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琳 彭冬冬
(1.福建师范大学协和学院 福建福州 350108;2.中共福建省委党校生态文明教研部 福建福州 350108)
“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提出的旨在深化沿线国家间的合作,实现互利共赢的新合作平台。“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1]。海关数据显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额由2013年的5691.9亿美元增长至2020年的9837.6亿美元,出口占比也由2013年的25.7%上升至2020年的30.3%。随着全球价值链分工的演进,中间产品跨越多个国界的现象越来越普遍,很多产品的价值来源实际上涉及多个国家(地区),而不是仅由最终出口该产品的国家(地区)所有,以贸易总值为基础的贸易统计已不能反映当前以全球价值链为基础的国际贸易的实际情况,增加值贸易核算成为学者研究的重点[2-3]。因此,很有必要从增加值贸易的视角考察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关系。现有研究发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增加值贸易联系日趋紧密,中国、俄罗斯、印度等国家占据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贸易网络的核心地位并发挥着“桥梁”作用[4-6]。
然而,只要进行贸易活动就会产生成本,而环境成本是贸易成本的重要组成部分[7]。在“后京都时代”,贸易引致的二氧化碳排放是学者非常关注的贸易环境成本[8-9]。已有文献发现,中国增加值出口贸易碳排放强度呈下降的态势,但是仍然高于美国等发达国家[10-12]。2017年5月,环境保护部、外交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商务部联合发布了《关于推进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指导意见》,提出通过推进绿色贸易发展来推动绿色“一带一路”建设。中国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引领者、贡献者和重要参与者,在扩大与“沿线国家”增加值贸易规模的同时,必须以降低增加值贸易的碳排放为重点,缓解增加值贸易的环境压力,这对于中国引领绿色“一带一路”建设,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的意义。在此背景下,本文以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表征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借助投入产出分析、结构分解以及回归分析等方法,从特征事实和影响因素两个方面研究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碳排放强度,最终就如何降低中国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进一步推动绿色“一带一路”建设提出对策建议。
相较已有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可能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拓展了现有文献的研究视角。现有研究侧重于对中国总体增加值出口贸易碳排放强度进行分析,本文则细致地考察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碳排放强度。二是揭示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碳排放强度变动的内在机制。本文不仅使用结构分解法测度出影响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直接因素,还通过回归分析识别出影响碳排放强度的内在因素。
假设世界上有m个国家,每个国家有n个行业,基于多区域投入产出表,可以把国家-行业层面的产出表示为:
其中,X为m×n行的产出列矩阵,其元素Xi(n×1阶)表示i国的产出矩阵;A为m×n阶直接消耗系数方阵,其元素Ahj(n×n阶)表示国家j单位产出对国家h生产中间产品的直接消耗量;Y为m×n行的最终需求列矩阵,其元素Yj(n×1阶)表示国家j最终产品的总出口总额。经过变形,公式(1)可以转换为:
其中,B为 (mn×mn阶)完全消耗系数矩阵,其元素Bhj(n×n阶)表示国家j单位最终产品对s国产出的完全消耗量。令V为增加值系数矩阵、F为直接碳排放系数矩阵、E为出口矩阵,即:
其中,增加值系数矩阵中的元素Vmi(1×n阶矩阵)表示国家i增加值与其总产出的比值;直接碳排放系数矩阵的元素Fi(1×n阶矩阵)表示国家i二氧化碳与其总产出的比值;出口矩阵的元素Ei(n阶对角矩阵)表示国家i的出口额。根据公式(2)-(3)可得增加值出口矩阵(mn×1阶)和出口引致的碳排放矩阵(mn×1阶)分别为:
其中,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矩阵的元素Pi(n×1阶矩阵)表示国家i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其数值越大,意味着国家i单位增加值出口所引致的污染物排放越多,国家i行业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越高。
本文数据来自澳大利亚研究委员会开发建立的多区域投入产出数据库(Eora 26)提供的2000—2015年189个国家(地区)26个行业层面的区域投入产出表和环境账户(鉴于数据可得性,本文能获得的最新数据为2015年数据)。在Eora 26数据库提供的26个行业中,因为再进出口业在投入产出表中存在大量负值和零值,本文将其删除,最终保留了25个行业,并将食品和饮料制造业等8个行业归为制造业,将建筑业等12个行业归为服务业,其他行业则包括农业、捕捞业、采掘业、再生资源回收业以及电力、煤气和水的生产和供应业。因东帝汶的数据未包含在EORA 26数据库中,本文最终选取了64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
根据公式(5),本文测度了2000—2015年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见图1)。从图1可以看出如下两个方面。其一,2000—2015年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总体呈下降的趋势,由2000年的384.03千克/百美元下降至2015年的127.79千克/百美元,表明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在不断下降。其二,2000—2015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变动呈现阶段性的特征。2000—2004年的碳排放强度并未明显下降甚至有所上升,这主要是因为我国处于加入WTO初期,各行业粗放式发展使得二氧化碳的排放量迅速上升。从2005年开始,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快速下降,主要是因为在2005年以后中央政府强化了对污染物排放的管理,推动各行业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比如在2005年底,国务院出台了《国务院关于落实科学发展观加强环境保护的决定》,把污染物减排的情况作为部分地区领导干部考核的重要内容,实行“一票否决”制。
