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淑琼 詹钰蓉
(1.四川外国语大学外国语文研究中心,重庆 400031;2.四川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重庆 400031)
“有X没X”是由“有X”和“没X”构成的一类反义词共现构式。在该构式框架中,常项“有”和“没”进行语义互动,对同一语素变项“X”施加影响,从而导致该构式表义的多样性。以往的研究大多聚焦构式“有X没Y”或“有X无Y”的句法和语用研究(如洪邦林2006;巴一斯2012;刘嵚2014等),而未单独区分变项“X”和“Y”相同时的使用情况。陈伟(2018,2019)阐释了“有X没X”构式表义的丰富性,并分析了该构式的常规用法和非常规用法。对具有习语化倾向的高频语例,作者还分析了其词汇化的条件和路径。诚如所析,“有X没X”构式语义类别丰富,但陈文囊括的类别还不够全面,且构式语义扩展的承继关系也尚待发掘。此外,构式是一个形义配对体,以往的研究仅关注了该构式语义层面的演化,忽略了其历时演变过程中形义之间的互动关系。
“语言演化涉及宏观构式层级网络的整体发展,而非单维的线性发展”(文旭,姜灿中2018:44)。“有X没X”在历时演变过程中,不仅限于对事物存现与否的客观描述,还衍生了对行为动作频率的评注和主观意识的凸显;形式上由松散的并置结构逐步变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涉及形式和意义的共变。本研究拟从动态范畴化视角分析这一构式的构式化过程,着重关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该构式网络各层级和构式之间的连接关系,二是构式义的浮现及构式层级嬗变的构式化过程。
“有X没X”由一组具有反义关系的词项“有X”和“没X”构成,其主要特点是肯定形式“有”和否定形式“没”前后呼应,指向同一个语素“X”,形成“X”的肯定与否定共现。
本研究以北京大学CCL语料库为语料来源,共检索到“有X没X”的语例619条,剔除不合规范的语例,剩下有效语例616条。其中古代汉语语料158条,现代汉语458条。通过对语料的统计分析,发现变项“X”所允准的成分主要有名词(如“有钱没钱”)、数量词(如“有一下没一下”)、动词(如“有吃没吃”)和“的”字结构(如“有背景的没背景的”),占比依次为55.52%、17.05%、10.71%和4.87%。还有极少数的形容词、代词、小句等其他成分(如“有准没准”“有他没他”“有这回事没这回事”等),共占比11.85%。
语法功能上,“有X没X”在共时层面具有多种句法功能:有作主语和宾语的指称功能,如例[1]中“有文化没文化”在句中充当主语,例[2]中“有完没完”充当宾语;有作谓语的述谓功能,如例[3]中“有治没治”作谓语,询问这病可否治好;有作状语、定语的修饰限定功能,如例[4]中“有气没气”修饰“答应”这个动作,例[5]中“有本事的没本事的”修饰作家;还有作补语的补充说明功能,如例[6]中“有一顿没一顿”充当“过得”的补语。
[1]下一步还要搞畜产品加工,服务设施也要完善起来。所有这些,有文化没文化是大不一样。(《1994年报刊精选》)
[2]他为这事纠缠了我好几天了,谁晓得有完没完?(同上)
[3]我找师父打听打听这病有治没治!(民国《雍正剑侠图》)
[4]那管家有气没气地答应着,却背脸儿冷笑。(清《孽海花》)
[5]这么办太不人道了,有本事的没本事的作家都不会允许的。(《欧阳海之歌》)
[6]在饥荒交迫的年代,日子过得有一顿没一顿。(《1994年报刊精选》)
构式常以语法网络(grammar network)的方式存在(Diessel 2019)。人们通过范畴化建立起构式内不同的构式关系,进而生成构式的层级性(杨旭,刘瑾2018)。构式的层级性表现在形—义配对的分级网络中,有些具有图式性,有些兼具程序性和内容性,有些则是单一原子,其中图式、子图式、微观构式构成了一套最小的构式层级(Traugott & Trousdale 2013:16)。“有X没X”作为一个反义待嵌的图式构式,虽仅有一个变项“X”,但在共现反义词的触发下,其语义关系是多样的,并非仅指一种性状的对立,而是由初始义延展出其他的表义功能,形成一个图式—子图式—微观构式的构式层级网络。在具体使用时,该构式有如下三种语义:存现义、时频义和无条件义。
