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医药企业创新意愿影响因素研究*——兼论产业政策环境演化

□朱 贺 厉海林 孙 岩 叶利维

｜背景

生物医药产业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朝阳行业中的朝阳，与国计民生和百姓健康水平密切相关。早在 “十一五” 时期，《医药行业 “十一五” 发展指导意见》 就已明确企业应成为医药技术创新的主体。然而，中国医药产业起步较晚，与美国等生物医药强国相比仍有较大的竞争差距[1]，国内医药企业尚未真正成为研发主体，研发资金短缺、创新人才短缺、医药企业整体规模偏小且产业集中度较低、研发政策环境等问题有待完善[2]，抑制了生物医药企业的创新意愿。因此，本文主要关注生物医药企业的创新意愿影响因素，并讨论浙江省现有的研发环境。

｜理论基础与模型设计

医药产业的研发创新更具有创新链长、周期长、风险大和投入大等特征[3]，对其自主创新意愿驱动因素的研究要从多个维度出发。

本文结合对杭州市余杭区医药企业的预调查情况，建构医药企业创新意愿影响因素的基本模型，主要从内外两方面考虑驱动因素：内部因素主要指企业自身核心的创新积累，指研发创造的基础能力，包括已有的研发成果、基础研发机构和人才储备等。外部因素从园区和政府两个主体考虑。在政府服务方面，周迎波等（2015）认为，政府财政支持奖励能够降低医药企业创新的风险及不确定[4]；蒋毅等（2018）对比国内外创新药体系指出，中国的制药产业最急需的发展前提是改善制度供给，在知识产权、新药审批制度、税收政策等方面着手，解决创新的产业环境问题[5]，以上各维度构成了政府对生物医药企业所提供的服务；在园区方面，集群创新发展是医药企业的共识，能帮助企业运用地理邻近性快速嵌入地方市场与创新网络[6]。园区作为重要的第三方主体包括了如园区基础设施、产业链建设、企业合作交流等方面因素，衡量了创新能力能够有效集成的五个基本条件——资源可得性、知识共享、集群学习、网络作用、专业化分工[7]，实际上综合表示了企业所处的集成创新环境对保持持续的创新意愿的驱动影响。

综上，提出以下研究假设，并构建本文研究的理论模型（图1）：

图1 生物医药企业创新意愿影响机制研究模型

H1：企业创新积累对生物医药企业创新意愿有正向影响；

H2：政府服务因素对医药企业创新意愿有正向影响；

H3：创新积累对产业集群创新有正向促进作用；

H4：政府服务对产业集群创新有正向促进作用；

H5a：创新积累能够通过集群创新对创新意愿起到激励作用；

H5b：政府服务能够通过集群创新对创新意愿起到激励作用。

｜研究设计

（一）问卷设计与数据搜集

依据以上分析构建问卷量表，具体见表1。以浙江省生物医药创新高地——杭州市余杭区为调研地，在2021 年9 月，通 过多阶段抽样累计发放问卷139 份，剔除答卷明显残缺以及信息互斥的问卷后，最终回收有效问卷117 份。

表1 潜变量及相关题项分布

依据统计结果，样本企业规模集中在1000 万元以下，占比达89.74%，符合浙江省医药企业整体规模偏小的现状[8]。对于经营范围来说，企业从事经营范围覆盖较广，包括医疗器械制造、试剂研发、创新药研发、临床检验、仿制药制造等，反映企业发展方向多样。从调查对象的技术创新资金状况来看，23.93%的企业研发资金比较缺乏，侧面反映出资金对企业创新意愿的阻碍。对于技术创新资金的未来投入计划，77.78%的企业将加大投入，在创新的道路上稳健发展。

（二）探索性因子分析

在运用结构方程模型进行分析前，首先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运用SPSS 24.0 计算得测量项的KMO值为0.679，Bartlett 球形检验显著性为0.00，均满足探索性因子分析要求。在探索性因子分析中有7 个因子特征值大于1，能够解释总方差为74.925%，且第一个主成分方差贡献率达到27.156%，小于40%，未能解释多数变异量，表明研究不存在显著的共同方法偏差。

根据测度结果显示，四个潜变量的Cronbach’ s Alpha 信度值均达到0.691，表明这些测量题项均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表1）。此外，全部观测项的Cronbach’ s Alpha 达到0.749，说明量表整体具有较高的内部一致性，可进一步分析。

｜实证分析

为验证所提假设，利用结构方程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结构方程模型具体由观测模型和结构模型构成。采 用Bootstrapping 方 法 (N=5000) 进行重复抽样，利用极大似然估计得到参数估计结果（图2）。本文从观测模型与结构模型出发，对研究假设进行探讨。

