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淇中, 李纯英, 田逸尘
(湖南科技大学商学院,湖南湘潭 411201)
包容性绿色增长是在包容性发展、绿色发展等理论内涵基础上衍生而来的一种新增长模式,该概念最早出现在“里约+20 峰会”上,目的是强调世界利益应与包容性增长和绿色增长相结合。自2016年3 月联合国公布可持续发展目标以来,许多国家便采用以包容性绿色增长为核心的新发展战略[1],追寻生态、社会与经济协调发展的新路径。2021 年3月我国发布的“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明确指出,要坚持新发展理念,“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突出了国家发展中应融合“包容性”和“绿色性”等重要元素,这为我国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实施经济高质量发展战略提供了指导思想和理论依据。长江经济带作为我国重大战略发展区域,是世界上最大的内河产业带和制造业基地,同时还是我国“两屏三带”为主体的生态安全战略格局以及“两纵三横”为主体的城市化战略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长期以来的粗放式发展模式使得长江经济带资源高消耗和污染物高排放等一系列环境问题日益凸显,严重制约着该区域包容性绿色增长模式引领作用的发挥。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召开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并强调,“要坚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实现经济社会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使绿水青山产生巨大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这既明确了环境保护、经济发展、社会治理三者协同共生发展的政策目标,也为今后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提供了行动指南。在此背景下,精准把脉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现状,全面考察其时空格局演变趋势及影响因素,对提升我国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战略目标将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及理论价值。
目前,为推动经济良性和可持续发展,国内外学者对于包容性绿色增长关注度日益提高,并开展了大量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几方面:
一是关于包容性绿色增长内涵的界定。早期世界银行将包容性绿色增长划分为包容性增长和绿色增长[2]。其中,包容性增长的概念最初由亚洲开发银行提出,多数研究从平等和共享两视角展开,将机会平等视为包容性增长的核心[3],并将收入分配差距大小作为是否实现包容性增长的核验方式[4],注重增长的效率与公平[5]。学者们关于绿色增长的内涵分析主要基于宏、微观视角展开,将其理解为可持续发展理念下以保护环境和节约资源为要义的新发展模式[6]和绿色发展理念下的一种企业经济行为[7]。包容性绿色增长则由包容性增长和绿色增长融合演进而来,其内涵界定与绿色增长类似,大多围绕经济、社会、环境三维角度展开,重点关注经济增长的包容性和绿色化[8],并将提升社会福利水平作为增长目标[9],强调通过优化生产方式提升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10]。
二是关于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测度。国外学者主要基于包容性、绿色化内涵构建指标体系评价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而国内学者较多考虑包容性经济、绿色经济以及绿色经济对社会的影响,倾向于从经济增长、社会公平、环境保护等多维角度选取指标合成包容性绿色增长指数评估包容性绿色增长现状[11]。对于包容性绿色增长测算方法则多集中于定基极差熵权法[1]、主观赋权法[2]、生态税系统动力学模型[12]、数据包络分析法[13,14]等,其中数据包络分析法不需要规范化数据,可对不同计量单位下的数据进行处理,也可用于评价多要素投入产出下的生产效率且不受主观影响,近年来逐渐成为生产率测度工具的热门选择。
三是关于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因素诊断和政策建议。学者们大多选取经济增长水平、自然资源资本再生情况[15]、地区经济开放度、城乡收入差距[16]等指标作为自变量,通过构建模型实证分析包容性绿色增长相关的影响因素。有学者利用空间面板模型检验出完善基础设施和提高人均受教育程度可显著推动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17],亦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得出城镇化与经济制度变迁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具有反向抑制作用的结论[18]。对于包容性绿色增长的政策建议则多从政府主体出发,具体体现在强化相邻地区政府合作[19]、加大落后地区民生投入、消除贫困代际转移[1]、强化外资监管以及引进绿色外资[20]等方面。
从现有研究来看,学者们关于包容性绿色增长的研究逐渐由理论探索转向实证分析,研究成果较为丰硕,但仍有以下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1) 学者们倾向于对“包容性增长”或“绿色增长”开展单方面研究,较少将二者纳入同一理论框架并构建综合指标体系科学全面测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2) 现有文献大多集中于时间序列单一视角分析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演变趋势,较少从时空双重视角探析其时空格局演变特征;(3) 研究对象主要围绕国家层面和省际层面展开,鲜有文献分析区域内各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差异化及影响因素。鉴于此,本文基于包容性绿色增长理论内涵,构建包容性绿色增长指标体系,采用Super-EBM(Epsilon-Based Measure)模型及GML(Global-Malmquist-Luenberger)指数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效率进行测度,并分析其时空格局动态演变趋势,最后利用FMOLS 回归、空间面板分位数模型探究不同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下各影响因素的作用差异,以期推进长江经济带经济高质量发展进程,并为政府决策部门科学构建生态文明体系提供政策参考。
