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亚男,沈映君,王 茜,高 凌,余丽萍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
农业农村部远洋与极地渔业创新重点实验室,上海 200090)
冰岛位于北大西洋中部,为欧洲第二大岛,面积10.3×104km2,属寒温带海洋性气候,气候相对温和[1]。冰岛海岸线长约4 970 km,墨西哥湾暖流遇欧洲大陆向北,在此与南下的北冰洋寒流相汇,海洋渔业条件十分优越,渔场面积达758 000 km2。冰岛渔业资源丰富,沿海鱼类有150余种,重要经济鱼类10余种,此外还有丰富的甲壳类、贝类等渔业资源[1-2]。冰岛西北部和东部峡湾曲折,陆地上地热资源丰富,无论是峡湾养殖还是陆基养殖,都具有良好的条件。渔业是冰岛重要的经济支柱,冰岛政府十分重视渔业发展,重视保护和科学利用其渔业资源,其渔业产量、技术水平都处于世界前列。
冰岛是世界重要渔业国家之一,也是重要的环北极圈国家之一,中国和冰岛于1971年建交,2013年签订双边自贸协定,两国有着良好的经贸和科技合作。了解冰岛渔业发展情况,学习他们的发展经验,加强两国经贸技术交流,对于推动我国传统渔业转型升级,推动渔业“走出去”,参与开发利用北极资源,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对海洋与渔业的影响都具有重要意义。
冰岛四面环海,其渔业产量主要来自于海洋捕捞。冰岛是欧洲重要的海产品生产国,也是世界重要的渔业国家,其捕捞产量仅次于俄罗斯和挪威,位列欧洲第3位,世界第19位(2017—2019年)[3]。
与海洋捕捞相比,冰岛内陆捕捞只占极小的一部分。20世纪90年代初期,其内陆捕捞曾经有过一个短暂的高峰,但最高年捕捞量也仅有907 t(1993年),进入21世纪后,其捕捞量骤减至每年200 t左右[4]。因此,本文重点介绍冰岛的海洋捕捞情况。
1980—2019年的40年中,冰岛的海洋捕捞产量经历了4个主要时期(图1)。20世纪80年代,尽管1982—1983年受毛鳞鱼产量大跌影响,其捕捞量曾经历短暂低谷,但其海洋捕捞年产量基本维持在150×104t左右;90年代,冰岛海洋捕捞业迎来黄金时期,捕捞产量飞速提升,最高年产量达到221×104t(1997年),其他年份也均超过150×104t,90年代后期基本维持在200×104t左右。2002年以后,随着冰岛对海洋资源及生态环境的重视,以及冰岛经济对海洋渔业依赖度的减少,冰岛渔业捕捞量总体呈下降趋势,从高峰期的年产量200×104t以上减少近一半,2010年仅有106×104t;2011—2019年,冰岛海洋捕捞产量总体呈缓慢震荡下行趋势,2012年曾达到144×104t,接近20世纪80年代水平,但到2019年,则仅有90×104t,为21世纪以来的最低值,与2002年213×104t的峰值相比,减少了57.7%。
图1 1980—2019年冰岛海洋捕捞产量Fig.1 Marine capture production of Iceland during 1980—2019
冰岛主要经济鱼类有大西洋鳕(Gadus morhua),黑线鳕(Melanogrammus aeglefinus)、绿青鳕(Pollachius virens)、蓝 鳕(Micromesistius poutassou)、大西洋鲱(Clupea harengus)、马舌鲽(Reinhardtius hippoglossoides,又称格陵兰大比目鱼)、鲭鱼(Scomber scombrus)和毛鳞鱼(Mallotus villosus)等。此外还有北方长额虾(Pandalusborealis)、挪威海鳌虾(Nephrops norveigicus)和多种经济贝类等[2]。
毛鳞鱼是冰岛主要的中上层捕捞品种。受北大西洋渔场资源变动影响,毛鳞鱼产量变化波动较大,最高峰时曾达到110×104t(2002年),但自2006年以来,毛鳞鱼的资源量一直在下降,近年来其捕捞量只维持在10×104~20×104t,而2018/2019和2019/2020 2个捕捞季则没有进行毛鳞鱼捕捞[5]①注:本文所引用的冰岛渔业相关数字,除另有标注外,均来自于文献[5]。。
