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飞
四川外国语大学词典学研究所 重庆 400031
汉英词典是我国英语学习者不可或缺的工具,汉英词典中的儒学词蕴含丰富的文化信息、历史知识和民族特征,儒学词的中观结构对于该类词的表征效度意义重大。当前关于汉英词典文化词的研究多以微观结构为主,对于中观结构的研究成果还有待充实。
儒学词,泛指儒家经典(或思想)所涉及的词、短语和专名[1]。在研究价值上,汉英词典儒学词相关研究不仅有利于凝练中国传统文化,提升文化自主性,还能强化汉英词典相关理论研究,不断拓展词典学的研究范围,更好地服务于国家从“汉语国际推广”到“汉语国际化”的战略转变。在研究内容上,中国辞书界对儒学词的研究多停留于文化词层面的概述[2][3]、语言层面的历时考证[4-6]以及翻译层面的等值性研究[7][8]。在研究方法上,汉英词典儒学词的研究范式较为传统,多以抽样和个案分析为主,基于语料库的对比分析较少,不同词典或不同语言的组间对比分析更少。
中观结构是词典研究的新内容,目前中观结构研究还存在诸多不足。自然语言的网络特征客观上要求词典编纂者强化词汇关联性,相关词库研究[9-13]均系统描述了自然语言的关系网络。此外,对中观研究的理论阐释[8]42-43[14]和拓展研究[15][16]都延伸了中观结构的研究框架和研究路径。中观结构包括构建词典语义网络和词汇的其他信息手段,涉及形态关联、概念关联、语法关联和语用关联[8]42-43[14]。基于中观结构的模式拓展[15]和路径分析[16]创新了中观结构的研究路径。前者认为应通过标注、提示、辨析、参见、例证等显性结构帮助学习者习得目的语词的拓展用法,构建内容更丰富、结构更复杂的词汇关系网络。后者则基于词典研究的用户转向和定量特征,构建了汉英词典中观结构的实验心理语言学研究体系,包括研究内容、研究对象、实验范式和实验方法等。总体而言,汉英词典中观结构仍存在不足,且以下三个方面亟待提高。
首先,对中观结构的研究以理论探索为主,实证研究相对不足。如章宜华[14]对中观结构的理论构建和胡文飞[15]对中观结构的实验模式构建。词典中观结构是穿插在词典正文中的提示信息,指明义项与义项、词条与词条、正文信息与外部信息之间的关系[8]42-43。胡文飞等[15]立足汉英学习词典的编纂实践,强调通过中观结构来描述表征过程中的事件—角色、值—事件、联想关系、比较关系、同义近义关系等,并分析了实验手段和研究工具。其次,中观结构的研究范式亟待改进,涉及研究内容和研究路径。当前中观结构研究关注语义结构,重视编者的可操作性,但忽视了词典用户的认知特点和查阅需求,尤其是基于词典功能的用户需求分析和加工路径的研究。最后,研究视角单一。这种单一性,既包括研究手段也包括统计工具。在研究手段方面,中观结构的研究以定性分析为主,关注个案,重视理论推演[14]和体系构建[16],但规模调查和定量分析不多。在统计工具方面,重视描述性分析,弱化对比说明,尤其是基于不同词典的组内和组间对比严重不足。
从词典功能的阐述、分类到词典功能理论的系统提出,学界对词典功能理论的研究主要经历了两个阶段:间接描述和系统构建。