1.Super-EBM模型
传统 DEA(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 模型主要有CCR 和BBC 两种,二者在效率测算时严格要求投入产出同比例增减,忽略了松弛变量的修正作用,而Tone[21]等提出的EBM模型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能反映出无效决策单元效率值松弛改进部分,可有效提高效率评价精准度。在此基础上,Anderson[22]等提出的超效率DEA 模型能比较和评价各决策单元的效率值并对其进行有效排序。因此,本文基于规模报酬不变假设,采用考虑非期望产出约束下的Super-EBM模型测度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效率值,其线性规划式为:
式 (1) 中:r*表示 Super-EBM 模型测度的最佳效率值,θ、φ 表示CCR 径向模型下的效率值,ε 衡量非径向部分的重要程度,xik、yrk、bpk分别表示第k个城市的第i 种投入要素、第r 种期望产出量、第p种非期望产出量,s-i、s+r、sb-p分别代表投入、产出的
2.GML 指数
ML(Malmquist-Luenberger) 指数是基于 DEA模型中的一种投入产出效率指数,可衡量技术效率与技术进步对生产率的贡献程度。Pastor 和Lovell 提出的GML 指数强调各期指数计算均参考同一前沿,赋予指数可传递性特征的同时也避免了计算过程中无可行解的问题,便于直观观察各时期生产率的变化情况。基于此,本文借助Shephard 距离函数思想,参考Fa¨re[23]等提出的Malmquist 生产率指数分解方法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进行分解,具体分解过程如下:
式 (2) 中:kt、lt、et分别代表 t 期的资本、人力、能源投入,bt、gt分别代表t 期的期望产出和非期望产出,Dt、Dt+1、DG分别表示 t、t+1 时期以及全局的生产技术集。GML 表示包容性绿色增长指数,GML 大于1 时表明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小于1 则代表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下降。DG(xt,yt,bt,gt)、DG(xt+1,yt+1,bt+1,gt+1)分别表示基于 t、t+1 期技术的全局生产技术集,Dt(xt,yt,bt,gt)表示基于t 期技术的t期混合距离函数,Dt+1(xt+1,yt+1,bt+1,gt+1)表示基于 t+1期技术的t+1 期混合距离函数。
3.空间面板分位数模型
由于传统面板模型属于条件均值回归,主要刻画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平均影响,在处理尖峰、后尾或异常值较多的样本数据时,容易造成估计偏误。而分位数回归则不受样本数据偏离常态和非对称分布的影响,估计结果稳健性较强。在此基础上,Koenker[24]等提出的面板分位数模型兼具面板模型与分位数回归的优点,可在控制个体异质性基础上充分体现不同分位水平下个体信息的动态变化,所得结果更全面、精准。另外,考虑到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受连续性生产活动影响,其产出不仅受当年因素影响,还与以前年份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相关,故本文引入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空间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在满足研究结果准确性的前提下考察变量间的空间相关性。由此,本文参照陆凤芝[25]等、杨桐彬[26]等关于面板分位数的研究成果,构建空间面板分位数模型,具体形式如下:
式 (3) 中:α 为固定效应,τ 表示不同分位点,i代表城市,t 代表时期,gmlit代表第i 个城市t 时期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ρτ代表不同分位点下的空间自相关系数,Wgmlit代表滞后一期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βkτ则为 τ 分位点下第 k 个解释变量的估计系数,X 为解释变量集合,εit为随机误差项。式中对各变量均取自然对数,源于变量取对数可降低变量的变化程度,有助于减轻模型中的异方差所带来的影响。
1.指标选取
包容性绿色增长主要衡量经济效率、社会发展与环境状况的协调发展程度,目的在于以最少投入实现经济、社会、环境福利水平最优。基于包容性绿色增长内涵,本文借助投入产出法对区域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进行客观评价,以资本、人力、能源作为投入要素,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作为期望产出。鉴于经济运行过程中资源消耗会对环境造成一定负面影响,由此将环境污染作为非期望产出同时纳入评价体系。具体评价指标如表1 所示:
表1 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1) 投入指标。借鉴诸多学者衡量城市经济的指标选取方法[27,28],本文选用资本、人力、能源三类要素作为投入要素评估城市经济活动。具体地,选取各城市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作为固定资产投资净值的替代指标表征资本投入[29],并采用永续盘存法①对其进行估算;人力投入选用年末从业人员数表示;能源投入则以城市能源消耗总量表示。
(2) 产出指标。本文以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作为期望产出指标,环境污染为非期望产出。其中经济效益用各城市年度实际生产总值予以表征;社会效益由医生数、医院及卫生院床位数、每万人在校大学生数、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数、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参保人数、失业保险参保人数、每百人公共图书馆藏书量等指标形成社会效益综合指数进行衡量;环境污染则由工业废水排放量、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和工业烟尘排放量三项指标形成环境污染综合指数进行评估,反映经济活动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程度,表示“坏”的环境产出。
