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第一泵
—— 临澧县青山大型水轮泵站灌溉工程建设纪实

2022-09-02 13:48卞德模徐达顺
时代报告 2022年7期
关键词:民兵青山工程

■ 卞德模 徐达顺

引子

湖南省临澧县在美丽富饶的洞庭湖西畔,这里是林伯渠、丁玲的故乡。20世纪中期,临澧人民凭着艰苦奋斗、敢想敢干、勇于实践、百折不挠的精神,截断澧水,在沙洲上修建起了一座引人注目的水利工程——青山大型水轮泵站灌溉工程,至今被誉为“亚洲第一泵”。

青山工程于1966年9月破土动工,1976年3月全面竣工,历时10年零6个月。10年里,临澧人民付出了极大代价,先后投工7300多万个,总投入达3.2亿元,自筹粮食1.5亿斤,人均428斤。先后有268人受伤致残,52人献出宝贵的生命,是一部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悲壮而豪迈的英雄史诗。

青山水轮泵站枢纽工程全景 ▲

青山工程的修建,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先后有时任湖南省革委会代主任的华国锋、原水利部部长钱正英等前来工地视察指导。

《人民日报》《解放军报》《湖南日报》《文汇报》《人民中国》、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国家福建前线广播电台等不断前来采访报道。潇湘电影制片厂摄制了《临澧人民有志气》和《临澧人民干得好》、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了《澧水上的水轮泵站》新闻纪录片在全国各地放映。

青山水轮泵站犹如澧水河上一颗耀眼的明珠,国内不少人前来参观考察。青山工程竣工后的10年里,来自省内外参观考察的干部群众多达2119批、508306人。

1976年经国家批准,青山水轮泵站对外开放,迎接国际友人参观考察。先后有意大利、肯尼亚等17个国家的水利、能源部门官员和专家,以及联合国水利考察组,来青山水轮泵站进行考察,他们极为赞赏。菲律宾国家水利资源委员会执行局局长安格尔说:“青山水轮泵工程规模和提灌能力,是亚洲仅有的。”

尽管这样,全国现代水利工程河南林县的红旗渠家喻户晓,临澧县青山水轮泵工程却少有人知。其实,青山水轮泵工程修建的时间比红旗渠长,投工比它多,投资比它大。最长的江家坡渡槽长1500 米,高50 米,它在20 世纪70 年代列入清华大学水利教材,并作为教材封面。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一个亚洲第一、国内无双的水利工程今天才有这样全面详细的记述文字,不能不说是一篇迟到的报告。

临澧县地处湖南省西北的澧水中下游,是个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丘陵山区。因为“六山一水三分田”的格局,这里的人民世代受干旱困扰。尽管有澧水及其支流穿境而过,但由于山高水低,农民只能望水悲叹:“山下有水白白流,山上用水贵似油,天干无雨年年有,稻田十有九不收。”据1966年水利资料统计,当时临澧县63.92万亩耕地,有80%以上农田分布在大岗小岭上。水利条件较好的仅9.3万亩,水利条件差的近40万亩,还有4万余亩高榜田和11万余亩旱地则完全望天收。

旱灾频发是这片古老土地的极大硬伤。1729年建安福县(后改为临澧县)起,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220年里,重大旱灾就达20余次,小旱灾不计其数。每当旱灾出现,那是赤地千里冒烟、饿殍漫山遍野。有一年大旱,人们连一口泥浆水都喝不上,连牛尿、人尿都接来解渴。曾有一对夫妻不忍孩子饥渴受罪,一家三口自杀身亡。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三年(1934),“夏秋大旱,受灾田地21万亩,损失七成半,饿死数百人”。民国二十四年(1935),“因上年大旱,加春荒严重,饥民齐集太浮山挖葛充饥,第四区数月内毙命数百人”。民国三十四年(1945),“夏秋大旱,全县饿死90余人”。

特别是1945年的那场旱灾,人称“乙酉年大天干”,人们至今谈之色变。那年百日无雨,道河断流,所有农田一片焦枯,颗粒无收,人们为了活命,只好采野果、树叶,甚至用观音土充饥,时间一久,人人浮肿,大便要用铁签子来拨。天天都有人饿死、病死。一段时间,几乎是“十里不闻鸡犬之声,十室不见孕妇婴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1959年至1961年,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县档案馆资料统计:1959年,夏秋连旱,76天无雨,受灾面积48.54万亩,粮食减产5198万斤;1960年,夏秋连旱,82天无雨,受灾面积40.54万亩,粮食减产5989万斤;1961年,上年冬旱,塘无蓄水,入夏大旱,44天无雨,受灾面积45.6万亩,粮食减产7542万斤。县志记载:1961年“因三年自然灾害危害,人均月口粮(稻谷)仅20斤左右,全县有18700多人患水肿病”。

水,是临澧人世代挥之不去的噩梦!水,是临澧人祖辈魂牵梦绕的期盼!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历届县委和政府领导都深知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为破解水的难题不断求索。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王明江为书记的第一届中共临澧县委,曾设想从停弦渡开凿一条人工河至县城来“引澧灌道”,终因方案时机不成熟而搁置。

1958年,县委举全县之力,出动12510劳力,在刻木山下兴建官亭水库。工程建成后可灌溉澧北平原的16万余亩良田。同时,还在佘市高桥、修梅沃沙、柏枝群英、望城同欢修建了4座中型水库和一批小型水库,兴建和整修塘坝近3万处。尽管如此,这些水库和塘坝在1959年至1961年旱灾中,还是显得苍白无力。

1961年6月,吕定元调临澧担任县委书记处书记,主管农业。这位出生在石门县大山深处的农家子弟深知水是农民的命根子,因此他把解决水的问题,作为发展临澧农业生产的重要途径。1963年6月,他带领县委办和农水部门干部,深入乡村实地调研,探寻解决旱困的办法,走遍了澧南12 个公社的200 多个大队1800 多个生产队,行程200多公里,整整18天没回县城。然而,调研越是进入后期,吕定元心中的失望和焦虑也越来越重。因为,走遍澧南,根本找不到可以兴修水库的地方。看到几座中型水库都没蓄满水,他问水库管理员是什么原因,管理员告诉他,因为水源不足,平常蓄水很难达到设计库容,要在丰水年份才能蓄满水。

调查结果表明:在临澧澧南地区开发水源、蓄水灌溉的潜力根本没有。吕定元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县城,吕定元围绕临澧农业发展和水利建设问题,撰写出一份《南行记》的调查报告,上呈湖南省委和常德地委。省委、地委领导对这份报告十分重视。省委副书记李瑞山、省水电厅副厅长史杰、地委书记孙云英先后专程前来临澧进行水利调查,试图找到解决临澧旱困的途径,几套方案都因方方面面的问题没有实现。

最终,临澧人把目光聚焦到澧水这条母亲河上。

澧水,是湖南省四大水系之一,在临澧境内有20.5公里流程,多年平均径流量约152.1亿立方米/秒。它北临新安、合口两镇,南依杉板、停弦两社。把澧水作为源头,有明显的优势:它水源充足,历史上即使旱情再大,也从未断流。只要想办法将澧水提上高山,就能解决澧南14个乡镇的干旱问题。

1966年的4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是向往果实的季节。临澧县青山水轮泵工程就在这个季节吐露蓓蕾。

这年4月,全省召开水利工作会,参观平江县青冲口水轮泵站。该站在汨罗江拦江筑坝,安装60型水泵6台,将汨罗江水提上22米高程,灌溉5000余亩水田。水轮泵提水,通俗点说就是以水提水,不用电,不用煤,不用油,利用水的落差力冲击水泵叶轮旋转而把水挤压上去。参加会议的临澧县水电局局长李代祯想起临行时已任县长的吕定元的嘱托“着重了解了解水轮泵的情况”,于是,一个在澧水上修建水轮泵站的设想顺势而生。他当即向一同与会的尹晓晨副县长汇报,二人一起向在场省、地领导提出在澧水上建水轮泵“提澧灌临”的设想。几位领导当即认为此办法可行。

当尹晓晨、李代祯将这个设想向县委电话汇报后,吕定元连夜召集陈芳柏、李志新、王步雨等县委常委开会商量,并向正在澧县搞“社教”的县委书记赵会礼电话汇报,赵书记非常赞同。吕定元急电长沙,责成尹、李代表临澧县向省委填报申请。第二天的会议上,省领导认可了这个“提澧灌临”、命名为“青山水轮泵站”的规划,安排拨款60万元,先由临澧做好勘测设计、制定任务计划书。

从省城开会回来的李代祯连家也没落,就风风火火地赶到新安,会同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众水利骨干迅速开展工作。经过近两个月努力,完成了《青山水轮泵站设计任务书(初案)》。当《初案》送到常德地委,地委立即与省水电厅进行沟通。省水电厅安排史杰副厅长来临澧考察水利工程规划项目,他询问陪同考察的县有关人员:“青山渠道为什么不能过道河?”有关人员回答:“青山渠道跨过道河,起码得建一座超过1000米的大渡槽,而且提水高度也不够。”史杰说:“请你们转告吕定元县长,青山灌区一定要跨过道水,一瓢水舀过缸,灌溉覆盖道南地区。”当场史杰指示把正在搞“引黄灌临”的勘测组撤回,加强青山南灌区的勘测,制定出立足灌溉全澧南的新规划。

省水电厅的决断,当时出于两个方面的因素:《初案》是立足于60型水轮泵设计的,这种水轮泵功率难以达到灌溉覆盖全澧南的要求,恰恰此时湖南省水泵厂试制出BS100-8型水轮泵,正待进行“破坏性试验”,正好为扩大灌区提供设备支持。同时,刚离开的时任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来湖南考察农田水利建设时,省厅为临澧建青山水轮泵站提出的拨款申请,获批180万元扶持金。这两个消息对临澧县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根据省水电厅的意见,县委立即指示水电局组织力量,对原规划进行调整。省厅和市局也派来水利专家指导和参与青山工程规划设计。经省、地、县三级设计人员共同努力,7月初,新的《临澧县青山水轮泵站设计任务书》出台,水轮泵设计提水扬程高度为100米,提水量为15立方米/秒。这份任务书,体现了“低水高调,提澧灌临,彻底解决全县农田灌溉”的宏伟目标。

7月15日,省水电厅以“(6 6)湘水电农水字第109号”文件,正式下达了《关于临澧县青山大型水轮泵站设计任务书的审批意见》的批复,同意青山水轮泵站工程立项兴建,还随文批拨经费260万元。

也就在同一天,中共临澧县委出台了《关于兴建青山水轮泵站的决定(草案)》。8月13日,中共临澧县委召开县委扩大会,首次专题研究讨论青山水轮泵站修建事宜。会议在进入实质性讨论时,也有几种不同意见:有人认为临澧本来就是一个只有30多万人口的小县,独自修建这样大的水利工程,会劳民伤财;也有人认为,临澧经济基础薄弱,农民也不富裕,一搞就是好几年,群众负担不起。会议进行深入讨论,大多数人认为:修建青山水轮泵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再穷也要把这个工程建设起来。16日,县委办公室根据县委扩大会讨论意见,整理出《中共临澧县委关于修建青山水轮泵站工程若干问题的讨论纪要》上报省委、地委,随即获准施行。

