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玉,邹昊平
20世纪之初,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便由早期共产主义者开启。自建党以来,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日臻成熟,逐渐走向规模化、系统化、专业化。如今,中国共产党组织开展的翻译活动已有百年历史,成绩卓然。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关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的研究成果目前并不丰富,系统、完整的研究更是鲜见。鉴于此,本文从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的体系研究出发,尝试对其研究内容、研究思路、研究方法、研究意义及价值展开初步探讨。
(一)“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本文针对中国共产党的百年翻译史展开研究,因此这里的“中国共产党”除组织概念外,还指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中的翻译主体,即参与由中国共产党组织或与中国共产党有关的各类翻译活动的个人、集体译者。
(二)“百年翻译史”:本文研究的“百年翻译史”既包括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至今的百年翻译史,也包括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的翻译史。早在建党准备阶段,许多爱国知识分子便已开始从事马列思想的译入活动。一方面,该阶段的翻译活动为后期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了重要基础;另一方面,参与该阶段翻译活动的多数译者后期纷纷加入中国共产党,并继续从事党内翻译活动。因此,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的这段翻译史也属于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的所指范畴。
(三)“翻译内容”:本研究中的翻译内容专指与党和国家建设、发展紧密相关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科技等各类翻译文本。需要强调的是,翻译内容还涉及到了一些“文艺作品”,但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中“文艺作品”的翻译内容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文学(艺术)作品,而是特指百年以来与中国共产党发展建设、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紧密相关的中、外文学(艺术)译作。
(四)“党史分期”: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以“党史”为主线,分期主要依据国内党史权威专家的界定。2021年2月,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院长、中国中共党史学会会长曲青山在《光明日报》发表的《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一文中,对中国共产党“党史”作出最新划分:“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可以划分为四个历史时期:从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建立至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从1949年10月至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从1978年12月至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召开,是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从2012年11月至今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在这四个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完成和推进了四件大事。四件大事铸就了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1]为保证本文研究的严谨性和科学性,我们遵循上述最新党史阶段的划分,围绕四个时期的翻译史展开研究,系统反映“党史”的整体面貌。
(五)“建党准备阶段”:自辛亥革命爆发至共产党成立,中国共产党的“前身”在这一阶段出现、形成,因此我们便将该阶段定义成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1942年3月,毛泽东同志在中央学习组指导学习研究中共党史时明确指出:“我们研究党史,只从1921年起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恐怕要有前面这部分的材料说明共产党的前身。这前面的部分扯远了嫌太长,从辛亥革命说起差不多,从五四运动说起可能更好。”[2](402)“不说明以前的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对于共产党的成立和以后的历史,也就不能说得清楚。”[2](404)可见,党史研究需要以贯通的视角、历时的态度,从辛亥革命、五四运动谈起,把该阶段视为中国共产党的“建党准备阶段”,百年翻译史研究不能忽视这一时期。
“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是一个重大课题,亟待在百年之际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但通过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现有研究成果的分析与考察,我们发现尚有许多工作要做:
(一)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零散庞杂,缺乏系统梳理
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零散庞杂,大体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第一,翻译活动时空跨度大。从时间跨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翻译史既包括建党准备阶段的零星翻译活动,也包括建党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百余年的翻译活动。早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马列著作的译入工作便由朱执信、陈望道、恽代英、李大钊、陈独秀等一批爱国知识分子率先展开。他们对先进马列思想的翻译与阐释,为后期自身成为共产主义战士以及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后的百年历程里,为服务于党和国家各时期建设发展,中国共产党以个人或者集体身份进行的翻译活动更是不胜枚举,层出不穷。从空间跨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遍及全国各地。例如,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期,关于马列著作的翻译阵地就有“南陈北李”之分。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关于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著作的外译活动也不乏各级地方政府的组织参与。如《之江新语》(外文版)、《红船精神:启航的梦想》(外文版)便都是由浙江省省委宣传部、中国外文局等多方合作翻译出版。