受全球气候变暖影响,北大西洋上的鲭鱼渔场逐渐北移,进入冰岛专属经济区和周边海域,成为冰岛的重要捕捞对象。2005年,冰岛的鲭鱼捕捞产量仅为5 651 t,到2009年猛增至11.5×104t,此后逐渐达到每年13×104~17×104t,成为冰岛海洋捕捞业的重要支柱[6]。此外,大西洋鲱和蓝鳕也是冰岛重要的中上层鱼类捕捞品种。这两种鱼与鲭鱼一样,都是由冰岛与东北大西洋其他渔业国家(如挪威)共同分配捕捞限额的品种,捕捞量受每年协议捕捞限额影响较大。
进入21世纪以来,冰岛底层鱼类的总捕捞量基本维持在每年50×104t左右。大西洋鳕是冰岛价值最高的捕捞鱼类,但捕捞量变化较大,20世纪末曾达到26×104t的高点(1999年),但2008年仅为15×104t,此后逐渐恢复,2020年达到近28×104t。
黑线鳕在2004—2009年捕捞量较高,年均捕捞量达到9.5×104t,但到2020年,捕捞量已下降近一半,为5.4×104t。
平鲉是冰岛著名的海产品,冰岛附近海域的平鲉有3种,分别为金平鲉(Sebastes norvegicus),尖吻平鲉(S.mentella)和北海平鲉(S.viviparus),统称为冰岛红鱼。在21世纪初,其年捕捞量约为2.3×104~4.8×104t,但近年来,其捕捞量呈急剧下降趋势,2019年仅为236 t。为保护红鱼资源,2020/2021捕捞季海洋管理委员会(Marine Stewardship Council,MSC)不建议开展冰岛红鱼捕捞。
鲆鲽鱼类捕捞量较为稳定,约为每年2.0×104~2.7×104t。
早在20世纪70年代,冰岛就已经开始了水产养殖,但发展一直较为缓慢,到20世纪90年代末期,年产量也不足4 000 t。进入21世纪后,在加强海洋资源环境保护、减少捕捞强度的大趋势背景下,冰岛大力发展水产养殖业。2004—2005年产量达到一个小高峰,超过8 000 t,随后有所下降,2008年仅有4 900 t,此后一直到2011年都维持在5 000 t左右。从2012年开始,随着大西洋鲑(Salmo salar)养殖量的增加,2016年冰岛养殖总产量首次达到1.5×104t,次年即突破2×104t,2018年略有下降,2019年再次回升,超过3×104t,到2020年,冰岛养殖渔业总产量已到达4.06×104t,与2000年(3 623 t)相比,增长超10倍。
鲑鳟鱼类是冰岛水产养殖的支柱产品,主要是大西洋鲑、北极红点鲑(Salvelinus alpinus)和虹鳟(Oncorhynchus mykiss)。
冰岛养殖北极红点鲑起步较早,2008年已达到3 100 t,占当年养殖渔业总产量的63.3%,但多年来养殖规模并未出现大规模增长,2020年养殖产量为5 500 t,虽然比2008年增长了77.4%,但在养殖总产量中所占的比重却下降到了13.5%。
对冰岛养殖产量增长贡献最大的是大西洋鲑。与挪威相比,冰岛峡湾的大西洋鲑养殖条件较为恶劣,主要是海水温度相比挪威的主要海水养殖峡湾略低。冰岛从20世纪80年代即开始在海湾中试养大西洋鲑,但受品种与病害影响,一直不太成功;且由于冰岛的野生大西洋鲑种群保护相关法令,许多峡湾地区禁止养殖大西洋鲑,因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冰岛大西洋鲑总产量始终不高。2008年,大西洋鲑养殖年产量仅有300 t,仅占当年养殖总产量的6.1%。随着养殖大西洋鲑的种质不断改良,以及冰岛政府对东、西部峡湾地区开展养殖承载量评估,逐渐开放峡湾地区的大西洋鲑海上网箱养殖,从2012年开始,大西洋鲑养殖产量迅速提升,2017年首次超过1×104t,2019年超过2.5×104t,2020年达34 300 t,比2008年增长了100多倍,在养殖总产量中的比例达到了占绝对优势的84.5%。目前,挪威大西洋鲑养殖区主要集中在以海上网箱养殖为主的西北部峡湾地区和以陆基养殖为主的西南部首都附近地热资源丰富地区,在东部峡湾也有少量海上养殖。
近些年冰岛虹鳟养殖产量波动较大,极不稳定。2014—2015年为600~700 t,但在2016年急升至2 100 t,2017年更是达到4 600 t。但2018—2019年,随着冰岛政府放宽了大西洋鲑海上养殖许可限制,许多原本从事海上虹鳟养殖的企业由于虹鳟生长速度比大西洋鲑慢且市场价格低于大西洋鲑而放弃了虹鳟养殖,转而投向大西洋鲑生产,虹鳟产量急剧下降,仅为每年300 t,2020年增长至500 t。除鲑鳟类外,冰岛也有少量大西洋鳕、圆鳍鱼(Cyclopterus lumpu)、大菱鲆(Scophthalmus maximus)及塞内加尔鳎(solea senegalensis)等种类的养殖。其中大西洋鳕在21世纪前10年养殖量较大,2009年曾一度达到2 000 t左右,但现在已基本消失,塞内加尔鳎近年来养殖量较为稳定,2020年为300 t。