1966年8月11日,县委召开临澧县第三次贫下中农代表大会和县三级干部会议。会上,县委副书记陈芳柏作了《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一定要修好青山水轮泵站工程》的主题报告。陈芳柏在报告中就为什么要修建青山水轮泵站,修建青山水轮泵站的方针、任务等讲了9个方面的问题。他在报告中提出:“宁可三年不办分配,也要把青山水轮泵站工程修建成功。”这里提出的“三年不办分配”,基于县委领导预计3年可以完工。而实际上一干就是10年,临澧人几乎把10年劳动所得全都投入到青山工程建设之中。

会议期间,代表们群情激昂,请战书、决心书如雪花纷飞。望城公社代表团表示: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把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建设好。新合公社代表团表示:哪里艰苦哪里去,哪里困难哪里去。修梅公社代表团表示:坚决听毛主席话,修好青山练好人。大家都表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所需物资除县委分配的外,其余粮食、资金等物资坚决自筹自给,不向国家伸手。县直各部门也纷纷表态:坚决做好宣传发动工作,做到思想、组织、任务三落实,全力保证青山工程修建。

1966年9月,秋高气爽,阳光和煦。临澧大地涌动着与往年不一样的热流,秋收的镰刀刚刚放下,人们接着准备干一件前人想干没有干的大事。喜悦和渴望弥漫着临澧。

全县三级干部大会后,各社镇相继吹响了进军青山的集结号。大家分头进行思想动员、制定工作计划和管理办法,组建施工队伍、筹备劳动生活物资等。随时准备一声令下,立即开赴工地。

新安公社召开了公社、大队、生产队的三级干部大会,时任党委书记张荣湘在大会上强调:“县委决定修建青山工程,这是全县一盘棋,我们新安近在咫尺,要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场宏大的工程建设中去。”

佘市公社把县里精神进行传达后,广大群众听说修建青山工程,无不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饱受旱灾之苦的老人,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地说:“好啊,再也不担心干旱了,以后总算能年年吃上饱饭了!”

柏枝公社动员大会一开完,广大社员纷纷报名参战,出现了许多父子、夫妻、兄弟争上青山的感人故事。

千军万马战青山 ▲

根据县委统一部署,青山工程的劳动组织一律实行军事化管理。工程指挥部设青山工程民兵团,由吕定元任政委,陈芳柏任团长。各公社设民兵营,营以下设连、排、班。民兵团辖16个营、301个连、640个排、1915个班。

1966年9月20日,67000名民兵在青山脚下完成集结,拉开了青山工程建设的大幕。22日,青山工程民兵团在枢纽工区召开声势浩大的临澧县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建设誓师大会。地委常委李显存,县委副书记、县长、青山工程民兵团政委吕定元,县委副书记、青山工程民兵团团长陈芳柏出席会议。大会由吕定元主持。会议在雄壮的《东方红》乐曲声中开始。会场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鞭炮轰鸣,滚滚硝烟,昭示着“大战”在即。会上,陈芳柏作了战前动员,各民兵营递交了决心书,部分民兵代表上台表决心。最后,李显存代表地委发表了热情洋溢、鼓舞人心的讲话。

青山枢纽工程是整个青山水轮泵站工程体系中承担“提澧”使命的关键工程。它包括369米的主坝、437米的副坝、一座总装机35台BS100-8型水轮泵的机房、7条总长1320米的上山管道、两座年发电量超4500万度的水电站、一座6级航道标准的船闸和一处18个过水流量的引水闸等7大建筑。

9月23日,青山主坝战役正式打响。经过五天五夜的激战,龙口终于合龙。民兵指战员立即展开坝址清基。此时,国家水利科学研究院三位水利工程专家,在省水电厅李总工程师的陪同下来青山视察,当了解到青山工程经费困难,工期紧张,便建议不必清基,就在砂卵石上建坝,并介绍了印度在这方面的经验。当时工程指挥吕定元、陈芳柏等领导认为这是一个“多快好省”的办法,经与地区“青黄指挥部”及国家专家会商,一致同意做一个实验性尝试。遂拍板停止清基,改为在砂卵石基础上建坝。谁知这一决定,为枢纽工程埋下严重隐患,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由于直接在砂卵石上建坝,减少了坝址清基这项十分艰巨的工程,仅仅一个多月,一座巍峨的大坝就横卧在澧水河上。

与主坝同时动工的水轮泵机房,为浆砌重力挡水式结构,全长187.4米,房顶高程51米,分上、中、下三层,各层均用浆砌石块间隔成35 间,每间安装BS100-8 型水轮泵机组一台。这是亚洲迄今所有水轮泵站中,单站装机规模最大的水轮泵站,称其“亚洲第一泵”毫不夸张。

由于机房选址在一片荒芜的河滩上,地层结构全都是鹅卵石和红砂岩,非常坚硬。面对这块“硬骨头”,负责施工的九里民兵营只能采取两步走的办法,先装火药炸岩,再人工开凿。民兵们排除万难,肩挑手挖,每天每人运碎石浮土3立方米至2公里之外,仅两个多月就运走土石30多万方。

青山电站是整个青山水轮泵站工程中最重要的综合利用项目,属于低水头河床式发电站,按“两百年一遇”洪水袭击设计。其水上部分全为钢筋混凝土框架板梁结构,施工极为困难和艰苦。当时的钢筋工石瑞明说,那是一个河槽深潭,深不可测,几百人清了一个多星期,挑出来的淤泥都堆成了山,可依然用竹篙都探不到底。指挥部召集有经验人士开诸葛亮会,有人建议在淤泥中用活枞树密集打桩。大家都觉得可行,因为活枞树所含的枞油具有很强的防腐作用,据称在密封条件下能千年不朽。临澧山多,附近就有枞树,于是就地取材,用大锤将活枞树一根挨一根钉进泥潭里,直到树桩打不进为止。树桩打完之后,便在树桩顶部先铺一层混凝土,再布一层钢筋,再铺一层混凝土。奋战七天七夜,将钢筋混凝基础平面抢出水平。

1968 年7 月1 日,对青山水轮泵站工程来说,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因为这天既是中国共产党建党47周年纪念日,也是青山BS100-8型水轮泵破坏性试验和单机提水上山的重要纪念日。既然是试验,就有成功与失败的两种可能。但是,关系到临澧33万人命运的青山工程,无论如何都败不起啊!不少人都知道,不久前,慈利县柳林水利工程因实验失败已经下马,如果这次试水不能成功,青山工程是不是也面临着下马的残酷命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当指挥长“开机”一声令下,斜卧在青山坡上的输水管口顿时喷出白花花的河水,人们喜极泪下,欢呼声、跳跃声震得山动。在现场采风的临澧籍我国著名诗人作家于沙激动地写道: “……水,沿着渠道缓缓地流,流在灿烂的阳光里,流在习习的野风里,流在庄稼的呼吸里,流在青蛙的跳跃里,流在枯井的渴求里,流在母亲家田园因干旱而龟裂的密密的皱纹里。水呵,稀释着母亲的疲劳。”

经专家对试水参数进行检验,认定这次试水的扬程和出水流量均达到设计标准,提水试验圆满成功。人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在人们还沉浸在试水成功的喜悦中时,澧水一场特大洪峰瞬间让临澧人民的心一下跌到谷底。50多年过去,人们依然忘不了那个令人痛彻心扉的时刻,它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临澧人的心中,留下了永远的伤痛。

1968年7月14日始,澧水汛期到来,河水猛涨。当时,青山副坝尚未合龙,主坝闸门已全部开启泄洪,15日洪峰流量达5040立方米。16日21时许,巡逻民兵发现坝下消力池处突然水花异常汹涌、流态紊乱、滚水轰鸣、异乎寻常,立即报告指挥部。指挥部工程处值班员陈正敬急忙赶到坝上,发现工作桥已在震动颤抖,情况危急,当即号令全体值夜民兵撤离坝面,并分别在大坝两端设卡封锁交通。随即,他直奔指挥部向上报警,刚刚拿起电话,忽听大坝方向“轰隆”一声巨响,他明白出大事了。就在那“轰隆”一声中,洪水将大坝连根拔起,所有已经完工的枢纽建筑夷为平地。

青山大坝失事后,给临澧上上下下蒙上一层阴影。青山工程何去何从,成为那个秋冬人人关注的焦点。

青山大坝垮塌,是青山工程的标志性事件。由此,工程进入天人之困持续影响的时期,而这种经历,是国内外许多大型水利工程所没有经历过的。因此,青山工程的那段历史,尤其显得特殊、复杂而悲壮。

青山大坝一出事,已经“靠边站”的青山工程首任政委吕定元立刻表明,由他承担大坝失事的责任。他深深反省,痛悔不已。但那年到澧南社镇进行调研,所到之处那一片片焦渴的土地,一丘丘枯萎的庄稼,一双双急切盼水的眼神,令他挥之不去,无法释怀。解决临澧的水源问题,是他对全县人民的承诺,是他的初心,也是世世代代临澧人的期盼。他认定,修建青山水利工程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是临澧农业发展的唯一出路。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使这位农民出身的父母官忘却了眼前的处境,不由得一阵阵热血沸腾。

青山主坝围堰合龙 ▲

“要在困境中站起,青山工程决不能因此下马!”吕定元坚定地对自己说。他虽然已经无法行使县长的职权,但他要尽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和权利,他要上书己见。几天后,一份凝集着一位老共产党员赤诚和情怀的关于重建青山大坝的意见书,几经辗转分别送到县、地、省革委会领导案头。

一批已经“靠边站”的老干部、老党员,也都怀揣着改造临澧河山的豪情,发出重建青山大坝的强烈呼吁:“坝垮了,临澧人民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不能垮!”

