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语亲属称谓面称时的语义分析

董信吟

（云南民族大学南亚东南亚语言文化学院，昆明 650504）

“亲属称谓词指的是与某个人存在某种亲属关系的那一个人或多个人。”[1]亲属称谓词属于词汇系统中的基本词汇，它是我们的日常生活中较为固定且全民使用频率高的词。亲属称谓根据说话者与受话者以及被指称者之间的关系可以分为两类：即叙称与面称。叙称表示说话者与受话者交流时，对除了说话者本身及受话者本身之外的第三方的称呼；面称则表示双方交谈时，说话者对受话者的的称呼。在越南语中，亲属称谓常被用于社交用语中，充当人称代词的作用。本文将从面称的角度对越南语亲属称谓词进行语义层面的分析，将其划分为义素、义位与语义之间的组合三个层面，并由此探求越南亲属称谓词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一、越南语面称亲属称谓义素分析

“语义是由许多意义单位组成的总系统，义位是语义层面最基本的单位，义素则是构成语义单位的最小单位。义素分析法，是借鉴音位与音素之间的分析方法，将语义分割出许多不同的对立义素，并借此描述义素之间的关系。”[2]例如：在越南语中，如“爸爸”有“血亲、男性、长辈”等义素，“妈妈”有“血亲、女性、长辈”等义素，二者之间的对立关系便是“男性”与“女性”。由此可见，通过义素分析法，能够反映出亲属称谓的相互关系。此部分主要从义素层面出发对越南语面称时常用的亲属称谓词加以分析。根据亲属称谓词的特点，本文选取最具代表性的五个义素成分进行分析，分别是：

1.辈分：“G+3”表示长三辈，“G+2”表示长两辈，“G+1”表示长一辈，“G”表示平辈，“G-1”表示晚一辈，“G-2”表示晚两辈，“G-3”表示晚三辈。

2.亲疏关系：血亲亲属用“+”表示，姻亲亲属用“-”表示。

3.性别：男性用“+”表示，女性用“-”表示，“+-”表示双性（即：男性或女性）。

4.长幼：年老用“+”表示，年幼用“-”表示，“+-”表示年老或年幼。

5.系族：宗亲亲属用“+”表示，外亲亲属用“-”表示。

（一）直系血亲亲属

面称时，采用“系族”“辈分”“性别”这三个义素对越南语直系血亲称谓区别和对比，加入“亲疏”这一义素仅用于与下文所提及的直系姻亲亲属相对应。

由表1可知：

表1 越南语直系血亲亲属称谓面称时的语义分析

1.当面称直系血亲亲属时，如果以自己为中心，在称呼比自己大三辈、小两辈以及小三辈的亲属时，无论被称呼者是内亲还是外亲，以及性别是男性还是女性，均出现同称现象，例如比自己长三辈的长辈均称呼为比自己小两辈及小三辈的晚辈分别称呼为

（二）旁系血亲亲属

在面称时，越南语亲属称谓中的旁系血亲以被称呼者的“性别”“系族”“长幼”“辈分”这四个义素加以区别，同样加入“亲疏关系”这一义素，仅为了与下文的旁系姻亲亲属称谓相区别。

由表2可知：

表2 越南语旁系血亲亲属称谓面称时的语义分析

1.在称呼旁系血亲的亲属时，越南语中称呼父母的“兄弟姐妹”时均需区分长幼。

3.越南语中在称呼同胞兄弟姐妹、外亲兄弟姐妹以及内亲兄弟姐妹时均与同胞兄弟姐妹同称，无需区分系族。

4.称呼比自己年轻的同辈时，不需要区分被称呼者的性别和系族，均统称为或是直接称呼其姓名。

5.称呼比自己晚一辈的“侄子、侄女”和“外甥、外甥女”时，不区分被称呼者的性别、长幼关系和宗族关系，均称其为。

6.有趣的是，与表1对比可以得出，越南语在称呼比己晚一辈的旁系血亲“侄子/侄女”和“外甥/外甥女”以及比己晚两辈的直系血亲“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时均采用不区分辈分、年龄、系族血统以及性别，出现了跨辈分同称的现象。

（三）直系姻亲亲属

在面称时，越南语亲属称谓中的直系姻亲用“被称呼者性别”以及“辈分”这两个义素就可以加以区别，加入“亲疏关系”的目的同样是为了与上文的直系血亲亲属相区别。

由表3可以得出：

表3 越南语直系姻亲亲属称谓面称时的语义分析

1.在直系姻亲中，越南京族女性对公婆的称呼以及男性对岳父母的称呼均与对自己父母的称呼一致，不区分姻亲和血亲。

2.越南京族公婆及岳父/母在面称自己的儿之妻（儿媳）和女之夫（女婿）时均使用与称呼自己儿子女儿相同的称呼，都同称为且同样不区分性别。

3.在称呼孙媳和孙婿时，长者通常使用与称呼自己孙子、孙女相同的称呼，而不另作区分，且同样与孙子、孙女一样不区分性别。

（四）旁系姻亲亲属

在面称时，采用被称呼者的“性别”“长幼”“辈分”三个义素与越南语亲属称谓的旁系姻亲作区别和对比，加入“亲疏”这一义素，目的是仅为与上文提及的旁系血亲亲属称谓相对照。

由表4可以得出：

表4 越南语旁系姻亲亲属称谓面称时的语义分析

1.越南语在称呼比己长一辈的旁系姻亲亲属时，除了父之弟之妻以及母之弟之妻两个义素为“年幼”、“女性”的亲属称谓有例外外，其余的均按照“长幼”一个义素就可进行区分，且为“年长”这一义素的亲属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均称呼为，而亲属称谓中包括“年幼”和“男性”这两个义素的，均称呼为