冰岛人口数量仅有37.6万人(2022年)[1],国内水产品市场消费能力有限,其捕捞及养殖的几乎所有水产品都用于出口,每年的水产品出口量因海洋捕捞,尤其是远洋捕捞产量的变化保持在60×104~80×104t,产品远销世界7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欧洲第二大渔业出口国,仅次于挪威。
尽管每年出口量因捕捞量不同而不断变化,但总的说来,冰岛水产品出口额在1990—2019年总体呈不断上升趋势(图2)。1990年水产品出口总额为12.4×108美元,此后一直到2001年,水产品出口总额始终在11.4×108~14.3×108美元浮动。2002—2008年,冰岛水产品出口总额呈现持续上涨趋势,2007年首次超过20.0×108美元大关,2008年达到20.9×108美元,比2002年(14.3×108美元)增长了46.2%。2008年后,受到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冰岛的水产品出口额也在2009—2010年出现短暂下降,年均约18×108美元。但也正是由于金融危机,冰岛金融业等新兴行业遭受重创,冰岛开始重新重视渔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大力发展渔业生产,2011年,其出口额就超过了危机前的水平,2019年,达到了23.6×108美元。
图2 1990—2019年冰岛水产品进出口贸易额Fig.2 Import and export values of Iceland fishery products during 1990—2019
2010—2019年冰岛海洋捕捞产量总体震荡下降的形势下(图1),冰岛水产出口总额的提升有很大一部分依赖于养殖产品的出口。冰岛养殖的大部分水产品均销往国外,2019年出口大西洋鲑2×104t,占出口养殖水产品总量的86.6%,其中有近1.8×104t为整鱼出口,占当年养殖大西洋鲑总产量的70%。2019年,冰岛养殖水产品出口额近250×108冰岛克朗(以2019年冰岛克朗兑美元平均汇率1:0.008162计算,约合2×108美元),10年内增长了12倍。
与出口额相比,冰岛水产品进口额一直很少,基本维持在每年1×108美元左右。
就出口量而言,挪威是冰岛出口水产品的第一大市场,主要出口种类为毛鳞鱼和鲱鱼,以及由这2种鱼类生产加工的鱼粉和鱼油。挪威是大西洋鲑养殖大国,这些出口品种主要用于挪威的大西洋鲑养殖业。
就出口价值而言,欧盟和英国是冰岛水产品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出口品种主要为高价值的鳕鱼、鲷鱼、红鱼等。冰岛每年向欧盟及英国出口共计30×104~40×104t水产品,其中,对欧盟的出口量占冰岛年出口水产品总量的37%~44%,出口额则占年出口总额的42%~48%;对英国的出口分别占总量的9%~13%和总额的15%~21%。
此外,美国以及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亚洲市场也是冰岛水产品的重要出口目的地。2018年,冰岛对亚洲的出口额为9 600×104欧元(约1.134×108美元),同比增长23%,亚洲市场超过英国,成为冰岛水产品的第二大出口目的地[7]。
2001—2010年,冰岛对中国水产品出口量始终徘徊在1×104t左右。2011年后,出口量迅猛增长,尤其是2013年冰岛与中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以后,冰岛水产品比以前更容易进入中国市场,2018年,冰岛出口到中国的水产品超过4×104t,2019年虽略有回落,也接近3.5×104t,比2000年时增长了6倍。中国已成为冰岛水产品在亚洲最大的出口市场。