世世代代饱受干旱困扰的社员群众,也时刻关注着青山工程的前途和命运,“牵着澧水全县转”那是每一个临澧人心中的梦。他们依然像往年一样,默默整理着行装,准备着劳动工具。他们坚信,青山工程一定会重新修建,只待上面一声令下,就毫不犹豫地奔赴战场。

1969年,军队接管地方政权,临澧县革命委员会成立,县人武部部长杨少成代表军方进入县革委,主持临澧全面工作。一部分被打倒的老干部也被重新启用,青山工程迎来了新的曙光。

新成立的革命委员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研究,认定青山工程下马没有出路,青山工程必须重建!便先后召开社镇、部门负责人和贫下中农代表会广泛进行大讨论、大宣传、大发动,统一思想,形成共识。

不少公社、大队纷纷上书县革委,坚决支持青山工程重建。杉板公社潘垱大队上书表示:“我们已经从思想上、组织上、物资上做好了重建青山的充分准备,只要县革委一声令下,保证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官亭公社干部社员一致表态:“修建青山是全县一盘棋,我们一定不提条件、不讲价钱、服从需要、随调随动。”

人民群众重建青山工程的热情已如同堆积的干柴,只需一点火花,就会熊熊燃烧。

9月,湖南省冬修水利工作会议上,青山水轮泵站工程重建终于获批,压在临澧人民心中一年多的一块大石终于搬开,全县上下无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由于老坝失事,坝址河床受到严重冲刷,产生的坑面宽达150米,长达300米,最大冲刷深度达8米。因此,重建大坝第一个问题就是新坝选址。应县革委要求,省水利电力设计院派出以艾家祯工程师为主的一班工程技术人员,于1969 年9 月13 日来到青山工地,重测坝址地形。在选址中先后采用物探、机钻等方法,了解澧水河床地质情况,获取地质数据后,拟订了三套坝址方案:沿用老坝线,修复加固老坝;坝线下移150米,修建新坝;坝线上移150—200米,修建新坝。

经过充分讨论,反复比较,最终决定选用第二方案,坝址下移150米修建新坝。对于筑坝方式,勘测设计小组也提出3种方案,因有前车之鉴,县领导一致选择了第三方案:在基岩上建坝。这一方案,虽然施工困难,造价相对要高,但可确保坝体不会再次被冲毁。

事实证明,当时县领导这一选择是正确的。50多年过去了,新建的青山大坝历经了多次洪水考验,特别是经过1998年澧水百年不遇的特大洪峰后,大坝依然固若金汤,巍然不动。

实事求是地讲,青山工程重建,临澧人民面临着许多问题的困扰。

经济拮据是最大的困扰。临澧本就一个30多万人口的农业小县,前面两年多的青山工程建设,已基本耗尽仅有的一点家底,加上“文革”三年,有限的工商业不断受到冲击,农业生产受水的掣肘,年年歉收,临澧经济已相当薄弱。其次是物资极度缺乏。大坝、渡槽、隧道、虹管无一不靠钢材、木材、水泥构筑。仅重建大坝,就要用混凝土和钢筋混凝土20.7万立方米,所需水泥5.2万吨、钢材300吨。技术问题也是一道门槛。大家都清楚,原大坝垮塌,技术方面也是不可否认的原因。还有卫生医疗条件差,伤病员难以及时救治,这在前期建设中就已经凸显。

县革委决定把这些问题交给贫下中农代表大会讨论,大家群情激昂,纷纷表示:“人民青山人民修,修好青山为人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青山大坝重新建好!”各公社、大队、生产队纷纷表态:临澧的事情,由临澧人民自己解决。没有资金自己凑,没有工具自己带,没有机械人力代,没有技术干中学。

临澧人历来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到做到。仅仅7、8、9三个月,全县就自筹经费300多万元、木材1000多立方米、大米700多万斤。不少生产队把保管室檩条换了,社员把家里的楼枕换了,将换下来的杉材送到青山工地。为解决工具、器材不足,各公社因陋就简办起铁器厂、木器厂、篾器厂、石灰厂、炸药厂等,先后加工各种工具与配件17万多件,编制土箕20多万担,烧石灰2万多担,生产炸药12吨,没向国家要一斤炸药。

技术力量不够,青山工程指挥部从各工区抽调一批年轻有为的民兵进行短期培训,并于当年派出10名青年民兵,赴北京玉渊潭国家水电部研究院学习水电安装管理。

省、地也大力支持,省水电厅派来以艾家祯为首的专家队伍,住在工地进行工程设计。市水电局从市局和各县区抽调一批技术人员充实工程技术力量,贺光宇、姜辅炎从此在临澧扎根,成为临澧水利战线的中坚力量。

各部门也围绕青山工程积极行动。卫生部门派出专门医疗服务队,在各营设立医疗室,在连队培训卫生员;二轻部门从“老三镇”抽调最优秀的铁器、木器、篾器工人组成战地服务队,提前在工地安营扎寨;商供部门在各营设立战地商店;银行部门设立战地服务点……再战在即,厉兵秣马,风起云动。

7组上山管道将澧水提上百米山头 ▲

1969年9月,县革委成立青山水轮泵工程领导小组,由人武部政委兰迎春任组长,县革委副主任李志新任副组长,县人武部副部长李兆丰以及赵志平、杨继灼、杨绪德等4人为成员,下设办事组、政工组、生产组、保卫组、生活组、物财组等6个二级机构。青山民兵总建制由民兵团扩建为民兵师。

10月5日,县革委召开各社镇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电话会议,正式发出重建青山的战斗号令,要求各社、镇随时准备整装待发。同时,临澧县革命委员会、临澧县人民武装部联合发出“关于组织重建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大会战的动员令”,在有线广播中滚动播出。动员令号召:全县人民要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再苦战三年,夺取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建设的最后胜利。

动员令发出后,各社镇闻风而动。望城公社10月6日召开民兵誓师大会,筹集了2万元生活费、20万斤粮食、20部板车、1台拖拉机、3只木船、400多担稻草,派遣先头部队开赴工地搭建工棚。修梅公社268个生产队,出动1210人往工地运送物资。距离较远的太浮、珠日、柏枝、烽火等公社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提前派人将工棚、食堂搭建就绪。

10月18日,晴空万里,当东方天际刚刚露出一抹灿烂的红霞,3.9万名民兵指战员怀揣“红宝书”,高举红旗,迎着初升的太阳,在欢乐的锣鼓和歌声中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拥向青山脚下。

20日上午,青山工程重建誓师大会在枢纽工区召开。工程民兵师师长李志新作了《高举“九大”团结胜利旗帜,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青山工程》的报告。报告明确:今冬明春主要任务是重建主坝,保证明年澧水上山,机组发电。

会后,民兵指战员兵分三路:一路赴江家坡架设渡槽,一路赴染铺湾开凿隧洞,主力2万人决战枢纽,一场再围堰截流的激战随即打响。这次围堰截流,是在即将重建的大坝坝址上游修筑一道长610 米、高7.5 米、底宽30 米的大堤,无疑,这又是一场硬仗、恶仗。

翌日,师指挥部调集官亭、文家、杉板、修梅、陈二、杨板、望城、柏枝等8个营9524人,分南北两岸开始筑堰。民兵指战员分成日夜三班,按照划分的土场和路线运送土石,个个都如猛虎下山。随着围堰堤一天天加高,取土越来越远,施工也越来越难。民兵们每天要往返近百里路程,在满是卵石的河滩上将每车重达三四百斤的土石运上7米多高的大堤,不少人双脚打满血泡,肩上磨破一层层皮,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痛,下工后回到驻地,用烧红的针把血泡挑破,再用酒精擦擦,磨破的肩膀上贴上一块胶布,第二天又照样上工。

经过4天4夜的艰苦战斗,围堰龙口越来越小,水流也越来越湍急,指挥部计划27日上午实施“合龙”。26日晚,龙口断面已不足40米。指挥部当机立断,将“合龙”提前至26日夜间实施。

有了前次堵口的经验,指挥部已提前将各项准备工作安排妥帖。烽火营已将预先制好的40多个木质三脚架运到龙口,修梅、柏枝、珠日、杉板、陈二等各营组建的突击队赶到龙口待令,物财组运来堵口需要的全部物资,卫生人员带来急救医疗器械和药品整装待令,生活组和商店在龙口摆好摊位通宵营业,机电组临时安装的大功率电灯泡将龙口照得如同白昼。龙口两边,堆满了装满卵石的竹笼、麻包,万余民兵排成10多列纵队,背负肩挑着装满砂石的麻包。指挥部李志新、李兆丰等领导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22点,当龙口只有30多米宽时,咆哮的河水犹如一匹匹脱缰的野马向下奔腾,势不可挡,轰鸣声震耳欲聋,几里外都能听到。随着现场指挥李志新手中令旗一挥,激越的冲锋号声响彻夜空,早在龙口蓄势待发的300 多名勇士,猛虎般地推着沉重的三脚架向汹涌的龙口滚去。由于龙口河水太急,重达千斤的三脚架刚一入水就被急流卷走。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到23点,龙口还未能收缩半步。这时候,只见文家营营长石敬之带领110名突击队员跳入汹涌的激流。随即,其他各营突击队员纷纷跟进,他们身绑绳索,手挽手、肩并肩,从两端一步一步向龙口中心靠近,最后合拢,用人的身躯筑起了一座挡水墙。奔腾的河水渐渐减缓了流速,打桩的突击队赶紧抓住时机,在龙口打上一排木桩,然后将事先征用的一艘装满石头的机帆船沉在龙口,岸上一部分人死死拉住急流中三脚架的纤绳,大部分人急速将石块、竹笼和麻袋投进龙口。经过7个小时与水的殊死搏斗,27日凌晨5时,主坝围堰终于合龙了。

围堰筑成,新坝址河床露出水面。民兵指战员来不及卸下数日苦战的疲惫,又马不停蹄投入主坝清基。此时,重建青山工程的第二批民兵相继到达,枢纽工区总兵力增至4.5万人。

主坝清基要全部清除坝基上10余米深的覆盖层,开挖面积约29179平方米,预计土方超过12万立方米。战斗打响后,首要问题是排除渍水。澧水河地下水本就非常丰富,加上围堰上游还有8个以上流量的浸水不断渗透,坝址河床一片汪洋。指挥部调集全县所有20匹以上马力的抽水机和电灌机阜的电动机到工地突击排渍,不见丝毫效果。地区从湖区调集上百台大功率抽水机和低扬程水泵,结果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只得向省里求助,省水电厅将他们施工用的800多千瓦电动抽水机送到青山,却又因为电力不足无法运转。当时临澧还没有高压电站,指挥部立即组织力量,经过18天的苦战,从澧县澧西公社张家桥处架设一条7.5公里的万伏高压线。

此间工地民兵也在想方设法堵渗排渍,将地下水量减少到5个流量左右,正好与省厅支援的排水设备排量相当,再开动其他排水设备,渍水很快下降,露出坝基。

清基工程刚刚开始,就成为人与自然的比拼。依照以往年份,湘北初冬的气候一般比较干燥。可这一年,老天却突然改变习性,常常连日风雨交加,气温多在零下几度。清基工地又在四面招风的澧水河滩上,寒气更加逼人。民兵们顶着风雨,谁也不甘落后。戴在头上的斗笠被风吹跑,就干脆光着脑袋任他风吹雨打。随着基础越挖越深,渍水也越来越多,排水越加艰难。铁镐在深水中难以发力,大家干脆用双手十指一下一下地抠、一点一点地刨,尖利的石头刺破了手指,贴块胶布又接着干,践行着“排干澧水,挖穿河底,不打出红岩决不收兵”的铮铮誓言。

