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省域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空间溢出效应研究

祝 晔,殷红卫,赵志霞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文化在国民经济中占据重要的地位,是影响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之一. 文化与经济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学界研究的热点. 文化作为人们劳动成果的积累,被Adam Smith等经济学家视为一种价值观层面对经济活动的规范[1]. Bourdieu[2]创新性地提出了“文化资本”这一新的经济资本类型. Throsby[3]把文化资本看成一种经济现象,并深入研究了文化资本与经济资本的转换机制. 作为连接文化与经济这两个概念的文化资本逐渐进入学者的视野,徐明生[4]、孟召宜等[5]认为文化资本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又一重要解释变量.

当前,经济的一体化使得“孤岛效应”逐渐被打破,各地区之间的联系日趋紧密,某地生产要素不仅对本地经济发展起到促进作用,还会对邻近地区具有辐射作用[6],直接表现为“溢出效应”[7]. 随着研究的深入,靳涛等[8]研究发现,受“溢出效应”和“替代效应”影响,文化资本并不总表现为促进当地经济增长. 王云等[9]认为顾及空间因素后,文化资本显著促进经济增长.

旅游作为一种文化体验活动,其与文化之间具有天然的耦合关系[10]. 在关注到文化与经济的密切联系后,越来越多的学者将文化资本与旅游业发展进行了关联,开始注意到文化与人力资本、物质资本一样,是旅游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投入要素[11]. 如,张朝枝等[12]认为文化元素需要通过资本化这样的文化创新形成文化资本,才能更好地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刘改芳等[13]指出文化资本持续而稳定地对旅游经济起着促进作用;李晓标等[14]也验证了文化类旅游资源对区域经济发展亦具有突出作用. 从“地理学第一定律”来看,任何事物在空间上都具有关联性,这种关联性与空间距离密切正相关[15],旅游经济也不例外. 王韵迪[16]开始尝试将空间因素纳入文化资本的研究中,其结果验证了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发展的正面效应,且这种影响存在地区差异性. 丁润青[17]认为我国省域文化资本存量对旅游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并对邻接地区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 可见,构建文化资本的定量评价指标体系,揭示文化资本各维度对旅游经济时空影响分异,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总结现有文献,以往研究取得一定的成绩,但仍然存在以下不足:研究方法上,以定性研究为主,具有说服力的实证分析研究较少;研究内容上,现有研究大多关注点在文化资本总量上,而文化资本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不同维度的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影响程度如何,亟需深入研究;现有研究较少涉及文化资本的溢出效应,某地的文化资本对本地旅游经济的影响与对周边地区旅游经济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值得探讨. 因此,本文基于2000—2018年中国大陆31个省级面板数据,对省域不同维度文化资本进行定量评价,并借助空间杜宾模型(Spatial Dubin Model,SDM)分析不同维度下文化资本的空间溢出效应,从文化资本视角出发为推动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对策建议.

1 研究设计

1.1 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1.1.1 文化资本指标体系的构建

文化资本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其构成要素众多、非常复杂,对文化资本的分类,学界还未进行统一的界定. 部分学者认为文化资本包括固体化、身体化、产品化、制度化4个维度,也有学者将能力化的文化资本[18]、精神化的文化资本[13]也纳入文化资本的分类中. 还有学者考虑版权、商誉等因素将文化资本分为创意资本、品牌资本、版权资本[9]. 甚至有学者将文化资本直接分为有形、无形2个维度[5]. 综合前人研究,本文借鉴Bourdieu[2]、李晓标等[14]、金相郁等[19]文化资本指标体系,并考虑数据的可得性和计量上的可操作性,从固体文化、产品文化、教育文化和制度文化4个维度建立了12个文化资本评价指标,如表1所示.

表1 文化资本指标体系Table 1 Cultural capital index system

1.1.2 旅游经济指标

本文中旅游经济指标(TR)由入境旅游收入(按当年汇率折算成人民币)与国内旅游收入加总计算得出,该指标原始数据来源于《中国旅游统计年鉴》及文化和旅游部官网(https://www.mct.gov.cn/).

