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乐,郝晓宁,2
1南京医科大学医政学院,江苏南京,211100;2国家卫生健康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北京,100044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人口迁移程度正在进一步加深,与2010年相比,我国流动人口增加了1.5亿人,增长了69.73%[1]。而且,老年流动人口规模也在逐年扩大,从2000年的0.05亿人增加至2015年的0.13亿人,年均增长6.6%,老年人口的迁移已成为我国人口流动的重要特征[2]。相较于其他年龄段的流动人群,老年群体会面临身体健康状况恶化、认知功能下降等更多的健康风险[3]。再加上其在流入地有一系列社会保障问题尚未妥善解决[4],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问题已然成为实现中国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挑战之一。
已有研究证实,社会支持是影响老年人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如贺寨平等的研究认为,社会支持的数量和质量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显著影响[5],老年人获得的社会支持越多,健康水平越好。Berkman等研究发现社会支持可通过生活满意度、社会网络类型等路径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6]。还有学者认为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离退休待遇等正式社会支持是影响老年人健康的关键因素[7],同时,家人、朋友、邻居等提供的非正式支持对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具有正面促进作用[8]。但关注社会支持对老年流动人口健康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而且也仅在分析健康影响因素时,纳入子女经济支持和朋友支持2个维度变量[9],并未综合考虑社会支持要素。因此,本研究拟从正式和非正式社会支持的角度展开综合分析,探讨影响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的因素,并据此提出改善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的对策,为进一步完善老年流动人口社会支持体系提供理论依据。
本研究采用“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此项调查采取PPS(probability proportional to size)抽样方法在全国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进行抽样,调查内容涉及流动人口个人及其家庭基本信息、健康状况、正式与非正式社会支持等有关情况,满足本研究的需要。本研究选取其中60岁及以上的人群作为研究对象,经数据清洗后,最终获得有效样本5784份。
1.2.1 因变量。本文选择健康自评作为考察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状况的核心因变量。问卷中采用“您的健康状况如何”反映流动老年人对自身健康状况的主观综合评价,本研究将回答“健康”的赋值为1;将回答“基本健康”的赋值为2;将回答“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和“生活不能自理”合并成“不健康”,赋值为3。
1.2.2 自变量。根据对已有文献的梳理,社会支持可分为正式支持和非正式支持[10]。前者主要指各级政府、机构、社区等正式组织提供的诸如社会保障制度、社区正式组织的帮助等支持,后者指的是家庭、邻里、朋友等提供的情感、行为和信息等支持。因此,结合现有文献及问卷内容,本研究将选择的自变量分为3类。第1类是正式支持因素,包括是否参加医疗保险、是否接受过社区安排的健康教育、是否在本地建立了健康档案、医疗地远近;第2类是非正式支持因素,包括婚姻状况、家庭月总收入、业余时间和谁来往最多、是否参加社交活动[11];第3类是控制变量,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和户口性质。具体赋值变量见表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利用SPSS 25.0进行统计描述;利用卡方检验、Kruskal-Wallis秩和检验和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社会支持诸方面因素对流动老年人健康的影响。检验水准α=0.05。
调查对象中,男性3334人(57.6%),女性2450人(42.4%),平均年龄(65.95±5.56)岁。文化程度为小学及以下的接近一半(48.2%),大部分老年人有配偶(83.6%);农业户口老年人为3287名(56.8%);40.9%的老年人家庭月总收入在2001-5000元;93.3%的老年人参加了基本医疗保险;58.7%的老年人在社区接受过健康教育,未建立健康档案的老年人为3048人(52.7%);75.3%的老年人居住地离医疗机构的路程在15分钟以内;36.8%的老年人业余时间很少与人来往,75.7%的老年人不参加社交活动;19.3%的老年人自评为不健康。
结果显示,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家庭总收入、户口性质、接受健康教育情况、居住地到医疗机构远近、业余时间和谁来往最多以及是否参加社交活动等因素对流动老年人自评健康有影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状况单因素分析(%)
为进一步深入分析各类变量对老年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本研究以流动老年人自评健康为因变量,构建logistic回归模型。单因素结果显示是否参加医疗保险和建立健康档案对流动老年人健康产生的影响无统计学意义,但考虑到有研究认为参保及健康档案的建立对老年人健康有促进效果[12-13],且共线性诊断VIF值均小于10,变量之间不存在共线性,本研究认为可将这两个自变量纳入回归模型进行综合考察。模型先后分析正式支持(模型1)和非正式支持(模型2)水平上的变量,再以此为基础将一般人口学特征变量(模型3)作为控制变量加入模型,进行对比分析。模型拟合优度检验结果显示,模型1(χ2=53.381,P=0.498)、模型2(χ2=129.522,P=0.078)和模型3(χ2=7945.646,P=0.305)对原始数据的拟合效果良好。见表3。
表3 社会支持对流动老年人健康影响的回归分析
模型1检验正式支持对流动老年人健康的影响,以自评不健康为参照,是否参加医疗保险、是否建立健康档案、是否接受健康教育和距医疗地远近对流动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均显著。参加医疗保险的流动老年人自评为健康的概率较高,是未参保的1.369倍。接受过健康教育的,以及居住在距医疗地15(含)分钟以内的流动老年人更易自评为健康或基本健康。但在社区建立了健康档案的老年人自评为健康和基本健康的比例较低,分别是未建立健康档案的流动老人的0.705倍和0.801倍。