安装35台BS100-8型泵机的水轮泵机房 ▲

岁月冲不淡人们心中的记忆。50多年过去了,原珠日营教导员胡忠大对那场战斗至今记忆犹新。年过八旬的胡老激动地对我们说:“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真是艰苦见英雄,奋斗出奇迹啊!”他告诉我们,那年他率领珠日营2000多民兵参加坝址清基,越往下挖,水流越多,渍水严重影响施工,于是从各连抽调100名血气方刚的青年民兵专门排水。时值隆冬,又没有防水装备,民兵们只能赤裸着双腿,站在过膝深的水里一桶一桶向外舀,有的民兵双腿冻开口子,鲜血直流。开始8小时一班,因气温太低,大家实在承受不住,不得不缩短到2小时一轮换,换班的上岸时麻木的双腿连步都迈不开。说到这里,这位资深老共产党员眼里浸着泪花。

11月14日10时,柏枝、官亭民兵营率先挖到红岩。第一个挖到红岩的民兵欢喜若狂,他举着那块红岩在工地上来回奔跑,高声喊道:“挖到红岩啦!我挖到红岩啦!”本来,物探勘测得到的数据,坝底清基深度为5—10米不等,但实际上,全线开挖深度大大超过勘测数据,最深处19米才见到红岩。

11 月26 日,大坝重建工程最艰难的坝底清基告竣。第二天,指挥部号召:继续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再战40天,完成大坝主体浇筑,以优异成绩向1970年元旦献礼。刚从大坝基坑上来,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的民兵指战员们,又马不停蹄投入主坝浇筑工程。

主坝混凝土浇筑,要在阶梯形岩基上按设计坡比,用50号水泥砂浆、卵石,浆砌一条长369米、底宽24米、高47米高程的圬工重力坝。

吸取老坝垮塌教训,战役尚未开始,指挥部就提出“百年大计,质量第一”的口号,要求把质量放在第一位。当时,临澧县混凝土浇筑工程还搞得很少,民兵们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这种工艺;而且机械设备也严重缺乏,工地上仅有两台搅拌机。没有设备人工代,很快民兵们就掌握了混凝土浇筑技术。眼看胜利已经在望,可好事总是多磨,突然一场大雪席卷湘北大地,北风呼啸,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一夜之间澧水两岸银装素裹。白天浇筑的9000多平方米混凝土全被冰雪覆盖。深夜,刚刚进入梦乡的民兵指战员们,被一阵熟悉的军号声唤醒,紧接着高音喇叭里传来指挥部抗寒保坝的战斗号令。顿时,驻扎在工地附近的7000 多名民兵指战员赶赴大坝,按照指挥部安排,采取器材覆盖和沙石回填保温的办法进行保温,还运来5000多只草袋、370床斗垫、200多块模板、数百立方沙石和稻草,覆盖在浇灌不久的水泥面层上。

防冻材料不够,民兵们就将自己工棚壁拆下一截送到工地作防冻之用。第二天指挥部领导到各营检查营地防冻时,发现不少工棚下面都无遮挡,北风裹着雪花直往里灌,问明原由,领导们感动了。李志新当即叫来营部领导和指挥部物财组负责人,责成他们立即组织物资,在天黑前一定要把所有拆除的棚壁全部装上。他动容地说:“无论条件多么艰苦,我们也要让劳累一天的民兵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休息啊!”

一个浩大的工程,无论怎样的精心设计,怎样的周密安排,施工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似乎是个定式,它考验着人们的意志,检验着人们的智慧,挑战着人们的决心,等待着人们的应对。和青山主坝建成后被洪水冲垮一样,主坝的闸门改了又改,足见青山工程的多磨多难。

青山主坝的闸门对青山工程十分重要,它直接决定着提水和发电的量。

告竣的青山新主坝257米溢流段分隔为20孔,安装有40扇3×6米的钢结构自动倾倒闸门,每孔两扇联接,同步运行。青山主坝自动倾倒闸门由当时常德地区机械厂加工制作,每扇闸门重达1500多公斤。

1970年4月,主坝自动倾倒闸门完成安装即投入使用,当洪峰到来主坝开闸溢流,闸门自动回位关闭时,门扇下部与闸门支墩便会产生猛烈的撞击,撞击时发出的“咣当”声远传数里,巨大的撞击力使倾倒闸门与控制闸门的钗座严重变形,闸门虽然处于关闭状态,却关不住水。指挥部当即组织技术人员现场研究分析,发现洪峰消退、上游水位降至48.77米高程时,门扇上部便失去水压,而下部水压则在瞬间形成强大的冲击力冲击门扇回位关闭。据实验所得数据,这股强大的冲击力度为184.4吨。这时,门扇下部便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撞击门后支墩,使门扇、钗座遭受损坏,导致坝上蓄水泄漏, 上游工作水头达不到设计高程,进而影响提水和发电。事实上,每涨一次洪水,就要造成一次闸门损坏,就要进行一次闸门维修,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形成工程效益大打折扣的严重隐患。

青山管理局报请湖南省水电厅和省水电勘测设计院派员来青山帮助解决这一难题。专家现场观测后,认为原设计门扇为单支钗,无缓冲效应,即提出改造措施。

1973年11月6日,青山管理局根据省水电勘测设计院提出的改造建议,对原门扇支钗进行改造。青山管理局组织27名技工、106名民兵,展开了一场改装自动倾倒闸门的攻关战。这场攻关战,最为艰难的是平整已经严重变形的门页。起初,采取冷锤火喷等多种方法修整闸门,经过100多人日夜连续作战,进度很慢,至少要80天才能完成。施工者们经过反复摸索,用钢轨作架,配以多个千斤顶及螺旋柱,制成一个平整闸门的专用工具,使工效提高了数倍,原计划3个月完成的任务,仅用50天就全部完成。

整改后的自动倾倒闸门于1974年投入使用,当年就经历了9次洪水考验。虽然每次洪峰过后,退水关闸时闸门下部门页撞击解除,但发现门页倾倒开启后,在洪水中时而自开自关,且撞击有声。

9 月29 日,当年最大一场洪峰通过,过洪量高达6400立方米/秒,闸门在水下开关频繁,撞击十分严重。退水后检查发现,有11孔22扇门页及其钗座严重变形和损坏,缓冲油枪也被扭断。青山局再次报请省水电勘测设计院研究。经判断,这是支座受力强度不够、缓冲枪油缸偏小、一孔两扇门页联接运行不同步等原因造成的。于是又在当年11 月中旬再次修整改造,将所有门页卸下修补调平,釆取了加固钗座、更换大缓冲油枪、解除双门联接等措施。

经过第二次改装后的自动倾倒闸门于1975年2月投入使用,当年夏季运行8次。在6月10日那次1.06万立方米/秒的大洪峰通过后,40扇门页又全部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坏,其中有10扇完全报废,2扇大部分损坏,28扇局部变形,主坝闸门已全部不能正常运行。

这大坝闸门真是麻烦,有人说它是个“癌症”。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好,大坝上游水位就不能控制到一定高程,势必影响整个工程的正常提水、发电和通航,甚至造成整个青山枢纽工程瘫痪。

面对这种严峻情况,青山局勘测股技术员姜辅炎等专门进行观测,他们认为,门页在水下运行所产生的撞击,是门页因承受上游水压不均而引起的自身拍打。以第15号闸门观测资料显示:上游水位从50.35米开始,到52.25米洪峰水位止,门页以支钗为轴心,在水下时抬时跌,跌时,上部门页便拍打在支墩上,拍打频率因水头水位不同而变化,每分钟最少10次、最多达32次,拍打幅度在1米上下。其余闸门拍打虽不尽相同,但也有其共同规律, 那就是上游水位低时,拍打频率高、幅度小;上游水位高时,拍打频率低、幅度大。为探明闸门损坏的关键原因,寻求解决撞击的办法,1975年8月,青山局请来省水电勘测院实验室杜主任等20余位技术专家,深入主坝现场观测提取数据。通过数日观测和对比,确认了之前的判定。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拍打”现象?专家组也不得其解。为探明究竟,他们在青山水库内的一座山边,制作了一具按比例缩小的主坝闸门模型进行模拟实验。实验中发现,当下游水位低于坝上自由出流时,门页虽然倾倒过流,但并不发生拍打。反之,下游水位逐渐抬高到淹没闸孔出流时, 闸门便出现水跃周期性漩涡,形成一股动水脉动压力,这时门页立即出现拍打。实验中还发现, 当闸门产生动水脉动压力造成门页拍打时,因门页与水流平面所夹的倾角不同,各门也产生不同的拍打。于是,他们将各门的门页分别调整为倾角3°、倾角6°、倾角8°、倾角10°、倾角12°等5种不同的倾角后再实验。结果,倾角12°的门页拍打严重,倾角3°的门页仅有轻微的震动。专家组通过模拟实验,并与青山主坝实际运行进行印证后得出结论:主坝上、下游水位在一定范围内变化,产生的水跃周期性动水脉动压力,是造成门页拍打的客观因素。门页开启后的倾角大小,是导致拍打的主观原因。

青山局立即着手闸门改造。由于主坝采用淹没出流消能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那么攻克拍打难关的唯一方向,就是解决门页开启时的倾角问题。当时,专家组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将支钗位置下移,二是加高上部门页。经比较得出,加高门页等于支钗下移,同样可提高门页倾倒时的重心, 只要上游水位超出50.55米高程的倾倒开门水位,闸门便可在刹那间开启。经过水压力分布计算认为:每块门页只要加高20厘米就能转移重心。将门页缩小在10°以内,这样门页倾倒开启在水下运行时,无论上下游水位如何变化,门后水跃动水脉动压力如何冲击,门页水压重心都始终处于支钗轴线以上,门页上部所承受的面流压力都将大于门后水跃动水脉动压力,闸门自身拍打现象便可免除。提高门页比支钗下移省工省料,易于奏效。因此,大家一致同意釆用加高门页方案。

1975年11月25日,第三次改造主坝倾倒闸门的战斗打响,青山局集中150名工人配合施工。他们将全部闸门门顶加高20厘米,并将门页倾角调整在6°以内。经过30多天的紧张施工,至12月31日改建工程全部完工,1976年投入使用。自此青山工程主坝自动倾倒闸门在各种水位情况下,门页都能开关自如,再也没有发生拍打现象。

中国最大的肋拱渡槽——道水渡槽 ▲

自动倾倒闸门拍打难题的被攻克,成为国内水利界一项重大科研成果,先后有湖南大学、武汉大学、辽宁大连工学院等院校的专家学者专程前来青山考察。

闸门拍打难关攻克之后,运行效果良好,但在效益发挥上却存在美中不足的问题,那就是自动倾倒闸门完全依靠水位变化操纵。闸门倾倒开门,上游水位必须达到50.55米高程;回位关门,必须等到上游水位降至48.77米。50.55 米水位降至48.77米水位,这段时间水流存在很大的浪费。每当洪水退去,上游水位降至闸门关闭高程后,又需等待水位复蓄回升到50.55米高程时,水轮泵和发电机才能投入运行,其间存在一段等待时间。而且,根据历年澧水过坝流量规律,洪峰稍大于副坝全开溢洪,主坝闸门也要全部倾倒。这样一年之中,闸门倾倒次数越多,影响提水、发电的时间也就越长。经推算,每年因主坝闸门倾倒耽误提水、发电的时间在30天左右,为此而白白流失的河水高达5亿余立方米。

