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露
(云南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生产网络的概念是Ernst分析东亚贸易模式时提出的,即商品生产的全过程被划分成不同的生产环节,分别部署于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每个环节可能由一个企业完成,也可能由多个企业共同完成。[1]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促进了中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加快构建区域生产网络。“六大经济走廊”规划的提出进一步推动了中国以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的合作。按要素禀赋特征进行国际分工是国际生产网络演进的决定因素。[2]六大经济走廊中与我国合作共建新型跨国生产网络条件最为成熟的是中国—中南半岛。该经济走廊的建设致力于发挥中国巨大的市场优势,梯度转移中国优势富余产能的加工制造环节到中南半岛各国,将关键零部件制造、中高端消费品和资本品的研发设计作为优势制造业的重心[3],构建以中国为“头雁”的“中国—中南半岛各国新雁阵模式”。研究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要素禀赋对该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影响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近年来,中国通过多种方式积极地融入全球生产网络中去[4-5](邱斌等,2012;贺灿飞等,2017)。“一带一路”区域内部生产网络联系强度不断提升,中国在“一带一路”生产网络价值流动中的核心和首位地位也在不断增强。中国经济的发展推动了东亚分工网络的发展和调整,是区域内主要的零部件出口国(张伯伟等,2011)。
瑞典经济学家俄林[6]在赫克歇尔[7]的研究基础上提出,各国间要素禀赋的相对差异以及使用强度的差异是国际贸易的基础,生产商品离不开劳动力、资本以及土地等要素,他认为在国际贸易中,一国应该使用本国相对充裕的生产要素生产出口品,更多地进口本国相对稀缺的生产要素生产的产品。要素禀赋作为区域间贸易产生和发展的根本驱动力[8](高鹏飞等,2019)会影响一国加入全球生产网络。
发达国家将劳动密集型的生产环节分配到东亚地区是符合工序分工理论和要素禀赋理论的[2](丁宋涛等,2013)。不同国家的要素禀赋差异是导致各国分工地位不同的重要决定因素[9](鞠建东等,2004)。资本和劳动的合理投入是推动国际生产网络持续演进的核心因素[2]。
相较来说,中南半岛各国对中国出口贸易依赖程度更高,并且这种双边贸易的不均衡逐年加深,说明中南半岛对中国来说有较大的市场潜力[10]。本文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的要素禀赋状况进行分类测度,建立扩展引力模型论证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要素禀赋对该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影响,从而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建设提供一些研究建设思路。
测度一国的要素禀赋,可以通过测度资本要素、技术要素、自然资源要素、劳动力要素得到[11-13]。借鉴邹嘉龄[14]的研究,本文以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8个国家为对象,研究2001—2019年中南半岛国家要素禀赋状况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影响。在尹美群等的研究基础上,综合运用上述两种方法,选择以下要素禀赋变量:技术禀赋(本国专利申请量,居民加非居民)、自然资源禀赋(本国燃料、矿石及金属等出口量,单位:亿美元)、劳动禀赋(本国劳动力人口总数),资本禀赋(本国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单位:亿美元)。研究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
对两个国家而言,如果K/L>K*/L*(*表示外国,L表示劳动资源、K表示资本资源、T表示技术资源、N表示自然资源),则本国是资本富足的国家、外国是劳动富足的国家。本文通过计算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的资本劳动比K/L来度量资本充裕度、技术劳动比T/L来度量技术充裕度、自然资源劳动比N/L来度量资源充裕度[15],分析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要素禀赋的相对优势。
从图1可以看出,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的资本充裕度基本呈上升趋势,这表明该经济走廊七国的资本禀赋相对于劳动禀赋逐渐充裕。新加坡的资本充裕度稳居第一,马来西亚和泰国虽然位于第二和第三,但与新加坡差距较大。越南、柬埔寨、缅甸、老挝四国的资本充裕度则相对处于劣势。
图1 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资本充裕度
从图2可以看出,新加坡、马来西亚两国在自然资源充裕度方面有一定的优势,由于本研究中自然资源禀赋指标选取了燃料、矿石及金属等出口总量占比来衡量,所以老挝、泰国、越南、柬埔寨、缅甸相对于老挝和新加坡处于劣势。
图2 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自然资源充裕度
从图3可以看出,虽然新加坡的技术充裕度并不是稳健上升的,并且2001—2019年间并未有较大的上升,但在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中稳居第一,马来西亚虽排在第二,但与新加坡一直有着较大的差距,且19年内基本处于平稳状态。泰国、越南、柬埔寨、缅甸、老挝五国的科学技术创新发展能力较差。
图3 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技术充裕度
综上所述,无论是资本充裕度、自然资源充裕度还是技术充裕度,新加坡都领先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其他六国,马来西亚虽然稳居第二,但与新加坡相比,有一定的差距。
现有研究关于生产网络的度量方法有投入—产出度量法、加工贸易数据度量法、零部件贸易数据度量法。以上三种方法度量的视角不同,第三种方法更能体现国际生产网络的地域特征[16]。因此本文运用零部件贸易数据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进行度量。参考Athukorala[17],按照SITC Rev.3的分类,用包括在SITC7中属于零部件的168种五位码分类的产品和SITC8中57种属于零部件的五位码分类的产品共225种作为零部件贸易数据的指标。
