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艳坤 编辑:夏洛
我向来是靠阅读来排遣烦恼的,并在过去十数年里百试不爽,无论遇到多么不堪的状况,阅读都能带给我足以应对的安慰。
时序进入盛夏,处处令人感到烦躁,虽然望过去青翠满眼,到底不能抵消暑气,百般聊赖感于暑热,发生于心。要解除这样的烦恼,还得依靠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阅读正是治疗心绪烦躁的良药。
我向来是靠阅读来排遣烦恼的,并在过去十数年里百试不爽,无论遇到多么不堪的状况,阅读都能带给我足以应对的安慰。毛姆的名言“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用在我身上恰如其分。书籍有一种令人沉静的力量,当你在汗牛充栋的书店里徜徉,手指一本一本划过鳞次栉比的书脊,你的心绪也会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触碰中安静下来。
作为一个以阅读为业的人,我经常会被问到关于阅读的问题,甚至有人让我在两种派系里选一边站,或者干脆不问我意见,直接将我归入拥护纸书的一派。这恐怕是个美好的误会。我是一个广泛意义上的阅读者,在我的阅读视野里包括了碑文、纸书、电子书、网页、微信公众号、小视频,乃至于真人。我感兴趣的是信息摄入的过程,至于其媒介,倒没有那样执着。
杜拉斯在《情人》中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而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杜拉斯对爱的理解远过常人,于我而言,我更愿意将爱置换成阅读,不是朝夕相处带来的亲昵感,而是超越平凡的出世之想,庸常的生活比无所不在的地心引力还要顽固,不借助阅读,你连须臾的逃离都做不到。生活并不总是让人满意,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衣食富足的无聊,囊中羞涩的窘迫,生而为人,始终都在做无望而顽强的斗争。
前一阵子读了民国时期北京大学李慰祖的一本调查《四大门》,大概讲北京一带关于狐狸、刺猬、黄鼠狼与蛇的信仰,传统称为“胡门”、“白门”、“黄门”、“常门”。书中有言,在乡民的思想中,有一个很深的信念,认为具有灵性的动物都可以有一套方法修炼成仙。人为万物之灵,修炼成仙后远较其他动物道行更深。我把这种修炼方式看作一个摄取信息、认识世界的过程,不管是胡门炼丹,还是黄门拜月,都是在建立跟世界的联系,就像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般,它们也有认知世界的需要,是所谓修炼。
费尔南多·佩索阿在《惶然录》中说,“在多样各异的时间里,我们的后来者如何领悟世界,将取决于我们如何热烈地想象这个世界,就是说,取决于我们如何强烈地构想和孕育这个世界,直到它真是那么回事。”民国一本研究民间信仰的书里看似荒谬的说法,在某种意义上与构建这个世界的哲学家、诗人声气相通,这是阅读弥合的边界的力量所致,也是阅读的真谛所在。在阅读世界这一点上,我们并不比一只修行中的刺猬更加勇敢。我相信阅读可以抵御这个世界的疯狂肆虐,甚至于改变这个世界。
美籍伊朗裔女作家阿扎尔·纳菲西写过一本很棒的书,叫做《在德黑兰读〈洛丽塔〉》,描述她在伊朗高压政策下的私人阅读冒险,她和她的几个女学生相约,秘密阅读包括《洛丽塔》《了不起的盖茨比》在内的西方文学经典。她们出门要把全身包裹在黑纱之内,而回到纳菲西的房子,她们过的是另一种开放、自由的文学生活,凭借阅读与记忆,她们构建了属于自己的独立于现实的理想城堡。“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阅读对困境中人的庇护是无分时代与国界的,纳菲西和她学生共历的一切,是我看过最美,也是最让人感动的阅读故事。
窗外虫鸣蝉唱,暑气正浓,我于阅读的期待,从未落空,不管是纸张与油墨的香味,还是图文并茂的电子屏,抑或是声光火电的视觉盛宴,都是漫漫长夜的可意良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只要你愿意注目观看,阅读的酒馆从不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