为了使时间和水资源最大限度为青山水轮泵站工程所利用,经省水电勘测院同意,青山局决定对主坝再进行一次大手术,将中间10孔改造成电动平板升降闸门。这样,便可水随人意流。对于5000立方米/秒流量以下的洪峰,视水情先期提升1孔或多孔闸门,提前泄洪,以控制上游水位在不超过50米高程的情况下,不倒一块倾倒闸门;退水时同样先期及时放下闸门蓄水,使主坝上游随时保持50米高程工作水位。对于5000立方米/秒流量以上的大洪峰,同样开启升降闸门提前泄洪,不需等待倾倒闸门倾倒开启。

1976年11月26日,青山局再次组织2000民兵在主坝上修建升降闸门闸墩和门槽,第四次进行倾倒闸门改造。为抢在洪水到来之前蓄水,青山局于1977年2月上旬组织安装。由于当时没有大型吊装设备,在安装升降闸门时费尽了周折。运输是第一个难题。新闸门为钢结构,每块长11.76米、宽3.2米、厚1.28米、重达10吨,是青山工人自己动手在青山船闸南岸空地上制成的。要将它们运到大坝, 路程虽然只有四五百米,但起吊却非常困难。用一艘30吨级的机帆船为主载体,船舷两边各绑扎一排空油桶做成浮船,驶入船闸受载。常德浦沅机械厂调来两台8吨位的重型吊车和技术人员支援青山。经过几天试吊,由于受位置条件限制,重型吊车不能发挥作用,无法将闸门放到浮船上来。在这种情况下,青山局党委赶紧召集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进行商议,决定土法上马,采用扒杆起吊法,赶制两副大型扒杆,用绞盘人力起吊,终于在12月4日上午11时将第一块闸门安全地放到浮船上。

要将这10扇闸门装进已经浇筑好的门槽内也非易事。负责主持吊装的技师李心武与实际施工的技工们反复商讨,决定釆取土洋结合的高空索道吊装法进行施工。参战的25名工人充分发挥积极性和创造性,冒风雪、顶严寒,顽强战斗。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10扇电动升降闸门终于在1977年2月7日成功安装就位。

临澧人就是不信邪,再硬的骨头也要啃,再难的“顽症”也要把它攻下来。电动升降闸门的安装,充分利用了因降低水位所浪费的水资源和复蓄水位所耽误的时间,使青山水轮泵站的功能和效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

青山水轮泵站的主要功能是灌溉,整个工程也由枢纽工程和灌区工程两大部分构成。枢纽提水,灌区送水,可以说枢纽是心脏,灌区是脉络。

青山灌区有4条干渠、58条支渠、789条斗渠,全长约2200 公里,分别绕过500 余座山头,跨越10 余条溪河,串连64座中小水库、2.6万多口塘坝,将临澧澧南地区构成一个长藤结瓜、纵横交错的自流灌溉网。

1970年12月中旬,刚刚结束枢纽工程的民兵指战员又继续挥戈南下,全力投入灌区工程建设。经过3年苦战,开通总干渠、北干渠、中干渠、南干渠4条大动脉。在126公里干渠上,就开凿了8处隧洞、架设了16座渡槽,铺设了29处暗管,修建了4处倒虹吸管及数百处其它建筑。工程处处惊险,步步维艰。

染铺湾隧洞是全灌区里程最长、工程最险、修建时间最长的一条隧洞。它全长942米,加上两端延伸部,是名副其实的“千米隧洞”。1966年11月,修梅营组织4500民兵担任主攻,从两端开始,很快拿下进出口开挖和洞口衬砌成型工程,然后开始分头掘进。

染铺湾隧洞地质非常险恶,高岭土见水就化,流沙层触碰就塌。位于进口200米处和二、三号竖井处被称为三大“马蜂窝”。修梅营想尽办法,调兵遣将,轮番上阵,均未能将其制服。三年里致伤致残不下数十人,而工程却进展不大。有人建议渠线改道,可染铺湾山山相连,无处可绕。还有人建议深切,从山顶往下挖到底。可是隧洞上面的山高达五六十米,即便把山全部搬走,后患无穷。山土太活,日后滑坡、涌垮将无法避免。

师指挥部决定易师再战,从重阳垭工地调来停弦民兵营铁湾、九龙、红土三个民兵连,他们很多人长期在当地煤矿挖煤,有丰富的掘进经验。但是挖煤不同掘隧道。他们来到二号竖井,经过一番猛冲猛打,刚将塌方段衬砌推进至竖井眼时,洞顶突然传来几声闷响,有人高喊:“山来啦!快撤!”塌方顺着竖井从天而降,竖井井架全部垮塌,已经建好的遂体侧墙一齐掩埋。施工难以继续,这三个连的民兵也只得铩羽而归。

指挥部决定广招人才再次攻关。1970年夏,工区指挥部访遍鸡子山下所有大队、生产队,将赵家大队周家渊请来。40多岁的周家渊是鸡子山一带有名的煤洞掌作师傅。他在对三处险关进行反复观察研究后得出结论:问题出在排钎打进之后,急于挑走排钎下的土石,使排钎脱空,承受不住山体压力而造成塌方。8月上旬,周家渊带领民兵来到二号竖井,将民兵分为4队。指挥第一队顺出口方向将一丈多长的松木一根挨一根斜插进山体,形成排钎,用稻草将缝隙堵住。再指挥第二队沿遂体两侧洞壁结合部挖运塌土,然后嵌入事先用活松树做成的廊架。又指挥第三队在廊架中间空处放置预制件。最后指挥第四队在掌子面按肋拱宽度劈土,每劈出一段马上安装一块预制肋拱,并合榫灌浆。最后拆除廊架,运走塌土,再打入第二排钎排。这样周而复始,一段一段向前推进,“马蜂窝”终被制服。1970年9月28日,被困3年多的染铺湾隧洞终于全线贯通,周家渊等民兵受到指挥部通令嘉奖。

青山电站一角 ▲

修建青山干渠,难在隧洞,险在渡槽。16 座渡槽中,规模最大的是位于佘市公社江家坡道水河上的“道水渡槽”。它是南干渠上的咽喉工程,全长1500米,最大距地高度44.1米,由7大拱、70拱跨、104个落地排架支撑,槽身为双悬臂薄壳钢丝网半圆形构造,是当时我国跨度最大的钢筋混凝土肋拱渡槽,曾在《水工钢筋混凝土结构学》教科书中予以介绍,20世纪70年代,清华大学专业教科书封面曾采用道水渡槽的全景图片。1977年5月28日,随同联合国考察团前来考察的加纳审计司司长斯·波哈姆在观看道水渡槽后赞叹不已地说:“这项建筑真是伟大,我到过不少国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宏伟的水利大槽,中国人民了不起,临澧人民了不起!”

道水渡槽1966年与青山大坝一同动工,1968年已经建好的槽墩全被洪水冲毁,工程暂时停工。1970年县委成立江家坡工区指挥部,由县委常委傅正刚任总指挥,贺光宇为工程技术总负责人,调集杨板、文家等3个营8000多名民兵,再次重建施工。

浇筑这样大的渡槽,当时全国尚属先例,毫无经验可以借鉴。工地上没有机械设备,全靠人力土法来完成,需要建造7个拱弧长96米、跨距80米的弧形大拱,再在拱上浇筑10多米高的排架,排架上再浇筑槽身。高耸的脚手架没有其他建筑物可以依附,要独立抵御风力和施工引起的震动。完全靠人力将1.2万多立方米混凝土运送到40多米高的施工排架上。工程技术人员和广大民兵用顽强的毅力、超常的智慧浴血奋战,谱写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战歌。

1971年10月初,工区党委决定选择垂直高度只有40米的1号拱率先施工,由杨板营和工地木工排负责实施。

首先是搭建脚手架。1号拱脚手架共分12层,横向立柱21排1100根杉树,纵向13排木行架。各种撑木4500多根,5000多个构件编号,用木材7500根,共1700多个立方米。扎起来的排架首尾相连长60 多公里,单用来连接各部的丝杆就有1.3万多根。为慎重起见,指挥部特地从常德请来两位搭建脚手架的八级师傅到工地指导施工。他们来到工地,仰望着相当于15层楼高的独立脚手架,惊讶万分。他们过去搭建的建房脚手架,通常都与墙体相连,像这样四周毫无依托,孤零零耸立40多米的脚手架,从来没有搞过。他们提不出什么建议,只是一再叮嘱要注意安全。

按照混凝土施工要求,肋拱浇筑28天后才能在上面浇筑排架,排架浇筑后同样要28天后才能浇筑槽身,槽身浇筑后又要28天才能拆模。这样,一拱浇筑完需要84天,加上25天的扎架装模,前后共要耗时109天。照此推算,即使天天施工不停,7个跨拱也得763天,何况还有拆架、雨雪天气等因素。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工区展开了一场群众性的技术革新活动。工程技术员贺光宇、赵满堂反复测试后,提出用捆筒立柱顶替排架受力, 把6—27米长的立柱分别沿肋拱立在拱顶上,使得槽身在空中提前10天浇筑,创造了混凝土高空浇筑的奇迹。在仅有一套拱架模具的情况下,为了加快周转,王瑞堂带领扎架连创造出“无架悬空拆模法”,做到浇筑完毕即拆除脚手架,打破了混凝土浇筑要28天后才能拆模和拆除脚手架的常规。工程员唐汇球与几个民兵将绞车改装成运送混凝土的电动升降机。他们利用休息时间自己设计、自己研制,没有铁制皮带盘就用樟树筒代替,没有刹车就用废铝钉打成枷钉钉在皮带上,再套上滚筒作刹车,成功试制两台电动升降机,每台节省了15个劳力,工效比人工挑运提高了两倍以上。

青山工程在不断改变临澧的河山,也在不断改变临澧人民的精神面貌。杨板公社跑马连铁姑娘战斗队原本是一群灿如山花的农家女孩。也许,没有青山工程将她们投入火一般的战斗生活,她们根本就不会变得那般勇敢坚强和胆魄超人。在北干渠抢修中,“铁姑娘”这个名字就已响遍工地和全县。北干渠结束后,这群姑娘又一个不落地转战到道水渡槽工地,和男人一样向天桥运送混凝土。上高空运送混凝土是渡槽浇筑中最危险最繁重的工种。100多斤的担子挑在肩上,要爬一里多长陡峭的排架,在排架上要转25道弯才能将混凝土送到高高的拱模上。工作桥颤颤悠悠,晃晃荡荡,且高空风大,常人空手也不敢上去。而她们每天往返40多趟,来回路程达40多公里,却没有一个人畏难退缩,没有一个人落后掉队。即使17岁的队友徐解英从30多米高空跌下严重摔伤,也没因此停止她们高空送料的脚步。

铁姑娘的精神感染着广大民兵,工地上频频传来感人的故事:余世逢家中失火,没有吭声,继续默默上工;施振妙爱人生产没有回家;黎文玉一心扑在工地忘了婚期;技术员宋泽群挺着7个月身孕的大肚子在40米高架上指导施工……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尽快建好渡槽,保证“7·1”通水,早日造福人民。

道水渡槽施工日夜不停推进,1972年5月21日,当施工民兵把最后一担混凝土倒进渡槽模板,意味着向世人宣告:当代中国跨度最大的肋拱渡槽胜利建成!