21世纪以前,学界对词典功能的分析以间接描述为主,多散存于词典编纂目的或服务对象等相关章节。关于词典功能,学界经历了Barnhart[17]的“回答问题说”、McDavid[18]的“四分说”到Hartmann[19]的“七分法”等。Barnhart[17]将词典的功能定义为“回答用户所提出的问题”,而McDavid[18]区分了三类用户和四种功能(用法),包括:记录语言、帮助用户熟谙语言、提供语言信息和提供行动指南等。Hartmann[19]将词典功能拓展到七类(在四类的基础上补充了用法的权威、词汇库、交际工具),而Svensén[20]则强调词典的描述功能,并将双语词典的功能归纳为接受功能、产出功能和翻译功能(涉及双语互译)。章宜华等在借鉴Zgusta[21]和Béjoint[22]相关研究基础上,将词典功能简化为:描写功能、教学功能和思想功能。
21世纪初期以来,词典功能研究进入系统分类阶段。Tarp[23]在继承和批判以往有关词典功能相关论述的基础上,系统构建了词典功能论。词典功能论聚焦词典功能,将关注焦点从现实中的词典用户和使用情景转变、提升为潜在的词典用户及其所处的使用情景。此外,词典功能论还对用户学习场景进行范畴化分类(交际和认知场景),并分析了学习场景与词典需求的关系。就功能而言,词典所提供的信息主要用于增强用户的认知功能(cognitive function,即增加用户的语言知识)和交际功能(communicative function,即解决交际问题)。词典功能观已经拓展到汉英词典相关研究中,如胡文飞[15][16]对中观结构的实证分析和模式构建。
词典对比研究是对比语言学界重点拓展领域之一。学界一直将词典对比分析作为对比语言学的重要分支[24][25],并倡导积极对比两种语言的语义-结构特点,以此改变词典的编纂原则[26]。
词典学界也积极对比分析英语学习词典的框架(包括中观结构),如Lemmens&Wekker[27]、Bogaards[28]、Dziemianko[29]以及Ptasznik[30]等的相关研究。早期英语学习词典的结构对比研究涉及《牛津高阶英语学习词典》《朗文当代英语辞典》和《柯林斯高阶英语学习词典》等,包括语法信息的处理模式[27]、效度分析[31]、标注体系[29]等。21世纪基于五大名典(Big Five)的差异对比和定量分析对提高词典编纂质量和表征效果有重要意义,如Xu[32]对语篇指示词的量化统计、Coffey[33]对高频语法词的分析和Ptasznik[30]对用户查阅的特征描述。此外,搭配信息也是学习词典对比研究的重点之一,涉及处理模式[34]和表征手段[35]。
基于多重视角的汉英词典微观结构研究[36-38]完善了汉英词典研究体系,拓展了研究领域。姚小平[36]141对比六部汉英词典的语法信息,认为“汉英词典提供语法信息已成趋势”,而王仁强[39]基于共时视角分析了词类标注对释义准确性的影响。此外,胡文飞[37][40]通过分层抽样从共时视角调查了主流汉英词典心理动词的释义表征能力和释义体系。
选取儒学词和圣经词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比和分层抽样的方式分别调查汉英词典儒学词的中观结构模式。一方面,两者均属于文化特色词汇,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其译义现状的可比性强。另一方面,文化词是词典译义和跨文化交际的重点和难点,对比分析其中观结构表征现状有利于完善语义网络、丰富文化内涵。
本文通过描述统计和对比分析来研究儒学词和圣经词的中观结构,涉及以下三个问题。第一,汉英词典儒学词的中观结构表征现状如何?第二,汉英词典儒学词和英汉词典圣经词中观结构有何差异?第三,这种差异有何词典学意义?