第二,翻译形式多种。最初,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的翻译形式为译入,对象主要为马列著作。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将译入与外译两种形式相结合。除了马列著作、苏联文艺作品的译入,还有部分毛泽东著作(前期共产国际援助,后期中国共产党独立开展)的外译。至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一方面继续开展马列著作、苏联与欧美文学作品的译入,另一方面开始加强毛泽东著作、中国文学作品等方面的外译。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在保持马列著作译入的同时,加大对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和全会主要文件、“两会”主要文件、党史文献及中国文艺作品的外译。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的翻译形式基本与前一时期保持一致,既包括马列著作的译入与修订,也包括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两会文件等中央文献与文艺作品的外译与传播。
第三,翻译内容多样。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早期的翻译内容以马列著作为主。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译入马列著作的同时,中国共产党还着手组织苏联、法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工作。如延安时期的《解放日报》,第四版专为译载各类外国文艺作品而设立。同时,不论是前期共产国际协助支持,还是后期中国共产党独立开展,其翻译内容均以毛泽东著作为主。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组织翻译的内容逐渐丰富。除了马列著作,还有不少苏联、欧美文学作品。除了毛泽东、刘少奇等少数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还包括许多中国文学作品。值得一提的是,20世纪50年代以后,中国共产党组织翻译的内容中开始出现多语版本。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组织翻译的内容显得更加多样。在前一时期的基础之上,中国共产党又组织开展了更为系统、全面的多语翻译,其中包括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和全会主要文件、“两会”主要文件及党史文献等内容。步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在沿袭以往传统的基础上,中国共产党译入与外译的具体内容除了政治文献以外,还在文化传播、文明互鉴上有所创新,不断丰富。例如,中国外文局在这一时期陆续推出了《敦煌》(英文版)、《这边风景》(波斯文版)、“丝路百城传”(多语版)等诸多反映中国文学、中国艺术的外译作品;2019亚洲文明对话大会上还专门签署了“实施亚洲经典著作互译计划”等。
第四,翻译主体多元。在建党准备阶段,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主体(组织参与者)均为追崇马列思想的爱国知识分子(早期共产主义者),属于个体译者。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由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外语人才储备不足、翻译经验欠缺等各方面限制,当时翻译活动的主体还包括共产国际。1938年,中共中央长江中央局下属机构国际宣传委员会及其办事机构国际宣传组成立。此后,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便开始由自身组织、独立领导,即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翻译活动,均由中国共产党相关的集体或个人作为翻译主体。
当前,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缺乏系统梳理。笔者经过详细的文献阅读与分析发现,学界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史料梳理零星散乱,尚未成体系。第一,当前诸多学术论文或专著中有关共产党翻译的史料梳理往往局限于特定时期亦或是特定专题。如袁西玲在《延安时期的翻译活动及其影响研究》中只提及了有关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的部分翻译史史料;邱少明在《民国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翻译史(1912-1949年)》中仅梳理了民国时期中国共产党对于马列著作这一专题的译入史料;贺团卫在《民主革命时期〈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的翻译与传播研究》中梳理的仅是民主革命这一时期《共产党宣言》的译入史料。第二,国内大部分论文和专著中有关共产党翻译的史料梳理还往往局限于特定人物。例如,庞培法的《成仿吾五次翻译〈共产党宣言〉》、李晓栋的《翻译〈共产党宣言〉第一人》、张俊明的《陈望道第一次翻译〈共产党宣言〉》等,以上文章虽对中国共产党翻译史史料均有提及,但零星散乱,内容局限,缺乏系统梳理。
简言之,百年以来,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时空跨度大、翻译形式多种、翻译内容多样、翻译主体多元,导致了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的零散庞杂。同时,当下学界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梳理往往局限于特定时期、特定专题或特定人物等,致使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的整理缺乏系统性。
(二)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内部分析不足,考察视角单一
