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静,李方晖,高珂珂,谢 天,王壮志,康语宸,闫士展,李 森
(1.南京师范大学体育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2.江苏省体育科学研究所博士后工作站,江苏 南京 210023)
人口老龄化是当今世界一个突出性的社会问题,我国人口老龄化发展速度尤其快. 根据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亿人,占比18.7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为1.9亿人,占比13.50%),较2010年上升了5.44个百分点[1]. 我国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社会,而在应对老龄化这一问题上存在着巨大的压力. 中共中央、国务院分别于2016年8月和2019年11月正式印发《“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和《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将“推进健康中国建设”和“应对老龄化”上升为国家战略[2-3]. 而反映一个国家健康老龄化的核心指标就是老年人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社会适应程度以及生活质量水平[4]. 研究发现,老年人经常参与体育锻炼不仅可以促进身体健康、降低各种疾病的患病率,而且可以有效缓解焦虑、抑郁情绪,改善其心理状态[5-7];针对性的体育锻炼能够使老年人的社会适应能力得到显著提升[8];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也与其在体育锻炼中投入的时间、精力、情感和金钱成正比[9]. 虽然体育锻炼可以促进老年人的健康,但是最新调查数据显示我国城市与农村老年人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人数占老年人总数比例分别为60%和40%左右[10],可见我国老年人参加有规律的体育锻炼比例并不高. 相关锻炼心理学研究表明,摔倒风险、自信心、自我效能等是影响老年人参加体育锻炼的主要原因[11]. 而探索制约老年人参加规律性体育锻炼的心理因素,是激发老年人锻炼行为并对其进行指导与干预的前提. 跨理论模型是在锻炼行为领域中运用最广泛的阶段性理论. 它综合了Freud思想中的“意识唤醒”、Skinner理论中的“突变管理”以及Rogers理论中的“协作关系”等18种关于心理治疗和行为转变的主要理论[12],因为其结合了许多其它心理治疗和行为转变理论的优点,能够很好地解释体育锻炼行为各阶段变化的内在心理机制,形成了可用于个体行为改变的理论体系而被逐步应用于体育锻炼领域中. 1998年跨理论模型首次引入我国至今已有20多年,虽然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与成就,但是大部分研究都是将其运用于不同阶段的学生,而应用于老年人中的较少. 所以,本篇综述的目的是对跨理论模型(the transtheoretical model,TTM)概念进行简单介绍以及对目前国内外跨理论模型应用于老年人体力活动中的研究现状和应用领域进行整理、归纳与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做出总结、提出问题与展望,为跨理论模型在老年人体育活动中的进一步应用提供一定的理论与指导意义.
跨理论模型是由美国著名心理学教授 Prochaska于20世纪末提出. 该理论是一个循环模型,将行为变化描述为一系列的阶段和过程,不同的人处于不同的变化阶段,要想实现个体最终行为的改变,就要在不同阶段实行不同的行为转换策略[12-13]. TTM用动态的眼光研究个体的锻炼行为,克服了将锻炼行为对立地分为锻炼和不锻炼或者坚持和不坚持这种二分法研究的局限,而是重视根据个体目前所处的阶段,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进行研究. 它还强调如果采取策略不当,则会存在故态复萌的风险,个体并不一定会以线性的方式经历变化的各个阶段. 所以,在设计和实施基于TTM的干预措施时,鼓励选择有效且可靠的策略. TTM主要由变化阶段(stages of change)、变化过程(processes of change)、自我效能(decisional balance)和决策平衡(self-efficacy)4个部分组成.
变化阶段解释行为改变是何时发生的,将行为转变过程按时间界定为5个阶段,分别为前意向阶段、意向阶段、准备阶段、行动阶段和保持阶段. 以体育锻炼为例,前意向阶段是指个体在未来的6个月内没有进行体育锻炼活动的想法;意向阶段是指个体有在未来6个月进行体育锻炼活动的打算;准备阶段是指个体准备在未来1个月内进行体育活动,并且已经采取了一些准备措施,比如去咨询相关运动处方、购买体育相关器材等;行动阶段是指个体已经进行有规律的体育运动,但是少于6个月;保持阶段是指个体已经进行有规律的体育锻炼活动并且超过了6个月[14]. 变化过程是个体为了改变某种行为而对经验和环境进行修正时所使用的包括外显和内隐活动的策略,具体分为认知和行为两个层面,其中认知层面包括:意识唤醒、生动解脱、自我再评价、环境再评价和社会解放;行为过程包括:帮助关系、反条件化、强化管理、自我解放和刺激控制,这些决定了个体是否能从一个阶段顺利过渡到另一个阶段[15]. 一般而言,处在行为改变的前期则着重从认知层面进行干预,而处在行为改变的后期则强调从行为层面进行干预. 变化过程与变化阶段的整合不仅解释了个体行为的改变,而且为阶段干预采取相应的策略奠定一定的理论基础[16]. 自我效能是指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一行为所进行的推测与判断,它来源于Bandura的自我效能理论. 决策平衡是指决策者在多种因素之间权衡利弊,寻求大致平衡的结果即个体对行为改变所获得的收益与所付出的代价之间的权衡,它来源于Janis和Mann决策冲突模型. 自我效能和决策平衡相结合解释了行为变化为什么会发生,并且与变化阶段有着显著的关系[17].