1.2 研究方法

1.2.1 熵值法

熵值法是通过指标熵值计算来确定其权重的一种方法. 指标的数据离散性越强,提供的信息量越大,信息熵则越小,该指标的权重较大,对综合评价的影响也较大. 利用熵值法对文化资本进行定量评价,计算出各维度文化资本得分及文化资本总体得分,其算法参考文献[21].

1.2.2 空间自相关分析

对于空间权重矩阵的构建,传统方法一般采用邻近关系进行构建,相邻为1,不相邻为0,这种0-1连接关系忽略了实际距离的影响,而这种距离关系对空间溢出分析尤为重要. 考虑地理学第一定律空间衰减规律,本文利用基于距离函数的空间连接关系,以最短距离的倒数作为空间权重(即反距离权重法),从而使研究结果更加符合现实. 其具体形式如下[22]:

(1)

建立空间计量模型的首要条件是研究对象之间要有空间相关性.采用Moran’sI指数方法对中国大陆 31个省旅游收入和文化资本综合得分的空间相关性进行检验,进而判断是否适用空间计量模型.Moran’sI指数可以表示为:

(2)

式中,xi、xj分别表示区域i、区域j的观察值,wij表示反距离空间权重矩阵.Moran’sI>0时,观察值之间存在正向关联性;Moran’sI<0时,观察值之间存在负向关联性;Moran’sI=0时,观察值之间不存在相关关系.

1.2.3 空间面板计量模型

根据空间计量经济学理论,一个地区空间单元的任一属性值与周边空间的同一属性值相关[23].借鉴Lesage和Pace提出的基于面板数据的空间杜宾模型(SDM),构建模型如下[24]:

(3)

式中,yit、xit分别为t时期地区i的因变量、自变量的数值;ρ为因变量空间滞后系数;β为自变量的待估系数;φ为自变量空间交互系数;wij为空间权重矩阵;ui、vt分别为空间、时间效应;εit为空间误差项.空间权重矩阵的引入使得模型具有非线性结构,面板SDM模型的估计系数并不是真实回归系数. Lesage和Pace以偏导的方式给出了空间杜宾模型参数的含义,并提出了直接效应、溢出效应与总效应.直接效应表示对本地区带来的平均影响,间接效应表示对本地区以外的其他地区带来的平均影响,总效应表示对所有地区的平均影响.即将SDM模型转换为:

Y=[I-ρw]-1cln+[I-ρw]-1[X′β+wX′β]+[I-ρw]-1ε*,

(4)

式中,Y为n×1维因变量的向量;c为常数项;ln为元素均为1的n×1维向量;X′为所有解释变量组成的n×k维矩阵;ε*为误差项;n=31;其余变量含义同式(3).则可以将被解释变量Y对X′中的第k个解释变量在特定时刻t的偏微分矩阵表示为:

(5)

式中,右侧矩阵对角线上元素的均值βk定义为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为右侧矩阵除主对角线上元素βk之外的所有其他元素的均值,即溢出效应.

2 文化资本存量的测算

利用熵值法计算出2000—2018中国大陆31个省固体文化资本、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制度文化资本4个维度的得分值,受文章篇幅的限制,选取2000—2018年4个维度文化资本的均值,结果见表2. 从表2可以发现,各维度文化资本空间分布存在差异. 固体文化资本高值区主要分布在北京、江苏及河南、山西、四川、陕西等中西部地区,这些地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博物馆数量较多;产品文化资本高值区主要分布在长江三角洲及广东地区,这些地区经济发达,为文化产品的形成及传播提供了良好的平台;教育文化资本高值区主要分布在江苏、广东、山东、北京等地区,这些地区对文化教育比较重视;制度文化资本高值区主要分布在广东、江苏、浙江等地区,这些地区在文化资源的保护和管理方面做得较好.