2.数据来源
考虑到城市发展的现实情况和数据可得性,本文主要选取长江经济带涵盖的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重庆、四川、贵州和云南9 省2 市共110 个城市作为评价单元进行研究分析。由于2011 年行政区划调整,安徽省巢湖市并入合肥市,贵州省毕节地区、铜仁地区撤销地区分别设立毕节市和铜仁市,为保证研究数据的连贯性和合理性,本文剔除巢湖市数据样本,使用2011 年之前的毕节地区、铜仁地区的数据进行替代分析。文中投入产出原始数据资料来源于2004—2018 年各省市统计年鉴及《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中国环境统计年鉴》 《中国能源统计年鉴》和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对个别年份的缺失数据采用几何平均法进行补齐。此外,为确保评价结果的科学性和客观性,本文参考邵朝对[30]等对价格指数的处理方法,将文中价格类指标数据利用各城市的CPI 平减指数进行消胀处理。
本文利用MaxDEApro6.9 软件,通过Super-EBM模型测算出长江经济带110 个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并从长江经济带整体和上、中、下游地区②分别论述其时序演变特征,具体演进趋势如图1所示。
图1 2004—2018 年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变化趋势
从整体来看,长江经济带2004—2018 年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处于0.98~1.02 之间,年均增长0.22%,总体呈波动上升趋势。具体来看,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经历了2004—2010 年的稳步提升(年均增长0.24%)、2010—2015 年的“V”型波动(2013年最低) 和2015 年后的快速增长 (年均增长0.97%) 三阶段。各阶段内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变动不一,其中稳步提升阶段内,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上升幅度达1.73%,主要由于“十一五”规划对经济、社会、环境发展提出新要求,强调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加快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促使生产活动中各要素配比发生变化,生产效率的优化推动了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V”型波动阶段内,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在跨过2013年最低值(0.98) 后表现为大幅回升,究其原因主要为经济发展由速度增长开始转为质量增长,土地、大气污染等环境问题约束着企业自主转型,加之企业技术研发尚未成熟导致绿色产出规模较小,从而拉低了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但随着《节能减排“十二五”规划》等相关绿色发展文件出台,我国通过税收减免和小微贷款等财政措施大力扶持产业走绿色化发展道路,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得以逐步回升。快速增长阶段内,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实现了持续增长,增幅达1.94%。这主要得益于“十三五”规划对环境保护工作要求更严,使得企业对钢铁、煤炭等一次性能源需求减少,加之自十九大明确提出高质量发展目标以来,在经济调速、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完善、环境治理工作推进等方面取得的一系列成果促成了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显著提升。
分区域看,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变动态势趋同,皆表现为波动上升。研究期间内,就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年均值而言,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最高,中游地区次之,上游地区最低。三大区域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变动幅度也有所差异,具体来看,2004—2009 年,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皆不足1,落后于上游及下游地区。其原因主要是中游地区以工业为区域主导产业,地区经济增长依赖工业发展,污染物排放水平较高,非合意产出较多,导致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低下。2009—2013 年,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其中下游地区降幅最大。这主要归结于环境污染约束下经济增速放缓,下游地区作为长江经济带三大区域中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区域,经济运行速度减缓严重制约着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2013—2018 年,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均实现了不同程度的上升,其中中游地区增幅最大,达到1.77%。这与该地区成功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密切相关,产业发展逐步由要素驱动转为创新驱动,资源利用效率提高助推了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
1.集聚性特征
