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达,徐蕴,陈明,徐桂华
(南京中医药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既是民之所盼,也是民生大计。国家“十四五”规划指出:“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健全基本养老服务体系”[1]。高质量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是贯彻国家战略、推动老龄事业发展的重要抓手,受到了学界的关注,黄艳华[2]通过文献资料的分析,提出了分层培养策略;徐菊玲[3]等基于现状调查,梳理了培养中的问题并提出对策,但鲜有研究基于理论视角开展分析。本文将借助协同理论的分析框架,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尝试构建养老护理人才协同共育的理论模型并探讨实践路径,为加快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提供参考。
自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和大连职业技术学院在1999年开设老年服务与管理专业以来,经过20多年的发展,养老护理人才培养取得了长足进步,为老龄事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人力资源保障[4]。但与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着明显差距。
我国老年人口规模以基数大、高龄多、空巢多、失能多、慢性病多的特征不断攀升,养老形势日益严峻[5]。据民政部有关数据显示,我国现有4000万左右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大约需要600多万专业养老护理人员,但目前全国仅有50多万名,供给与需求严重失衡[6,7]。随着老龄化程度的加深,未来缺口可能更大[8]。受限于职业声望、薪资待遇、社会保障、发展前景等诸多因素,以及传统观念的影响,社会对于养老护理人才的认可度不高,养老护理专业学生对老年护理工作的认知水平偏低,就业意愿不高,人才流失率居高不下的状况仍然突出[9]。除了数量上的短缺,养老护理人才队伍存在的素质偏低、年龄偏大、性别结构失衡、专业化程度偏低等问题,也严重影响了涉老服务的质量[10]。
2014年4月,教育部、民政部等九部委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快推进养老服务业人才培养的意见》(教职成〔2014〕5号)明确提出:“到2020年,基本建立以职业教育为主体,应用型本科和研究生教育层次相互衔接,学历教育和职业培训并重的养老服务人才培养培训体系[11]”。但反观我国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体系的现状离这一目标尚有差距。一是培养体系结构失衡,缺乏科学的层次布局和合理的分类覆盖。目前,我国对养老护理人才的培养过分倚重职业教育,而本科及以上学历的高层次人才培养相对匮乏[12]。二是人才学历上升通道不畅[13]。各学历层次养老护理专业的不同培养院校之间,缺乏人才培养定位的有序衔接和实质性的育人合作,中、高职基础养老护理人才难以实现学历跃升,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其长期从业和长远发展的积极性。三是院校育人能力不足。虽然护理学在 2011 年新的学科目录设置中从临床医学二级学科提升为一级学科,但作为护理专业方向的养老护理由于缺乏相对统一的专业和人才培养评价标准,院校往往“摸着石头过河”,不同程度存在着专业定位不清、培养目标宽泛、课程体系庞杂、师资力量薄弱的情况[14]。
养老护理人才培养需要多部门多主体的协同配合。就其现状而言,协同机制尚未很好厘清,多主体协同的合力尚未得到充分发挥。虽然国家已相继出台了多个政策性指导文件,多次提及养老护理人才队伍建设的重要性。但是由于各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养老服务行业发展进程和教育基础条件不同,能够为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提供的制度保障与资源支持能力不一,国家政策在执行层面存在较大差距,发展不均衡的问题比较突出。加之,政策层面对涉老企业行业育人培养缺乏必要的职责明确和规范要求,校企合作育人机制并不通畅,受到经济利益导向、体制机制所限,企业行业主动参与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的积极性不高,专业教育与实践教育对接不够紧密,产教融合往往流于形式,多主体协同育人的效果并不理想。
