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言 图:受访者提供
破茧 2.5cm×2cm 芙蓉石
罢了 2.5cm×2.5cm 巴林石
花好月圆人寿 3cm×2cm 寿山石
篆刻总让人联想起深厚的金石文化,或是博大精深的书法艺术,这层厚重的文化沉淀有如高耸入云的峰峦,让凡人望而却步;有时又如一把巨大的枷锁,局限了创作者的想象力。但这门古老艺术不应只停留在传统文化的标签里,它也需要年轻力量的注入,让它变得时尚,焕发新的生命力。正如青年篆刻艺术家薛道,以一种“玩”的心态待之,让篆刻带上年轻感,这或许更能敲开当下人的心扉。
作为一名80后篆刻艺术家,薛道常说自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在求艺经历上,他却拥有扎实的书法与传统文化功底。8岁就开始学习书法,表现出过人的天赋;10几岁时偶然间接触到篆刻,觉得很着迷,弱冠之年便一头扎了进去,临遍名家碑帖;20多岁时进京进修求艺,在北京他见识到不少优秀的当代篆刻,获益匪浅。从北京学成后回到广东,薛道更坚定方向——要在篆刻的道路上深耕下去。为此,十年时间深居简出,一门心思专注于篆刻创作。十年间,刻了一两千枚印章,但毁掉的作品反而占了多数。他说:“毁作品比创作作品更刺激、更过瘾。”
拥有过硬的书法功底,做起篆刻来自然也底气更足。“我在做创作的时候,不喜欢提前摆弄好、设计好,也不打墨稿,而是想到哪,刻到哪,坚持篆刻的书写性,寻求即兴发挥。”薛道说道。这既是对自己书法功底的自信,也是性格使然。
自古以来,尤其当文人介入篆刻后,向来主张以书入印,甚至回溯秦汉印,无论是铸造的,还是凿刻的,包括封泥在内,将“书写性”体现在篆刻里,才真正彰显篆刻的美学高度。
薛道篆刻的书写性,便是创作时以石为纸,以刀代笔,作“写意篆刻”。“写意刀法,须刀口纯熟,犹如戏墨兴笔,随意情趣,锋芒草草,与急就刀法不同,别是一种狂肆,若非刀熟,不可学坏手。”写意篆刻是刀随心动的游刃有余,也是有别于“急就刀法”的“另一种狂肆”,精神境界与写意书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一方面,薛道篆刻的书写性,还体现在对书法经典的汲鉴上,他舍弃钟王颜、柳苏米等正统路数,决意从汉魏六朝的碑刻、造像篆刻中取经,寻求自然拙趣的力量。
尤其取法魏碑,薛道热衷于学习其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因魏碑年代古老,尚未形成成熟的美学规范,没有法则的约束,反而更自由更具活力。他认为魏碑朴拙之余,显奇逸之趣,其结构之奇、气势之强、变化之大,让自己在创作时拥有更自由的发挥度。
薛道深谙传统,却一直不愿受其束缚,他喜欢让自己保持一种自然、自由不羁的状态,并让自然因素作用到创作上,在留白、边框上等诸多细节上显露自然的痕迹,呈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艺术效果。
制造残破之美,篆刻艺术家向来热衷为之。这种“天人合一”的美不同于工正细腻之美,它更注重那种历尽沧桑又浑然天成的自然残破感,古雅而质朴。因此,创作时也要尽量接近于自然风化、侵蚀的效果,更重要的是懂得印面上的经营,让残破在整体印面上起到点缀甚至化残破为神奇的效果。
“自然的力量让每一件作品都变得独一无二,就像那句哲理名句‘人两次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篆
春风十里 5cm×2cm 寿山石
水流花开 3.5cm×3.5cm 寿山石
余生快乐 3cm×3cm 巴林石
余生快乐 巴林石
乌乌啦啦
阴阴功功
松涛 3cm×2cm 寿山石
松涛3 2 寿山石刻创作也一样。”薛道笑称自己总是在“人作”和“天开”之间反复思量,以求取得平衡。最后他总结出“六分人工、四分自然”的创作心得。
这种追求自然、随心而为的创作方式,也让薛道的作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下有所波动,常常一些出其不意的“神来之笔”让人惊叹与惊艳。
对于薛道而言,不管是在生活还是创作上,一直怀着猎奇的心态对待。每当闲暇时,他喜欢外出翻山越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也享受独自一人看风景。薛道说自己很喜欢看山间烟雾云泽,那种萦绕舒卷的自然之美总会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有感于这种力量,他在创作时挥毫奏刀,以手写心,大疏大密,制造出来的残破美,仿佛自带烟雾气,让人联想到的不仅是秦砖汉瓦的金石味,也有烟雨蒙蒙、诗意淋漓的酣畅感,成就一种篆刻的朦胧美。
平日里,薛道为人平和,开朗豁达,创作更多时候是“玩”出来的。不少作品常让人感叹脑洞清奇,也常让一些篆刻前辈深感“离经叛道”。
一般来说,专门从事篆刻的艺术家,除了刻姓名、字号用章外,还会刻各种带吉语、寓意美好的闲章。而薛道很好地领悟“闲”的精髓,一种燕闲自娱的心态,所篆刻的闲章直白地流露出他玩味生活的心境。
比如,一些闲章的印文内容既不取自四书五经,也非唐诗宋词,而是信手拈来,直接从民间俚语甚至网络热词中取材,鲜活又很有感染力,甚至带着一种“无厘头”的魔性,观者常会被逗得捧腹大笑。
有一次,薛道与友人闲聊中提起广东俚语“冇阴功”,本意为没有累积阴德,引申为可怜、造孽之意,双方纳闷起来到底是“冇阴功”还是“阴功”更可怜,薛道旋即动手,刻一枚“阴功”印章,友人当即拍案愿以画相换,成就一桩趣事。
又如,俄乌战争爆发,战场上军士们高呼“乌啦”一度成为网络热词,薛道深受感染,又刻下一枚以“乌啦”为印文的闲章,刀法简练有力,率真直白,很有视觉冲击感。在他看来,“乌啦”不仅是一句口号,它更代表着一种生活态度、对和平的渴望。薛道以一名艺术家的敏锐,记录当代、当今时代的大众心声,又何尝不是刀法当随时代?
薛道时常认为,篆刻无非是借古人的手法,表达当代人的想法与情绪,他笑称:“我们不可能回到古代的时空里,篆刻也没必要总是处处模仿古人,传统篆刻已经有太多经典,也没必要重复经典。为什么篆刻一定要正儿八经?年轻人可以有不一样的玩法,当代篆刻可以有更多元的尝试和探索,哪怕刻不好,也不犯法。”
薛道还刻过一方“余生快乐”印,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印章的边款上,他调皮地用粗犷有力的刀法,刻上“人生理想”四字,看似简单粗暴,实则是他内心知足常乐的直白写照。谈及未来愿景,他没有过多的漂亮话,只说做篆刻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事业。言语间轻描淡写,却能感受到那份“贵在坚持”的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