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媒介是跨文化传播的方式、手段和工具的具体化。文章以微信为载体,从媒介社会学的视野纵向梳理微信与跨文化传播的发展历程与研究趋势,正视学界已取得的成就与不足;并横向考察微信公众号、朋友圈、群聊、视频号等平台中跨文化传播的具体实践,审视国内外相关研究的关注重心与争论焦点。分析发现,微信以连接的角色构建着文化交流的共享空间,微信中的跨文化传播是逾越异质文化边界的人的互动,需要健全的传播机制使信息在交流的基础上达成意义的分享,而分享的过程往往需要经历对抗、协商与认同。微信在塑造国家形象、融合文化差异、增进身份认同的同时也面临着监管缺位、技术局限、思维差异等传播困境。未来,要以微信等重要媒介为中介,携全局视角分析其在跨文化传播中所彰显的中国特色,为塑造中国现代文明新形象提供借鉴之思,向世界文化贡献中华文明的智慧。
关键词:媒介社会学;微信;跨文化传播;朋友圈;视频号
中图分类号:G125;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14-0050-03
自威尔伯·施拉姆在20世纪早期将信息理论与传播理论相结合伊始,新媒体与跨文化传播便建立了深刻的内在联系。在中国,以“三微一端”为代表的新媒体矩阵近年来在内容的生产与传播中扮演着愈发重要的角色,其中微信作为头部社交媒体,不仅加强了我国内部的连接,在信息传播的同时也建构着国际间的跨文化传播新秩序。
然而,当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或文化群体利用微信进行信息传播与文化交往活动,交流双方往往会面临异质与多元的文化因素,能否达成意义的共享受到文化主体的认知、地缘政治局势、顶层设计战略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因此引入媒介社会学的全局视野探寻微信在跨文化传播中的实践效果十分必要。
媒介社会学作为20世纪中叶以后形成的传播学与社会学的交叉学科,学界尚未对其提出确切的定义,其核心内涵是运用社会学与传播学的理论分析、解释、发展和研究传播与社会之间相互影响的各种问题,由于其将传播视角与社会方法结合,因此也被称为“传播社会学”或“传媒社会学”。
就媒介社会学的理论体系而言,其所涉内容较广且没有具体的理论边界,因此通常被视作剖析问题的研究范畴或视角,其贡献在于摒弃了传播中心论,以更加动态与宏观的视野考量媒介。因此媒介社会学强调媒介系统与各类社会系统间的互存性依赖,注重把作为社会过程的大众传播看作各种社会关系的中介。邵培仁、展宁指出,只有让媒介跳出单纯的“媒介—受众”或“媒介—权力”模式,将其置于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所产生的生产及再生产的考量中,才能够避免陷入“传播本质主义”,实现媒介的“非中心化”[1],以实现传播学、社会学的对话与共同进步。
媒介的传播活动从来都是社会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在多元因素的交错干预下,社会学的背景无疑对新闻传播研究具有绝对的引申作用,引入媒介社会学视角进行跨文化研究,能够从更宏观的层面探究媒介与社会的互动与交融。
溯源学科背景,跨文化传播的学术源头驳杂,不仅具有人类学的渊源,还汲取了哲学、社会学中的养分,旨在考察不同文化群体或个人如何在互动中呈现文化差异及适应策略,以及此类差异如何影响特定语境中的传播效果。
爱德华·霍尔以“文化即传播、传播即文化”的表述界定了文化与传播的关系,开创了跨文化传播研究领域的先河,他强调文化决定人们对时间和空间的理解,不同的理解导致了跨文化人际交流的困难[2]。
视角回归国内,中国的跨文化传播研究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党的十七大报告把“提髙国家文化软实力”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中国文化的跨文化传播由此成为学界研究的一大方向。从研究主体看,中国跨文化研究对象渐趋多元,从政府、主流媒体等转向企业、个人、民间组织等均有涉足;在研究内容上,学者多聚焦于影视传播、文学典籍、非遗传播等,关注如何利用文化符号增强中国文化在跨文化传播中的文化认同。陈文胜等指出社交媒体的广泛使用不仅改变了文化传播的范式与传播环境,也开始成为国际传播的主渠道与主战场[3]。但也不乏西方学者认为中国跨文化传播“无力”,作用十分有限。面对外界的质疑,王晓路认为要从学理性要素入手探索语言的跨文化理解、诠释与有效交流等问题[4]。