长期以来制约我国养老护理人才队伍建设的瓶颈问题,单靠教育系统的内部调节或是其他任何单一主体的外部作用都难以得到根本性解决。借助于协同理论的分析框架,对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系统进行整体性设计与结构性重塑,更广泛地汇聚起多方协同的育人合力,以协同之路径破解现实之困局。
协同理论又称“协同学”或“协和学”,是由德国著名物理学家哈肯在 20 世纪 70 年代提出,研究不同事物共同特征及其协同机理的新兴学科,是系统学的一个重要分支[15]。它有效地揭示了系统的形成规律,侧重强调双方或几方在同一时刻具有相同的地位、不可替代的作用和同心同力、相互依存、相互配合的关系,系统内部各子系统或者各个部门之间通过互动合作,从而产生新的结构与功能,以实现总体演进目标的一种良性循环态势[16]。
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系统具备了协同理论发挥作用的基本条件,其本质特征是多元主体的参与和协调,具有多元主体结构、协调性、开放性三方面的特点。协同理论作用机制如图1所示。
2.2.1 多元主体结构
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是一项系统性工程,涉及政府、院校、企业、行业等多方主体的深度介入和参与。大致可分为两个层次:一是教育体系范畴的培养院校内部或不同培养院校之间知识层级的交叉融合、资源整合与交流互鉴;二是教育主体与其他参与主体之间开展的校企合作、校府合作、校际合作、校院合作等双边、多边协同合作。
2.2.2 协调性
系统能否发挥协同效应取决于系统内部子系统以及子系统之间的协同作用[15]。由于政府、院校、企业、行业是具有不同利益诉求的独立个体,可能导致协同育人过程的权责不对等、目标不一致,从而出现主体意愿不强、动力不够、投入不足、协同不力的情况[17]。这就需要从顶层设计层面进行总体规划,建立相应的运行机制和配套保障,约束、规范、激励、引导各协同主体的育人行为,充分发挥协同联动在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中的作用。
图1 基于协同理论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理论分析框架
2.2.3 开放性
系统只有通过与外界不断的物质、信息和能量交流,才能维持其生命,使其向着有序化方向发展[18]。随着老龄社会的快速到来,社会对养老护理人才的需求空前高涨,养老问题已经从家庭单一层面上升至社会层面的共性问题[19]。在此情境下,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涉及的多元主体应当主动顺应和积极应对内外部形势发展变化,探索多样化的协同育人实施路径和创新改革,提升人才培养质效。
基于前文的理论分析,可以将协同视域下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界定为:以多方协同共育的理念共识为引领,以系统协同的长效机制、激励机制为保障,以构建养老护理人才协同共育的培养体系为目标,推动各类要素资源有机整合、政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创新模式。在此基础上,积极探索养老护理人才多主体协同共育的实践路径(图2)。
图2 养老护理人才协同共育实践路径
养老护理人才多方协同共育的关键是建立与培养目标、实现路径、系统运行相配套的长效机制,确保人才培养系统能够科学、稳定、高效地运行。
3.1.1 明确主体责任、达成理念共识
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中,各主体的利益诉求不同,需要首先明确职责定位,达成协同共育的理念共识。政府作为宏观经济控制和教育管理的主体,应当充分发挥政策指导、顶层设计与协调监管的职能,引导多元主体积极参与人才培养活动;院校作为人才培养的主要承担主体,应当依据市场化需求和教育教学规律,不断优化人才培养路径,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企业行业作为养老护理市场化运作的直接参与者,需要发挥产业前沿创新发展的实践优势,参与并融入养老护理人才培养全过程[20];社会层面则要打破对养老服务行业的刻板印象,重新树立起养老护理人才专业化、职业化的理性认知,营造良好育人氛围。
3.1.2 搭建合作平台、提升协同效率
