱼倒回水道

月光装入桶里

她挑着一担夜色

走入天后庙深深浅浅的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