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阶层差异分析
——基于家庭资本投入的微观考察

2022-09-29 05:07张学敏赵国栋
教育与经济 2022年4期
关键词:阶层子女资本

张学敏,赵国栋

(1.西南大学 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 2.西南大学 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一、引言

功能论认为,教育是促进社会阶层流动的关键性因素。在绩效主义盛行的社会里,随着工业的现代化和操作技能的精细化,个体社会经济地位的获得将逐渐摆脱家庭背景等先赋性因素的框囿,而越来越取决于个体接受教育所体现出来的能力。[1]冲突论则认为教育是社会阶层再生产的重要机制,优势家庭将丰富的资源“转移”到子女身上使其在教育中保持竞争优势,当子女进入劳动力市场后又凭借着教育优势获得地位优势,从而以看似合法的方式完成优势地位的代际传递。[2]结合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脉络,从计划经济时代到市场化改革,教育事业取得巨大成就,但与此同时教育公平也面临新的挑战。物质财富的增加和教育资源的多元供给使家长拥有更多的教育选择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夙愿加持让子女教育获得更多依赖家庭资本的投入多寡。[3]教育促进社会阶层流动的功能开始被弱化,并引发了“教育焦虑”“内卷竞争”等系列社会问题,教育不公平开始呈现出新的样态。由此,重新理解家庭资本投入与子女教育发展之间的关系,明确社会阶层流动的逻辑秩序变得十分重要。

早在20世纪60年代,布劳、邓肯(1967)就从家庭资源的富足程度解释子女的教育成就,提出了著名的地位获得模型。[4]后续研究在对该研究给予肯定的同时也进行了拓展,然而多数研究将学业成绩或认知能力等同于子女的教育获得,却忽视了个体发展的能力“黑箱”——非认知能力。相关研究证明,非认知能力作为人力资本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会影响学生的学业成就[5][6],也会影响个体未来的劳动力市场表现[7][8],并且在创业、健康、婚姻以及减少犯罪等多个方面具有显著影响。[9][10]可见,非认知能力的培养将对个体产生一种长期稳定并涵盖多个维度的持续影响,这种影响在提升个体整体素质及核心竞争力的同时,也有助于其实现社会阶层的上升。

为探讨微观场域中家庭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影响及阶层间的异质性表现,本研究尝试回答以下三个问题:(1)现阶段的家庭资本存量是否存在明显的阶层差异?(2)家庭资本投入对于子女的非认知能力是否有显著影响?(3)如果有,这种影响是否存在阶层之间的异质性效应?研究结果将有助于厘清不同阶层不同家庭资本投入对其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作用机制,也为低阶层家庭子女社会阶层向上流动提供有益探索。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家庭经济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家庭经济资本是家庭物质财富的积累程度,为衡量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重要指标之一,通常,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的家庭将为子女发展提供更多的物质投入。杜屏等(2018)研究发现,随着父母收入的增加,家庭教育资源投入相应递增,这对小学生非认知能力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11]方晨晨(2018)利用PSM分析方法得出参加兴趣类课外补习能有效提升学生的非认知能力,侧面验证家庭教育支出(课外补习费用)与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存在着明显的正向相关。[12]然而,有学者就二者的关系从其他视角提出了相反的观点,Del Boca et al.(2014)从时间角度出发,认为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收入的提高意味着工作时间的增加,那么陪伴子女的“时间支出”就会相应减少,物质教育资源对于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发展的正向影响或将被削弱甚至可能产生负向影响。[13]同样,吴贾等(2019)从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角度认为,父母工作时间增加的同时教育支出也在增加,但工作时间增加却减少了父母与流动家庭子女的陪伴时间,对子女非认知能力产生了负向影响,而城市家庭子女的替代效应却并不明显。[14]可以看出,家庭教育支出与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关系复杂,依据不同的研究视角、使用不同的数据源将会得出不一致的结论。为进一步明确二者之间的关系,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进行检验:

假设1a: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经济资本投入越多。

假设1b:经济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1c: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经济资本投入的回报越高。