本文使用从UN Comtrade中找到的225种零部件贸易数据进行整理汇总,得出了2001—2019年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间的零部件贸易进出口额数据。通过加总计算得出中国与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四国的零部件贸易总进(出)口额占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零部件贸易总进(出)口的比重,因为通过对零部件贸易进(出)口额的整理,发现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零部件贸易大多集中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四国。
从图4可以看出,中国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进口的零部件主要来自于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四国,从表1可以看出,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的总零部件贸易进口额从2001年的71.8亿美元增加到了2019年的1062.9亿美元,增长了近15倍。从2001年至2010年的零部件进口来看,来自这四国占来自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的比重平均为99.99%,2011—2019年比重也是高达99.97%。由此可以得出,中国在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中主要向这四个国家分割生产。2001—2019年,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主要贸易四国零部件进口额大体呈现迅速且稳步上涨的趋势。中国从马来西亚进口的零部件从2001年的34.7亿美元增长至2019年的423.8亿美元。中国从越南进口的零部件从2001年仅有的0.2亿美元增长到2019年的378.6亿美元,贸易额呈几千倍增长。中国从该经济走廊的柬埔寨、缅甸、越南三国进口零部件贸易实现了从无到有的改变。综上所述,中国与该经济走廊各国家间进口零部件贸易整体呈现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由此可以看出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之间的生产联系在不断加强。
表1 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进出口零部件贸易情况
数据来源:根据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数据计算而得
从图5可以看出,2001—2012年中国向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出口的零部件主要流向了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流向这四国的零部件出口额占流向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的比重平均为98.93%(见表1)。虽然2013年后该比重有所下降,这可能与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有关,此举促进了柬埔寨、缅甸、老挝三国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但2001—2019年的平均比重达96.81%,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中主要向这四个国家分割生产,2001—2019年间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主要贸易四国零部件出口额也大体呈现迅速且稳步上涨的趋势。中国向越南出口的零部件从2001的7.4亿美元增长至2019年的412.2亿美元,贸易额成千倍增长。中国向泰国出口的零部件从2001年的10.5亿美元增长到2019年的153.9亿美元。中国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进口的总零部件贸易额从2001年的61.5亿美元增加到了2019年的1005.3亿美元,增长了16倍多。此外,中国向该经济走廊的柬埔寨、缅甸、越南三国出口的零部件贸易额也在不断上升。综上所述,中国与该经济走廊各国家间出口零部件贸易也呈现出稳中向好的发展趋势,由此也可以看出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七国之间的生产联系在不断加强。
图5 中国向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出口零部件情况
本文使用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零部件贸易进口额(imp,exp)来衡量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被解释变量为零部件贸易进出口额,因此借鉴Tinbergen(1962)[18]用于研究贸易问题的引力模型,考虑到中国与中南半岛国家的实际情况以及本文的重点研究对象要素禀赋(技术禀赋、自然资源禀赋、劳动力禀赋、资本禀赋),加入了中国与i国在t年的经济规模作为控制变量,同时考虑到内生性问题,选用经济规模的滞后一期作为中国与i国在t年经济规模的工具变量,当期的零部件贸易进出口额对滞后一期的经济规模不造成影响。此外还加入两国首都距离以及是否邻接(虚拟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从而建立了扩展的引力模型:
由于2001—2010年柬埔寨、老挝、缅甸三国的要素禀赋数据缺失严重且在本文第四部分的讨论中发现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零部件贸易大多集中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四国,因此数据使用2001—2019年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四个国家(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
模型(1)(2)中,i表示该走廊所覆盖中南半岛的四个国家(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越南),gdp2it表示中国与i国在t年的经济规模(GDPCHN*GDPi),disti表示i国与中国的地理距离,contigi表示i国与中国是否邻接,若邻接则该值取为1,否则为0,labit表示i国在t年的劳动禀赋,capit表示i国在t年的资本禀赋,techit表示i国在t年的技术禀赋,natuit表示i国在t年的自然资源禀赋。