建设者们站在高高的渡槽端顶,眼望着这条1500米长的人间天河像一条矫健的长龙横跨道水,大家禁不住流下泪水,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任凭泪水抛洒,庆祝胜利,也告慰长眠在渡槽脚下的7位兄弟。

时至1974年,青山灌区工程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四大干渠建成通水,支渠、斗渠也大部分建成。本该欢呼庆祝,但人们高兴不起来。由于临澧地质特殊,干渠所经之处多属土质松软的高岭土和红黏土,加上渠道抬方很多,经水一浸便遍体鳞伤,不仅严重渗漏,崩塌也时常发生,常常是灌区上游闹水灾、下游遭旱灾。

这年,吴愈俊调来临澧,担任青山工程动工以来的第三任县委书记。他一到任,就带领青山局、水电局等负责人深入灌区调查研究。他们沿青山主干渠步行3天,了解到南干渠上游江家坡渡槽过水有8个流量,在沿途不开闸的情况下,到达渠尾牯牛坝段,渠水就只剩下0.8个流量了,相距不到50公里,平均每10公里就要跑漏1.3个流量的水。

为此,县委决定再打一场人民战争,对四大干渠全部进行硬化处理,实现青山灌区岩渠化。9月中旬,县委在陈二铺公社召开县委委员、各公社党委书记、县直各局主要负责人参加的县委扩大会议。这次会议对青山工程建设来说,是又一次具有战略意义的会议。会上,吴愈俊作了《坚持县办、集中社办、大干三年,实现青山岩渠化》的报告。他说,青山是临澧的命脉,不把青山修好,就等于不要自己的生命。青山工程干了快8年,但水的利用率还只有50%,我们要继续再战三年,实现青山灌区岩渠化。

将土渠改建为岩渠,所需时间、人力和物力,无疑等同于再造一个青山灌区工程。经过近8年苦战的临澧人民,此时不仅都已疲惫不堪,而且财资也基本上消耗得干干净净。特别是农村,不少地方都已经8年没办分配了,其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但不屈的临澧人民没有被困难吓倒,在稍稍喘过一口气后,又投入到这场火热的战斗中。

第一期工程从青山渠首至白马庙,全长11 公里岩渠铺设,一个秋冬全部完工,加上修通沿渠公路,共开挖土方24.56万立方米,采用砂石3790立方米,干砌2.48万立方米,浆砌3710立方米,凿运岩板2250立方米,浇筑混凝土5796立方米,共投工112万个。第二年通水检验,从灌区渠首到染铺湾16公里渠道,原水流时间需8个小时,建成岩渠后,只需要5个小时,沿途水损只有3%。工程首战告捷。

1976年,县委决定发起最后冲刺,完成南干渠55公里岩渠建设。

55公里岩渠,初步预算需要石灰27万担、水泥1万吨、炸药70吨、钢材15吨、资金434万元。当年,县财政仅能东拼西凑出50 万元,尚有近400 万元资金缺口。县委决定在全县范围内广泛开展为青山岩渠筹资的群众运动,除向较富裕的集体单位借一部分外,还动员全县干部职工借款,3年之后由青山局负责偿还。这样,先后筹资160万元,各社、队自筹了生活费、工具器材费250 万元,自筹粮食670万斤、食油5.7万斤。

这年,全县出动民兵103000人,占全县总人口的32%,由59名公社党委领导、255名大队正副书记、467名大队支委、3300名生产队长分头带领,齐奔岩渠工地。这场最后的冲刺,临澧人民真可谓扫尽了家底,倾尽了全力。各社、队只剩下老妈子、老倌子、小孩子、大肚子(孕妇)、病人子(病号)看家。不少青年妇女为了家庭、工程两不误,每天挑着小孩的摇窝枷椅上工地。渠道两边摆放的一排排摇窝枷椅,成为岩渠工地一道道独特的风景。

55公里岩渠硬化,需要大量块石。而南干渠沿线可供工程开采的岩场本来就不多,加上前些年的开采,县境内岩场已所剩无几。只得与邻近的常德县长岭岗、蔡家岗等公社接洽,借用他们的岩场采岩。常德县的干部群众得知青山工程缺岩,热情支持,积极帮助,为青山修建岩渠提供了多处岩场。

当时运输工具十分匮乏,运岩石异常艰难。全县只有动汽车25 辆、大小拖拉机161 台,主要靠板车、鸡公车运输。当时全县出动了1156张板车、10360张鸡公车。往返20多公里的山路上,鸡公车、板车往来如梭。车队上空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现已80多岁的江兆玉老人是当年九里民兵营九里连指导员,作为女性,她在男性为主的运输队伍中尤为引人注目。她体重只有90多斤,每天和男民兵一样行程40多公里,运岩2趟,每车负重100多公斤。有一天,江兆玉的鸡公车翻车了,滚落的岩石压在身上,经过一番挣扎,才艰难地站起来,费力地重新摆正鸡公车,再把岩石一块块搬上去。这一幕恰巧被正在追踪拍摄临澧县农业学大寨专题片的湖南省电视台记者拍摄下来,被作为突出典型编入电视专题片《临澧人民有志气》。

经过4个多月的浴血奋战,1977年2月,各民兵营先后完成任务,指挥部验收全部合格。至此,青山灌区126公里干渠全部建成标准防渗岩渠,而且渠、林、路也全部配套,渠水利用率由原来的50%,提高到90%以上。

青山岩渠工程的完成,标志着临澧青山水轮泵提灌工程圆满告竣。澧水上青山,水随人意转。青山水轮泵工程将以极大的能量回报这片土地,回报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巍峨雄伟的青山,郁郁葱葱,满目苍翠,有着千万棵松柏奉献着绿色。临澧县青山水利工程正常运转半个多世纪,造福人们,有多少人为之流血流汗,无私奉献呢?除了地下长眠的52位英灵,其他,人们无法准确地回答,只有那耸立的机埠和蜿蜒的水渠忠实地记载着他们带血的脚印。人们怀念着他们,崇敬着他们,流淌的青山渠水日夜为他们歌唱着一首首赞美的壮歌。

修建青山十年,停弦渡公社重阳大队的支部副书记祁开庆就带队十年。1971年,他带领40人的队伍运石头,一天完成80人的任务,被称为“火箭运输队”,受到团部的嘉奖。他本人年年被评为“模范”“标兵”,至今,青山局档案室还保存有关他的先进事迹的材料好几篇。他所带领的重阳民兵连,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经常获得“钢铁连”“猛虎连”等光荣称号,被称为停弦营的一张“王牌”。

1967年,团指挥部决定在重阳垭开凿隧道,为了加快施工速度,要在260米长的隧道中间打开一个天心眼,也就是竖井,以增加施工截面,加快工程进展。经过勘测,天心眼的位置正好就在祁开庆的房屋处。消息传到老祁耳里,老祁头顶一轰。他有6个孩子,大的只有15岁,妻子一身病痛。不要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地方做屋。那时,耕地稻田是坚决不准建房的。几天的时间,老祁的头发就白了一头。一天,公社领导来给他做工作,他当面连说三个“不”字:不要公家一分钱;不占生产队一寸地;不耽误施工一分钟。他在方圆几里没有人家的“干鱼湾”山脚下开了一个屋场,请人拉了一田土砖,不声不响地把屋做在了那里。这“干鱼湾”又叫“杀人湾”,荒山野岭,阴森恐怖。遇到狂风暴雨,雷轰闪豁,松涛怒吼,如同鬼哭狼嚎,一家人惊吓万分,只能拥在一起等到天明。

这样的生活环境,加上过度的操劳,祁开庆妻子的病一天不支一天。一天,老祁正在青山工地忙活,突然有人跑来告诉他:“你老婆不行了。”老祁飞快赶回家,只见妻子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老祁把妻子抱在怀里拼命呼唤,妻子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地说:“老祁,孩子……”妻子话没说完,便倒在了老祁的怀里。

老祁含泪安葬了妻子。望着6个孩子,一筹莫展。亲戚们见他这个情况,劝说他送出一个孩子给合口镇管渡村一个远房亲戚。老祁考虑再三,只好狠心作出了这个决定。这一天,他抱着一岁多的小女儿去合口。远房亲戚非常高兴,接过小女儿玩这玩那,老祁便悄悄躲到屋后。一会儿,只听到女儿撕天裂地地哭喊爸爸。听见女儿的哭声,老祁有如乱箭穿心,哭成泪人,他用嘴咬着拳头不让出声,任凭血从口里流出,血从心里流出。

妻子走了,女儿送出去了,老祁悲痛万分。但老祁是条硬汉子,他没有被击倒,他的心里有小家,更有大家。他的连队还在前方,他惦记着他的连队、战友。回到家里,他把大女儿艳儿拢到跟前,疼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女儿也不说话。妈妈走了,她多么希望爸爸留下来照顾她和弟弟妹妹。父女双双流泪,相拥无语。还是女儿懂事,她知道父亲的心思。就对父亲说:“爸,你就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老祁把女儿搂得更紧,泪如雨下,临走时,把5个孩子叫到一起,逐个叮嘱了一番才不舍动身。

快要过年了,祁开庆所带的连队又夺得了一个大满贯,腊月三十清晨连队团年后,老祁带领连队,风风光光,班师回朝,回家过年。走在队伍中,老祁脸上虽然风光,但心里一直犯愁,都过年了,他家什么都没买,不知孩子们怎么样。他心事重重地走进家门,艳儿笑容灿烂地迎上来:“爸,就等你回来吃年饭了。”她把爸爸请到上席,放上碗筷,倒上白酒,在妈妈的位置上也放上碗筷,然后招呼弟妹们一起上桌。老祁看着这一桌子菜大惑不解。艳儿说:“这鱼和肉是大队书记送来的,鸡是汪婶送来的,鸭是……”老祁听着听着放下了筷子,他感谢组织的关怀,感谢乡亲们的关照。他知道,他走后孩子们等于成了“公孩”,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这家送米,那家送菜。组织的温暖和乡亲们的深情厚谊,使老祁万分感激又十分惭愧,自己虽然为修建青山作了一点奉献,但那算什么呢?想到此,他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愿望,他要继续为修建青山再多出把力,再带好队。这时,他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眼睛放射出更亮的光芒。他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了对下一场战斗的无比渴望。这一刻,他热血沸腾,豪情万丈,定格成为一尊不朽的塑像。