为揭示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空间差异特征,利用ArcGIS 10.8 软件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进行空间可视化分析。根据数值范围和分布特点选用非等距的自然断点法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进行等级划分,依次为低水平、较低水平、中等水平、较高水平和高水平(见图2),数值分别对应 0.92~0.97、0.98~0.99、1.00、1.01~1.02、1.03~1.05。
图2 “十五”至“十二五”末期长江经济带110 个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空间分布图
自“十五”规划实施以来,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存在下游高,上、中游低的区域差异特征,但随着时间演变,区域间的差异逐渐缩小并呈均衡化趋势发展,空间集聚现象逐步增强,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中等及以上水平的城市数目逐期增多。这意味着随着五年计划的实施,经济社会逐步迈入高质量发展阶段,环境有效治理对长江经济带经济效率的贡献逐渐显现。具体来看,“十五”末期,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主要分布于中、上游地区,如湖北省十堰市、鄂州市、孝感市、荆门市,湖南省衡阳市、邵阳市、常德市、益阳市,贵州省安顺市、铜仁市,云南省曲靖市、保山市、昭通市。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位于较高及高水平的城市个数相对较多,占比达到50%。“十一五”末期,长江经济带各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普遍有所提升,处于低水平的城市数目较上期减少60%,而处于较高及高水平的城市数目较上期占比提升超过33 个百分点,两极分化趋势明显改善,均衡发展态势逐步增强。“十二五”末期,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中等及以上水平的城市数目较上期变动不大,但城市间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集聚性明显增强,受地理位置、经济基础等因素限制,赣南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较低,形成了较低水平的集聚区;川南地区及重庆形成了包容性绿色增长中等水平集聚圈。凭借雄厚经济实力和技术优势,上海、江苏、浙北、湖南省西南部演进为包容性绿色增长较高水平集聚区。
5'RACE 扩增产物胶回收产物纯化后进行琼脂糖凝胶电泳,可见一大小约550 bp左右的清晰条带片段(图1)。
2.关联性特征
为进一步考察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空间关联性,本文借助GeoDa 软件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进行空间自相关检验,选择共边界的Rook 邻接矩阵分别计算2005—2018 年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全局Moran"s I 指数,并对其进行显著性检验。结果表明(见表2),研究期内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Moran"s I 指数均为正值,且在0.162~0.189 之间波动,均值达到了0.180,统计量Z 值皆大于0,P 值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说明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存在着较为明显的正向空间相关性。从变化趋势来看,2005—2013 年,Moran"s I 指数呈小幅波动,且在2013 年降至最低值(0.162),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空间集聚性减弱;2014—2018 年,Moran"s I 指数不断增长,说明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空间集聚程度逐渐加强。
表2 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全局自相关与局部自相关统计分析表
在全局空间自相关分析基础上,本文选取2005年、2010 年、2015 年截面数据绘制LISA 聚类图进一步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局部差异进行空间演变分析(见图3)。总体来看,长江经济带存在明显的空间分异格局,且呈波动演化特征。其中,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高低”型和“低高”型城市个数皆呈先升后降的变化特点,“高高”型和“低低”型集聚的变动趋势主要表现为:(1)2005 年,包容性绿色增长呈“高高”型集聚的城市为贵阳市、张家界市、随州市、池州市、亳州市、衢州市、攀枝花市、宿迁市、苏州市;2010 年,“高高”型集聚的城市数量有少量下降,取而代之的为重庆市、丽江市、吉安市、丽水市、宁波市;至2015 年,包容性绿色增长“高高”型集聚区逐渐向下游地区转移,主要在长三角一带集中成片,黔中、湘西南等地有少量分布。 (2)包容性绿色增长为“低低”型集聚的城市数量也大致呈先升后降趋势,不同年份间城市数量的变动幅度较小。2005 年及2010 年,“低低”型集聚的城市数量有少量增长,主要向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靠拢,其中益阳市继承了良好的空间集聚特征;至2015 年,包容性绿色增长“低低”型集聚城市主要为遂宁市和黄冈市,这类地区经济较为落后,城市发展缺乏主体支撑产业,因而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较弱。
图3 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局部空间集聚图
为识别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影响因素,本文采用完全修正最小二乘法(FMOLS)和空间面板分位数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模型中被解释变量为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解释变量借鉴范建双[31]等的选取方法,从经济发展、产业结构、人口分布、能源消耗、科技投入、政府参与六个方面分别选取具体指标,如表3 所示。