冰岛对中国出口的水产品主要为冷冻鱼类,如马舌鲽、鳕鱼、红鱼等。其中,冷冻马舌鲽是出口额最高的品种,2019年的出口额有35×108冰岛克朗(约合人民币1.97×108元);鳕鱼及鳕鱼制品的出口额也较高,为8×108冰岛克朗(约合人民币4 500×104元);冷冻红鱼的出口额大约为10×108~15×108冰岛克朗(约合人民币5 600×104~8 400×104元)。
2016年以来,冷冻毛鳞鱼的出口量也在急剧增加,但2019年有所下降,为12×108冰岛克朗(约合人民币6 752×104元)。
随着冰岛大西洋鲑养殖产量的大幅提升,冰岛大西洋鲑也开始进入中国市场,2019年冰岛大西洋鲑生产商Landeldi在冰岛南部沿海建立了一个年产5 000 t的大西洋鲑陆基生产基地,其主要目标市场即为中国[8],其他冰岛大西洋鲑养殖企业,如Arctic Fish,DBS Schenker等,也在努力将产品销往中国[9-10]。同一时期,冰岛出口到中国的冷冻甲壳类、贝类和软体动物类也出现了大幅增长。
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包括北欧主要渔业国家在内的全世界水产品生产、运输与销售都受到了巨大冲击[11-12],冰岛对中国的水产品出口量下降至2.3×104t,占当年出口总量的3.9%;出口额为86×108冰岛克朗(约合人民币4.4×108元),占出口总额的3.2%,在出口额国家市场排名中位列第10位,依然是冰岛在亚洲最大的水产品市场[13]。2021年,冰岛向中国的出口额为1.52×108美元,主要出口产品为水产品[1]。随着世界航运的逐渐恢复,预测冰岛到中国的水产品出口量和出口额还会继续增长。
冰岛于1975年确立了200 n mile专属经济区制度,1984年开始实行限额捕捞制度(total allowable catch,TAC),并在此基础上实行个体可转让配额制度(individual transferable quota system,ITQs),是世界上最早采用ITQs来管理其海洋资源的国家之一,并引起了很多关于渔业公平的争议[14]。为了防止配额过于集中在大的捕捞公司手中,冰岛规定,个人或法人实体或相关方拥有的渔船的总捕捞配额不得超过所有物种捕捞配额总量的12%(以鳕鱼当量计)。
尽管有一定的限制措施,但捕捞配额仍然逐渐向大公司和大渔船转移。2019年,拖网渔船平均船龄为21年,远低于其他捕捞中上层鱼类的机动渔船(27年)及沿岸渔船(37年)。以拖网船为例,自1990年代以来,冰岛的拖网渔船数量急剧下降,1990年,冰岛船队拥有111艘尾拖网渔船,到2019年,仅为45艘,但与此同时,每艘拖网渔船的平均允许渔获量大幅增加,2008/2009捕捞季每艘拖网渔船的平均捕捞限额为2 402 t,而在2020/2021捕捞季,这一限额达到了4 865 t,增加了138%。
对于这样的捕捞管理制度是否有利于资源保护一直存有一定争议,但这种制度有利于面积小、人口少的冰岛发展大型捕捞企业,提高捕捞效率,从而参与国际渔业竞争。大型渔业公司可以自行根据计划安排年度生产,使得捕捞季中每个月的捕捞量相对均衡,避免渔获物集中上岸造成加工压力,使得冰岛全年渔获量分布更加均衡。例如,2019年2—3月,冰岛大西洋鳕捕捞量占全年捕捞量的21.5%,而同一时期挪威的大西洋鳕捕捞量占全年捕捞量的38.6%,大量鳕鱼集中上岸使得挪威鳕鱼加工厂不堪重负,大部分渔获物未经加工便出口,影响了经济效益,而冰岛的鳕鱼因为月度捕捞量较为平均,避免了加工能力不足的问题,使冰岛在鳕鱼出口方面更具优势。
为推动养殖渔业科学有序发展,近年来,冰岛大力加强养殖渔业相关立法与管理工作。2019年新修订了《水产养殖法》,加强了对养殖鱼类基因混合风险的评估,授权建立水产养殖咨询委员会,加强对水产养殖活动监管等。
水产养殖咨询委员会由冰岛海洋研究所、水产养殖公司协会、全国渔业协会、冰岛市政协会、环境和自然资源部等相关部门和行业协会代表组成,对冰岛海水养殖区、养殖容量、养殖与野生种群遗传混合风险等提出科学建议。
冰岛养殖渔业管理的一个重要目标是保护冰岛独特的海洋生态与自然资源不受水产养殖的影响。因此,尽管冰岛开始水产养殖已有数十年的历史,从挪威引进大西洋鲑养殖技术也有很长时间,但直到2015—2016年,冰岛才开始逐渐放开海水养殖大西洋鲑许可。即便如此,目前,冰岛大西洋鲑养殖量仍未达到已发放养殖许可证允许的最大养殖量,更远未达到根据生态评估结果提出的养殖容量上限。此外,在冰岛,所有的水产养殖企业均需向政府交纳水产养殖环境基金,一方面用于支付对冰岛管辖范围内海域的使用补偿和管理费用,另一方面用于建立海水养殖基金,发展海水网箱养殖相关基础设施,推动水产养殖地区的经济发展。
