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双,刘俊汝,牟少岩
(青岛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合作社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9)
耕地是粮食生产的命根子,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根基。中国作为世界人口第一大国,切实保护耕地、保障粮食安全是头等大事。随着农业现代化的推进,自2013年以来,中央一号文件多次强调要鼓励工商资本下乡[1],以促进农业增收,工商资本下乡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需要,乡村振兴、产业发展离不开资本的支持,然而工商资本具有逐利的天性,在推动农村经济发展的同时,出现了租用耕地“非粮化”的行为,且有蔓延趋势。“非粮化”问题对我国粮食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甚至威胁到了我国的经济安全,加之自2019年末暴发新冠疫情以来,国内外经济形势复杂,粮食安全问题备受关注[2],党中央、国务院一直高度重视耕地保护工作。
租用耕地“非粮化”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国内外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耕地“非粮化”进行了研究,多从农户角度、家庭农场角度对耕地“非粮化”影响因素进行了深入分析,国内学者也意识到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问题,但鲜有国内研究人员对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因素进行深入分析。易小燕[3]、宋庆卫[4]等研究认为,耕地“非粮化”受农户家庭基本特征、经营耕地面积大小、种粮收益、补贴政策的影响。张藕香等[5]研究认为,耕地“非粮化”存在地区间差异,农户和家庭农场“非粮化”都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有关。蔡洋洋[6]、邓连望[7]等研究认为,耕地“非粮化”受家庭农场主自身特征、家庭农场经营土地面积、租金、转入耕地年限、流转方式等影响。谢花林等[8]研究认为,耕地“非粮化”受耕地细碎化影响。山东省是中国的产粮大省,而青岛市作为中国沿海重要中心城市以及山东省经济中心,在全省占据重要地位。因此,本研究采用二元Logistic模型从企业特征、耕地资源特征、经济因素、政策因素这4个方面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因素进行深入研究,并据此结合实践提出对策建议。
本研究选择青岛市平度市、莱西市、胶州市、黄岛区、即墨区为调查区域,以具有耕地流转行为的工商资本作为调查对象,每个市或区选取30~35个工商资本。采取实地调研,问卷调查的方式,问卷调查采取判断抽样和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共发放问卷170份,问卷包括3个部分23个问题,经过筛选整理,回收有效问卷163份,问卷回收率95.9%。
调查样本中有55%工商资本存在租用耕地“非粮化”现象,主要是畜牧养殖和经济作物种植。被调查工商资本中42%是私营企业,国有企业占32%。企业规模以中小型企业占比最大,微型企业占比最少。63%的工商资本来源于青岛市,仅有13%来源于山东省外。34.3%的工商资本来源行业是农业,22%来源于建筑业,17.2%来源于制造业。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的年流转租金在8995.5~17991.0元/hm2的居多,17991.0元/hm2以上的占比较少;流转年限主要介于5~12年之间;流转面积20 hm2以下的仅占17.8%;租用耕地的质量以中上等地为主;但49.7%的工商资本水浇条件偏低;青岛市工商资本粮食单产预期多数年份能达到正常产量,粮食销售价格多以高于保护价的价格销售;种子、化肥、农药等农资的费用集中在每年17991.0元/hm2以上。约50%的工商资本雇佣劳动力的工资偏高;多数工商资本信誉良好,融资相对容易;存在18.4%的工商资本对于国家有关租用耕地的政策不太了解等情况(表1)。
表1 样本描述
1.3.1 变量选择、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本研究选择工商资本下乡流转耕地“非粮化”种植行为作为被解释变量,具体来说,如果工商资本在转入永久基本农田上种植非粮食作物,因变量取值为1,否则为0;如果工商资本在转入一般农田上进行除粮食和棉、油、糖、蔬菜等农产品及饲草饲料生产以外的生产,因变量取值为1,否则为0。以企业特征、耕地资源特征、经济因素、政策因素这4个方面为影响因素。其中,企业特征方面选择企业非农经历、企业规模这2个变量;耕地资源特征选择转入耕地的面积、耕地的质量、周边水浇条件这3个变量;经济因素选择租金、粮食销售价格、农资价格、粮食单产预期、融资难易、雇工工资这6个变量;政策因素选择耕地转入年限、当地政策执行力度、对政策了解程度、合同批准单位这4个变量。各变量含义及预期影响如表2所示。样本企业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
表2 变量定义与预期影响