依据《中国儒学辞典》,对比《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以及五部汉英词典①词目收录现状,通过分层抽样的方法确定了162个儒学词。同时,通过《圣经百科辞典》抽样并与五部英语学习词典②进行对比,最终确定了162个圣经词。在数据收集过程中,以词为单位,按照每个统计结构1分的标准进行分类统计和均值分析。文章选择的五部词典在规模上以大、中型词典为主,均为内向型汉英词典,编纂原则和服务宗旨相近,且出自多家知名出版社,在国内知名度高、学术影响力大,具有权威性和代表性。
通过描述统计、组间单因素方差分析等,分别从形态网络、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等四个方面对儒学词的中观结构进行数据描述。结构分类方面,在借鉴Tarp[23]词典功能分类基础上,结合章宜华[14]的中观结构体系,将形态网络、概念激活纳入认知功能,将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归为交际功能。此外,还结合用户的认知结构和加工模式,基于中观结构成分的认知可及性(accessibility),将其分为浅层结构(如形态网络和语法搭配)和深层结构(如概念激活和语用标注),进行多层面、多视角对比。
1. 汉英词典儒学词中观结构表征现状分析
表1数据显示,五部汉英词典在儒学词中观结构构建方面表现出以下特征。
表1 儒学词在五部汉英词典里的中观结构类型特征
首先,就词典而言,五部汉英词典对儒学词中观结构的形态信息进行了少量的标注(多集中于多音字不同读音间的参见标注,如“无” “解” “乐” “数”等)。汉英词典在中观结构语义网络构建过程中对概念激活涉及甚少(《新时代》[41]关注了概念信息关联,其余四部词典则几乎不涉及)。此外,语法搭配方面的信息关联在中观结构中所占比例最大,但各个词典间分布不均,集中于《新时代》[41]和《新世纪》[42]中。
其次,就组内差异而言,五部汉英词典的中观结构更为重视交际功能。表1数据显示,汉英词典形态结构分布广,但数值偏低,其交际功能(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略高于认知功能(形态网络和概念激活)。在结构成分方面,汉英词典比较关注浅层中观结构,包括形态网络或者语法搭配,强调浅层认知和交际,而对深层结构涉及不多(包括概念激活和语用搭配)。
此外,利用SPSS对汉英词典的形态网络、概念激活和语法搭配分别进行组间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形态网络的P值大于0. 05, 表明这五部汉英词典儒学词的形态网络构建在统计学意义上不具有显著差异,但五部词典在概念激活和语法搭配两方面存在显著差异(P< 0. 05)。
2. 汉英词典儒学词和英汉词典圣经词中观结构表征对比分析
在对比分析中,采取同样方法,从认知功能和交际功能两方面进行分析(涉及形态网络、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等),结果显示浅层结构与深层结构并重,详见表2。
表2 圣经词在英汉词典里的中观结构表征
续表2
表2数据显示,从词典功能结构分类看,英汉词典中观结构的认知功能均值高于其交际功能均值。英汉词典圣经词重视认知功能(包括形态网络和概念激活),对于交际功能而言,不仅其总体数值偏低,且组内结构间差异大(其语法搭配的统计数值远高于语用标注)。
再者,就分布特征而言,英汉词典圣经词的中观结构在形态、概念、语法及语用等方面分布较均匀。就均值而言,词典之间有差异性,但分布较均匀,《朗文》[47]中观结构最丰富(统计总计值2.74),《麦克米伦》[50]中观结构比较简洁(统计总计值为0.66)。此外,基于用户认知可及性的结构分析显示,英汉词典内部结构均匀,其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差异不大。
为了进一步对比汉英词典儒学词与英汉词典圣经词中观结构成分的差异,本文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分别从形态网络、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四个方面进行比较,详细数据见表3。