一方面,目前学界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研究成果较少,对其翻译活动的背景、过程、特征、影响等要素的内部考察相对有限。首先,国内本身关于翻译史的研究成果就相对欠缺。从柯飞2002年开展的调查结果来看:“上世纪后半叶我们翻译方面出版的书籍约500多本,其中理论研究占20%以上,而翻译史仅1%而已。”[3](31)袁西玲曾在其博士学位论文中指出:“2003年之前,国内的外语类刊物很少刊发翻译史的文章,零星的翻译史论述文章被穿插于‘译论’专栏中。”[4](19)其次,就国内现有的翻译史研究成果而言,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探讨就更为缺乏。当前国内翻译史的研究成果大致可分为两类:第一类主要与翻译史研究方法、研究视角、研究理论等相关;第二类主要与人物史、专题史、时期史、区域史等相关。而人物史研究多围绕个体译者,专题史研究多涉及佛经翻译、西学翻译、科技翻译、文学翻译以及马列著作翻译等,而时期史研究暂以民国时期、延安时期、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等时间跨度较小的断代史研究为主。因此,目前国内翻译史研究很少涉及中国共产党翻译史,对于其内部分析与考察也就自然相对欠缺。
另一方面,就现有的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成果而言,虽然各有千秋,但分析的视角有待扩展和完善。例如,袁西玲在《延安时期的翻译活动及其影响研究》一文中从翻译活动的生成语境、译者主体、翻译产品及翻译人才培养视角对中国共产党延安时期的翻译史进行了分析考察,而从翻译机构、翻译流派、社会影响等视角的分析尚有空间。刘科、朱桂兰在《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翻译事业的特点和翻译成果初探》一文中主要以翻译事业、翻译成果为视角考察了中国共产党自新中国成立以来至改革开放前的翻译史,我们还可以从背景、翻译人物、翻译事件等其他视角展开分析探究。唐荣堂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对外宣传活动述论(1921-1927)》一文中从外宣途径、外宣成果视角对中国共产党早期对外翻译史展开研究,更广的视角未予以关注。除此之外,其他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学术成果从各自研究目的出发,多从个体译者研究、典型译作研究等单一视角展开探讨,暂时还无法形成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的多元视角考察。例如,葛开勇的《1923年-1926年〈新青年〉与苏联文献翻译》一文从译作研究这一视角探究中国共产党1923年至1926年的翻译史;李永春的《蔡和森翻译和传播〈共产党宣言〉考析》一文以个体译者及其译作研究为视角考察中国共产党有关《共产党宣言》的翻译;孙玉祥的《〈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的翻译出版》一文,同样是以某一译作研究为视角对中国共产党《共产党宣言》的翻译史展开考察。
简言之,目前学界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研究成果较少,客观上对其分析考察相对有限。而就现有的研究成果而言,考察视角也仍有待扩充。
(三)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的时间跨度受限,“党史”主线尚未凸显
第一,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的时间跨度不足,百年“党史”主线无法直观显现。根据笔者搜集的资料显示,目前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的时间跨度最短为7年,最长的也仅有数十年。如唐荣堂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对外宣传活动述论(1921-1927)》一文中介绍了7年期间中国共产党的外宣翻译活动。王璐璐和李飞龙在《全面抗战期间马列经典著作在国统区和沦陷区的翻译及时代价值》一文中研究了中国共产党在1937年至1945年8年期间的马列著作翻译史。孙婵在其硕士学位论文《〈共产党宣言〉的翻译出版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研究(1919-1949)》中,研究中国共产党马列思想翻译史的时间跨度为五四运动爆发至新中国成立。在路军的《〈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在中国的早期翻译与传播》一文中,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时间跨度相对较长,但也仅从20世纪初至改革开放前。在《新世纪以来〈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翻译研究传播述评》中,陈红娟则着重梳理了2000年至2010年期间中国共产党有关《共产党宣言》的翻译史实。显然,已有成果大多为“断代史”,未能完整地体现“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的时间跨度,与百年“党史”这条时间主线不相吻合。
第二,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研究内容不够全面,未能完整勾勒百年“党史”主线。理想的研究应将所有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相关的翻译活动、翻译人物、翻译作品等视为研究内容,从而确保研究内容与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程对应,完整勾勒出百年“党史”主线。目前国内的学术成果大多属于主题研究,围绕翻译主旨突出对某一译作、某一人物抑或是某一翻译专题的探索。例如,刘长军在《〈资本论〉在中国的翻译传播及其历史地位》一文中对中国共产党关于《资本论》这一著作的翻译史进行了探讨;帅泽鹏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早期译介者》一文中对中国共产党翻译史中的马克思主义译者进行考察;又如张傅在《中国共产党传播马克思主义百年回望》一文中对中国共产党关于马克思主义这一专题的翻译史展开了探讨。客观地讲,上述研究因为没有“面”的要求和需求,自然多在“点”上做文章,它们均对百年翻译史研究构成重要的参考依据,但却无法与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发展历程彼此观照,因此难以凸显“党史”这条主线。
鉴于目前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中的问题与不足,笔者以中国共产党“党史”为主线,将百年翻译史的研究内容按照四个党史分期对应划分成四大部分。各部分研究内容主要以所在时期的翻译大事记及相关重要史料为经,以代表性翻译人物(机构)及其经典译作为纬。如此一来,既实现了对各个时期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梳理、归纳,也为后期对其展开多元分析、多维考察奠定了基础。
(一)第一部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1921-1949)