2.在称呼与己平辈的旁系姻亲亲属时，比已年龄大的男性统称为年龄比己大的女性亲属统称为比己年幼的亲属统称为且不区分性别，也可以采用姓名称谓，直接称呼他们的名字，而不必使用亲属称谓。

二、越南语面称亲属称谓的义位网络

“义素是由意义构成的可以独立使用的语义单位，它是词语语义存在的基本形式，是语义系统中最现成、最基本的单位。”[3]“其中，如果一些词只有一个意义，则它只有一个义位。如果一些词语具有多个意义，可以独立使用的意义才能被称之为义位，这些不同的义位之间聚合在一起，会形成错综复杂的义位分布，而我们将这个错综的义位聚合群称为义位网络。不同的词语或不同的语义场，会受到不同制约，因而义位网络的组合形式通常会表现出多种形式各异的特点。”[4]越南语面称时亲属称谓词的语义义位网络可分为以下三个特点：

（一）亲疏关系

在越南语中，大多数亲属称谓词不区分内亲和外亲，也不区分血亲亲属和姻亲亲属，出现大量同称现象，详见表5、表6：

表5 越南语面称时“内亲/外亲”亲属称谓义位网络

表6 越南语面称时“血亲/姻亲”亲属称谓义位网络

（二）性别因素

越南语面称时，被称呼者的“性别”这一义素可以分为单性和双性两种。单性型仅可以代表一个性别，即仅指男性义位或女性义位，双性型则是男女通用，可以指代两种性别。

表7体现的是越南语面称时双性型的亲属称谓词：

表7 越南语面称时双性型亲属称谓义位网络

越南语亲属称谓中，双性型亲属称谓与单性型亲属称谓都至关重要，表8体现的是越南语中的单性型亲属称谓，由于越南语血亲和姻亲常出现同称现象，所以表8所对应的汉语称谓中仅例举血亲：

（三）长幼关系

越南语亲属称谓仅在比己长一辈或同辈中有较为完备、严格的长幼秩序，在比己长两辈或长三辈的长辈及晚辈上长幼的区分都不太明显。

表9体现的是越南语中区分长幼的亲属称谓，由于越南语血亲和姻亲常出现同称现象，所以表9所对应的汉语称谓中仅例举血亲：

表9 越南语区分长幼因素义位网络

表10体现的是越南语中不区分长幼的亲属称谓，由于越南语血亲和姻亲常出现同称现象，所以表10所对应的汉语称谓中仅例举血亲：

表10 越南语性别因素（单性型）义位网络

三、语义组合

越南语亲属称谓的语义组合能力弱、构词能力不强，组合形式较少，仅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亲属称谓之间的相互组合

越南语亲属称谓之间可以相互组合，表示二者之间相结合的意思，或者是二者的泛化意义，如：父母兄弟姐妹爸爸 妈妈 哥哥 姐姐 弟弟/妹妹

（二）亲属称谓与人称代词的组合

越南语中的亲属称谓词也能够与人称代词连用，由于越南语语序和汉语之间有所差异，通常为定语后置，故越南语中亲属称谓与人称代词的组合形式为“亲属称谓词+人称代词”，构成领属关系，表示为“某人的亲属”，如：我的爸爸咱们的爷爷爸爸 我 爷爷 咱们

四、文化内涵

语言承载着一个民族从古至今的文化内涵，我们透过不同民族的语言现象，可以了解到独属于该民族的民族文化风貌。民族文化的某些特点常常暗藏于语言因素之中，而亲属称谓词作为词汇中较为重要的基本词汇，其中蕴含着越南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念以及文化传承。

（一）“天下一家亲”的家庭模式

由于越南语中缺乏人称代词，亲属称谓常被用作社会称谓。通过“血亲”和“姻亲”、“外亲”和“内亲”这两对亲属称谓词的义素相互比较可以看出，越南语中血亲和姻亲经常出现同称情况，外亲与内亲也经常出现同称情况，这体现出越南人“天下一家亲”的大同思想，体现出越南人将外戚乃至整个社会都视为一家的思想及文化观念。

（二）重视妇女在家庭中的作用

越南语亲属称谓中，我们可以看到每个男性称谓都有与之相对应的女性亲属称谓，而在旁系姻亲亲属称谓中，父之妹之夫以及母之妹之夫都用（叔叔）统称，而不进行细分，但是父之弟之妻和母之弟之妻却有独有的称呼，分别为：(叔母)、(舅母)。由此可见，越南人较为重视妇女在家庭中的角色地位。而越南语亲属称谓中有很多既可指代男性又可指代女性的双性词，这点也可以看出越南家庭中并没有浓重的“男尊女卑”现象。

（三）长幼有别、尊卑有序

通过从语义角度对越南语面称时的亲属称谓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除了晚辈中侄辈和孙辈同称为出现重叠现象外，其余的亲属称谓在面称时都有严格的辈分系数关系。而我们通过“长幼”这一义素可以看出，越南人讲究长幼有序，尤其敬重长辈，对自己的长辈都有完备的亲属称谓词来作区分。特别在比己长一辈以及平辈的称呼上区分长幼的情况尤为明显，例如针对父母的兄弟姊妹的称呼上，汉语中很多情况都会出现同称，例如母亲的兄长及弟弟都同称为“舅舅”，但在越南语中却对长幼有明确区分，母之兄称为，母之弟称为等。由此可见，越南人尤为重视长幼关系和尊卑观念。

本文从语义分析的角度对越南语面称时的亲属称谓进行了研究。从义素、义位网络、语义组合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四个方面对越南语面称时的亲属称谓词进行研究与分析，可以让大众更好地了解越南的亲属称谓词以及其文化内涵。希望能够为学习越南语的中国学生更深入地了解越南文化以及亲属称谓有所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