1.2.1 存现义
“存现义”是“有X没X”的初始义,表示事体存现的有和无,具体可分为五小类。(1)加合义。当“X”为具体名词时,表示“有X”和“没X”两项的组合,语义没有发生增值,如例[7]中“有月亮没月亮”表示有月亮和没月亮两种情况。(2)选择义。当“X”为具体名词或动词时,表示存现有或无,是一种客观选择,如例[8]中“有人没人”询问雅座是否有人预定。(3)引申义。部分具体名词在语境触发下通过隐喻衍生出引申义,如例[9]中“有戏没戏”引申为“有没有成功的机会”。(4)偏极义。当“X”为具体名词时,偏指肯定一方“有X”,或者否定一方“没X”,如例[10]中“有儿子没儿子”偏指否定一方“没儿子”,结合此处语境是家人在地震中丧生,只有母亲幸存,“没儿子”她也要活下去。(5)周遍义。当“X”为省略名词中心语的“的”字结构,“有X没X”不再表示客观选择或者偏指某一方,而是遍指所有情况,如例[11]中的“有钱的没钱的”表示“有钱的”“没钱的”“中等收入的”等所有人。
[7]他喜欢在夜里发呆,有月亮没月亮都会抬头看看天空。(《人民日报》)
[8]其问道:“小二,雅座有人没人?”小二答:“有人。”(清《康熙侠义传》
[9]网上销售有戏没戏?(《人民日报》)
[10]他们都在这场地震中去了,可我还是要活下去的,有儿子没儿子,我还是得活下去。(《妈》)
[11]家家都有收音设备,有钱的没钱的都可以听大戏了,谁还听我唠嗑?(《四世同堂》)
1.2.2 时频义
当“有X没X”表示主体动作发生的频率时,“有”和“没”虚化为一个没有实义的连接成分,形式上是一个不可切分的整体,语义透明度低。此时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高频义,“有X”和“没X”两级叠加表增量,“X”通常为名词,如例[12]中的“有事没事”表示村里人来“我家”的频率很高;第二种是低频义,表示“没此行为”大于“有此行为”发生的频率,此时构式的形式通常是“有一Q没一Q”(Q指量词Quantifier),“X”为数量词,如例[13]中“有一步没一步”表示他们走的步子少,像没走动似的,挪动步子的频率低。
[12]村里人也不把我当外人了,有事没事常有人来我家转转。(《新华社报刊》)
[13]看他们的样子又累又饿,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烈火金刚》)
1.2.3 无条件义
琢句之法,唯少陵独尽其妙。……及至苏、黄,则使事亦精,逸气横出,琢句之妙可以与少陵并驾。……诗家作诗多使事,谓之点鬼簿。……近者苏、黄崛起,虽追尚其法,而造语益工,了无斧凿之痕,可谓青于蓝矣。……山谷云“语言少味无阿堵,水雪相看只此君”,“眼看人情如格五,心知世事等朝三”,类多如此。[10](8册,P11-36)
“有X没X”表示“无条件义”时,不再囿于客观“有X”和“没X”的情况,而是表示言者“无论有没有……都……”的主观情态,此时“X”允准的主要是名词、代词、动词等。例[14]中,“有钱没钱”并不表示有没有钱的客观事实,而是表示言者“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都要进行人情消费。同样,例[15]中“有他没他”表示“无论有没有他都一样”,说明他在家里无足轻重。
[14]人情消费——有钱没钱都得花。(《人民日报》)
[15]别人热闹的时候,他大多是靠边站,有他没他都行的。(《长恨歌》当代版)
“有X没X”在意义上从表示“事体存现的有无”到“行为动作的时频义”再到最终的“无条件义”,在形式上由松散的并列结构转变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其构式层级网络在原图式基础上出现了新图式,上层图式允准更多的词项填入构式空槽中。“有X没X”下承的三类语义,并非是彼此独立的,而是一个有所承继、有所创新的连续体,从而形成一个伞状多分支的“有X没X”构式层级网络,如图1所示。