表3 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因素指标
(1)经济发展(rgdp)。参考环境库兹涅兹曲线理论,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时,环境质量会随着经济增长而上升,经济发展与环境质量均是包容性绿色水平增长重要构成部分。其中经济发展为其提供物质基础,直接决定着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最大极限值。相较GDP 总量,人均GDP 更能体现“共享”理念,与包容性绿色增长内涵相契合。因此,本文采用人均GDP 量化各城市经济发展水平。
(2)产业结构(str)。产业结构可通过影响消费需求推动技术创新[32],促进资源利用高效化、清洁化,与经济发展质量密切相关,影响着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从长江经济带历年产业产值占比来看,2014 年之前,均为第二产业产值贡献最大,工业部门起到经济发展主力军作用。因此,本文选用第二产业产值占比衡量产业结构发展水平。
(3)人口分布(pd)。人口作为非物质资本存在,在创造价值的同时也会消耗资源,人口快速增加会对资源、环境、就业等造成负面影响,易造成失业等社会问题突发与污染排放过高等环境问题多发,使得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下降。本文采用人口密度作为具体指标来量化人口分布程度。
(4)能源消耗(uec)。能源消耗是指生产过程中所消耗的燃料、电力、水力等能源,可直接反映经济发展下的环境承载力。考虑如何在可持续发展背景下制约煤炭、石油等一次性能源滥用的同时增强清洁能源的市场需求,对整体提升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具有直接意义。本文选用单位GDP 能耗值客观衡量能源消耗水平。
(6)财政投入(gi)。从西方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政府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主要起宏观调控作用,常运用定量的财政资金完善城市基础建设并维护市场正常运行。近年来,政府逐渐放开碳排放交易试点并积极建设排污权交易市场,环境治理财政资金投入占比不断上升,有利于发挥环境质量提升的正外部性,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因此,本文选择政府财政支出占GDP 比重衡量财政投入力度。
1.FMOLS 回归
表4 的回归结果显示,经济发展、产业结构、科技投入、财政投入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具有显著影响(t 值均大于3.5)。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经济发展、科技投入、财政投入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有正向促进作用,产业结构则表现为显著抑制效果。而人口分布、能源消耗的回归系数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人口分布、能源消耗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并不显著。
2.空间面板分位数回归
本文选取 0.15、0.25、0.50、0.75、0.95 共 5 个分位点,分别代表低、较低、中等、较高和高水平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以此探究不同分位点下各影响因素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作用差异(表4)。空间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细致反映出包容性绿色增长条件分布下各影响因素回归系数的变动趋势,具体分析如下:
表4 FMOLS 估计和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
(1) 包容性绿色增长表现出明显的空间正相关性。由回归结果可看出,随着分位点的上升,包容性绿色增长空间系数由负转正并逐渐增大,说明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间易产生负的空间溢出作用,而跃过这一增长水平后,城市间负向溢出会转为正向溢出,溢出效果会随着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提高而不断增强,并在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城市达到最大。包容性绿色增长的空间溢出不仅来自城市间共同追求经济、社会、环境的协调发展引发的模仿追随效应,还来自各影响因素在空间上的溢出。
(2) 经济发展是实现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关键因素。经济发展(rgdp) 在各分位点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均表现为正向促进作用,且该种正向促进作用随着分位点的增加呈先降后升的变化趋势。其中,在0.50 及以下分位点中,经济发展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促进作用较小,而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的城市促进效应较强。究其原因,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较高的城市经济-社会-环境三者协调发展效果较好,雄厚的经济实力可为完善基础设施、提升社会福利水平以及开展环境治理工作提供充足配套资金,易对包容性绿色增长产生更大的推动效果。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处于中等及以下水平的城市而言,经济发展的正向影响效果较弱,由于这类城市大多停留在粗放式生产模式下,无法依靠动能转换实现有效的经济增长,导致片面追求经济速度引发的产能过剩难以及时消化,经济、社会、环境治理同步发展效果不明显。