表3 样本企业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1.3.2 模型构建 采用二元Logistic模型来分析工商资本在转入耕地上的“非粮化”种植行为,如果工商资本在转入永久基本农田上种植非粮食作物,因变量取值为1,否则为0;如果工商资本在转入一般农田上进行除粮食和棉、油、糖、蔬菜等农产品及饲草饲料生产以外的生产,因变量取值为1,否则为0。函数表达式为[9]:
对式(1)进行对数变换,得到一个线性函数:
式(2)中,“非粮化”种植行为的概率设为P(Y=1),则未发生“非粮化”种植行为的概率为1-P(Y=0)。X1,X2,X3,…,Xi为自变量,是指影响工商资本“非粮化”种植行为的各个因素,本研究中各自变量均为定类变量,β0为截距项,参数β1,β2,…,βi为各影响因素前待求的回归系数。
运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 19.0对以上数据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当自变量较多时,通过卡方检验先逐一对各自变量和因变量进行相关分析,剔除不相关变量。经检验,粮食销售价格、雇工工资、转入耕地年限、对国家政策了解程度、合同批转单位这5个变量未通过卡方检验,表明以上5个变量对青岛市工商资本在租用耕地上是否进行“非粮化”种植无统计学差异(表4)。剔除以上5个不相关变量后对自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最大的VIF=2.075,所以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基于以上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如表5、表6所示。
表4 卡方检验
表5 模型检验结果
表6 模型回归结果
模型检验结果(表5)显示:该模型建立有效,因变量解释率为96.3%,模型拟合优度很高,具有很强说服力。
通过以上分析结果可知,与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不相关的变量有5个,在10%的水平下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显著的有2个变量,在5%的水平下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显著的有5个变量,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影响不显著的有3个变量,具体分析如下。
2.2.1 企业特征对耕地“非粮化”种植行为的影响 在企业特征中,工商资本的非农经历与“非粮化”种植行为在5%的水平下呈正相关(P=0.021<0.05),工商资本非农经历越多,其种植经济作物的倾向越高,越容易产生“非粮化”种植行为[10];企业规模与“非粮化”种植行为在5%的水平下呈负相关(P=0.038<0.05,B<0),企业的规模越大,其可运用的资源越多,管理经验越丰富,越能够克服跨行业经营带来的可能风险[11],因此,也就越容易出现“非粮化”种植。
2.2.2 耕地资源特征对耕地“非粮化”种植行为的影响 在耕地资源特征方面,转入耕地的面积与“非粮化”种植行为在10%的水平下呈负相关(P=0.070<0.1,B<0),工商资本下乡租用耕地规模越大,越不容易出现“非粮化”种植,尽管种植经济作物比粮食作物收益高,但较为费工费时,且目前青岛市工商企业的农业机械化程度普遍较高,所以企业更倾向于在租用大规模的耕地上进行粮食种植;转入耕地质量对“非粮化”种植行为无显著影响(P=0.270>0.1)。根据调查得知,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的质量差别不大,且中上等地居多;周边水浇条件与“非粮化”种植行为在5%的水平下呈正相关(P=0.041<0.05),近一半的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周边水浇条件较差,会严重影响粮食作物产量,导致减产,投入成本以后,无法获得预期利润,因此,越容易产生“非粮化”种植。
2.2.3 经济因素对是否种植非粮食作物的影响 在经济因素方面,年流转租金对“非粮化”种植行为在10%的水平下呈正相关(P=0.086<0.1),租金越高,工商企业租用耕地时投入成本就越高,为了获得更高的收益,就容易产生“非粮化”种植;农资费用对“非粮化”种植行为在5%的水平下呈负相关(P=0.044<0.05,B<0),当种子、化肥、农药等费用降低时,工商企业生产成本降低,越不容易产生“非粮化”种植;粮食单产预期对“非粮化”种植行为无显著影响(P=0.813>0.1),因为种植粮食作物大多数年份下能实现正常产量甚至丰产;融资难易对“非粮化”种植行为无显著影响(P=0.125>0.1),因为近年来农业补贴效果显著,且绝大多数工商企业信誉良好,少数工商资本融资困难。
2.2.4 政策因素对是否种植非粮食作物的影响 在政策因素方面,当地政策执行力度与“非粮化”种植行为在5%的水平下呈正相关(P=0.035<0.05),当地政策执行力度越严格,监管越到位,工商资本越不容易出现“非粮化”种植。