模型2检验非正式支持对流动老人健康的影响,结果显示,婚姻状况、家庭总收入、业余时间交往状况、社交活动均对流动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有显著性影响。有配偶的流动老年人自评为健康的概率是无配偶的1.215倍。家庭月总收入在10001元及以上、业余时间常与同乡等来往、经常参加社交活动的流动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均较好,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模型3在模型1和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控制变量,其结果显示是否参加医疗保险、是否建立健康档案和家庭月总收入3个因素对流动老人健康的影响增加,而是否接受健康教育、医疗地远近、业余时间和谁往来最多以及是否参加社交活动4个因素的影响程度有所下降,但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同时,性别、受教育程度、年龄对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影响显著。其中,男性自评为健康和基本健康的概率分别是女性的1.703倍、1.356倍。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的老年人比大专及以上学历的自评健康或基本健康的概率较低,分别是其0.624倍和0.642倍。与75岁及以上的流动老年人相比,年龄越低的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越好,70-74岁的流动老年人自评为健康的概率是其1.573倍,60-64岁的老年人可达4.614倍。
本研究中,大部分流动老人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或基本健康,但仍有小部分流动老人认为自身健康状况不佳。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的深入和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快,老年流动人口总数仍在持续增长,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问题已然成为实现中国健康老龄化的重要挑战之一。在此背景下,流动老人健康支持体系的建设显得尤为重要,这关系到能否实现健康老龄化。因此,应从正式社会支持和非正式社会支持两个方面持续提升流动老年人健康支持水平,促进该群体与当地居民有机融合的同时保障他们在流入地的健康权利。
正式支持方面, 参加医疗保险、 接受健康教育、距医疗地近等正式社会支持对流动老年人的健康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与宋全成的研究结果一致[14]。结果发现,消除了其他影响因素后,是否参加医疗保险和建立健康档案对流动老人健康的影响差异变得有统计意义,出现该结果可能是因为在单因素分析时,混杂因素的存在削弱了这两个变量对流动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参加医疗保险能够实质性降低个人实际支付的医疗费用,解决了流动老年人看不起病,不舍得就医的问题,避免了老年人有病不医等情况。同时,当医疗地距离在15分钟以内时,看病较方便,能够提高老年人对卫生服务的利用率,促进其健康水平的提升。同样,接受健康教育的流动老年人,更加注重健康知识的获得以提高和改善自身健康状况。但建立了健康档案的流动老年人自评健康差于未建立档案的老年人,与叶婧的研究结果一致[15]。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健康状况差的老年人更易主动建立健康档案,以期得到家庭医生签约服务来提高自身健康水平,而健康状况好的老年人由于对医疗服务的利用少,反而不愿意去建档[16];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未建立健康档案的老年人对自身健康状况的认识相对模糊,高估了自己实际的健康水平[17]。因此,政府及相关部门应继续提高医疗保险覆盖率,完善流动老年人医保异地报销制度,改变老年人尤其是流动老年人的就医行为;同时,建议相关部门加强并创新倡导老年流动人口参加健康教育和建立健康档案的宣传方式,提高该人群健康教育和健康档案覆盖率。此外,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应充分利用现有的卫生资源,完善区域医联体建设,将流动老年人并入当地卫生服务网络,提高其看病就医的地理可及性,更均衡、全面地促进该人群公共卫生服务利用。
非正式支持方面,有配偶、家庭月总收入高、业余时间与人来往以及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流动老年人的健康自评普遍要好于其他流动老年人,这与其他学者研究结果相似[18]。这也提示,配偶、家庭是流动老年人可获得的重要的非正式支持,在生活和精神上对流动老年人的健康有着重要的影响。此外,家庭之外的朋友、社区已成为当前老年人健康生活的有力支撑,流动老年人通过参加社交活动能带来人与人的互动与接触,获得多方面信息,从而抵御其生理机能的衰退和社会角色的弱化。因此,应继续强调家庭支持对流动老年人健康的显著影响,对于无配偶的老年流动群体,更多地重视家庭代际关系的教育,倡导家庭成员给予老年流动人口足够的经济和情感支持;同时,社区作为老年流动人口的主要活动场所,应积极搭建社交活动平台,为流动老年人提供更多社会交往机会,提高其社会参与程度,提升身心健康水平。
性别、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对流动老年人的健康有一定的影响,与现有研究结果一致[19]。男性的总体健康状况明显优于女性,可能是男性和女性在生理机能上的差异以及社会性别地位的不平等催生了这一现象[20]。老年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状况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下降,符合老年人口的年龄增长与健康水平下降呈负相关的基本规律。高学历的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更好,可能与高学历老年流动人口所从事的非体力职业性质、享有较高的生活水平和较高的健康行为意识有关,也与低学历老年流动人口从事体力劳动和生活环境因素相连。未来,应进一步关注女性、高龄和低文化程度这3类弱势老年流动人口的健康问题,强化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均等化程度,加强对他们的健康体检、慢性病监测和疾病早期筛查服务,同时对他们进行健康指导,尤其宜采取浅显易懂的教育方式,帮助老年人提高自我健康管理能力,实现健康老龄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