(一)微信公众平台:对外话语的传声筒
微信公众平台属于微信内部开发和拓展的附属功能,自微信升级5.0版本后,微信公众账号被划分为服务号与订阅号,前者提供生活服务,后者提供资讯内容。微信公众平台涉及跨文化传播的内容主要基于订阅号发送,而基于创建者的身份背景可以大致将微信公众平台划分为两类,一是由旅居中国的外国人自建的公众号,二是由中国官方创立的对外宣传公众号。就前者而言,杜国东肯定了“海外传播官”洋网红对于促进中外沟通的显著作用,认为他们的存在形成了国际传播“复调”[5]。
“Shameless Plub”(厚脸皮的多布)是由一位居住在北京的美籍人士在2015年建立的个人公众号,其以输出现代中国的社会热点话题与民间文化为运营核心。基于微信公共平台的广泛影响力,“Shameless Plub”以其犀利幽默的语言叙事与紧随文化潮流的选题内容吸引了大批外籍微信用户的关注,在微信公众号上建立了跨文化传播的新型模式,利用有限的资源填补了我国社交媒体文化输出的空白,增强了国际影响力。而“China Daily”(中国日报)公众号作为中国官方英文媒体,“让世界了解中国,让中国走向世界”是该账号的核心理念,因而运营团队向海内外用户发布最权威、最专业的中国信息的同时,也注意融合东西方文化思维的多样性。
(二)微信朋友圈:異质语境下的虚拟社区
微信朋友圈是微信于2012年4月19日推出的社交功能,用户可以通过朋友圈即时发布个人状态,好友可以看到这些动态并进行点赞和评论,通过将用户关系网拓展至线上的方式使虚拟社交圈与现实社交圈相融合。赵军奇认为朋友圈突破了现实人际交往的时间、空间、渠道的多重限制,在此过程中的互动对克服文化障碍十分重要[6]。
据全球移动社交市场研究报告显示,微信在全世界拥有数百万活跃用户,在中国以外拥有超过7000万活跃用户。基于庞大的活跃用户资源,微信在用户凝聚力方面具有其他应用无法比拟的内在优势。目前,微信朋友圈在跨文化传播中发挥的强关系连接作用主要体现在来华留学生群体上。阿提夫·乌尔·拉赫曼等发现,巴基斯坦学生了解中国最重要的社交媒体软件就是微信,且这些学生对中国文化的适应情况与微信的使用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他们使用微信的习惯也在逐渐构筑归属感与社区意识[7]。
(三)微信聊天群:文化交流的集体空间
微信聊天群是微信提供的多人聊天交流服务,它已成为流行的群体生活方式,是一种新型的网络群体生活。与现实生活中的亲友、同学、同事、同乡等基本交往对象一样,微信群也以“圈子文化”为基础,围绕亲缘、业缘、友缘、地缘等实体关系建立联系。任何一个微信用户都可以随时随地发起三人及以上的群聊并建立新的群,通过整合现实群体生活资源,形成朋友群、同学群、单位群、老乡群等不同类型、不同议题的微信群。
对于旅居中国的外籍人士而言,他们不仅能够通过微信群内的聊天记录揣测群成员的年龄、性格、兴趣等个体特征,还能够通过文字、语音、表情包等多种文本符号的传情达意了解群成员间所属国家的文化,同时为他们提供交流文化差异的空间。
叶飞以活动理论和个人学习环境理论为依据,通过调查上海交通大学初级班语言生在微信群聊中的汉语学习情况发现,留学生可以在微信群聊中锻炼汉语表达能力,实践课堂所学知识,从而提升汉语语篇表达能力[8]。因而以学习汉语为主题的微信群聊可以被当作外籍人士的新型学习场景,每个学习者既是信息发布者也是消费者,在社会性的交流空间中实现了“创造”与“消费”的融合。
(四)微信视频号:跨越语言壁垒
微信视频号于2020年1月上线,它是基于微信的社交推荐机制继“朋友圈”之后形成的“视频圈”,每个视频都可以在朋友点赞的情况下推荐给朋友的微信好友,同时还能链接公众号,全方位打通微信生态圈流量矩阵之间的互联互通。约翰·伯杰在《观看之道》中指出“观看先于言语”,这道出了人们获取信息的基本逻辑。微信视频号以浓缩的时长呈现、简短的文字表达、较少的语言对话形式传递概念、观念与感情,作为意义的表征突破了语言文字壁垒,从而对海外网友产生感官刺激,进入感知的第一步。
叶倩倩分析了李子柒微信视频号中国文化的跨文化传播,指出其以较少的语言表达与连贯的故事叙事提升了海外网友的感知欲与认知度,且视频中颇具美学色彩的影视画面在刺激的基础上拓展了海外用户的感知,从视频前台描绘的意向延伸到后台对摄影师的赞赏,从而进入获取信息、生成概念阶段,提高了中国文化故事的落地率,降低了文化折扣[9]。为了进一步提升海外网友的观看体验,中国日报客户端视频号在关于中华传统文化的视频中会添加针对关键意向的英文释义,双语翻译能够携带视频语言无法传递的语际信息,旨在减少因中外语言文字差异导致的理解障碍,从而提高中华文化的传播力。
