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惯习与现代追求: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嵌入性形塑机制研究

2022-09-21 07:57孙茜娟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节约型新生代乡土

栾 卉,孙茜娟

(天津理工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天津 300384)

一、问题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几十年的时间里,中国快速推进的市场化经济发展模式取得了巨大成就。与此同时,中国社会也经历了剧烈的体制转型和社会结构的深刻变革,而这一过程不可避免地对人们的社会生活产生重大影响。农民工群体作为“大转型”过程的重要贡献者和直接参与者,一方面影响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的顺利实现,另一方面其自身也在现代消费社会里不断被建构和重塑。作为未来城市消费的重要社会群体,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消费议题成为关乎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内容。基于以上认识,探究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不仅有助于我们扩展社会经济转型对市民社会生活的研究范畴,加深对农民工社会生活图景的认识,为农民工市民化的顺利实现提供重要信息,同时可以为提升农民工群体的消费水平和层次提供可行性建议。

目前,围绕农民工消费方式的研究已经得到了国内学者们的广泛关注,研究内容涉及消费策略、消费结构、消费行为、消费认同等方面,并从个体、社会以及经济因素对其影响机制进行了分析和论证。王宁、严霞以服务业打工妹为研究对象,从消费欲望的角度分析其消费策略,并发现这类新生代农民工受制于经济收入、日常生活方式与社会关系网络等结构因素的制约,在日常消费欲望难以得到完全满足的现实下,形成了具有城乡二元特点的两栖消费策略。[1]冷熊辉和易娜基于江西省的调查研究发现,新生代农民工消费行为具有超前、多元化以及趋同于城镇同龄人的特点,他们认为这些消费行为的形成受到个体自身特点、家庭结构、城市化、参照群体和大众媒介等因素的影响。[2]孔祥利和粟娟从社会人口学特征、经济因素和社会因素等方面分析了全国28个省区农民工的消费水平,研究发现婚姻状况、职业类型、可支配收入等是影响农民工消费水平的重要因素。[3]卢海阳则专门探讨了农民工家庭消费的影响因素,研究结果显示,进城务工时间、子女随迁、流入地常驻人数、城市定居取向和身份定位等是影响农民工消费水平的显著性因素。[4]赵卫华则从体制身份和消费社会的视角分析了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模式的影响机制,认为新生代与第一代农民工相比已发生了完全的分化并表现出了市民化特征,但受限于低收入水平和经济压力,新生代农民工的高水平消费倾向受到抑制,仍处于低水平的消费模式。[5]

检视既有研究,围绕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讨论形成了两个基本认识:一是经济因素和个体社会人口特征是影响农民工消费行为的重要原因;二是消费模式已在代际间发生了分化,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呈现新特点。结合西方消费理论的发展脉络,前者是基于经济决定论的理性决策视角,即西方传统的社会经济地位与消费方式的关系论述,其主要观点认为,受制于制度和结构化限制,农民工经济收入的低水平和不确定性决定了其低水平消费和节约型消费特点;[6]而后者则加入了微观心理机制和社会情境等因素的考虑,对农民工消费方式进行了分类和对比,并从个体因素、经济因素和社会因素等方面进行了分析。

本文认为,农民工消费方式有其特殊的社会转型与制度设置背景,一方面体现的是乡土性和城市性、传统性与现代性在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冲突和交融的结构性作用结果,另一方面反映的是个体在乡土惯习和现代社会生活追求的互动过程中形塑的现实策略。在这一过程中,社会结构化影响和个体现实策略便得到了衔接。同时,相对于传统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的乡土记忆和惯习传承逐渐减弱,而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和市民化夙愿不断浓厚,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是更具有现代型特点,还是依然受到乡土情境的影响而存留保守的节约型消费模式,即构成了本文探讨和分析的主要问题。不同于以往研究,本研究提出,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所嵌入的社会网络与社会情境。据此,本研究将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过程放置在乡土惯习与现代追求的冲突与现实生活情境中,在嵌入理论分析框架基础上,从乡土和城市嵌入两个维度具体探索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