表3 文化词在汉英词典和英汉词典里的中观结构对比
从表3可以看出,汉英词典中观结构表征在认知功能和交际功能等方面的数值均少于英汉词典,且在统计学上具有显著差异。从数值均值上看,汉英词典儒学词的均值均低于英汉词典,可见英汉词典的中观结构更丰富,其认知功能和交际功能更全面系统。从结构成分上看,汉英词典强化形态网络弱化语用标注,重视中观体系的表层结构。从词汇分布上看,汉英词典儒学词的结构更趋离散,其认知功能强于交际功能;相反,英汉词典中观结构更丰富,涵盖形态网络、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认知功能与交际功能共现,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并重。
为了探究两类词典是否在统计学上具有显著性差异,对这两类词典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具体数据见表4。从表4不难看出,汉英词典儒学词和英汉词典圣经词在中观结构各层面表现出显著性差异(p<0.05),可见英汉词典中观结构信息比汉英词典更丰富,系统性更强。
表4 汉英词典和英汉词典中观结构的独立样本T检验
综合上述分析,汉英词典儒学词中观结构同质性强,聚焦表层结构(包括形态网络和语法搭配);简化特征显著,其儒学词中观结构基本局限于参见结构。
1. 汉英词典儒学词中观结构以形态网络为主,总体同质性强
首先,汉英词典的儒学词中观结构聚焦形态认知和语法搭配。多数词典的儒学词以源语词的形态信息为主,通过形态网络来强化儒学词的认知功能。现有汉英词典中形态关联主要集中在多音字系统,不涉及英语对等词的拼写变体、屈折变化和派生词等信息。组间差异显示,儒学词的形态网络结构差异不显著。
其次,在语法搭配上,汉英词典更为重视语法搭配,统计均值显示词典儒学词在交际功能方面的均值高于其他项目数值,但词典间差异显著(具体数据见表5)。在五部汉英词典的5个抽样儒学词中,只有《新世纪》[42]和《新时代》[41]重视语法搭配(且信息丰富)。
表5 汉英词典语法搭配信息对比
最后,汉英词典儒学词概念激活数量少,且激活模式单一。词典的概念关联指的是根据词典用户的需求把相关主题、指称和概念类别的语词联系起来[14]。儒学词的概念激活在汉英词典中主要表现为同义词参见。事实上,汉英词典的概念激活也以“同义参见”为主体,强调汉语词目的语义关联和形态聚合,关注浅层的认知功能。
2. 中观结构简化特征明显,且以传统的参见结构为主
汉英词典儒学词的中观结构趋于简化,数量偏少且结构简单。首先,参见结构数量偏少。表6数据显示,有三部词典的参见总数低于20个。此外,不同词典之间差异非常显著,分布极不均匀。在五部词典中,参见结构最丰富的是《新世纪》[42],参见数量达到172个,《新时代》次之,达到159个,而其他词典则远远低于前两者(均值为15 ~ 16个)。
表6 汉英词典儒学词参见结构的数量特征
其次,参见结构模式单一。多数汉英词典参见结构以明示参见为主,五部词典中甚至没有暗示参见。此外,在明示参见中,汉英词典均以“编纂符号”为主要参见形式(包括箭头、等号等,如《新世纪》[42]和《新时代》[41]),而其他参见系统较少的词典,基本都以“中文指示语”为主,具体包括“另见”和“see also” 等形式。
1. 汉英词典儒学词的中观结构简化特征显著
汉英词典儒学词的中观结构主要关注形态聚合,轻视概念激活和语用搭配,因此交际功能不足。此外,汉英词典重聚合结构,强调认知功能,部分儒学词对组合结构重视不够,交际功能弱,简化特征显著。这种简化特征弱化了儒学词的认知功能,降低了系统性、多样性和整体性。
(1)基于形态结构的对比分析
基于形态结构的对比分析显示,汉英词典儒学词形态网络主要关注词目语音标注(多音字),也涉及同一词条内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对照标注,如例(1),但局限于单一的词目参见,重视表层的形态聚合,结构简化。当然,个别词典(如《新时代》[41])还包括少量变体字词、全称和简称等情况,如例(2),但数量极少,无法形成完整系统的网络结构。