无数活着的英雄人民无比敬仰,牺牲的英雄人民永远怀念。

1967年12月,修梅民兵营接到命令,打通染铺湾隧洞。而这首先必须建好明渠与隧洞连接点的“扭腰八字”导流墙。

开始是开阔作业,进展顺利,民兵们干劲冲天,天天创造新纪录。但当工程接近隧洞口时,大面积高岭土出现在了作业面上。这土遇水即变成白膏泥,大片大片泥块往下崩落,险象环生,施工艰难。营党委通过认真研究,提出采取边挖边填岩石步步为营的办法施工。岩石要从停弦公社铁湾大队地界取,运送到染铺湾进口洞和出口洞处,全程6公里,运输队每天两头不见太阳拼命干,也跑不了几趟。所运岩石,无法满足砌建洞口“扭腰八字”墙的需求,工程进展缓慢。工地指挥长周启全急了,当即组织人员就近寻找岩源,决定在离染铺湾只有2公里的岩坝嘴开辟岩场,爆破采岩重任,就交给白堰民兵连。白堰民兵连立即行动,由大队长邓远树任指导员、刘光咎任技术员,林祖清、卢道庆等8人组成爆破组,连夜开赴岩坝嘴采岩工地。

凌晨2点,爆破队员们提着马灯,背着钢钎、铁锤,进入岩场。他们找炮位、清浮土、打炮眼、填炸药、插导火索、压炮眼,一系列作业紧张而又有序。5点前,一切准备就绪,指导员一声“点火”,队员们各自点燃导火索,迅速撤到安全位置。隆隆炮声划破夜空后,工地上开始人来人往,运岩民兵推着鸡公车拥向岩场,搬的搬、运的运,人们忙碌起来。

最先被运走的是已经崩碎的石块,那些牯牛一般的大石块,必须碎开才能运走。寒风中,爆破组的人员挥动大锤、汗流浃背,打弯了钢钎, 震裂了虎口,磨出了血泡。可当运岩车队再次回来时,还是有许多巨大石块没有碎解。技术员刘光咎是个喜欢动脑筋的人,人们叫他咎胡子,看到这样的情况,他大喊一声“炸”。

他的建议得到了指导员邓远树的同意,第二天凌晨2点,咎胡子和队友们一同起床,冒着严寒进入岩场,挥舞铁锤钢钎,开凿炮眼。他们的工作必须在夜间进行,晚上炸好石料,白天运岩队运输。先在山体放炮,然后再炸大石块。凌晨5 点,爆破大石块,随着指挥员一声“点火”,炮声响起。但是,一阵炮响后,计数的队员发现只响14炮,还有两炮没响。运输车队马上就要上来,刘光咎和一位队员立即赶到炮场处理。咎胡子熟练地抽出导火索、拔出雷管、排除了故障。只成功爆破14炮,岩石满足不了工地需要,怎么办?爆破组决定,在大石块上重打炮眼、重填炸药、重新放炮,这相当于“带电作业”,咎胡子全程亲自操作,一切完成就绪,爆破队员也全部撤离炮区,咎胡子点燃了导火索,撤到安全距离,等待爆炸。然而,两炮中又有一炮哑火。刘光咎知道,哑炮有时是因导火索受潮引起,而受潮导火索是可以慢慢暗燃的,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此时,远处已隐约传来运输队员的说话声和运岩鸡公车的吱吱声。来不及多想,刘光咎飞快跑到哑炮位置,开始排险。当他刚刚扒开炮口浮土时,忽见导火索“滋滋”冒起了火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咎胡子像一片树叶被抛向空中……

“出事了!出事了!”爆破队员们惊呼着向炸点奔去,指导员邓远树抱起躺在血泊中的刘光咎,大声呼喊:“咎胡子!咎胡子!”然而,咎胡子满身是血,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天正是刘光咎46岁的生日,初升的太阳给他送上一抹鲜红。

青山工程建设,涌现出了无数英雄个人,也涌现出了很多英雄集体,他们的事迹可歌可泣。

1970年11月1日,杉板公社牛麓大队接到一个任务,为青山工程烧石灰,烧灰地点在新安公社叶家湾,要在春节前完成装烧2万担石灰的任务。窑要自己箍,岩要自己打,煤要自己挖。

大队支部书记汪文典接到任务后说:“保证完成任务。”第二天下午2点多,大队部前面的操坪上,100多人整装待发,副连长汪次明举着红旗,与挑选出来的35名突击队员站在队伍前面。连长汪文典一声令发,队伍向新安叶家湾进发。

经过3个多小时的急行军,下午6点多,队伍抵达目的地。晚上,汪文典等几个连干部与团部派来指导烧窑的师傅紧急商量工作。汪文典说:“要在春节前完成2万担优质石灰的任务,起码得箍两座灰窑,先箍一个小点的,再箍一个大的。”师傅没听完,连连摆手说:“那是不可能的,两个窑,这么短时间要出2万担灰,还没听说过!” 汪文典接着问:“有没有提高产量和工效的办法?”师傅说:“有是有,但一般都不敢用!”连干部催师傅把话说明白。师傅说:“只有用‘烧急火’ 的办法,多用煤块和煤饼,中间打通风针,让风在窑里迅速流通,加快煤的燃烧,提高单位时间的热量,这样烧灰的速度就会大幅度提高。但煤烟一般人都受不了,那会呛死人。”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连长汪文典带着35名突击队员,跟着灰窑师傅来到山坡下选好窑址。大家按照师傅的指点,迅速投入箍窑战斗。汪文典等连干部身先士卒,民兵们个个生龙活虎、你追我赶,除吃饭外,根本就没有休息。一连几日,出工不见天,收工不见地。

通过一段时间紧张的箍窑战斗,师傅竖起大拇指说:“你们这些人,我是真的服了,简直就跟疯了一样。原来我估计要个把月才能把窑箍好,没想到,你们不到半个月,就把窑箍得漂漂亮亮。现在可以装窑了。”

灰窑都是一层煤、一层石灰岩交换着装,为了抢时间,边装窑边点火,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抢火功夫。装到第五层时,进入到了窑堂的甕腰部位,岩和煤的需求量成倍增加,而底火已经紧追着烧到了第四层,煤烟在窑内翻滚,第一班6名民兵昏倒了3人。此时,第四层的底火已经把工作面烧到60多度,有些孔隙里一团团蓝色火苗直往上蹿,鼻子呛得像针刺一般,湿了水的草鞋, 不大一会儿就被烤焦,双脚必须不停地跳动。民兵们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前面的人晕倒了,抬出去透透气,后面的马上跟上来,没有一个人退缩。

窑越往上装,底火越升得快,煤烟越冒得浓。关键时刻,共产党员冲锋在前,苦干实干,发挥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共产党员、50多岁的二班长汪再卫看见前面的人又倒下几个,立即带几名突击队员冲进窑堂,搬着一块块煤块,直往火苗处压。随着压煤面积扩大,煤烟也逐渐集中到几个孔隙中喷出。汪班长感到头昏目眩,脚不听使唤,但还是继续坚持往前压煤,最后终于昏倒在窑内。同志们把他抬出去,刚一苏醒过来,他又冲进窑堂,领导推着他往窑外走,他说:“这是耽误不得的当口,人死窑活就在今朝。”就这样,他连续坚持在窑里战斗了7个多小时,先后昏倒3次。共产党员刘久高带头对着火苗处加放煤和石块,一脚踏虚,脚卡在了火苗孔,草鞋顿时化成一团火焰,脚被烧得“滋滋”直响直冒青烟,大家把他抬出来后他还是不下火线。共产党员、煤饼制作队长金菊华,看到男同志们不断昏倒,便对队员们说:“我们上去帮他们一把吧!”说干就干,她们打破了“女人不能进窑堂”的规矩,迅速冲进窑堂,和男同志一起干了起来。金菊华、邓银娥、苏银娥等几次昏倒几次又冲上去。下放知青郭惠琳昏倒了,苏醒后只觉得头昏眼花,上吐下泻,指导员要她休息,她说:“我为什么要休息,她们能干,我也能干。”

年货运量1200万吨的青山船闸 ▲

窑子越来越高,运岩、运煤的数量和难度也随之增加。在第二窑装到窑堂最大工作面时,煤的需要量加大,尽管采煤的民兵加班加点,日夜奋战,还是供不应求。突击队队长汪次明焦急万分,他冒着生命危险,爬上5丈多高的陡壁找到暗洞,打眼放炮,一个人半天时间爆破煤块1万多担,相当于30多人半个月的工效。

人在拼命,窑在燃烧。

就这样,杉板营牛麓民兵连在不到50天的时间里,装烧好了两座石灰窑,和当地石灰场的速度比,两座窑至少提前了40天时间。突击队员们战胜了416人次煤气中毒昏倒,全连装进了8万多担煤,2万多担石灰岩。他们用拼命的精神拿下了2万多担石灰生产的艰巨任务,创造了青山工程建设中又一个惊撼天地的奇迹。

临澧县青山水利工程不仅仅在规模上是个奇迹,它的建成本身就是一个奇迹。1966 年至1976 年,那是中国史无前例的时代,全县一盘散沙,经济濒于崩溃,青山工程有如一个漂在水上的襁褓中的婴儿,岌岌可危。“十年浩劫”对青山工程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但“浩劫”十年,“青山”十年,二者齐驱,最后“十年浩劫”告终、“青山”告竣。那十年期间,“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的氛围、形式与内容,毫无疑问是33万临澧人民尤其是几十万人次的青山民兵指战员,从动机到目标、从言论到行动、从感情到灵魂的精神支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这一精神支撑,那样一个特定历史背景的青山工程,终究只是一个幻想。而正是有了这支撑,本来难以想象的青山工程,才成为了如今的现实。透过青山工程那些史诗般的亮色印痕,谁又能说青山工程的胜利,归根到底,不是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在临澧的历史性胜利呢?