表2 各维度文化资本的熵值法计算结果Table 2 Results of cultural capital in each dimension with entropy method

进一步计算出2000—2018年中国大陆31个省文化资本存量综合值,结果发现:(1)中国大陆文化资本存量的空间分布不均衡,文化资本存量高值区主要分布在东部地区,广大西部地区文化资本存量相对较低. (2)中国大陆文化资本存量整体水平呈现上升趋势. 广东、江苏等地区一直是文化资本高水平区域,西藏、青海、宁夏等地区文化资本存量一直处于低水平状态. (3)中国大陆文化资本存量在空间上具有一定的相关性特征. 文化资本高值区附近文化资本存量水平整体上相对较高,低值区附近文化资本存量水平相对较低.

3 实证检验结果与分析

3.1 空间相关性检验

利用反距离权重矩阵对中国大陆31个省的旅游收入和文化资本的综合值进行检验,其Moran’sI的数值见表3,各年份旅游收入和文化资本的全局空间自相关指数Moran’sI均为正值,表明旅游收入和文化资本在空间上存在相关性,需要进一步构建模型准确估计. 2000年文化资本Moran’sI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并不表示其在空间上不相关,可能存在正、负空间相关性相互抵消的情况[25].

表3 旅游收入和文化资本的Moran’s I值Table 3 Moran’s I value of tourism income and cultural capital

3.2 模型识别与检验

上述分析结果表明中国大陆31个省文化资本和旅游收入都具有较强的空间相关性特征. 进一步运用LM检验、Wald检验、LR检验对空间计量模型进行识别与检验[26],结果见表4,确定空间杜宾模型为本研究的最优模型. Hausman检验结果显著大于0,故应选择固定效应;时间与空间联合显著性检验均在1%置信水平上通过检验,说明使用时空双固定效应SDM模型来测度两者的关系更为合适.

表4 空间计量模型识别与检验结果Table 4 Identification and test results of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3.3 估计结果分析

利用Stata16.0软件对中国大陆31个省2000—2018年的面板数据进行时空双固定效应的SDM估计,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主要结论有:

(1)时空双固定效应的空间杜宾模型(SDM)是研究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影响的最优模型. 从表5可看出,模型的对数似然值为650.996,调整后的拟合系数为0.703,两者都比较大,且空间滞后项及各解释变量大部分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模型的拟合度较好,模型对空间变量之间的关系具有较好的解释能力.

(2)“空间溢出效应”显著. 从表5可以看出,ρ值为0.461,并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本地文化资本每提高1%,将带动区域旅游经济增加0.461%. 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存在空间交互作用,旅游经济的发展不仅会受到本地文化资本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周边地区文化资本的影响.

(3)不同维度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影响差异性明显. 模型估计结果表明,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及制度文化资本的估计值都显著为正,说明这3个维度的文化资本能够促进旅游经济的发展,其中,产品文化资本影响系数最大,制度文化资本次之,教育文化资本最小. 而固体文化资本估计值为负数,但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固体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存在负向影响. 在大众旅游时代,以文物、古迹等为代表的纯观光型旅游产品可能难以满足旅游者的需求.

表5 时空双固定效应的面板SDM估计结果Table 5 Panel SDM estimation results of space-time double fixed effect

3.4 空间效应分解

由于SDM模型初步估计结果中,各变量并不能直观表达其对旅游经济影响的“边际效应”,需将空间效应做进一步分解分析[26],从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两个方面来揭示其影响,结果见表6所示.从直接效应来看,固体文化资本、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制度文化资本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360、0.315、0.178、0.203,这表明,固体文化资本每提高1%,反而会导致本地旅游经济下降0.360%,该影响值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和制度文化资本每提高1%,会直接促进本地旅游经济增长分别达0.315%、0.178%、0.203%.从溢出效应来看,固体文化资本、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制度文化资本的影响系数分别为-0.158、0.365、-0.074、0.229,除固体文化资本外,其他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说明本地4大文化资本每提高1%,会导致区域旅游经济分别增加-0.158%、0.365%、-0.074%、0.229%.从分析结果还可以看出,产品文化资本和制度文化资本的增加对本地旅游经济的影响小于对周边地区旅游经济的影响,而教育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影响却相反,对本地的影响大于对周边地区的影响.