二、理论框架与研究假设

基于对已有研究的回顾,我们认为,要超越现有研究从个体禀赋差异和社会经济因素分析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加入对其所经历的城乡双重社会情境的考察。根据社会记忆理论,不同的社会群体有其对应的社会记忆,这些集体记忆会深刻地影响个体的自我认知和行为。对于农民工而言,乡土世界是他们的根,原有的乡土文化必然会对他们的观念和行为模式产生重要影响。[7]同时,按照费孝通提出的差序格局理论,以血缘、亲缘和地缘为核心的传统乡土社会网络,即便是在农民工进城后也依然会对他们的社会生活产生深刻影响。[8]可见,乡土生活经历和乡土关系网络对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延续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而社会情境理论则认为,生活场域的变化会对个体认知、观念、行为等产生持续而深远的影响。当新生代农民工的生活场域从农村转向城市,他们的行为和观念必然会受到城市社会情境的影响。同时,根据社会互动理论,个体所具有的社会属性使得人们的消费行为会受到社会和周围群体的影响。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城市工作和社会连接和认同对农民工消费方式产生直接影响,且这种城市的嵌入性属性会使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具有更多的现代化特征。

“嵌入”作为经济社会学的核心概念之一,最早可追溯到1957年波兰尼(Polanyi)对市场行为与社会结构关系之间的论述。[9]在此基础上,格兰诺维特(Granovetter)又进一步扩展了对嵌入性的解释,他认为个人的经济行动与社会关系网络紧密相连。[10]消费方式的形成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和社会结构关系中发生的,而不同情境的社会网络联结则会促使不同消费模式的形成。据此本研究认为,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他们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主要受到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两个维度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并由于其在两种社会关系网络的不同嵌入程度而产生不同的影响机制。据此,本文尝试运用嵌入性理论,通过建构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两个维度,分析新生代农民工在城乡二元结构情境下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

综合已有研究,我们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乡土嵌入主要体现为乡土经历、乡土认同和老乡关系网络。[11-12]研究显示,新生代农民工是否拥有在农村生活的经历对他们在城市中的就业行为具有显著影响。郑庆杰和许龙飞的研究表明,乡土认同是新生代农民工建立“反哺”行为的重要原因。[13]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农民工对乡土认同程度越高,乡土联系就越紧密,他们的行为模式就越会受到乡土关系的影响。另有学者指出,以地缘为主的乡土关系网络为农民工在城市重建社会生活模式起到重要的作用。[14]据此,我们认为乡土经历、认同和老乡关系网络等方面的乡土嵌入与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之间有紧密的联系。

借鉴米切尔(Mitchell)等提出的“工作嵌入”概念的建构方式,我们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嵌入可以体现为在工作和社区生活建立的社会网络、认同和适应。首先,社会网络方面,作为城市中的“陌生人”,农民工在城市中建立的社会关系网络是他们获得城市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亚社会结构。其次,随着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生活的适应,城市的生活观念才可能逐渐获得认可。已有研究表明,新生代农民工消费行为有向现代化城市消费方式转变的趋势,而产生这一变化的原因之一是其“留城”的意愿。[15]据此,我们认为城市嵌入可以通过工作联结、城市适应和留城意愿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产生影响。

另外,有研究发现长期受乡土传统观念的影响,农民工在城市中的娱乐、休闲消费倾向可能会被抑制。[16]也有学者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化趋势可能会导致传统仪式在日常行为中的中断和重建,即由于未深入的乡村生活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容易被强势的城市文化卷入而丧失原有乡土文化惯习的强烈影响。[17]也就是说,乡土嵌入一方面有助于农民工保留乡土社会的节约型消费模式,另一方面可能对城市化的消费模式的形成有抑制作用;而城市嵌入则有利于现代消费模式的形成,但可能会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消解作用。据此,本文的核心研究假设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会影响他们的消费方式;乡土嵌入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正向作用,对现代消费方式有负向作用;而城市嵌入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有负向作用,对现代消费方式有正向作用。

三、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调研分析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分布

本研究调研分析的资料基于2013年全国七个主要城市针对流动人口开展的问卷调查,包括天津、上海、广州、成都、武汉、哈尔滨和兰州等,调查内容涉及流动人口的就业、家庭情况、社会参与、消费和生活状况、精神健康、医疗卫生和综合性服务等内容,本研究选取其中的消费情况作为分析重点。此次调查运用分层抽样的方法,并对性别、年龄、职业以及城乡分布等特征进行了匹配。调查地点涵盖了市中心、工厂区、商业区、居民区和职工宿舍,农民工行业主要以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为主,企业性质主要以国企和私企为主。此次调查共发放问卷3588份,有效问卷3364份,有效率为93.75%。

根据学界普遍认同的界定,本研究的新生代农民工指的是 1980 年以后出生,非城市所在地的农村户籍、且在企业工作1个月以上的农民工。根据本研究调查问题中的出生年月、户籍所在地以及在业的现职工作时间等三个信息筛选新生代农民工,最终获得1233个有效样本。研究选取的样本统计结果显示:年龄方面,被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平均年龄为26.27岁;性别方面,男性占总体数目的56.77%;婚姻状况方面,有28.54%的新生代农民工已经结婚,未婚群体占多数;在学历教育方面,有60.25%的新生代农民工完成高中及以下教育,整体教育水平不高;从职业属性来看,工人类员工占总体数的42.31%,与非工人类职业大致呈现4:6的分布格局,说明目前新生代农民工的整体职业水平有向高端发展的趋势;在收入方面,月均收入3099.17元,收入超过3500元的农民工仅占总体的32.95%,整体收入偏低。