英汉词典中观结构形态网络关注用户的查阅需求,以丰富的译义表征提供更加系统的形态关联,涉及英语等值词的语言变体、拼写变体、屈折变化和构词,重视形态聚合与派生,并以例证进行概念激活,形成具有组合特征的概念网络,不断增强认知功能。在《牛津》[46]中,“theology”的派生形容词 “theological” 和副词“theologically”均附在了本词条后,并增加了“神学院”的语言变体信息,完善了中观结构体系,详见例(3)。
(2)基于语义框架的对比分析
基于语义框架的对比分析显示,汉英词典儒学词的语义框架简略,模态单一,无法凸显完整的认知功能。中观结构以概念关联揭示相关主题、相关指称和相关概念类别的语词之间的联系,以多种认知域来聚合并映射源语词的概念结构,有效促进词汇—语义的关联性和完整性。当前,儒学词概念激活主要体现为同义词条之间的参见,如例(4)以及为数较少的近义关联,如例(5),结构简略且关联模式单一。因此,汉英词典儒学词应不断完善语义框架,以框架聚合来完善源语词目的概念系统,并通过同义、反义、上下义、近义等语义关系,不断强化词目的深层认知功能。
相反,英汉词典的概念激活更加全面系统,它以复杂的语义关联来强化组合结构,以此增强用户的认知功能(如概念激活)和交际功能(如语法搭配)。多数词典中的同义/反义注释、词目参见、插图说明等均体现了词汇—语义关联,并以多模态链接形成系统的语义框架。如在例(6)中,《剑桥》[48]用“Compare比较”引出 “barren” 的反义词“fertile”,而《朗文》[47]则以特定的符号引出其同义词和反义词 “infertile”和“fertile”,且用SYN和OPP来表达基于词缀的派生关系,详见例(7)。
(3)同一义场词汇聚合关系分析
此外,同一义场词汇的聚合关系也是英语学习型词典概念激活层面信息关联的一大特色。在《麦克米伦》[50]中,特定词条下设置了特殊的信息栏“Talking or writing about … (谈论或描写…)”将同一语义场的词汇聚类处理,方便用户查阅和习得。例如“marriage”, 婚礼这一义场中涉及到的新郎、新娘、男傧相及女傧相等的英语词汇“bride,groom or bridegroom,bestman,bestmaid” 均包含在内。
2. 汉英词典儒学词图式表征不足,弱化了中观结构的交际功能
儒学词和圣经词基于中观结构的对比显示,汉英词典儒学词重视语言图式,强调等值性、理解性,但对文化图式和网络图式关注不够,弱化了儒学词的交际功能。
(1)搭配结构的缺失
中观结构中搭配结构的缺失改变了语境的网络图式,无法形成复合的交际场景,进而弱化了用户对语词的组合能力。搭配指语词的共现结构,而语法关联关注语词间的句法组合,因此语法搭配以组合模式来启动语法和语义网络,利于凸显中观结构的浅层交际功能。汉英词典儒学词的语法关联体现为词条与常见搭配之间的参见,但结构简单,几乎无语法搭配,无法形成语义和句法启动,如例(8)。
(4)如果发电机运行中,由于不对称或者外部不对称短路造成负序过电流,往往需要对容量在50MW及其以上的发电机装设负序电流保护。该保护配置是利用定子绕组电流不平衡引起的转子过热,有效地避免振动加剧。这种保护配置是发电机主要保护方式之一。
英汉词典中观结构更加注重用户的实际查阅需求,善于运用多种隐性(如例证)和显性(标注、参见信息)的手段提供搭配信息,以前景化(foreground)实现聚合关系的连接。如《牛津》[46]中的“faith”提供了常见搭配并以参见的形式将相关词目联系起来,形成完善的网络系统和复合语境,有利于用户的整体输入和输出,加强了语言习得效果,详见例(9)。
《朗文》[47]则专门开辟了“COLLOCATIONS 词语搭配” 这一专栏,详见例(10),将圣经词汇常见的搭配形式按照形容词、动词、短语形式列出(如下例中的“marriage”),以搭配结构来增强其交际功能,进而形成多级语义启动,从概念层面有效实现深层的认知功能。
(2)中观结构互文性不足
中观结构互文性不足隐化了文化图式。互文性不足贯穿于汉英词典儒学词的词目结构和微观结构层面内,形成缺失、离散的文化信息。一方面,基于词目框架的互文结构利于完善词目的文化图式,形成系统的文化网络结构。多数汉英词典的选词立目主观性强,没有基于语料库完整的语义场结构来进行系统立目,因此文化图式离散性强。如“状元”“榜眼” “探花”同属于“古代科举”这一语义场,文化图示同源、语义关联密切,理应同等对待。同一义场的词应全面、对称,不应该有此无彼[8]357。统计显示,五部词典都没有完整收录以上3词(《新世纪》[42]和《新时代》[41]收录了“榜眼”和 “探花”,剩下三本词典仅收录了1词)。此外,音序排列人为割裂了“榜眼”和“探花”之间的语义关联,而语义参见或其他中观结构的缺失增强了同一文化图示内成分的离散性,无法形成系统的文化网络结构。