图2 结构方程模型图

（一）观测模型分析

在标准化路径模型中，对于政府服务这一潜变量而言，送检流程、产品准入以及资金激励呈现显著的正向效应，而市场监管的影响系数则为-0.49***，这表明企业对市场监管的满意度在方向上与其他三个观测变量相反，即政府对市场监管力度相对较弱，难以匹配余杭现有的送检流程、产品准入以及资金激励水平；对于集群创新而言，园区发展环境、园区产业链、园区基础设施、企业合作交流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系数，对集群创新均有较为一致的正向促进作用；对于创新积累，研发产品与研发机构表现出较高的正向影响作用，但是研发人才现状的影响系数为-0.26***，意味着研发人才现状水平难以满足已有基础设施的建设水平，与描述分析结论相似；就创新意愿强度而言，未来投入预期与创新产品研发战略的路径为显著正向影响，表明其对创新意愿具有显著促进作用，但研发资金强度与人才引进计划则呈现负向影响，生物医药企业对自身研发资金投入与人才引进计划预期相对较低（表2）。

表2 观测变量影响路径系数

（二）结构模型分析

从直接路径来看，药企创新积累对创新意愿强度的直接效应影响系数为1.043***，创新积累反映了企业自身所累积的创新能力，进一步的创新研发需要在渐进累积的知识能力上进行，技术累积提高了生物医药产业的创新经验，降低研发失败的风险，假设H1 成立；政府服务对创新意愿强度的直接效应影响系数为-0.318**，呈现负向影响，与假设H2 相悖，依据上文对潜变量与观测变量关系的分析可知，市场监督对政府服务影响系数为负数，相较于其他隶属于政府服务的观测变量，市场监督的水平较低，难以与其他三个变量相适宜，进而导致政府服务水平较低，不能较好的促进企业创新意愿直接提高；政府服务对集群创新的直接影响效应为0.421***，产业集群需要大量的财政、土地、设备等资源，离不开政府政策帮扶，由此假设H4 成立；创新积累对于集群创新的直接影响效应为0.177*，符合假设H3。

从间接路径来看，创新集群在政府服务、创新积累对创新意愿的作用中起中介作用。依据路径 “政府服务→集群创新→创新意愿”，政府服务可对生物医药创新意愿起到间接促进作用，间接路径效应为0.088。相比于其他产业集群，医药产业集群往往更具有高科技、高资本投入、高竞争密度特性，内部的集群更加丰富，表现形式主要为各种医药产业园区。园区作为医药企业创新发展最主要的环境，起到提供研发基础设施、企业合作交流、新兴企业孵化等作用，较好的协调跨企业的知识互动与知识整合效果，带来固定成本与获取信息成本下降，无形中推动企业重视创新。浙江省在产业发展过程中，引导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新[9]，进一步促进企业创新意愿提升，假设H5b 成立；同时，依据路径 “创新积累→集群创新→创新意愿”，创新积累可对企业创新意愿造成间接正向影响，间接路径效益为0.037，医药企业个体创新素质的提高可以强化集群效益，进一步拉动自身创新意愿，由此假设H5a 成立（表3）。

表3 结构模型影响路径系数

｜生物医药产业政策环境分析

（一）模型简介与改进优化

运用结构方程模型从内源性、外源性因素分析了生物医药产业创新意愿影响因素，且验证了集群创新的中介作用，但是政府服务对创新意愿的实证结果并不符合原假设H4。为进一步支撑实证结果提供数据支撑，同时扩展生物医药产业实际政策环境的研究，运用LDA 主题演化模型对浙江省生物医药产业扶持政策进行量化分析。

（二）数据搜集与窗口划分

在浙江省内，2016 年杭州市、嘉兴市等市政府开始陆续开始发布对生物医药产业的针对性政策，随后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发表 《关于加快推进医药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作为全省医药产业发展的关键性指导文件，自此浙江省生物医药产业相关政策开始大幅增加。考虑到政策文本数量，将2015-2017 年、2018 年、2019 年、2020 年、2021 年依次划分为时间窗口T1、T2、T3、T4、T5。

（三）主题数确定

完成政策搜集后，将整个时间窗口下的政策文件纳入LDA 模型，并根据困惑度与一致性确定最优主题数量。结果如图3 所示，在topic=6 时，困惑度保持下降趋势，且此时一致性处于局部最高点，故确定最优主题数为6。

图3 主题困惑度及一致性

以Topic=6 进行LDA 主题建模，经过三次迭代去除不属于对应主题的特征词后，归纳出6 个主题（表4）。

表4 六大主题名称

（四）政策主题强化演变

主题强度演变反映时间窗口变化下的政府扶持方向的变化，结合表4 所示的主题，进行主题强度演变分析，以反映自2015 年来生物医药产业扶持政策的方向调控，具体结果如图4 所示。