被解释变量imp,exp为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主要零部件贸易四国间的零部件贸易进出口额,数据来源于UN Comtrade,单位:亿美元。解释变量以及控制变量的数据均来源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可比性,本文使用2001—2019年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由于中国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主要零部件贸易四国的解释变量组成数据存在个别年份的数据缺失,因此采用平均变化率法来填补缺失数值。为降低异方差问题,本文在回归时对所有变量取自然对数(虚拟变量contig除外)。
1.长面板数据检验:组间异方差、组内自相关以及组间同期相关
由于本文使用的是2001—2019年四个国家的面板数据,是典型的长面板。在对模型估计前,先对扰动项中是否存在组间异方差、组内自相关以及组间同期相关等进行检验。本文使用stata12,对于组间异方差以及组内自相关的检验,采用Wooldridge提供的沃尔德检验,关于组间同期相关检验,则采用Breusch-Pagan LM检验以及Friedman和Frees提出的半参数检验[19]。最终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从组内自相关和组间同期相关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两个模型的检验结果中除模型(2)的组内自相关检验在5%的水平上拒绝原假设以外,其它检验均在1%的水平上拒绝原假设,即认为本文模型中的扰动项是存在组内自相关及组间同期相关问题,从组间异方差的检验结果可以看出两个模型均不存在组间异方差问题。因此本文采用同时处理组内自相关与组间同期相关的FGLS对模型进行估计。
表2 相关检验结果
2.模型估计
表3汇报了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零部件主要贸易四国(以下简称中南半岛四国)要素禀赋对其与中国零部件贸易进出口影响的估计结果。从劳动禀赋来看,其对中国与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进口以及出口零部件贸易都呈现显著的负向影响。这虽然与我们传统所认为的劳动力增加会提升贸易量背道而驰,但是在国际产业分工的分析中,作为国际产业分工深化的根本动力之一,劳动要素的非同质性往往被忽略[2]。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均为发展中国家,同时中国作为人口大国,并不缺少劳动力,该经济走廊国家劳动力虽然提高,但如果生产的零部件与中国生产的零部件构成竞争,反而抑制中国从该经济走廊进口零部件贸易,同时中国对相应的零部件需求也会减少。但该经济走廊劳动力增加所导致的增加生产的零部件是否与中国生产的零部件构成竞争,还需进一步考究。从资本禀赋来看,在1%显著性水平下两个模型的结果均显著为正,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经济发展处于上升期,经济发展潜力巨大,资本禀赋的提升无论是对零部件需求还是零部件供给都起到促进作用。从技术禀赋来看,对中国与该经济走廊零部件贸易进出口的影响均是不显著的,原因可能是虽然该经济走廊的技术禀赋在不断提高,但零部件生产方面的技术并没有明显的提高。从自然资源禀赋来看,模型(2)的结果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为正,模型(1)不显著。本文的自然资源禀赋指标选取的是燃料、矿石及金属等的出口量,虽然该指标可以间接代表一个国家的自然资源禀赋,但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出,一国自然资源禀赋虽然提高,但是作为原材料出口的自然资源也在增加,反而会隐性地降低该国的中间品以及制成品的生产,因此自然资源禀赋的提高反而可能会增加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对中国零部件的需求。
表3 全面FGLS估计结果
文章基于引力模型,加入可能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造成影响的因素作为控制变量,将要素禀赋的变动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进出口零部件贸易的影响进行了实证研究。
首先,通过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进行现状分析,发现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在逐步发展扩大,该生产网络的产品分割主要集中在中国与泰国、新加坡、越南、马来西亚这四个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主要贸易伙伴国之间。然后,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劳动禀赋的提高对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发展起到抑制作用,这说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的劳动力可能存在同质化问题,劳动力投入以及分配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该经济走廊的劳动禀赋需要进一步改善。资本禀赋对该经济走廊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经济实力的提升对国家之间的贸易起到促进作用,是生产网络不断发展所不可缺少的。技术禀赋对该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影响不显著,说明该经济走廊的技术发展有待多样化发展。自然资源禀赋的影响也并不是很显著,该经济走廊国家过多地将自然资源作为原材料而非加工制成品进行出口,这一定程度上会抑制该经济走廊生产网络的发展。
本文在研究结论的基础上提出以下建议:首先,中国—中南半岛各国应对本国劳动力进行考察研究,提高本国劳动力的异质性,同时各国政府应实施相应政策鼓励多方面技术创新发展,根据本国技术水平的高低合理地投入资本、劳动以及自然资源要素。其次,该经济走廊国家在遵循市场经济运作规律的同时,应及时淘汰落后产能,提高竞争优势。最后,政府应通过一些措施来改善要素禀赋比率,进而影响企业的微观决策行为。同时中国企业在与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国家进行投资和贸易往来时可以考虑贸易伙伴国的要素禀赋差异,知己知彼,因地制宜[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