青山水轮泵工程,是在临澧人民处在一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和极其艰难的境况下开工建设的。有这样一个情节令人震撼:1966年腊月三十夜晚,停弦营童洲连民兵徐明义推着鸡公车从修梅渠道工程驻地出发,摸夜路往家里赶,就为回家团个圆。他一路步行好几十里,途中竟然没有听见一处鞭炮声,这是历来腊月三十晚上少有的寂静。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时全县人民已处于极度拮据中,大家正在把每一分钱省下来为青山建设所用。透过这个细节,不仅可以体会到全县人民“三年不办分配”的悲壮,也可以感触到临澧人民当时怀抱着怎样的赤忱和决绝。自古除夕必放鞭炮,这是华夏民族传承不绝的习俗,然而在青山建设时期,为着那场“凤凰涅槃”,民众把什么都舍了。

据当时计算,青山工程建设总投入高达3个多亿,其中,国家、省、地、县、局各级的硬资金投入仅3700万元,其余两个多亿都是临澧人民勒紧裤带、自力更生承担的。人民群众的付出,首先是投工。10多年里,临澧数十万人次的民兵在青山工地无偿劳动,总投工达7000多万个,折合当时工值一个亿以上;其次,青山建设时期所耗柴米油盐、所用各类工具与生产物资消耗以及民兵必需的各种保障和补贴费用,总额高达一个多亿;此外还有高达数千万的管理费、运输费等。共约2.7个亿,都出自临澧人民的口袋。想一想,这对当时十分拮据的临澧人民来说,是何等沉重的负担!也难怪有人说“青山工程劳民伤财”。不错,7000多万个无偿劳动工日,“民”的确“劳”得太大; 3个多亿的工程耗费,“财”的确“伤”得很重。然而,临澧干部群众更明白一个道理:长痛不如短痛,长穷不如短穷。青山水轮泵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惠民工程,是临澧人民改变命运的工程,“民”不为此而“劳”,将永远是“穷民”;“财”不为此而“伤”,必定子孙世代都要“受伤”。有志气、有担当、有理想的临澧人民,从来就没有为足以改变命运的“劳民伤财”而后悔和动摇过。

原青山指挥部中层骨干李志耀回忆,当年民兵上青山,一律实行“三自带”,即自带口粮、自带经费、自带工具,这还没有包括民兵个人和集体所带的其他物资。人们以坚强的意志,咬紧牙关建设青山。新合公社自1966年9月工程破土动工至1976年3月全面竣工,10多年间累计投工达819万个,人均195天,总投资760万元,人均180元。为青山一线民兵送口粮6000多吨,人均供粮310斤。

谁能说这不是战场?后方支援忙,前方打胜仗。修建青山数年间,各生产队未办收益分配,无时无刻不在做多方面的努力和贡献。他们把最好的赤脚医生派到前方营部医疗室,提供尽可能好的医疗卫生服务。还给每个连队派去后勤妇女,负责给民兵们洗衣做饭。每个连队后方,专为前方种了一两亩地蔬菜,定期送往工地。此外,还及时替换受伤民兵,经常组织前线慰问。官亭公社青龙大队年近古稀的李圣托、刘光庆、邹厚喜、张祖玉、涂先枝五位老人,十年为青山民兵编制草鞋3.5万双,被编成小戏,《五老汉编草鞋》传为佳话。

那时,每个民兵连一个食堂,后方想尽办法把食堂生活搞好。有一次,杨板公社青阳大队了解到前方民兵想吃糯米,马上给食堂送上糯米,煮好后每份饭装一个钵,民兵还在工地忙碌,为了不让饭冷掉,便把两份饭对扣在一起。结果民兵下工吃饭时,饭已黏在一起。原本120份饭变成了60份,一半人吃饱了,一半人没能吃上。大队干部赶紧又煮了60个人的饭。杨板公社太山大队为前线种了很多萝卜,妇女主任刘三英和妇女们挖了2000多斤,腌制成咸萝卜,送到工地成为民兵们下饭的一碗好菜。停弦渡公社山洲大队同心生产队过春节宰5头猪,就给青山工地送去3头。

如此强有力的后方保障,使前方的民兵深受鼓舞,他们用咬紧牙关苦干无私奉献作回报。民兵们长时间没有机会回家,实在牵挂家里就在收工后请假回家过半夜,次日赶早回工地,往返几十里路程,摸黑起早,毫无怨言,从来没有一个人请假休息。遇到下雨,无法施工,民兵们也不闲着,自己砍竹破篾、自编自制土箕。杨板太山连民兵陈书耀回忆,那时,他一个人就为连里义务编了200多担土箕。青山十年,是临澧人民无私奉献的十年,艰苦奋斗的十年,节约搞建设的十年,勤俭干大事的十年。

青山水轮泵工程,自始至终得到了全县人民的支持,自始至终受到各级领导的指导和关注。正当青山主坝配套紧张施工之际,1970年5月2日,时任省革委代主任的华国锋,在广州军区副政委兼湖南省军区政委卜占亚、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湖南省47军副军长刘善福等同志的陪同下,前来青山水轮泵站工程建设工地实地视察。

1970年5月2日,华国锋同志视察青山工地 ▲

这天下午2点左右,工地民兵正干得热火朝天,华国锋等领导一行来到工地。“当时,华国锋同志穿一套灰色衣服,身披一件军大衣,向我们挥动着右手,大声地向我们问好。”曾被接见的原九里民兵营宣传队队长李宗云至今提起,仍然激动不已。曾负责接待工作的女民兵易明秀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她回忆说:“华国锋同志和省、地其他领导来到青山,顾不上到接待站休息,就走进工地,向正在施工的民兵们问好。”

华国锋看到红旗如海、歌声如潮的沸腾工地,高兴地向工地民兵团负责同志详细询间,民兵大兵团作战中,政治思想工作和其他方面工作做得怎样?当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华国锋微笑着点点头,赞扬道:“成建制地组织民兵参加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既修建了工程又练兵,这个办法好。”并指示说:“你们要坚持毛泽东思想挂帅,要把水利工地办成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大课堂,修好工程练好人。”一路上,华国锋不断向民兵们招手致意,徒步登上水轮泵上山管道前的土台,亲切地面对数千民兵高声说:“民兵同志们,你们好,你们辛苦了!我代表省革委、省军区向你们表示慰问!”顿时,工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华国锋等实地视察了已完成重建的主坝和正在施工的水轮泵房、电站等建筑,在听完县、地领导对青山水轮泵站工程规模和工程进展情况的汇报,了解到临澧从此将不再受干旱威胁后,高兴地称赞:“临澧人民有志气! 临澧人民干得好!”当来到电站6号发电机组安装现场时,华国锋详细地询问机组安装情况,得知所有安装工人都是刚从田间走出来的农民时,他高度赞扬了临澧人民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和敢为人先、土法安装发电机组的创造精神。华国锋等来到水轮泵房,走近安装工石振淼,微笑着向石振淼伸出手,石振淼也伸出手,发现自己手上满是油污,赶紧缩回去想在自己衣服上擦擦,华国锋爽朗地笑着说:“这样就很好,工人的手最干净。”见省里的“大领导”如此平易近人,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拥上来跟他握手。离开工地时,临澧县革委领导和青山工程指挥部负责人再三请华国锋题词,华国锋非常高兴,思考了一会儿,饱蘸墨汁写下一首豪迈的诗:“高山顶上修条河,河水哗哗笑山坡,昔日在你脚下走,今日从你头上过。”

华国锋离开湖南履职中央后,仍时常牵挂着青山工程建设。1976年12月,在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期间,已担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的他在接见湖南代表时,又向参加这次会议的临澧县委书记吴愈俊详细询问了青山工程的配套和受益情况,当吴愈俊书记汇报到目前青山工程正在进行岩渠化建设时,华主席高兴地鼓励道:“要继续前进,更多、更早、更好地让群众受益。”

群众受益了!青山工程对临澧的农业生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全县有85%稻田得到了灌溉。从1971年开机试提水至2021年,青山水轮泵共提水46.68亿立方米。1974年全县粮食第一次跨过了《全国农业发展纲要》所规定的亩产800 斤指标,全县粮食总产达到3.8 亿斤,比1949 年增长454%,比青山工程受益前的1970 年增产29.2%。到1985年,全县粮食总产达到5.4亿斤,为1970年的1.8倍。

每当旱期青山送水,广大农民无不欢欣鼓舞,水到之处,一片欢腾。文家公社古堰大队离青山机埠50多里,当哗哗的渠水流到这里时,80多岁的老农谢柏林手捧着水,激动得流下热泪。他无限感慨地说:“青山送来幸福水,点点滴滴是党恩!”余市公社殷家大队火龙岗生产队,185亩水田中有135亩在火龙岗上,8口山塘仅能蓄水5000立方米,遇到大旱吃水都难。1934年,仅干旱51天就颗粒无收,13户佃农相继外出乞讨求生。现在,他们翻了身,有了自己的田,但由于缺水,生活、生产仍非常困难。1972年,青山水灌到这个生产队,虽遇百日大旱,火龙岗上却得到了亩产500多斤的好收成。修梅公社高丰大队长冲生产队,过去可谓是“五里长冲走尽头,不见欢喜只见愁,下场大雨满冲灌,雨住田干望天收”,农民年年靠吃国家返销粮过日子。1972年得到了青山水,获得大丰收,破天荒第一次向国家交售了2.46万斤粮食。停弦公社大木岗大队肖家湾生产队,过去水利条件差,粮食亩产只有300斤,因为穷,男人讨不到老婆,队里有8个30岁以上的大龄男子打光棍。这里流传一首歌谣:“大木岗、大木岗,十年总有九年荒,任你儿郎千般好,缺吃少穿难成双。”青山工程受益后,这里生产条件发生了变化,生产发展了,生活改善了。1983 年粮食亩产突破1300 斤,肖家湾的单身汉也纷纷娶到了老婆。为了纪念青山水带来的幸福,临澧好多人家为孩子取名“青山”“得水”等,以寄托他们对青山工程的无限感激。

灌区风光——澧水随着人意流 ▲

青山水电站装机容量8900千瓦,年发电量5300万度,截至2021 年,发电共达26.82 亿度。做到了“以电养泵,以电养水”,大大促进了临澧工业和农业的发展。

青山工程还改善了澧水航道。青山枢纽工程修建了六级航道标准的船闸,船只过往十分方便。青山大坝上游,水位抬高50米,水平如镜,险滩遁形,船只来往,既缩短了航程,又提高了航速。

青山水轮泵工程既无淹没移民之痛,又不耗电、耗煤、耗油,节能环保,以水提水,灌溉农田,发电通航,旅游观光,实属水利工程的典范。它以其装机容量大、扬程高,在水轮泵工程行列中,位居亚洲之首,受到国内外关注,先后有上千名国内外专家学者前来参观考察,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赞扬。

时至今日,青山渠水依旧在临澧大地潺潺流淌,它灌溉着农田,滋润着禾苗,年复一年欢唱着丰收的歌谣。青山电力源源不断送往四面八方,它灿烂着人民的生活,催开着朵朵经济繁荣之花。临澧人民多奇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可以这样说,当临澧人民用鲜血和汗水乃至生命修建青山时,就形成了一种特有的精神——青山精神,这种精神成为临澧人民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澧水长流,青山常青,青山精神不朽,它将历久弥新,激励着临澧一代又一代人勇往前进。

(本文图片摄影:卢福初)

猜你喜欢
民兵青山工程
《计算机辅助工程》征稿启事
留得“青山”,赢得未来
高速透平真空泵工程应用
招聘教师
踢馆
青山的起伏
飒爽英姿女民兵
泛滥的“工程”
“民兵”一词的来历
“山东青年”注意民兵建设的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