渔业曾经是冰岛的支柱产业,20世纪末21世纪初,由于冰岛金融业等新兴行业的快速发展,渔业在冰岛国民经济中的地位迅速下滑。但随着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的爆发,冰岛宣布“国家破产”,渔业在冰岛经济中的地位又重新得到重视,冰岛渔业管理部门针对冰岛渔业面临的问题和挑战,积极调整政策,推动渔业全面发展。2019年,冰岛捕捞产量世界排名第19位,养殖产量虽然不高,但冰岛依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渔业国家之一。
全球气候变暖给全世界海洋环境造成了巨大影响,处在热带的小岛屿国家与靠近极地的国家受到的影响格外剧烈。历史上,冰岛曾一度受益于气候变暖带来的影响,如21世纪初,受全球变暖影响,北大西洋地区的鲭鱼渔场向北迁移,大量鲭鱼鱼群进入冰岛专属经济区及附近海域,使得冰岛在鲭鱼捕捞中获利,鲭鱼已成为冰岛最重要的中上层捕捞对象之一[5]。
但气候变化给冰岛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好处,海水升温、海平面上升和海冰缩减等改变,不仅会直接影响到北大西洋与北极渔业资源的种类习性及时空分布,而且还会通过对洋流、北极涛动、臭氧层等的影响间接地影响北大西洋与北极渔业资源的格局。有研究认为,气候变暖会使东北大西洋地区传统渔业资源,如牙鳕(Merlangius merlangus)等资源量下降,气候变化带来的洋流变化和极端天气也使得海洋捕捞的不确定性增加[15]。
为了应对气候变化对渔业带来的影响,冰岛政府非常重视减少渔业行为产生的温室气体排放。2020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冰岛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中,渔业的排放量占18%,其中渔船的排放量最大,约占总排放量的86%,因此,冰岛积极探索渔业活动减排。与许多国家由政府主导推动减排的方式不同,冰岛节能渔船与渔具的更新换代更多地是由渔业公司主动完成,这主要是因为ITQs制度的实施使捕捞配额集中到大公司,与中小捕捞企业或个人相比,这些大公司更有动力也更有能力使用节能材料建造的船只,并在渔业活动中采取更科学、更智慧的方式来规划渔船活动,从而降低油耗。冰岛的水产品加工企业也正在逐渐由石油转向电力,其排放量占渔业排放量的比例从20世纪末的约15%下降到目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政府层面,2020年,冰岛成立了渔业部门绿色行动工作组,就到2030年渔业部门减排的程度以及如何通过对企业实施财务激励来实现减排目标提出建议。此外,渔业管理部门还积极加强海洋研究和环境监测,积极联合其他环北极以及欧盟国家与地区的科学机构、渔业组织等开展海洋、海底资源的勘探、研究、监测与保护工作,推动可持续和负责任地利用海洋资源。
冰岛水产品的主要市场是欧盟、美国等发达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的消费者不仅对食品生产中的安全和卫生具有极高的要求,也越来越关注整个水产品价值链中的可持续性和环境问题。冰岛减少渔业排放的措施使得冰岛水产品更易获得可持续水产品认证,如MSC、ASC(Aquaculture Stewardship Coucil,水产养殖管理委员会)认证等,从而增强冰岛水产品在全球市场上的竞争力。
数字商务的飞速发展,使得消费者可以不受地理位置的限制而获得全球市场的优质水产品。冰岛大型渔业公司正在紧跟这种趋势,围绕新的商业模式制定发展框架,从整个价值链中的营销、包装、存储以及流程管理方面开展设计和优化。长期以来,冰岛的水产品多以原料的形式出口或以批发的形式直接出口至各大市场的销售商,同时,冰岛渔业公司外资占比较高,这使得冰岛水产品缺少直接面向消费者的有影响力的自主品牌。线上商务的发展使得渔业公司可以越过层层中间商,与普通消费者直接建立起联系,冰岛传统的渔业销售模式面临挑战和新的发展机遇,因此,冰岛政府和渔业公司正在积极努力加强冰岛渔业产品品牌塑造和推广,从而使冰岛水产品能够在网络购物环境中更具优势。