(二)心理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心理资本于2004年由美国学者Luthans提出并广泛应用于人力资源管理领域,用来表示能够促进个体发展和绩效提升的心理资源。他认为心理资本是除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之外的第四类资本,[15]并从管理学的角度提出积极的心理资本投入能有效激发人的行为动机、工作才能,进而实现有价值的生产并保持竞争的优势。[16]在教育学领域中,父母的教育期望则是对子女心理资本投入的具体表现之一,但直接探讨心理资本与非认知能力关系的文献较少,多为心理资本与子女教育获得的关系探讨。20世纪60年代末,威斯康星模型首先将“教育期望”纳入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与教育获得的模型中,结果表明父母教育期望与子女教育获得存在正向相关关系。[17]Alexander et al.(1994)研究得出与受教育水平相对较低的父母相比,受教育水平越高的父母不仅可以形成较高的教育期望,而且在家庭环境和教育环境的构建中表现积极,形成教育期望与孩子行为表现互促的局面。[18]当然,这种正向的影响关系也会导致不同阶层子女的教育获得差距扩大。丁百仁等(2017)研究发现,城镇父母与农村父母对于子女的教育期望存在显著的差异,较低的教育期望阻碍了农村儿童的教育获得,进而拉大了城乡间的教育差距。[19]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进行检验:

假设2a: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心理资本投入越多。

假设2b:心理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2c: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心理资本投入的回报越高。

(三)文化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文化资本概念最早由布迪厄(1986)提出,他将文化资本划分为主体形态(身体化)、客体形态(物质化)、制度形态(制度化)三类。[20]其中,身体化的文化资本体现为个体的文化修养倾向;物质化的文化资本体现为家庭中所具备的文化实体和文化环境;制度化的文化资本体现为父母所具有的资格证书或文凭。对于文化资本与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关系探讨,Mendez et al.(2018)利用美国第二代移民教育信息数据(CPS)发现,文化资本可以对子女的勤奋、节约、责任心等个体人格品质塑造产生显著积极影响。[21]李丽等(2017)同样发现文化资本可以对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但家庭之间存在着文化资本存量差异,会导致子女非认知能力获得的机会差距进一步拉大。[22]Stine et al.(2015)认为丹麦持续性的教育不公平是由家庭背景影响而造成的,其中文化资本的投入进一步强化了子女非认知能力在代际间多次复制和传递。[23]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进行检验:

假设3a: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文化资本投入越多。

假设3b:文化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3c: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文化资本投入的回报越高。

(四)社会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社会资本”这一概念经布迪厄、林南、科尔曼以及帕特南等社会学家的理论探索,已然形成了一种多元化的解释。在社会学领域当中,社会资本通常被理解为一个人通过自己拥有的社会网络关系而获得的资源。[24]比较典型的有林南的社会资源理论以及布迪厄以社会网络资源为主的社会资本概念解释。而在教育学领域当中影响最为广泛的当属Coleman(1991)所提出的社会资本理论。他将社会资本分为家庭内部社会资本(父母参与)和家庭外部社会资本两类(代际闭合)。[25]其中,家庭内部社会资本多指父母与子女的沟通、交流和陪伴。家庭外部社会资本多指父母、子女与其他家庭的父母、子女之间的交流。[26]聚焦于社会资本投入与非认知能力的关系,李波(2018)研究发现亲子阅读、亲子活动、亲子交流等系列活动,可以有效促进子女自尊、领导力、合作、人际交往、自我控制、学校适应等非认知能力的发展。[27]王春超等(2021)利用CEPS数据得出父母亲子陪伴时间投入、督导时间投入和娱乐时间投入三个方面均能对子女非认知能力产生正向的影响。[28]王元(2020)经研究得出在父母参与子女教育的三个维度中,在家沟通是社会资本发挥效应的重要机制,在校沟通和家校合作通过在家沟通对儿童的学习品质产生作用。[29]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进行检验:

假设4a: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社会资本投入越多。

假设4b:社会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4c: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社会资本投入的回报越高。

三、数据、变量与模型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的数据来自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项目组2014—2015学年追访数据。CEPS数据以人口平均受教育水平和流动人口比例为分层变量,采用多阶段、分层次、规模大小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从全国随机抽取28个县级单位的19487名学生。并于2014—2015学年对基线调查的七年级10279名学生进行了实地追访。根据研究需要,将基线七年级学生、家庭和学校样本与追访八年级学生、家庭和学校样本进行匹配,删除失访的830个样本和九年级学生样本,最终保留有效观测样本9449个作为研究所需的基本数据集。