图4 政策主题强度演化

从持续性的政策主题来看，自T1（2015-2017 年）起，重点项目培育与产业链建设的主题强度整体呈上升趋势，均与集群创新相关。自2018 年浙江省加快建设余杭生物医药高新技术开发园区以来，吸引贝达药业、民生药业等一批药企巨头聚集，带动了园区的协同创新。这一现象印证政府服务可通过集群创新对药企创新意愿进行间接的促进效果。

从政策主题的弱化与转移来看，在时间窗口初期，浙江省对于该产业主要以资金奖励扶持、药品审评审批为主。随着医改的深入推进，对于前者的关注度逐渐弱化，并转移至重点项目培育、产业链建设，建设大型示范园区，推进形成较为完善的技术创新产业链，促进市场竞争。然而政策在资金奖励扶持的放松，使得余杭药企对于资金与人才的供需差增大，从而解释了研发人才现状对创新意愿的负向影响。

从政策主题未来可能的趋势来看，在T5 时期，市场统计检测强度远低于其他政策主题，未得到政府的持续性关注。因此，生物医药企业对市场监督的满意度还处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进而导致该观测变量对政府服务的影响系数为负，影响了政府服务对创新意愿强度的直接效应影响系数，后期政策可能偏向市场监督政策的完善。

由上述分析可知，浙江省政府对于生物医药产业的政府服务虽然扶持维度较广，但由于市场监督强度不足，难以对企业创新意愿起到较好的直接促进作用，但通过集群创新的间接路径引导产业集聚发展，发挥对生物医药创新意愿的间接促进作用。

｜结语

（一）研究结论

本文对生物医药产业创新意愿的影响机制进行探讨分析，并运用政策量化分析的方法为模型解读结果提供进一步的证据支撑，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政府关注产业生态的战略导向有效促进了浙江省产业集聚和协同创新，但是整体规模有待进一步壮大。浙江省政府对生物医药产业扶持范围较广，主要集中在重点项目培育、药品审评审批、市场统计监督、技术创新建设、产业链建设、资金奖励扶持等6 大主题，且近年来逐步偏向重点项目培育、产业链建设等战略导向型政策，这一政策方向有效促进了省内生物医药产业发展，较好地带动生物医药产业协同创新发展。

2.政府服务没有对生物医药企业创新意愿产生预期的促进作用，反而造成负向影响。目前浙江省生物医药产业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发展，形成了较为完备的产业链，由此企业自身的创新积累能够对创新意愿能够起到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直接路径系数为1.043***），但后续进一步的发展需要市场环境的整治监督，加强产业发展环境的维护。但依据观测模型分析与LDA主题演化结果，目前政府对市场监督的关注力度相对较弱，已有的医药市场环境无法与其他研发要素相适宜，间接导致了政府服务对创新意愿的负效应。

3.政府服务在对生物医药企业产生直接负向影响的同时，仍可通过集群创新这一中介变量间接提升生物医药企业创新意愿。依据LDA主题强度演化结果，政府近年来加快建设产业创新服务综合体，构建覆盖药学研究、临床前安全性评价、临床研究、生产工艺开发、技术转让和咨询服务等全周期服务链，有效引导了产业聚集发展，为企业创新提供设施基础，进而提高企业创新意愿（间接影响系数为0.088）；同时，随着自身创新积累的不断优化，企业作为集群的组成部分，也能够强化集群效益，完善产业创新服务综合体的构建，通过“创新积累-集群创新-创新意愿”的间接路径带动创新意愿的进一步增长。

（二）政策启示

1.坚持精准施策促进生物医药产业集聚发展。产业政策应延续现有战略导向，顺应医药企业集聚创新发展的主要模式，通过成立专门组织服务于产业功能园区间的协调联络，建立重点服务的品种和企业名单等方式，提高园区服务水平和产业集群质量，改善政府服务对创新意愿的直接促进程度。充分借助产业园区的关键载体作用和中介效应，发挥集群创新能力和协同效应。

2.强化市场监督职能营造良好创新氛围。结合主题演化图谱分析，财政支持政策的持续激励作用以及审批政策的试点改革推进都取得了一定的实效，相较于此，政府需要统筹市场监管部门职能作用，在尊重市场竞争机制的基础上，完善市场监督管理机制这一弱项，减少各类创新主体在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中出现逆向选择、“搭便车” 等行为；建设知识产权综合法律服务平台，切实维护创新企业的知识产权，引导创新发展氛围。

3.完善人才奖励机制引进更多创新人员。各级政府可以丰富激励手段，宣传已有的产业创新成果和基础环境来吸引人才，选择多维渠道投放引进政策以提高曝光度和关注度，同时特设对于人才引进的管理部门进行政策推进的跟踪和效果评价，从而园区物质资源的潜力才能有机结合人才资源而充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