国外关于TTM 在老年人中的运用要早于国内,最初是Walcott-Mcquigg等[18]基于该理论探究影响非裔美国老年人锻炼行为的因素,将TTM中5个阶段合并为3个阶段(前意向阶段、意向和准备阶段、行动和保持阶段),研究结果揭示了3个阶段群体对体育锻炼的认知存在着差异:处于前意向阶段的老年人虽然知道体育锻炼的益处,但并不会产生运动的想法;意向和准备阶段的老年人已经认识到了锻炼的必要性,只是存在有运动的想法,但仍没有采取行动的问题;行动和保持阶段的老年人则更能认识到体育锻炼的好处并且已经养成日常锻炼的习惯,也不会受一些其他因素(时间、地点、天气)的影响. 除此之外,研究还发现老年人的自我效能以及受到的社会支持也因所处阶段的不同而存在差异. Resnick等[19]则将TTM与社会认知理论结合,进一步探讨运动行为成分对老年人体育锻炼的影响,该研究通过结构方程模型分析得出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和社会支持会通过影响自我效能从而进一步影响变化阶段,并且变化阶段可能在帮助制定适合老年人锻炼的干预措施中起重要作用. Conn等[20]在社会认知理论、TTM的基础上加上计划行为理论对老年妇女运动行为解释模型进行检验. 其研究结果提示未来老年人的运动行为解释模型和干预研究应该包括结果预期、变化过程、运动自我效能和运动障碍感知. 从研究进程看出,国外学者不再局限于从TTM这一个角度去分析影响老年人体力活动的因素,而是更加注重于与其它理论相结合. Jiménez-Zazo等的系统综述研究表明,TTM是创建、开发和评估老年人体力活动干预措施的有效行为改变模型,如果与其他理论相结合,干预效果更佳. 然而在干预过程中可能会顾此失彼,无法准确控制所有影响因素[21].
国内最早关于TTM在老年人体育锻炼中的应用是刘明静[12]基于 TTM对城市老年人体育锻炼行为的心理影响因素的研究,并提出塑造老年人规律、积极的体育锻炼行为是对老年人体育锻炼行为干预的主要目标. 国内关于TTM在老年人体力活动干预方面的研究仍然较少,新近一项研究是北京大学护理学院王韵璘等[22]运用TTM,通过微信远程监督的居家运动干预对老年膝关节骨关节炎患者康复效果的影响,从干预后患者的下肢肌力、膝关节活动范围、平衡功能和移动能力等膝关节功能指标有明显改善,患者的依从性得到提高这些结论中可知该理论在指导老年人运动方面有一定的作用.
目前国内外除了运用TTM来探究影响老年人体力活动的因素之外,也有很多依据TTM来制定老年人体力活动干预措施的研究,涉及领域广泛,本文将在下面进行详细介绍.