(二)变量选择

1.因变量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非认知能力。本研究依据大五人格量表(1)大五人格量表因具有良好的普适性,已成为国际上公认的不同学科测度非认知能力的指标,并且对中国人的非认知能力测量具有较好的解释力。详见:王孟成,戴晓阳,姚树桥. 中国大五人格问卷的初步编制Ⅰ:理论框架与信度分析[J].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10(10):545-548.的五类特质,并结合样本群体年龄特征和问卷调查的问题,试图构造学习毅力、社交能力、班级融入、情绪稳定性以及思维开通性五个维度的非认知能力指标。(2)下文各指标缺失值均使用与问题相对应的同期学生、家长、基线数据和众数进行填补。学习毅力指学生为完成学习任务而自觉克服困难的意志品质。通过“身体不舒服也会尽量去上学”“不喜欢的功课也会尽力去做”“功课花很长时间也会尽力完成”“对兴趣爱好会坚持下去”四个题项的主成分分析法得到(KMO=0.74)。

社交能力指学生在社会生活中与他人和谐相处、友好交往的能力。通过“有一些尊敬和崇拜的成年人”“与大人轻松交谈”“不小心伤害到别人时会道歉”三个题项的主成分分析法得到(KMO=0.62)。

班级融入指学生能够有效融入班级中,将个人的发展与班级联系起来。通过“班里多数同学对我友好”“经常参加班级活动”“对学校的人感到亲近”三个题项的主成分分析法得到(KMO=0.66)。

情绪稳定性指学生个体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情绪状态。通过“过去七天,我感到沮丧、消沉、不快乐、生活没意思、提不起劲来、悲伤、紧张、担心、恐惧以及上课不专心”十个题项的主成分分析法得到(KMO=0.93)。

思维开通性通常指学生的好奇心、创新能力以及想象能力。通过“清楚的表达意见”“反应迅速”“很快学会新知识”“对新鲜事物好奇”四个题项的主成分分析法得到(KMO=0.80)。

另外,为了便于分析家庭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阶层异质性,本研究借鉴王春超等(2019)[30]的做法,将各维度指标加总平均,运用主成分分析法合成一个包含五大维度的非认知能力综合指数(KMO=0.71)。

2.自变量

本研究自变量包括经济资本、心理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其中,经济资本选用教育支出(3)考虑到该数据6280个(约占66.5%)样本取值为0,直接取对数会损耗大量有效样本,故将样本为0的教育支出加1再取对数,并将较大的异常值重新赋值为25000,随后对数据进行0-1标准化处理。作为操作化定义。在CEPS中的问题为“父母为孩子上辅导班或兴趣班所花费的费用”。

心理资本使用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水平作为代理变量。将期望的受教育程度重新编码为7-22的连续变量(现在就不要念了=7,博士毕业=22)。

文化资本主要从物质化、身体化和制度化三个维度来测量。物质化的文化资本包括家庭藏书和文化设施,其中文化设施包括“独立书桌”“电脑和网络”两个问题。身体化的文化资本包括读书行为和文化活动的频率。制度化的文化资本为父母的受教育年限。通过主成分分析法对以上三个维度文化资本进行降维(KMO=0.76),并进行0-1标准化处理。

根据社会资本的定义和操作化方式,主要从家庭内部社会资本和家庭外部社会资本两个维度进行分析。其中,家庭内部社会资本又分为“家长参与”和“学校参与”两个方面。具体来看,家长参与在CEPS中通过四组变量来测量:第一组为亲子交流变量,包括家长主动与孩子交流“学校发生的事儿”“孩子与朋友以及老师的关系”“孩子的心事与烦恼”的频率。第二组为亲子互动变量,包括“家长与孩子一起吃晚饭、看电影、演出和体育比赛”的频率。第三组变量为作业辅导变量,主要为“父母检查孩子作业”的频率。第四组为亲子关系变量,主要询问“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如何”。学校参与在CEPS中通过“主动联系过老师”和“老师是否主动联系过家长”两个问题来测量。家庭外部社会资本主要是指“代际闭合”,由“家长认识与孩子常在一起的朋友”以及“家长认识与孩子常在一起的朋友的家长”两个问题来测量。综合的社会资本由各维度子指标加总,使用主成分分析法进行降维(KMO=0.71),经0-1标准化处理后得到。