(二)变量设计与统计方法

前文已述,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兼有传统和现代化的特点,所以本文的因变量“消费方式”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体现乡土社会的节约型消费方式,二是体现城市社会的现代消费方式。结合本项研究的数据,在因变量的设计中我们将通过新生代农民工自评日常消费中是否符合对应的消费方式来反映。在具体的因变量设计上:(1)节约型消费方式将通过问题“除生活必需品,从不轻易购买其他东西”的四级评分项目测量,并将“比较符合”“非常符合”编码为1,“完全不符合”“不太符合”编码为0;(2)现代消费方式将通过问题 “经常购买新的穿戴用品”测量,赋值方法与节约型消费方式相同。

在自变量的设计上,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作为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前者将通过乡土经历、认同和关系网络的操作化指标体现,后者通过农民工在城市中建立的工作、社区联结和适应的操作化指标进行测量。另外,研究还将控制人口、家庭特征、社会经济和人力资本因素等对消费方式的影响。具体变量设定详见表1。在具体的数据分析中,本文将采用二分类Logistic模型分析新生代农民工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与不同消费方式之间的关系。

表1 变量描述

(三) 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2显示的是新生代农民工节约型消费方式影响因素的分析结果。为检视控制变量和解释变量对整个回归模型的解释度,本文对模型进行了四个阶段的逐步回归。结合阶段二、三模型的R2变化,我们发现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节约型消费方式有较强的解释力,而相比阶段一的控制变量模型,加入二者后模型的解释力由6.31%提升至8.79%;其中,乡土嵌入的解释力相较于城市嵌入的解释力更强。

结合四个阶段的回归模型分析结果,我们发现:

(1)控制变量:人口特征变量中的年龄、性别,以及月收入对数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显著的影响。其中,年龄每增加一年,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平均提高1.06倍(e0.066);男性选择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是女性的1.40倍(e0.338);月收入对数每增加一个单位,新生代农民工选择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平均降低49.83%(e0.697-1)。而婚姻状况、职业类型和人力资本因素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没有显著的影响。

(2)乡土嵌入:阶段四的回归结果显示,乡土嵌入的四个变量均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正向影响,即乡土嵌入程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可能性越大。其中,老家土地、老乡交往和老家评价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显著的影响,而是否有务工经历没有显示出显著性作用。具体而言,老家有土地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是老家没有土地的1.52倍(e0.422);有老乡交往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是没有老乡交往的1.45倍(e0.376);老家评价高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是老家评价低的1.22倍(e0.204)。

(3)城市嵌入:阶段四的回归结果显示,城市嵌入的四个变量均对新生代农民工的节约型消费方式有负向影响,即城市嵌入程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可能性越小。其中,企业中有朋友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朋友的降低82.98%(e0.187-1);对企业自豪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企业自豪的降低93.01%(e0.072-1);对社区评价高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评价低的降低84.55%(e0.168-1);有城市定居意愿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城市定居意愿的降低89.58%(e0.110-1)。然而,城市嵌入的四个变量对消费方式的影响均未达到显著性水平。

表2 逐步回归分析结果(因变量:节约型消费方式)

模型二展示的是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回归分析结果,且同样进行了四个阶段的逐步回归,分析结果详见表3。结合阶段二、三模型的R2变化,我们发现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现代型消费方式有较强的解释力,而相比阶段一的控制变量模型,加入二者后模型的解释力由8.80%提升至13.13%,其中,城市嵌入的解释力更强。另外,通过模型一和模型二的对比,我们发现相比节约型消费方式,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对新生代农民工现代型消费方式有更好的解释力。

表3 逐步回归分析结果(因变量:现代型消费方式)

结合四个阶段的回归模型分析结果,我们发现:

(1)控制变量:人口特征变量中的性别、家庭特征、月收入对数以及外出时间对现代型消费方式有较为显著的影响。男性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女性的低(e1.040-1);已婚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未婚的低66.3%(e0.412-1);有随迁子女的新生代农民工选择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随迁子女的农民工低64.77%(e0.434-1);外出时间每增加一年,新生代农民工选择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平均提高1.02倍(e0.025),月收入对数每增加一个单位,新生代农民工选择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平均提高1.54倍(e0.432)。年龄、教育程度和职业类型对现代型消费方式没有显著影响。