图1 :反义词共现构式“有X没X”的构式层级网络
构式化(constructionalization)和构式变化(constructional changes)是构式演化的两种类型。前者是构式形式和意义的共变,产生了新的“形式—意义”配对体。后者只是构式“形式”或“意义”的单一变化,并不产生新的构式(Traugott & Trousdale 2013:22-26)。构式的一系列微变能引发构式化,产生新的构式,这一系列的微变称之为“构式化前的构式变化”;构式化完成后,形式或意义单方面继续发展,形成“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构式演变的过程可概括为:构式化前的构式变化→构式化→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
范畴化理论自提出后,范畴的动态性就引起了广泛关注。人们在与世界互动的过程中,总是在不断地范畴化、次范畴化、非(去)范畴化和再范畴化,从而更有效地组织认知经验。次范畴化是基于基本范畴切分出下位范畴的认知活动,即再次分类(秦裕祥2008);非(去)范畴化指范畴成员在一定条件下逐渐失去原范畴特征的过程(Taylor 1995;刘正光,刘润清2005);而再范畴化为某范畴成员重新分类,划归到另一范畴,形成新范畴的过程(王天翼2015)。
我们认为,构式演化实则是一个动态范畴化过程。“有X没X”在演化过程中,随着构式变项“X”允准的对象不断扩大,构式的意义由客观的存现义到主观评注上的时频义再到最终的无条件义,构式的形式也由最初的松散可分到最终的凝固不可分。整个构式在原型构式义的基础上继承、淘汰、创新,是构式层级网络中范畴成员的次范畴化、去范畴化和再范畴化的过程,进而产生了新的“形—义”配对体。“有X没X”构式化过程中的范畴化过程可具体解析为以下三个阶段。
范畴自身的渐变主要是由范畴界限的调整引起的。“有X没X”在构式化前,作为原图式的“存现义”在反义词共现触发的隐喻和转喻机制共同作用下,语义进一步分化为加合义、选择义、偏极义、引申义和周遍义,保留了“存现”的核心义素,发生了明显的次范畴化。
构式“有X没X”的子图式在初始构式义的范畴下逐步次范畴化,语义上从客观陈述偏向主观评价,但并未突破存现义这一大范畴,属于范畴内的动态渐变。构式在形式上还是一个比较松散的并置结构,“X”允准的也主要是名词性成分,故形式上可标记为[有X]∨[没X]。构式整体上可分析性和可推导性较高,这一阶段并未产生新的图式范畴,为构式化前的构式变化。
在范畴嬗变的过程中,范畴成员经去范畴化逐渐偏离原有范畴,失去部分原有属性或增加部分异质成分,并在去范畴化的量变基础上再范畴化为新范畴成员。构式“有X没X”在由初始“存现义”扩展到“时频义”的过程中,构件“有”和“没”从实义动词虚化为一个无实义的词缀标记,其语义在隐喻和转喻机制作用下,由表示客体存现的有无到动作发生的频率。形式上经“新分析”(neoanalysis)(Traugott &Trousdale 2013)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实现了构式在形式和意义上的重新匹配,产生了新的构式节点。在逐步去范畴化的过程中跨越了其原型范畴,实现了原图式的再范畴化,从而产生了表示“时频义”的新图式范畴。