体适能是指人体在应付日常工作之余,身体不会感到过度疲倦,还有余力去享受休闲以及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23]. 而老年人更加关注的是关于促进健康、预防疾病并提高日常生活及工作效率所需的体适能,即健康体适能,其内容具体包括:有氧适能、肌肉适能、体成分和柔韧素质等[24]. 为了应对促进老年人积极参加体育锻炼的挑战,美国制定了一项健康促进计划——每天积极生活(active living every day,ALED),该计划是基于TTM来推动处于不同准备阶段的人群进行身体活动并且已经被证明能促进50岁以上成年人的体育锻炼[25]. Hildebr等[26]在此基础上又继续研究,以确定老年人参与和不参与ALED项目的原因. 研究发现,ALED 参与者大多数处于变化的意向和准备阶段,而非 ALED 参与者则处于变化的前意向阶段,并且还发现ALED 参与者选择参加的原因包括锻炼动机、同伴参与体育活动想法以及对该组织员工和项目的信任等,而时间安排和费用则是选择不参加该项目的主要原因. 总之,老年人支持使用TTM的概念来吸引他们参加诸如 ALED 之类的体育活动促进项目. 也有研究依据TTM为老年人提供运动方案咨询,其结果也表明了在提供咨询的情况下,老年人的体力活动可以得到积极的影响[27].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的肌肉会发生退行性改变,导致肌肉适能的下降,肌肉适能是指机体依靠肌肉收缩,克服和对抗阻力维持身体运动的能力. 肌肉适能的下降会给老年人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 Fetherman等[28]就运用TTM设定目标对老年妇女力量训练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实验组下肢力量、上肢柔韧性、决策平衡和运动改变阶段都有显著性差异. 在老年人的力量训练中,可以使用TTM作为目标设定工具来提高肌肉适能. 功能性训练对提高老年人有氧耐力、增强肌肉力量、改善柔韧性以及提升敏捷性和动态平衡具有良好的效果,进而改善老年人的健康体适能. Yang等[29]则研究了团体高级弹力带锻炼方案对处于TTM意向和准备阶段的老年人功能适应性的影响,结果发现实验组在干预前后相关指标得到了显著的改善,这说明了基于TTM制定的高级弹力带训练方案可以提高社区老年人的功能适应性. 对上述TTM在促进老年人健康体适能中的运用实验具体设计详情见表1.
表1 促进老年人健康体适能实验具体内容Table 1 The specific contents of the experiment to promote the health and fitness of the elderly
国外关于TTM在老年人健康体适能促进中的运用日趋成熟,而国内关于该方面运用较少. 经我们调查发现,我国老年人群大多处于TTM的前意向阶段(图1),即在未来6个月内没有运动的想法. 且每个阶段的男女人数差别不是很大(图2). 根据该理论,对处于前意向阶段的老年人可以采用从认知层面进行干预的方法,如新冠疫情之后大众的运动心理趋向是提升健康水平以及自身免疫力[30],因此可以向老年人提供运动健康知识教育,提高锻炼意识.
图1 中国老年人所处跨理论模型阶段分布图Fig.1 Distribution of the TTM stages of the elderly in China
图2 中国老年人所处跨理论模型各阶段男女比例图Fig.2 Distribution of men and women in each stage of the TTM of the elderly in China
表2 老年人慢性疾病干预实验具体内容Table 2 Specific contents of the intervention experiment on chronic diseases in the elderly
续表2 Table 2 continued
随着国内外TTM应用于老年人体力活动中的不断发展,目前TTM应用领域涉及老年人健康体适能促进以及预防和治疗老年人慢性疾病等,已经从探究影响老年人体力活动的因素逐步过渡到了老年人的体力活动运动干预方案的制定,从个体单方面的研究扩展到了老年群体全方位多方面的研究. 通过对检索的文献进行整理和分析,本文得出以下结论:
(1)TTM在老年人体育锻炼中的应用越来越广泛,但我国相较于国外而言,研究较少. 建议我国需要借鉴目前国内外将TTM应用于老年人成功案例的经验,加强TTM在老年人体力活动促进健康方面的研究;
(2)TTM中关于变化阶段的划分缺乏客观科学性,大部分研究都是通过主观询问的方式将实验对象进行划分,且有的研究将5个阶段进行了合并,有的研究只是选取其中某几个阶段,缺少支持性证据. 建议要确定统一的TTM变化阶段划分标准,增强客观科学性,如:制定TTM变化阶段划分问卷、TTM变化阶段划分量表等;
(3)基于TTM制定的老年人运动干预方案虽有一定成效,但仍存在以下问题:运动处方不够具体、实验对象较少、干预周期较短、收集的运动数据缺乏可靠性、研究范式单一、实验组也未根据TTM中变化阶段的不同采取不同的运动干预方案. 建议运动干预方案需进一步完善,运动处方需具体化并且要考虑TTM的变化阶段划分、扩大样本量、延长干预周期、对运动数据的收集可以借助可穿戴式设备来获得运动强度、时间、心率、热量消耗等可视化数据;
(4)关于TTM的理论架构解释不够全面. 在应用TTM探究影响老年人参加体育活动的因素时,大多数研究更关注于变化阶段和自我效能,而对决策平衡和变化过程的研究相对较少. 建议要全面考虑TTM的4个构成要素来进行研究,完善理论架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