(2)乡土嵌入:阶段四的回归结果显示乡土嵌入的四个变量均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现代型消费方式有负向影响,即乡土嵌入程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可能性越小。其中,务农经历和老家土地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现代型消费方式有显著影响,而老乡交往和老家评价没有显示出显著性作用。具体而言,有务农经历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务农经历的低70.55%(e0.349-1);老家有土地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老家没有土地的低65.13%(e0.429-1)。

(3)城市嵌入:阶段四的回归结果显示,城市嵌入的四个变量均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现代型消费方式有正向影响,即城市嵌入程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可能性越大。其中,企业朋友、企业自豪和城市定居意愿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现代型消费方式有显著影响,而社区评价没有显示出显著性影响。具体而言,企业中有朋友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朋友的高1.81倍(e0.593);对企业自豪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企业自豪的高1.37倍(e0.315);有定居意愿的新生代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发生比要比没有的高1.29倍(e0.254)。

总体而言,通过表2和表3两个模型的分析和比较我们发现,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条件下,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对节约型和现代型消费方式具有显著的解释力度。其中,乡土嵌入程度越高,越有助于新生代农民工形成节约型消费方式,而不利于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形成;而城市嵌入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新生代农民工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形成,而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没有显著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受到乡土和城市双重环境的影响,且这种影响在现代型消费方式上更为明显。

四、讨论与结论

在城乡二元结构背景与一体化进程不断推进的背景下,运用嵌入性理论解释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形塑机制,不仅是对当前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宏观俯瞰,同时是对微观个体的理性行为实践困境给予的深度关切。本研究运用嵌入理论,发现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对新生代农民工不同消费方式的合力与差异性影响。通过对全国七大城市农民工消费方式的数据分析,主要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第一,节约型消费方式仍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要消费方式。研究发现,样本中有51.17%的农民工符合节约型消费方式,27.33%的农民工符合现代型消费方式,这意味着相比现代型消费方式,节约型消费方式仍是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主流模式。进一步分析表明,这一特点与农民工较低的收入水平有关。面对城市中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和不利的社会经济条件,以传统的节约型消费方式为主又兼顾现代型消费方式实则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一种生存策略。[18]

第二,新生代农民工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形成是乡土嵌入和城市嵌入共同作用的结果,二者对不同消费方式的影响具有差异化的形塑机制。首先,城市嵌入仅对新生代农民工现代型消费方式的形塑有正面影响,但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没有显著影响。这一结果说明城市嵌入能够促使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向更具现代化的方式发展,也暗示我们加强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嵌入是提升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水平和层次的有效途径。其次,乡土嵌入对节约型消费方式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对现代型消费方式则有明显的抑制作用。这说明尽管新生代农民工的乡土经历不多,但仍可以通过农村土地产权和在城市中的乡土关系联结对其在城市中的消费方式产生影响。同时,务农经历和老家土地对现代型消费方式有显著的负向作用,这一结果说明虽然乡土惯习和传统式微,但依然通过消费方式在新生代农民工身上产生持续影响。

第三,收入水平对新生代农民工现代型消费方式具有稳健影响,但职业身份并未对农民工的消费方式产生显著性影响。消费方式是经济社会地位和阶层分化的重要指标,这一结果侧面地说明随着新生代农民收入差距的扩大,可能会带来消费阶层的分化,但职业阶层对于消费阶层分化的影响尚不明显,这可能与农民工普遍较低的职业层次有关。此外,我们还发现,性别、家庭状况也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方式的重要变量。

理论上,随着城镇化、城乡一体化进程的逐步深化,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方式应该与城市居民越来越趋于同质化,成为其适应城市、融入城市的重要表征之一,但是本研究结论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消费方式依然未完全脱离乡土惯习与关系的嵌入影响,且由于较低的收入水平而存在消费性制约。消费的嵌入性影响机制,一方面说明了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中存在消费性困境,同时还体现了新生代农民工在城乡二元社会结构框架下的生存策略与实践智慧。如何破解他们的消费困境,促进这一群体消费水平的增长和消费能力的提升,能让他们在城市安心、无顾虑地消费,更好地融入城市,不仅要提高其收入水平,还需要在尊重其乡土社会文化传统和惯习影响的同时,从制度层面打破原有的“二元化”身份限制和社会排斥,在政策层面推进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的认同和融入。与此同时,在消费社会背景下,还要帮助他们形成合理的消费观念和稳定的消费预期,建立超越职业身份的城市认同,最终实现日常生活的市民化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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