当“X”是名词性成分或省略了名词中心语成分的“的”字结构时,“有X没X”始终表示存现义的某一情况。而当变项“X”是名词,且该名词经过概念隐喻由具体的人或物的存现映射到抽象行为活动的发生频度时,“有X没X”既保留了存现义,又纳入了言外的频度义,开始为语义质变提供条件。如例[11]中“有事没事”,两极叠加表增量,既包含了“有事”和“没事”两种客观情况,又衍生出了某行为发生频率之高的频度义。此时,构件“有”和“没”的语义逐渐虚化,此小类既去范畴化为存现义的边缘成员,又处在跨范畴的过渡阶段。“一个构式C由意义X演化为意义Y时,中间承继着一个既有意义X又有意义Y的中间阶段”(刘瑾,杨旭2017:32)。例[11]便是“有X没X”由“存现义”到“时频义”演变的过渡阶段。随着数量词的进入,变项“X”的主体对象转为动作发生的有无,在转喻激活和隐喻加工之后,言者主观上更加凸显没此行为的一方,所指由行为域映射到时间域,“没此行为”发生的频率大于“有此行为”,因而低频义得以固化,从而脱离了“存现有无”类下层微观构式中的偏极义。“有一Q没一Q”的形式经类推也得以扩展,如“有一下没一下”“有一餐没一餐”“有一搭没一搭”等。随着变项“X”允准的词性扩大和语义的抽象化,构件“有”和“没”也在紧邻成分“X”的触发下发生了去范畴化。构件“有”和“没”的去范畴化具体表现为从实义动词完全虚化为一个数量标记词缀,而语义上由表存现的有无转变成一个没有实义的格式标记。言者结合特定语境对“时频义”下的整体形式和意义有了新的理解,构式在形式上已经从一个松散的并置结构内化为一个不可切分的整体,我们将其标记为[有X—没X]。综上所述,此时产生了新的形—义匹配体,即新的构式。
范畴嬗变具有动态性。一个范畴在经历再范畴化形成一个新的范畴之后,其成员会进一步通过去范畴化,失去部分原有属性或增加部分异质成分,介于当前范畴和下一个新范畴之间的跨范畴化阶段。“有X没X”在其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阶段,基于“时频义”新图式范畴里的情态意义,言者通过语用推理扩展出了凸显言者主观态度的“无条件义”。
沈家煊(2004)指出,语义演变的机制涉及语用推理和推导义的固化,语用推理是听者结合语境从言者话语中推导其弦外之音的隐含义。例[13]中“有钱没钱”并不表示客观上有没有钱的事实,而是表示言者“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都要进行人情消费,因而推理出一种临时的“无论有没有……都……”的语境义。之后经过高频使用,该语境义就被规约下来,有些语例如“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有吃没吃,玩到初十”已经渐渐固化为一个习语,表达言者对某种现象的评价,表示“无论有没有……都……”的情态意义。这一边缘语义的使用大部分还依赖于特定语境,属于新图式层级“时频义”范畴的跨范畴化阶段,并未产生新的子图式,在形式上仍然保持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有X—没X]。
综上,反义词共现构式“有X没X”演化过程中的动态范畴化过程可图示如下:
由图2可以看出,在构式化前的构式变化阶段,“有X没X”在初始“存现义”的范畴内,语义进一步次范畴化为五个子构式,是范畴内的保守式调变;在构式化阶段,“有X没X”在从存现义到时频义的演变过程中,实现了去范畴化的开放式嬗变,并突破原有范畴,形成新的范畴,即对构式层级网络中的范畴成员再范畴化。形式上也通过新分析,从一个松散并置结构变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进而产生了新的“形式—意义”配对体,生成了新的子图式。而在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阶段,“有X没X”在从时频义过渡到无条件义的演变中,属于逐渐偏离新图式层级“时频义”范畴的跨范畴化阶段,但尚未形成新的图式范畴,大部分还依赖于特定语境,部分构例经高频使用出现了习语化倾向。
图2 :“有X没X”构式化和构式变化中的动态范畴化
“有X没X”作为一个古代和近现代汉语都广泛使用的反义词共现构式,在其历时发展过程中,从一个表示客观存现有无的临时松散结构到表示行为频率高低的整体,再到无条件义的出现,逐渐衍生出新的形—义配对体,经历了构式化和构式变化的过程。该构式网络层级在范畴成员的动态范畴化嬗变中逐渐在原来图式的基础上形成了新的子图式;其部分构例也在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过程中进一步习语化。在这一过程中,语言的主观性、语境的动态驱动和高频使用的强化效应是促进该构式演变的动因。