本文还测算了世界其他主要国家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见表1)。从表1可以看出,2000—2015年世界其他主要国家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均呈下降的态势,其中,俄罗斯、巴西等中等收入国家碳排放强度下降幅度高达70%以上,法国、英国、德国等高收入国家碳排放强度下降幅度高达50%以上①。通过比较可以发现,我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仍然相对较高。一方面,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要远远高于美国、德国、日本、英国、法国和韩国等高收入国家,其中,2015年中国的碳排放强度是法国的5倍多。另一方面,即使相较于其他中等收入国家,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并不具有明显优势。其一,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高于墨西哥、巴西等中等收入国家。其二,尽管中国碳排放强度低于印度、俄罗斯等中等收入国家,但由于直接排放强度的降低,2000—2015年印度、俄罗斯等国家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迅速下降,其与中国的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表 1 世界其他主要国家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单位:千克/百美元
接下来,本文将分析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行业差异(见表2)。第一,就变动趋势而言,2000—2015年除了再生资源回收业,中国其他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都呈现下降的态势,其中捕捞业、运输服务业、私人家庭作为雇主的服务业、其他服务业、农业等行业降幅最为明显,均在73%以上。第二,在所有细分行业中,电力煤气和水的生产供应业、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制造业以及金属制品业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较高。这是由这三个行业的生产特征和中国电力供应格局所决定的:一方面,这三个行业的再生产过程中都需要大量使用电力;另一方面,使用煤炭的火力发电仍然是中国电力供应的主力,火力发电占总发电数量的比例在70%以上。因此,推动新能源成为电力供应主体,对于中国降低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具有积极的作用。第三,从行业大类看,相较于制造业,服务业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更低,且碳排放强度的下降幅度也更大。
表 2 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单位:千克/百美元
表2显示,中国各个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存在较大差异,因此,中国在降低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时必须高度关注部分重点行业。为识别出重点行业,本文以2015年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和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额的中位数划分象限(见图2)。很显然,位于第一象限的行业就是那些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较多且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高的行业,也就是需要我国着力降低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行业。图2显示,中国要降低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需要重点关注并努力降低电气和机械制造业、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制造业、纺织和服装制造业、金属制品业、运输服务业、运输设备制造业、其他制造业、采掘业和食品和饮料制造业这9大行业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这9大重点行业囊括了制造业中的7个行业,可见,推动制造业的绿色转型是中国引领和推动绿色“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工作。
最后,本文考察了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国别差异(见表3)。第一,就国家收入水平的差异而言,相较于低收入沿线国家,中国向中等收入和高收入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更高。这可能是因为国家间的专业化生产分工所决定的,中高收入国家专业化生产高技术复杂度产品,而低收入国家专业化生产低技术复杂度产品。因此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格局中,相较而言,中国会向低收入沿线国家出口更多技术复杂度高的产品,而向中等收入和高收入沿线国家出口更多技术复杂度低的产品。而表2的数据也清晰显示,生产高技术复杂度产品的行业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更低。第二,就国家地理位置的差异而言,相比于中亚、西亚、南亚等地区的沿线国家,中国向东盟、中东欧、其他地区(包括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和摩尔多瓦等四个不能纳入其他区域的国家)等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整体上更高,而且随着时间推进,这一差异更加明显。综上,为了降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我们可以从优化中国向东盟、中东欧、其他地区等的出口贸易结构着手。