另一方面,汉英词典儒学词重点强调语言信息,重视语言结构的扩展,但互文性不足影响儒学词的结构潜势(包括语境完整性和结构相融性)。如在“人道”中,五部汉英词典的表征信息局限于语言信息,多数词典只提供对等词“humanity; human sympathy”,见例(11)。该表征体中,虽语言结构完整,但“人道”的词源属性和历史意义完全流失。基于语料检索和语义考证发现,“人道”原指“儒家对人事及社会规范与法则的总称”,相对于“天道”,出自《易传·系辞下》中“天道远,人道迩”,该词的短语例证“ 以人道的名义”再现了该词的语言知识,但文化意义和词源结构信息流失严重。在统计的五部词典中,几乎没有一部词典涉及儒学词的词源信息。究其原因,对语料库的弱化凸显了词目和搭配结构在框架映射和模式转换中的完整性和系统性,并形成了具有不同结构和效度的拓扑集。
英汉词典圣经词关注文化信息,强调以框架映射和语境复现形成系统的文化网络图示,并通过词目关联,完善互文结构。在词目结构方面,《牛津》[46]设置了特殊的信息栏“Vocabulary Building ”(词汇扩充),将同一语义场或文化集的相关词汇聚合并进行语义辨析。英汉词典通过词条和插图之间的参见进行语义场情景化,有效促进语义场内词汇间的激活扩散。此外,如例(12)所示,《牛津》[46]以中观结构强化了FREE SPIRIT、TEAM SPIRIT和 PARTY SPIRIT的文化关联,并通过互文信息,补充了更多的文化信息和词源信息。
(3)语用结构残缺
英汉词典则通过释义、例证、语用标签、括注、用法说明和语用警示等多种手段为用户呈现各种语用信息,并将蕴含语用信息的词目相互关联。《朗文》[47]通过设置 “REGISTER 语体”“GRAMMAR 语法”“COMMON ERRORS 常见错误”等特殊的信息栏来强调圣经词汇的特殊用法。
基于词典的认知功能和交际功能,从形态网络、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等方面对汉英词典儒学词中观结构表征进行了现状分析,并与英汉词典中的圣经词汇进行对比研究。
汉英词典儒学词总体同质性强,以形态认知为主,部分词典涉及概念激活和语法搭配。汉英词典中观结构的简化特征明显,集中于传统的参见结构,且模式单一。无论是形态结构、概念结构还是语法搭配,统计数据都显示汉英词典简化特征显著。此外,汉英词典儒学词中观结构隐化了图式表征,弱化了儒学词的交际功能。基于儒学词和圣经词中观结构的对比显示,汉英词典儒学词重视语言图式,强调等值性、理解性,但对文化图式和网络图式关注不够,弱化了儒学词的交际功能。
汉英词典儒学词释义亟需以中观结构为信息载体,从形态结构、概念激活、语法搭配和语用标注等方面系统地构建儒学词表征结构,通过认知功能与交际功能并重,不断丰富语言图式和文化图式,以此形成系统的中观结构,系统映射并合理转换其语言和文化信息。
注释:
① 包括《汉英词典》(2006),简称《汉英词典》;《汉英大词典(第三版)》(2010),简称《汉英大词典》;《现代汉英词典》(2001),简称《现代汉英》;《新世纪汉英大词典(第一版)》(2003),(简称《新世纪》;《新时代汉英大词典》(第二版)(2014),简称《新时代》。
② 包括《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八版)》(2014),简称《牛津》;《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第五版)》(英英·英汉双解)(2014),简称《朗文》;《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2008),简称《柯林斯》;《剑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2008),简称《剑桥》;《麦克米伦高阶英汉双解词典》(2005),简称《麦克米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