“语言的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话语中含有言者‘自我’的表现成分”(沈家煊2001:268)。换言之,言者在话语中带有自己的立场、态度和感情。在“存现义”子图式中,当构式“有X没X”表示加合义、选择义、引申义和周遍义时,是言者对客观存现有无的一种陈述和问询,没有附加自己的主观猜测;当其为偏极义时,则开始融入言者的主观倾向,偏指“有X”或“无X”一方。在“时频义”子图式中,随着“X”允准词项的扩大,逐渐表示行为对象发生频率高低的评注意义。而在表示无条件义时,则进一步强化言者的主观立场,强调“无论有没有……都……”的主观态度。“有X没X”由客观存现有无的事实陈述到频率情态的显现,再到主观意识的凸显,是一个主观性不断增强的过程,是语言主观性的体现。
语境具有开放性、动态性和交互性。构式化的产生受动态语境的驱动。从言者选择构式到听者进行识解,在语境的动态驱动下,构式的形式或意义更加具体化和多样化。“有X没X”作为一个典型的反义词共现构式,根据语境所需,或表示客观存现的有无对立,如例[8]中“有人没人”的选择义;或动态提取有无两方之一,如例[10]中“有儿子没儿子”根据语境指“没儿子”;或激活存现域内所有成员,如例[11]中“有钱的没钱的”;或完全失去对立,表达主观情态上的时频义或无条件义,如“有一搭没一搭”和“有他没他”。“有X没X”由最初仅仅是一种描述客观事实的话语结构,逐步扩展到对行为发生频率的情态指向,再到出现部分构例表示无条件义,这个过程是言者在不同语境的驱动下有意识地选择某种构式,再由言者结合情景语境进行识解和有效推理,最终使“有X没X”在原图式义的基础上逐步发展出新图式,从而促成构式化的完成。
构式的最初出现和使用具有一定的组构性,可据其组成成分对其构式义进行推导。在高频使用的强化作用下,语言的形式、意义及功能得以产生或浮现(Hopper 1987)。“有X没X”最初为一种有无并置的临时组合结构。当“有X没X”由存现义扩展到时频义时,其组构成分虽未发生显性变化,但其结构却由一个松散的并列组合固化为一个不可分的整体,可以作为一个独立整体被表征和识解。使用频率越高,该构式固化程度越高,其构式的语义逐渐独立于语境,即不依赖于语境也可推知其构式义,从而作为一种知识储备进入到长期记忆中(杨黎黎,汪国胜2018:24)。而当其表示无条件义时,构例的高频使用固化了这一语义的解读,如“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经高频使用渐渐固化为一个熟语,表示“无论有没有……都……”的情态意义。
本文基于语料库分析了“有X没X”构式演变过程中的构式层级网络,并探究了其构式层级在构式化和构式变化中的动态范畴化过程。研究发现,在其构式化前的构式变化阶段,表存现义的原图式范畴经隐喻和转喻发生范畴内的次范畴化调变,语义发生分化,形成五类微观构式。之后该构式网络层级的范畴成员经动态范畴化的嬗变,从一个形式松散、表存现的图式范畴逐步过渡到一个表示频度义的新图式范畴。在去范畴化的开放式嬗变中,原图式范畴经再范畴化形成了新的子图式,发生了构式化。在构式化后的构式变化阶段,其新图式在跨范畴化发展中进一步衍生出“无条件义”,且在高频使用中部分语例已经习语化。因此,构式变化涉及的是范畴内成员的次范畴化调变;从构式变化到构式化则是原范畴部分成员逐渐去范畴化并进一步跨越原范畴,进而产生形义的二次规约化匹配的再范畴化过程。从构式化的影响因素来看,语言的主观性、动态语境的驱动和高频使用的强化效应是其演化的动因。本研究通过解析“有X没X”构式化和构式变化中的动态范畴化过程,细化了构式演化的具体过程,对多义构式的研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