表 3 中国向各类“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单位:千克/百美元
为了探讨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变动的直接驱动因素,我们将相邻两年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比值(R)分解为四个部分:
其中,Rf是直接碳排放系数效应,表示由直接碳排放系数变化引起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变化;Rv是增加值系数效应,表示由增加值系数变化引起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变化;Rb是中间品投入结构效应,表示由中间品投入结构变动引起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变化;Re是出口规模效应,表示由出口规模变动引起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变化。接下来本文对公式(8)两边同时取自然对数,将各个效应对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贡献转换成和的形式:
表4报告了2000—2015年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结构分解结果。可以看出:第一,平均而言,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下降主要是由直接碳排放系数的变动引起的,而增加值系数效应、中间品投入结构效应和出口规模效应的变动则会提高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再生资源回收业,其直接碳排放系数效应、增加值系数效应、中间品投入结构效应和出口规模效应均会提高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二,从行业大类来看,服务业直接碳排放系数效应和增加值系数效应皆有利于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下降,而制造业仅有直接碳排放系数效应会推动碳排放强度下降。第三,从行业细分来看,运输服务业、农业、公共管理行业这三个行业的直接碳排放系数效应对中国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下降的促进作用较大,捕捞业、纺织和服装制造业、私人家庭作为雇主的服务业等三个行业的增加值系数效应对碳排放强度下降的推动作用较大,仅有电力、煤气和水的生产和供应业的中间品投入结构效应和出口规模效应有利于中国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下降。
表 4 (续)
表 4 2000—2015年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结构分解
通过上述结构分解,本文发现了促进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下降的直接因素,但结构分解的结果无助于从各行业内部了解哪些因素会影响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要降低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的环境成本,更好地引领和推进绿色“一带一路”建设,需要找到影响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变动的内在因素,为此,本文建立以下回归模型:
其中,i表示行业,t表示年份,ηi表示行业的固定效应,ηt表示年份的固定效应,µit为随机误差项。pit为被解释变量,表示t年中国i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现有研究发现,对外开放程度、行业投入结构等是影响行业碳排放强度的重要因素[13-15],同时基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拟重点考察的解释变量有:离岸外包(import),用各行业从国外进口的中间投入占其总中间投入的比重来衡量;国际市场占有率(ms),用各行业的出口额占全世界该行业总出口额的比重来衡量;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gvc),其计算公式为gvc=ln(1+IV/E)-ln(1+FV/E),其中,IV和FV分别表示各行业出口额中的国内增加值和国外增加值,E为各行业的总出口额,gvc的数值越大表明该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越高;国内市场规模(scale),用各行业的国内市场总销售额来表示,单位为亿美元;投入服务化(service),用各行业服务投入占其总中间投入的比重来衡量。计算各个变量的所有数据均来自Eora 26数据库中的投入产出表,表5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 5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在进行回归分析以前,本文对模型进行了检验,发现模型存在异方差、截面相关和序列相关的问题,为此本文使用基于面板数据的广义最小二乘法(GLS)进行精心估计。表6报告了基于公式(10)的估计结果,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四点。第一,离岸外包程度的提高可以显著地降低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这可能是因为,离岸外包可以通过直接转移生产工序实现二氧化碳排放的转移,还可以通过获取国外先进的中间产品,提升行业出口的增加值率或对降低行业对高能耗原材料的依赖,进而降低行业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二,国际市场占有率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高也有助于降低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这可能是因为,国际市场占有率和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越高的行业越有能力引领和进行绿色转型,降低本行业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三,国内市场规模扩大能促使企业通过加大研发投入、虹吸创新要素等途径推动本行业技术革新升级,进而显著降低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四,投入服务化程度的提高可以通过提高各行业的生产效率、替代能源要素等途径,显著降低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