协同视域下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需要在一个共同参与的范围内推动各项工作,而平台的建设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21]。建立健全养老服务协同共育的组织架构、协调机构,厘清协作组织权力关系和职责边界,畅通多方主体对话交流渠道,共商共建、协调解决养老服务人才队伍建设中的难点重点问题。同时,借助数字时代的高科技赋能,构建统一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数据信息交流服务平台,促进信息资源的共建、共享、共用,提升协同育人的便捷化程度和目标高效达成。
3.1.3 实施综合评价、保证育人成效
育人主体的多元化,培养机制的协同性,培养过程的产教融合、医养结合等特征,决定了养老护理人才的评价应当是政产学研多方主体达成的质量共识[22]。系统整合专业认证、校本评教评学、毕业生质量调查、职业能力认证等多种考评方式,构建与协同育人相配套的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实施多维评价与反馈督促,确保多方协同共育养老护理人才的理念共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育人成效。
随着我国老龄化社会发展进程的加深加剧,老年人口多样化、专业化、多层次服务需求的不断扩增,对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体系的健全完善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
3.2.1 注重顶层设计的规范引导
加强对养老护理人才队伍发展的顶层设计,能够明晰人才培养的目标、方向和路径。2019年发布的《关于深入推进医养结合发展的若干意见》已明确将医养结合人才队伍建设分别纳入卫生健康和养老服务发展规划[23]。在此基础上,相关部门应当制定涉及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的长远规划,统筹人才培养的规模、结构和层次,出台专业建设、课程建设、人才评价等统一标准,引导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朝着标准化、分类化、特色化、优质化方向迈进。各地还需结合自身发展实际,细化配套方案,进一步明确养老护理人才培养在执行层面的实施举措,确保宏观政策能够落实落地。
3.2.2 推进学历教育的结构优化
学历教育结构的优化调整是构建适应新时代发展需要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体系的核心关键。第一,加大高层次人才培养。通过单列养老护理人才培养计划,增加本科、硕博士等养老护理学位授权,引导更多具备条件的高等院校开设涉老护理专业、新兴交叉专业,扩大高层次人才在人才队伍中的占比。第二,实施分类化培养[24]。充分发挥市场需求和岗位需求在人才培养中的重要作用,设定符合自身办学定位和学科基础的人才培养目标和培养方向[25]。鼓励高水平职业院校对标国外先进,开展产教融合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先行先试,引领带动养老护理职业教育优质化发展;鼓励应用型本科、综合性大学,发挥科研实力雄厚、多学科协调发展的优势,着力培养技术型、研究型、创新型、复合型养老护理人才。第三,促进各培养层次有序衔接。推动跨区域、跨学校、跨学科的实质性育人交流与合作,推动培养院校之间实施教师互聘、课程互选、学分互认,有效整合专业教育资源,畅通人才学历上升通道。
3.2.3 促进职业培训的广泛覆盖
非学历教育是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体系的重要组成。目前,碍于制度保障的缺位和执行层面的落差,养老护理职业技能培养缺乏统一权威标准,我国养老护理人才非学历教育的实效性和覆盖面均未达到理想状态。亟待建立由政府部门主导,培养院校、涉老企业行业多方共同参与、上下联动的职业能力培训体系。以《养老护理员国家职业技能标准》为依据,针对不同岗位、不同级别养老护理人员职业需要,优化完善课程培训体系、实践实训体系和培训考核标准[26,27]。同时,将职业能力提升与职称晋升、绩效考核相挂钩,从制度层面增强养老护理非学历教育的实效性和广覆盖,以实现学历教育和非学历教育对养老护理人才队伍质量的“双轮驱动”。
深化产教融合、促进医养结合是当前推进养老服护理人才培养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迫切要求,也是培养适应市场化岗位需求养老护理人才的有效途径和必由之路。