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流行使得消费者更加关注食品安全健康问题,因疫情而带来的流通受阻,也使得生产者和消费者更倾向于保质期长或运输距离短的产品。冰岛的水产品加工厂自动化程度高,工人与水产品的直接接触较少,产品可追溯性程度也很高,这使得冰岛水产品在疫情和后疫情时代更具竞争性。但疫情也使冰岛渔业公司意识到多元化产品以及非单一市场的重要性。因此,疫情之后,冰岛的大型渔业公司更加重视行业内的垂直整合,增加产品丰富度,加强对国外市场的信息跟踪与共享,积极开拓不同地区市场,从而可以对市场变化做出快速反应。
和挪威、丹麦等曾经以捕捞为主的北欧渔业国家一样,在资源环境的双重压力下,冰岛近些年也在大力发展水产养殖,目前大西洋鲑与虹鳟网箱养殖的产量远未达到管理部门已颁发的养殖许可证允许范围内的养殖数量,并且仍有新的养殖许可证在申请批复中,预计未来几年,冰岛的水产养殖产量仍将显著增长。
冰岛环境保护法律严苛,人工价格昂贵,因此,从一开始,冰岛水产养殖就借鉴挪威养殖经验,走的是生态可持续养殖路线。政府与水产养殖咨询委员会通过科学调查制定养殖规划,划定养殖区与养殖容量,与企业合作引进、培育水产养殖优质良种;养殖企业研发、引进先进的规模化、自动化养殖方式,研发抗病害养殖技术,尽可能减少人力成本,增加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过去,冰岛捕捞的水产品大部分以原料的形式出口或在其他登陆口岸进行加工,随着水产养殖产量的巨幅增长,冰岛自身水产品加工能力不足日见凸显。一方面,水产养殖产量的增加使得对水产饲料的需求大增,毛鳞鱼、鲭鱼等捕捞产品是生产鱼粉鱼油的主要原料,以往因加工能力不足,这些产品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挪威的加工厂进行加工。未来,这些渔获物在冰岛本土的加工率会大幅增加以满足水产养殖行业的需求。另一方面,养殖的水产品也需要加工以提升产品价值,冰岛计划大幅提升水产品加工能力,新建数个水产品加工厂,增加供应链上的产品包装企业等。
为增加产品利用度,减少渔业碳足迹,加工副产品的利用也成为新的增长点。在这方面,冰岛已经涌现出了许多新兴高科技企业,如2010年成立的Kerecis公司,利用鱼皮及其提取物生产用于伤口愈合的人造皮肤、伤口愈合喷剂等医疗产品,以及富含Omega-3脂肪酸的化妆品等。2021年,该公司生产的Kerecis Omega3 SurgiBindTM产品获得了美国FDA的授权,成为首个获准在皮肤移植中使用的鱼皮产品[16]。此外,还有利用鳕鱼皮生产明胶和水解胶原蛋白的Marine Collagen公司,利用鳕鱼酶生产护肤产品的Nordic Skincare公司和同样利用鳕鱼酶和新鲜海鱼及鱼骨生产调味品的Noreur公司等。
随着传统渔业资源的衰退,冰岛也在积极开发新的海洋资源,海洋藻类是亟待开发的对象之一。冰岛附近海域拥有大量冷水大型藻类资源,但目前冰岛海藻的年收获量仅为2×104t左右,其加工方式也较为简单,主要是干燥、粉碎的海藻制品等,产品附加值不高。冰岛正在积极探索海藻的高效利用,用于生产食物补充剂、食品、化妆品以及药物等。
2021年是中国与冰岛建交50周年,两国建交以来,双边往来不断发展。中国是冰岛在亚洲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冰岛在亚洲最大的水产品市场。2021年,中冰贸易额为3.59×108美元,同比增长74.6%,其中自冰岛进口额1.52×108美元,同比增长45.1%,主要为水产品。中国和冰岛在渔业领域有着良好的合作前景[1]。
气候变化对海洋生物和渔业的影响是全球科研工作者一直关注和研究的重要议题。冰岛地处北极圈边缘,欧美大陆的中线,是重要的环北极国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中国与冰岛虽相距遥远,国情不同,但两国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上有着共同利益。2012年,中国和冰岛签署关于北极合作的框架协议,国家海洋局与冰岛外交部签署海洋与极地科技合作谅解备忘录,“雪龙”号极地科考船首次访问冰岛,2018年,中冰北极科学考察站在冰岛北部城市阿库雷里的凯尔赫正式成立,两国在极地科学研究方面开展了广泛合作[17]。