微信作为目前国内社交应用圈的前列者,因其庞大的用户数量和丰富的应用功能使其在跨文化传播中存在诸多优势,但也需要警惕,微信在跨文化传播中仍然存在监管缺位、本土语言自身局限、交流介质欠缺等问题。近年来,微信公众平台涌现了大量以跨文化传播为旗号的运营账号,但快速扩张的背后,也发现缺乏完善的网络立法体系支撑,文章剽窃和版权归属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洗稿行为层出不穷,这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从事跨文化传播的微信公众号运营者的创作热情,对输出文章的数量和质量都造成了影响。此外,微信因其庞大的用户数量导致用户分层不明确,信息源也呈现繁杂的特征。王苗妃等指出,微信群聊是失实信息传播的灰色地带[10]。
在美华人常常从微信群中了解社会热点,这些微信群中既有属于强关系的家人、朋友群,也有属于弱关系的社区群,人数可多达数百人,在微信群传播的信息会更容易不加核实地被成员相信并传播,使得微信群成为酿成谣言的重要渠道。
在技术特性上,虽然微信公众平台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媒体平台,但在未来研发上仍然需要改进的问题。如在内容呈现方面,跨文化传播的更好实现需要投票系统、数据分析系统和视听系统等更全面的多媒体模式;在用户的交互界面上可以设计更符合外籍人士使用习惯的版本呈现。微信朋友圈、微信聊天群等突出的熟人社交属性体现了国人与亲朋好友维持关系的集体主义的传统价值观念,与推崇个体主义价值观国家的用户观念相悖,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他们的使用体验。
只有重视微信平台在内容和形式上的跨文化传播困境,才能够在“地球村”愈发成为现实的背景下,让微信始终保持社交媒介顶层的地位。只有顺应传播格局的变迁,顺应技术和信息流动的需要,才能为跨文化传播行为提供一个可行、可信、可用的优质平台时,使其获得可持续发展。
由此观之,微信中的跨文化传播是逾越异质文化边界的人的互动,需要健全的传播机制使信息在交流的基础上达成意义的分享,而分享的过程往往需要经历对抗、协商与认同。当前,学者基于微信或跨文化传播开展的课题研究虽不在少数,但将二者结合,将目光聚焦至微信的跨文化传播研究领域时,文献内容匮乏且单一。如今,随着全球范围内跨文化传播实践日益广泛深入,中国开展海内外的交流与对话已成为常态,为跨文化研究在本土的开展提供了绝佳的“问题场域”与实践途径。
因此,以微信为媒,从全局视角分析其在跨文化傳播中所彰显的中国特色,不仅能够填补现有研究的空白,为学科的建设与发展提供借鉴意义,也可以管窥中华文化的影响力与认同感,为塑造中国现代文明新形象提供借鉴之思,向世界文化贡献中华文明的智慧。
参考文献:
[1] 邵培仁,展宁.探索文明的进路:西方媒介社会学的历史、现状与趋势[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2(5):57-71.
[2] 爱德华·霍尔.沉默的语言[M].刘建荣,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206.
[3] 陈文胜,孙壮珍.论社交媒体时代中国文化软实力的对外传播[J].天津行政学院学报,2018,20(1):36-42.
[4] 王晓路.“中国文化走出去”语境下跨文化传播的基本问题:以“龙”和“Dragon”为例的词语文化轨迹探讨[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6):116-124.
[5] 杜国东.试析如何发挥洋网红在中国国际传播中的作用[J].国际传播,2019(6):67-77.
[6] 赵军奇.微信朋友圈情境与个人角色和行为变化的关系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7.
[7] 阿提夫·乌尔·拉赫曼,吴月华.社会媒体对跨文化适应的影响[J].全球媒体杂志,2020(35):216.
[8] 叶飞.微信群聊中的汉语学习调查分析[J].语文学刊(外语教育教学),2016(7):167-168,170.
[9] 叶倩倩.社交媒体语境下中国文化的跨文化传播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20.
[10] 王苗妃,唐郝.浅谈美国华人圈中微信失实信息的传播:以2016年2.15洛杉矶华人车祸案及其相关微信文章为例[J].传播与版权,2018(10):172-173.
作者简介 尚荃,学士,记者,编辑,研究方向:新闻传播实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