3.3.1 探索“校企合作”多元形式
应用型人才的职业属性决定了养老护理人才培养必须充分体现产业行业的话语权[28]。一是促进课程教学的深度融合。主动吸纳涉老企业行业积极参与养老护理人才培养专业规划、课程设置、教材开发、教学设计、教学实施,共建新专业、开发新课程,将行业发展的新理念、新知识、新技术、新规范及时融入课程体系,促进养老护理育人环节全方位、全过程的产教融合、医养结合。二是促进实践教学的多元合作。院校和企业通过开展订单式人才培养,合作共建产业学院、企业学院,共建实习实训基地、职业能力培训基地,实施养老护理专业“双证书”制度,充分发挥培养院校和企业行业的“双主体”作用,切实提升实践育人成效[29]。
3.3.2 顺应“医养结合”发展趋势
医养结合养老服务的发展趋势决定了院校应当培养与之相适应的医养结合型养老护理人才[30]。而医学院校在这方面具有天然的学科基础和专业优势,理应发挥积极作用,深入挖掘现代医学、传统医学、护理学等学科专业与养老服务人才需求的契合点,探索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新路径。突破传统意义上学科、学院、教研室的人为划分界限,开展多学科交叉协同教学,构建“护理+老年医学+康复+营养+心理+社会工作”多维一体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模式,打造集专业性、通识性、实践性、系统性为一体的综合课程体系,培养高素质医养结合养老护理人才[31,32]。
3.3.3 打造高水平“双师”队伍
高水平师资队伍是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的关键所在,也是产教融合、医养结合的重要表现。探索建立专业教师和行业企业人员互聘互用制度,制定“双师型”教师标准,完善相应的教师招聘、专业技术评聘和绩效考核标准,鼓励涉老企业行业技术专家、医疗专家、骨干力量积极参与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组建多学科背景、专兼职结合的养老护理课程教学团队[33],明确课程团队建设标准,推动团队成员共同参与课程教学计划制定、教学实践演练、教学能力培训和教育教学研讨,促进专业师资和行业师资能力互补、共同提升。
美国心理学家赫茨伯格提出的双因素理论[34]启发我们,既要重视养老护理人才对工作本身的满意程度,改善其工作环境和工作条件,更要建立起相应的激励机制和法律保障,引导和鼓励他们实现自我成长与进步[35]。
3.4.1 优厚物质奖励
在社会对养老护理人才需求更加迫切、国家政府财政实力更加雄厚的情境下,应当加大相应的政策支持、资金投入和资源供给。可以参照师范生、军校生的招生政策,实行“公费养老护理生”招生,实施学费减免、增加在读补贴等政策优待,以吸引更多优质生源报考养老护理专业。制定分层、分级、分类的行业绩效考核标准,实行多劳多得、优劳优得的薪酬分配制度和奖励补贴待遇,切实为养老护理人员解决物质上的后顾之忧。
3.4.2 拓展发展空间
自我发展的前提是自我主动选择,而非强制被动接受[36]。因此,要加强对养老护理人员职业就业方面的培训指导,为他们描绘职业前景、指明发展方向,帮助其更好地制定和规划职业发展道路。另一方面,参照发达国家通行做法,将养老护理人才的职业晋升纳入我国专业型、技能型人才职业晋升体系,打通社会养老机构与医院医护人员的横向流动通道,使其享有与医疗卫生系统同类型人员同等的职称晋升机会,充分激发他们职业发展的内生动力。
3.4.3 加强权益保护
发达国家养老护理人才队伍的高质量建设,得益于健全的法律制度作为保障[37]。目前,我国尚未建立起专门针对养老护理人才队伍建设及其权益保护的法律法规[38]。需要在这方面加强立法,以法律的形式明确多元育人主体负有的法律义务,确立养老护理人才专业化、职业化的法律地位。此外,通过加强组织文化建设、加大人文关怀、强化正向舆论引导,开展职业技能竞赛、先进人物评选、国际交流合作等多种形式,进一步提升养老护理人员的社会地位和职业荣誉感,为多方协同共育提供良好的社会大环境。
本研究基于系统协同视角,对养老护理多主体协同育人进行理论溯源,旨在厘清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系统内部的多主体关联机制、作用机制和运行机制,尝试构建协同理论指导下的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理论分析框架和实践技术路径,并从建立长效机制、健全育人体系、促进产教融合、营造良好环境等四个维度提出对策建议。需要指出的是,有关该理论模型的实证研究和实践检验,仍有待进一步拓展与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