中国虽不是北极国家,但与北极圈相距不到15个纬度,开展气候变化对渔业资源影响的研究,对于中国海洋捕捞业与海水养殖业应对气候变化问题具有重要的借鉴和参考意义。同时,了解极地海洋环境变化和资源变化也可以为中国参与和应对北极渔业问题、开发利用北极资源、开展与环北极国家的合作、参与北极治理积累资料,奠定基础[18-19]。
中国是冰岛水产品在亚洲的最大市场。2020年以来,尽管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冰岛向中国的水产品出口量受到一定影响,但随着冰岛水产养殖产量的迅速提升,中国这一潜力巨大的市场仍然对冰岛充满吸引力。而冰岛可持续模式下生产出的捕捞与养殖水产品,对于注重健康的中国消费者来说,也依然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对于丰富中国百姓餐桌,丰富水产品选择仍然具有重要意义。随着后疫情时代,世界航运贸易的逐渐恢复,可以预见,冰岛水产品向中国的出口量还会继续增长。
中国是世界水产养殖第一大国,对于养殖饲料行业的鱼粉鱼油产品需求缺口巨大,随着全球气候变暖,中上层鱼类资源向极地海域迁移以及冰岛水产品加工能力的提升,冰岛中上层鱼类资源及相关鱼粉鱼油产品可能成为中国饲料行业原料的重要补充来源。
在中国-冰岛自由贸易协定的框架下,水产品贸易的增加也会促进中国与冰岛在绿色能源、航运、食品、金融等更多领域的合作,推动双方边贸良性发展。
冰岛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人口很少,但一直是世界重要的渔业大国和渔业强国。冰岛的捕捞技术较为先进,在水产养殖方面,虽然起步较晚,但受到国土条件与人力资源成本的限制,从一开始就坚定地走规模化、自动化、可持续的发展道路,其养殖产品质量好,价格高,通过多项国际渔业认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较高的竞争力。
冰岛政府和渔业管理部门一直大力支持渔业创新支撑体系的建设,通过收取捕捞基金、水产养殖环境基金、粮食基金等方式筹措渔业科技发展基金,支持捕捞和水产养殖相关领域的研发及跨学科领域的研究,大力加强国际科学合作交流,减免科技研发项目税费,推动中小企业发展。近些年,在冰岛的捕捞业与养殖业产能都渐渐向头部大型企业集中的情况下,小型渔业企业发挥科技优势,走差异化竞争道路,诞生了一大批渔业相关高科技企业、生物制品或药品公司等,其产品在国际上也具有较好的竞争力。
中国水产品产量虽然多年占据世界第一名的位置,但总体说来,仍然存在生产方式粗放,科技含量不高,科研成果转化率低,产品附加值不高等问题,亟待转型升级。中国与冰岛在渔业科技方面,有许多议题值得探讨与合作。在推动渔业转型升级、推动创新企业发展发面,冰岛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经验。中国应积极扩大与冰岛的合作交流,学习对方的先进技术和发展经验,不断提升渔业产业的发展水平。
以出口为主的渔业经济模式使冰岛具有极为丰富的对外渔业经验。冰岛一直积极参与甚至主导国际渔业事务,是多个国际渔业组织的成员国,也是多项国际渔业认证标准的积极参与者和倡导者。冰岛具有丰富的渔业谈判经验,在多项涉及冰岛重大渔业利益的国际争端中都能占得先机,如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与英国的鳕鱼争端,20世纪与欧盟、挪威等的“鲭鱼战争”等[5]。冰岛渔业政策主动灵活,对世界渔业市场与渔业信息的反响判断及时敏锐。这些都是中国渔业“走出去”,积极参与国际、公海渔业谈判,进入国际市场,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全面争取国家利益所需要学习和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