表 6 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内在影响因素
在前面的研究中,本文发现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存在较大差异,降低制造业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是关键。因此,接下来本文将研究两个问题:各内在因素对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影响是否存在行业差异?哪些因素能显著降低中国制造业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为此,本文将其他行业作为参照组,在回归方程中引入各个解释变量与制造业虚拟变量(man)的交乘项、各个解释变量与服务业虚拟变量(ser)的交乘项,表7报告了相应的估计结果②。从表7我们可以看出五个方面:第一,离岸外包程度的提高可以显著降低制造业和服务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其中服务业尤其明显;第二,国际市场占有率的提高对制造业和服务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抑制作用较小;第三,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高可以显著降低制造业和服务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其中服务业尤其明显;第四,国内市场规模的扩大对制造业和服务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抑制作用较小;第五,投入服务化程度的提高可以显著降低制造业和服务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其中制造业尤其明显。因此,推动制造业发展离岸外包、提高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的分工地位以及引导服务业向制造业的融合渗透是我国降低制造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重要政策方向。
表 7 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内在影响因素的行业差异
本文用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表征增加值出口贸易的环境成本,基于Eora 26的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测度了2000—2015年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环境成本。结果显示:第一,2000—2015年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总体呈下降的趋势,下降幅度在60%以上,但是相较于高收入国家和部分中等收入国家,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仍然较高。第二,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存在明显的行业差异。从行业大类看,服务业比制造业向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更低;从细分行业看,电力、煤气和水的生产供应业、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制造业以及金属制品业的碳排放强度较高;要降低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需要重点降低电气和机械制造业、石油、化工和非金属矿物制造业等行业的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第三,从国别差异看,相较于低收入沿线国家,中国向中等收入和高收入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更高;相比于中亚、西亚、南亚等地区的沿线国家,中国向东盟、其他地区、中东欧等地区的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更高。
本文使用结构分解法和回归分析识别出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直接影响因素和内在影响因素。结果表明:第一,中国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的下降主要由直接碳排放系数的变动引起的,而增加值系数效应、中间品投入结构效应和出口规模效应的变动会提高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二,离岸外包程度、国际市场占有率、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以及投入服务化程度的提高和国内市场规模的扩大均可以显著降低中国各行业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其中离岸外包、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和投入服务化程度的提高对降低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出口碳排放强度影响最为明显。
本文的研究结论蕴含着较强的政策导向,为低碳背景下推动我国降低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增加值出口的环境成本提供了行之有效的路线。第一,推动重点行业的深度减排,即重点做好电气和机械制造业等9大行业的减排工作。第二,推动企业进行离岸外包。由于国外在某些生产工序上具有低碳比较优势,中国企业进行离岸外包不仅可以将国内高耗能的工序转移到国外从而降低总的碳排放,也可以使自身专注于低排放、高附加值的生产工序,进而降低增加值出口的碳排放强度。第三,推动制造业投入服务化转型。提升制造业投入服务化水平不仅可以直接减少资源能源等要素投入,降低碳排放,还可以通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能力等途径进一步降低制造业企业的碳排放,提升企业出口增加值率。第四,推动企业进行价值链升级。在全球价值链分工模式下,价值链的两端主要是研发、复杂零部件设计、品牌、专业服务等高增加值低碳排放环节,因此推动企业向价值链的两端延伸有助于降低出口碳排放强度。
注释:
① 世界银行根据2018年各个国家(地区)的收入水平,将各个国家(地区)划分为高收入国家(地区)、中高收入国家(地区)、中低收入国家(地区)、低收入国家(地区),其中,中高收入国家(地区)与中低收入国家(地区)合称中等收入国家(地区)。
② 其他行业包括农业、捕捞业、采掘业、再生资源回收业、电力、煤气和水的生产和供应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