(3) 产业结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基本呈负向作用。除0.50 分位点外,产业结构(str) 在各分位点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皆有负向影响,表明长江经济带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产业结构不合理问题。在0.15~0.25、0.75~0.95 分位区间内,随着分位点的增加,产业结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负向影响逐渐减小。其中,产业结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城市的负向影响强于中等以下水平的城市,源于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城市资本、人力、技术要素充足,经济生产向好发展,产业结构失调会打破原有资源均衡配置格局,造成资源错配、生产效率低下,严重制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
(4) 人口分布在不同分位点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方向有所差异。随着分位点的提升,人口分布(pd) 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的影响由负向抑制转为正向促进。其中,人口分布的回归系数在0.15 及0.95 分位点处最低,表明人口分布对于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低水平和高水平城市的负向影响最大。这源于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的生产模式落后,倾向以消耗资源和环境为主的低端生产,而人口急速增长易导致资源掠夺加剧,易形成人口、资源和环境恶性循环。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的城市在资金、技术等优势要素方面虽具有明显的集聚特征,但人口不断增长易使得经济集聚效应逐渐由规模效应向拥挤效应转变,人口增长的负外部性日趋明显,抑制着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
(5) 能源消耗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负效应显著。能源消耗(uec) 在0.15 分位点处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为正值,但其回归系数符号在0.25 分位点处由正转负,并在0.25~0.95 分位区间内对包容性绿色增长的抑制作用随分位水平提高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N”型变动特征。其中,能源消耗回归系数值在0.95 高分位水平降至最低,说明能源消耗对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城市抑制作用最强。这主要归结于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囿于传统生产模式,主要依赖消耗能源实现经济短期增长进而推动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而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城市追求低能耗、低物耗、低排放的绿色发展模式,能源消耗加剧对环境的负向作用较大,不利于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
(6) 科技投入可有效推动包容性绿色增长。科技投入(tec) 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值且呈倒“U”型趋势变动。比如,在0.50~0.15 分位区间内,科技投入每变动1%,将使得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力度由最初的0.0003%增至0.0029%,表明在一定范围内,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越高的城市,科技投入对其促进作用愈明显。这源于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的资源使用效率低下,加大科技投入可有效填补企业研发资金缺口,催生绿色生产线并提升环境技术效率。但在0.50~0.95 分位区间,科技投入的正向推动作用会随着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而递减。这源于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较高的城市已经拥有较为成熟的生产、管理技术,技术二次创新受资金、人才、政策制度等多重因素作用,仅依靠增加科技投入实现技术二次创新的可能性较小,导致科技投入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促进效果不明显。
(7) 财政投入对包容性绿色增长有积极正向作用。财政投入(gi) 在所有分位水平上都显著促进了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提升,其回归系数在区间[0.0022,0.0082]波动,同时随着分位点的提高呈“M”型变动。从整体来看,财政投入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城市的回归系数明显高于中等及以下水平城市,表明同等条件下,加大财政投入对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城市的正向促进效果更好。究其原因,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中等及以下水平的城市的财政投入大多集中于经济建设,主要依附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产品供给体系拉动地区经济增长进而提升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城市的政府财政支出重心不局限于经济单一领域,而是逐渐拓展至节能环保等领域,力求最大化环境保护的正外部性效果来推动经济实现“绿色化”转型,从而使得财政投入能更大程度地促进区域包容性绿色增长。
随着高质量发展战略的持续推进,绿色生产、服务共享的时代特征凸显,“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逐渐渗入社会各个生产部门。包容性绿色增长作为新发展阶段下的新增长模式,将经济、社会、生态等多重因素综合考虑在内,逐渐成为推动地区环境污染与经济增长脱钩发展的新引擎。基于此,本文从高质量发展视角出发,测度2004—2018 年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并揭示其时空格局演变特征,再利用FMOLS 回归与空间面板分位数模型进一步识别包容性绿色增长的影响因素,得到以下结论:
1.从时序演变来看,2004—2018 年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呈波动上升趋势。分阶段看,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先后经历了稳步提升、“V”型波动和快速增长三个阶段。研究期间内,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变动态势趋同,但区域间包容性绿色增长仍存在着一定差异,具体来看,区域间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年均值呈“下-中-上”阶梯状递减的格局。
2.从空间分布来看,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区域差异明显,长三角城市群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整体上高于川渝地区及湖南省西南部城市。同时,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还存在明显的空间分异格局,变动特征大致稳定。由空间自相关检验可知,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全局存在显著的空间正自相关性,更进一步,局部自相关结果表明有相当数量的城市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在空间上呈集聚特征,如长三角城市群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高高集聚现象相对较为明显,遂宁市和黄冈市则呈现低低集聚的空间分布特点。
3.从影响因素来看,FMOLS 回归与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均表明经济发展、科技投入与财政投入对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均有显著正向影响。与此同时,人口分布、能源消耗在FMOLS 回归中结果不显著,表明二者仅会对包容性绿色增长产生一定的下行压力。在此基础上,面板分位数回归结果详细展露了各影响因素在不同分位水平下分位的异质性。其中,产业结构仅对包容性绿色增长中等水平城市表现出正向推动作用,能源消耗仅对包容性绿色增长低水平城市具有正向促进效用,而人口分布对包容性绿色增长处于较高及高水平的城市则呈负向抑制作用。
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空间集聚性较为显著,但上、中、下游地区的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差异明显,且呈梯度递增特征。由此,根据本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发展实际,分类设计提升路径更易发挥政策效果,有助于推动长江经济带建成优势互补的高质量发展先行区。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1.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应加大财政投入力度,重点提升经济实力。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总体偏低,经济发展、财政投入对该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下的促进效果较为明显。因此,上游地区应积极吸收财政资金,加强公共产品供给并完善基础设施,构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吸引优质外资,进而对外资引入地区产生技术、资本正向外溢效应,在有效缓解地区就业问题的同时带动本土企业市场化转型,利用优胜劣汰的市场选择机制促进地区经济增长。
2.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应大力推进科技研发,加快培育绿色创新成果。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大致处于中等水平,能源消耗、科技投入对其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影响强度较大。首先,为减少科研市场的“搭便车”现象,政府应发挥“有形之手”的引导作用,加大财政科技投入,补齐企业研发资金不足的短板,推动地区创新水平提升。其次,政府应积极落实绿色化生产战略,坚决不走依靠“两高”项目拉动经济增长的老路,将节能生产、技术创新纳入绩效考核评价体系,推动城市绿色转型。
3.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需合理调整产业结构,强化优势要素溢出效应。以长三角城市群为代表的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包容性绿色增长水平较高,空间集聚效应明显,产业结构、人口分布对其包容性绿色增长有较大影响。江浙等包容性绿色增长高水平区域应不断优化城市管理,制定适宜的人才引进和创业就业政策,降低第二产业就业规模增速,逐步提高产业结构与人力资本适配度。此外,在充分利用自身信息、资金、人才等优势资源基础上,下游地区应扩大优势要素辐射范围,加强对中、上游地区输送优质生产要素,使相邻省市成为知识溢出、技术溢出的直接受益者,有效提升长江经济带包容性绿色增长整体水平。
注释:
①“永续盘存法”计算公式为:Ki,t=Ii,t+(1-δi,t)Ki,t-1。其中,Ki,t为城市i第t 年的物质资本存量,Ii,t为城市i 第t 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额,δi,t为城市i 第t 年的固定资产折旧率,折旧率的选取借鉴吴延瑞(2008)的测算结果,以2003 年为基期,对长江经济带各城市固定资产投资净值进行估算。
②本文将长江经济带划分为上游地区、中游地区和下游地区,其中长江经济带上游地区包括重庆、四川、贵州、云南4 省市,共33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长江经济带中游地区包括江西、湖北、湖南3 省,共36个城市;长江经济带下游地区包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4 省市,共41 个地级及以上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