2.2.5 其他因素对是否种植非粮食作物的影响 粮食销售价格、雇工工资、转入耕地年限、对国家政策了解程度、合同批转单位这5个变量与青岛市工商资本在租用耕地上是否进行“非粮化”种植无相关关系。(1)一般来说,粮食销售价格越高,越不容易产生“非粮化”种植。但在调研的样本企业中,73%以上的企业粮食销售价格都是高于保护价销售的。(2)在样本企业中,不管是种植粮食作物还是经济作物都需要雇佣劳动力,且在农忙时会雇佣更多的劳动力,而雇佣劳动力的市场价格差别不大,企业不会因为雇工工资这一小部分支出而影响种植策略。(3)转入耕地年限与青岛市工商资本在租用耕地上是否进行“非粮化”种植无相关关系,可能是因为种植的农作物生产周期短,可以随时改变种植策略,也存在部分企业每年种植的农作物均不一样有关。(4)对政策了解程度可能是工商资本下乡租用耕地是否“非粮化”种植的影响因素之一,但工商资本具有逐利性,在利益驱使下,一旦开始决定种植某种作物,对政策是否了解就不会再影响其种植行为。(5)合同批准单位级别的高低,对租用耕地的成本可能产生的影响较小。
(1)根据上述分析可知,青岛市工商资本下乡租用耕地时相关部门政策的执行力度不到位,且下乡成本攀升,水浇条件不完善,工商资本本身对租用耕地相关政策了解不全面,这些因素导致已经达到了中度“非粮化”状态,严重影响到国家粮食安全。
(2)调研中发现,青岛市工商资本种植小麦和玉米等粮食作物基本实现了全程机械化,机械化程度普遍较高,且小麦和玉米等粮食作物生长周期短,风险低,但是由于租用耕地费用、农资费用等成本的攀升,收益远低于种植经济作物的,直接削弱了工商资本的种粮积极性。
(3)青岛市作为山东省的经济中心,位置临海,水资源充足,2020年全市机电灌溉面积占耕地面积的68.8%,省时省力,但是调查发现,49.7%的工商资本耕地浇水不方便,农田灌溉不仅需要水资源分配时充足,还包括水资源的输送便利、作物吸收良好等,若输送水不方便,会增加农业生产成本,降低水资源利用率,同时导致粮食产量下降,严重打击了工商资本的种粮积极性。
(4)农业现代化建设迫切需要资本支持,随着近年来工商资本下乡进入农业的数量不断增加,政府在工商资本下乡过程中普遍存在监管不到位,准入门槛低,对政策了解不全面,出现“非粮化”水平进一步加剧的情况,长此以往,对土壤肥力产生了不可逆的危害,影响了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基于山东省青岛市163个工商资本的调查数据,分析了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的行为特征,通过建立二元Logistic模型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种植行为的驱动力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除粮食销售价格、雇工工资、转入耕地年限、对国家政策了解程度、合同批转单位这5个变量外,其余变量均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各影响因素中,转入耕地质量、粮食单产预期、融资难易影响不显著,非农经历、企业规模、周边水浇条件、农资费用、当地政策执行力度在5%水平下产生了显著影响,转入耕地面积、租金在10%的水平下产生了显著影响。鉴于此,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政府是政策的制定者,“非粮化”整体发展态势依托于政府政策的规范和约束[12]。因此,应加强规范工商资本下乡租用耕地行为,要建立健全资格审查、项目审核和风险保障金制度,尤其是对于非农经历较多、企业规模较大的工商资本下乡,应综合评估其农业经营能力及风险承担能力,严格准入门槛,加强事后监管力度,严格限制耕地“非粮化”,对工商资本租用耕地的情况定期进行监督检查,及时查处纠正违法违规行为。引导工商资本投入现代农业,鼓励开展农业环境治理和生态修复,在生产发展中切实保护耕地等农业资源。
工商资本在下乡租用耕地时需要承担3种成本:租用土地成本、劳动力成本、融资成本。本文在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问题进行研究中得出,租用土地成本对其“非粮化”行为影响显著。多数工商资本年流转租金为8995.5~17991.0元/hm2,更有高达17991.0元/hm2以上的,且化肥、种子、农药等农资费用是工商资本初期主要考虑的显性成本[13],当这些下乡成本升高时,为了获得利润,势必会产生“非粮化”倾向。因此,应将租用土地成本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可以从土地质量、地理位置、周边设施条件等方面综合考虑,合理定价。针对农资费用问题,对于大规模租用耕地产粮的工商资本提供合理补助,适当降低农资成本投入,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促进其规模化种植。继续完善提高稻谷、玉米、小麦等粮食作物的最低收购价,提高种粮收益。
水浇条件对青岛市工商资本租用耕地“非粮化”产生了显著影响,如果在浇水时间、质量等条件上不能满足要求,必然会降低粮食产量,降低工商资本收益,因此,应加强基础设施和农田水利设施建设,完善灌排系统,保障耕地水浇条件,并定期检查、维护农田水利设施。在修建引水管网时要注意引进新技术、新节水设施,以便为工商资本租用耕地种粮提供方便、充足的水浇条件[14-15]。
在调查研究中发现,仍有18.4%的工商企业对于工商资本租用耕地的相关政策不太了解,因此,应加强相关政策宣传教育,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形式,通过网络技术、讲座、宣传册等方式,达到法律政策宣传效果[16-20],使工商资本能自愿、主动利用手中的耕地进行合理种植。针对当地自然环境、基础设施等,因地制宜,优化耕地种植结构,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促进农民增收,促进粮食安全与经济效益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