3.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包括个体特征变量、家庭特征变量和学校特征变量。其中,个体特征变量为性别、户口、独生子女、家庭结构、自评健康、认知能力(语言、图形、计算与逻辑三个维度的测试得分)、2013—2014学年前测成绩(语文、数学、外语的平均分)。家庭特征变量主要由客观测算和主观评价两部分构成,客观测算由父母的职业地位得分和是否为党员组成,主观评价为家长和学生对于自身家庭社会经济状况的评分,最终家庭社会经济地位(SES)运用主成分分析方法合成,并根据均值生成一个虚拟变量。学校特征变量包括学校排名和学校区位。表1为各指标加权后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 所有变量(加权后)的描述性统计结果(4)本研究对未加权的样本同样进行了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两样本统计量之间并无明显的差异。使用加权后的样本不仅可以保留原始样本的主要信息,也能考虑到学生的抽样权重而保证计量结果更加准确。(N=9449)

(三)模型设定

本研究的实证分析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和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家庭背景对于家庭四类资本投入的差异以及前者对后者的影响。第二部分使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测算家庭四类资本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综合的影响;使用似不相关回归模型(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 Estimation,简称SUR)分析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子女具体五大维度的非认知能力影响,主要用来克服无法观测变量(如个体自我认知、行为偏好、内在动机等)对模型估计所造成的偏误。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1)

第三部分则通过交互模型分析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异质性,模型设定如下:

(2)

式(2)中,β1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变量Z的估计系数;β2为家庭四类资本投入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交互项的估计系数,其他变量的含义同式(1)。

四、实证分析

(一)家庭四类资本投入的阶层差异及回归结果分析

针对前文提出的假设1a、2a、3a和4a,本研究按均值将家庭社会经济地位进行分组,高于均值的样本设定为高SES家庭,低于均值样本则为低SES家庭。运用独立样本T检验和多元线性回归模型检验了两组家庭在子女教育投入上的各类资本差异。实证结果如表2所示,低SES家庭经济资本、心理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投入的均值均低于高SES家庭。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学生个体特征变量后,均值差异均有所减小,但两组家庭各类资本的投入差异仍然显著,再次证实以上假设全部成立。

表2 家庭四类资本投入的阶层差异及回归结果分析

由于四类资本均做了标准化处理,因而可以在同一尺度下做进一步的差异性比较。由数据可知,两组家庭文化资本差异最大,而心理资本差异最小,表明低SES家庭对子女的教育投入往往表现出“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多地受到物质财富的约束。另外,文化资本维度下的受教育程度、家庭藏书、文化设施以及文化活动表现出较大差异,而这些因素往往需要经济投入作物质保障,同时也反映出低SES家庭在教育投资上存在决策障碍,忽视文化资本的建设与运作。在社会资本中,不同社会经济水平家庭的父母在与子女的交流频率上同样存在明显差异,主要表现在亲子沟通、亲子互动和作业辅导三个方面。

(二)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表3考察各类资本与子女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从估计结果来看,四类资本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均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由高到低依次排序为:社会资本(0.354)>文化资本(0.212)>心理资本(0.149)>经济资本(0.032),假设1b、2b、3b和4b均通过检验。第(5)列将四类资本置于同一分析框架发现,经济资本系数变负且不显著,文化资本由1%的显著性降为5%。可能原因是由于四类资本之间存在共线性而导致的估计偏误,这一猜想也通过Person相关性检验得以证实。(5)结果表明四类资本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相关,其中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相关系数最高(0.538),其次为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0.391)。因篇幅所限,具体结果留存备索。

表3 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于子女非认知 能力影响的多元回归检验

表4汇报了似不相关回归模型检验结果,用以揭示家庭各类资本投入与五大维度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具体关系。各模型Breusch-pagan检验统计量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各个方程之间的误差项确实存在相关关系,因而使用SUR模型有效改进了模型的估计效率。细分五大维度来看,除经济资本投入对子女的社交能力和情绪稳定性没有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之外,其余三类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五个维度均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中社会资本的估计系数最大并有着较强的显著性水平,从而再次证实社会资本投入对于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塑造和发展的重要作用。