表6 时空双固定效应的面板SDM空间效应分解Table 6 Spatial effect decomposition of panel SDM with space-time double fixed effect

针对上述模型估计的结果,进一步分析各维度文化资本背后的作用机理:

固体文化资本对本地旅游经济的影响不明显,固体文化资本主要以文化遗产、文物藏品等形式表现,这些厚重的文化资源,总体上没有得到轻松表达,使得固体文化资本并不一定能促进本地旅游经济的发展.固体文化资本对邻近地区旅游经济具有负向影响,说明本地固体文化资本投入的增加,会吸引周边地区旅游要素,对周边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起到负向作用.

以文化产品的形式存在的产品文化资本,其面向旅游经济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均表现为显著正向,说明文旅业的融合对旅游经济的影响相对较大,创意旅游、旅游演艺等文旅融合类型产品越来越受到旅游者的欢迎.

教育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具有显著为正的直接效应,高水平的文化教育会为本地旅游业发展提供充足的人力资本和智力支持.教育文化资本在空间溢出效应方面表现为显著负,说明加大本地区文化教育的投入,本地文化水平的提高,会吸引周边地区人才,从而抑制了周边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

文化经过制度授权后形成的制度文化,其对旅游经济具有显著为正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文化保护和管理制度的完善有利于本地文化旅游活动的开展.本地制度文化资本越高,文化制度越完善,将会为周边地区提供更加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管理理念,跨区域的交流与合作也越容易实现.

4 结论和建议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坚定文化自信,传承优秀文化,发挥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推动作用至关重要.论文基于中国大陆省级区域2000—2018年文化资本存量和旅游经济的相关数据,借助空间杜宾模型及空间效应分解方法实证探讨了各维度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的影响,研究表明:(1)中国文化资本存量空间分布不均衡,中高水平区域主要分布在东南地区,低水平区域集中分布在西北地区;(2)从直接效应来看,固体文化资本对本地旅游经济并未表现出促进作用,而产品文化资本、教育文化资本及制度文化资本对本地区旅游经济有正向促进的作用;(3)从溢出效应来看,固体文化资本和教育文化资本对周边旅游经济表现出负向空间溢出效应,而产品文化资本和制度文化资本对周边旅游经济表现出很强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

根据实证分析结果,从文化资本角度提出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相关建议:

(1)重视空间溢出效应,营造良好外部环境.产品文化资本和制度文化资本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存在差异,但其空间溢出效应更加显著.加大本地产品文化资本和制度文化资本的投入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周边地区拥有良好的外部环境,对本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将会锦上添花.能否享受到周边地区文化资本的溢出效应,是旅游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在旅游业的发展过程中需要重视周边地区文化资本的积累,加强跨区域间的交流与合作,为自身发展寻找良好的外部环境,文化资本存量高值区要发挥自身优势,带动周边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

(2)创新固体文化资本,促进旅游经济发展.固体文化资本对旅游经济不再表现出正向作用,反而存在抑制作用.随着国民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逐渐从传统的观光旅游向休闲度假旅游发生转变,文化遗产类的观光旅游已无法满足旅游者的需求,这就需要创新固体文化资本,充分利用区域优势文化遗产资源,突出本地特色,使厚重的文化得到轻松表达,更好地吸引游客,从而发挥其对旅游经济的促进作用.

(3)加大文化资本投入,重视相关配套设施.中国大陆各省份之间文化资本存量分布不均衡且差距比较大,因此,在加大文化资本投入时,一方面,要提高文化因素转变成文化资本的效率,提升文化资本转变成旅游经济效益的能力,缩小地区间的差距;另一方面,要重视相关配套设施,夯实地区经济基础,规范市场化制度,完善基础设施,提高城镇化水平,进而推动地区旅游经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