表4 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于子女 五大维度非认知能力影响的SUR检验

(三)家庭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阶层异质性检验

为了考察四类资本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阶层异质性,本研究通过交互项检验为主、分样本费舍尔组合检验为辅的方式进行。结果如表5所示,两种检验的显著性基本一致。其中,心理资本投入的两类检验均在5%水平上显著,表明父母心理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影响存在显著的“阶层再生产”特性。即心理资本投入每提高1个单位,高SES家庭比低SES家庭子女的非认知能力高出6.4%。文化资本投入的两类检验均在10%水平上显著,同样存在着“阶层再生产”特性,即文化资本投入每提高1个单位,高SES家庭比低SES家庭子女的非认知能力高出5.7%,假设2c和3c通过检验。证明了布迪厄的文化再生产理论不仅适用于学业成绩和认知能力领域,也同样适用于非认知能力领域。而经济资本投入和社会资本投入的两类检验均不显著,假设1c和4c未能通过检验。由此可知,通过提升低SES家庭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投入力度来培养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可以有效缩小不同阶层之间的未来差距,进而实现社会阶层持续性的向上流动。

表5 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影响的阶层异质性检验

五、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利用中国教育追踪调查数据,探讨了家庭资本投入与子女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以及阶层异质性,研究发现:(1)高SES家庭经济资本、心理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存量均明显高于低SES家庭,其中文化资本差异最大,心理资本差异最小。(2)家庭四类资本投入均对子女的非认知能力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中社会资本投入的影响最大。在非认知能力五大维度的分析中,社会资本同样稳健显著且系数最高。(3)阶层异质性检验显示,心理资本和文化资本投入对于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发展存在阶层差异。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的家庭,两类资本投入回报更大,体现出明显的“阶层再生产”性质,而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投入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阶层异质效应。另外,社会资本相较于其他资本具有即时、便捷、低成本、效益高等优势,这意味着低阶层父母若能加强社会资本的投入力度将有助于其子女非认知能力的快速发展,进而实现社会阶层的向上流动以切断不平等的代际传递,因此,本研究拟从政府和家庭两个方面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第一,政府层面。首先,缩小不同群体之间的贫富差距。可利用税收杠杆增加低收入家庭的财富水平,或者发放教育支出经费补贴来减轻家庭对子女教育的投资约束,让父母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陪伴子女、了解子女,创设双方沟通互动的基础条件。其次,构建完善的政策体系和法律法规。保障父母在教育子女时有策可依、有法可循,为乡村家庭和贫困家庭的父母提供科学的教育指南,以避免出现错误的甚至违法的育儿方式。最后,加强“家校社”协同合作。可以学校或社区为单位定期组织开展家庭教育等相关主题的培训和公益活动,或者通过互联网技术、广播、电视等方式传播科学、优质的育儿理念,同时为家庭教育提供咨询服务并实行动态监管,保障家庭教育的科学性和专业性,有效转变低阶层父母的教育观念。

第二,家庭层面。首先,理性决策教育支出。家庭教育支出虽一定程度上能够提升子女的非认知能力,但也与投资的方向、力度有关,低阶层父母在做教育决策时,不应过分地看重子女的学习成绩提升,而应充分了解孩子的先天禀赋与后天兴趣,积极培养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品质。其次,树立优质行为榜样。家庭作为父母与子女发生教育互动的微观单元,对子女的行为指引和塑造至关重要。经上文推证,父母日常的言谈举止都将潜移默化地影响子女的非认知能力发展,因而低阶层的父母更应注重并提升自身的行为素质,成为子女的学习榜样。再次,强化亲子情感构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并非一时就能改变的,而提升教育期望、日常关怀、参与指导的频率却能对子女的非认知发展产生即时性的积极影响,所以低阶层的父母在与子女的交流中应注重每一次互动的质量,稳固亲子之间的情感纽带。

本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第一,非认知能力的培养是一个长期、动态且连续的发展过程,但由于后续数据未能及时更新,故难以考察家庭资本投入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长期影响。第二,相关研究证明教养方式和投入时间也是影响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探讨家庭资本存量、投入时间与教养方式之间的关系以及三者对子女非认知能力发展的联合影响,可成为未来研究关注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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