该部分主要围绕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展开梳理与分析。然而,“从史学视角来看,不管什么历史活动,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必然会有一个前期酝酿和认识的过程。”[5](123)为此,笔者在该部分追加了有关中国共产党“建党准备阶段”的翻译史研究,一来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翻译史研究追根溯源,二来使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更具系统性、史学性。在建党准备阶段(1911-1921),我们主要介绍建党准备阶段以陈独秀、李大钊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为挽救民族危亡、探索先进思想而开展的早期马列思想译入活动。笔者具体将其划分为五四运动前、五四运动后两个时期,以创建《每周评论》、设立“马克思主义”专栏、成立京沪“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等重要史料为经,以《社会主义大家马儿克(即马克思)之学说》《社会主义精髓》等典型译作和以朱执信、陈独秀、李大钊、渊泉、陈望道等代表性翻译人物为纬,从背景、过程、特征及影响等层面,对早期马列思想译入进行全面梳理与多元考察。该阶段马列思想的译入,为后期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对于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而言意义重大。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除马列思想、外国文学作品的译入,还包括毛泽东著作的部分外译。具体如下:(1)译入篇包含马列思想、外国文学作品。首先,笔者主要以成立人民出版社、召开“国民追悼列宁大会”、左翼文化运动,建立延安马列学院等翻译相关的大事记为经,以《哥达纲领批判》《列宁主义概论》《哲学的贫困》等翻译作品和以沈泽民、李季、瞿秋白、李达、吴半农、成仿吾等代表性翻译人物为纬,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马列著作的翻译史展开梳理考察。其次,笔者依据《解放日报》外国文学专栏,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前期——与苏联致力和平的奋斗》《中国内部的弱点妨碍了中国作战努力》《在前线》《小孩与列宁》《上尉什哈优隆科夫》等译作和以宏毅、柯柏年、陈学昭、岳西、茅盾等代表性翻译人物为研究史料,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苏联、法国等文学作品的译入展开梳理与分析。该时期译入的外国文学作品极大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士气,为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提供了思想武器。“延安的马列著作译者、新闻翻译者和文学作品翻译者们正是在汲取马列主义思想和正义力量的‘火种’,来点燃抗战时期边区民众的抗战意识,他们是知识的传播者、普罗米修斯式的盗火者、文化价值的传输者以及社会新文化的缔造者。”[4](112)(2)外译篇主要涉及毛泽东著作。本篇主要以共产国际的支援译载、第一篇毛泽东著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译介、第一本毛泽东文集《经济建设与查田运动》(多语单行本)的出版等重要史料为经,以共产国际、中央长江中央局下属机构国际宣传委员会、南方局外事组、国际宣传处等代表性翻译机构为纬,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毛泽东著作的翻译史展开梳理与考察。
(二)第二部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1949-1978)
该部分主要围绕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翻译活动进行梳理与探讨。(1)译入篇包含马列思想、外国文学作品。首先,笔者以中央编译局的《马恩全集》《列宁全集》《斯大林全集》《资本论》等译作为史料,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马列思想的译入开展考察。其次,笔者以《牛虻》《复活》《战争与和平》《钦差大臣》《巴尔扎克中短篇小说》《日本的黑雾》等苏、法、日经典译作及草婴、巴金、余振、满涛、萧乾、刘振瀛、罗大冈、文洁若等一系列翻译家为线索,展开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史研究。由于这些外国文学作品的译入,使得国内民众对世界上不同政权、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与人民有了更为清晰的了解,更加坚定了对中国共产党、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拥护与信赖。同时,反映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热潮的文学作品,大大激发了人民大众的劳动热情,鼓舞着一批又一批的劳动者投身于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他们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法捷耶夫的《青年近卫军》、波列伏依的《真正的人》中的主人公当作自己学习的好榜样。”[6](442)因此,上述译入的外国文学作品均与该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发展、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息息相关。(2)外译篇主要包含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主要文件、全国人代会主要文件、文艺作品及其他重要文件。笔者以《毛泽东选集》出版委员会成立、“毛泽东著作翻译室”成立等大事记为经,以中央编译局的《毛泽东选集》《刘少奇选集》、中共八大会议文件、全国人代会五届一次会议文件等外译本为纬,考察了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和人代会会议文件的翻译史;以中央编译局的多语版现代京剧和舞剧《红灯记》《沙家浜》,多语版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等译作,中国外文局的多语版《田寡妇看瓜》,英文版四大名著,《中国文学》英文刊创立等史料为线索,探讨了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文艺作品的翻译史;以《诗经》《楚辞》《论语》《老子》《诗经选》《唐诗选》英法版等译作为基础,分析了该时期中国共产党个体译者许渊冲关于文学作品的翻译史;最后,基于中央编译局的《中国军事博物馆简介》《解放军管理条例》《评莫斯科三月会议》多语版译文和中国外文局创立的《人民中国》中俄月刊等史料,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其他主题重要文献的翻译史进行研究。
(三)第三部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1978-2012)
该部分着重探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各项翻译活动。(1)译入篇主要涉及马列思想。本篇以中央编译局的《列宁选集》第三版修订版(一至三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资本论》(第1、2、3卷)等译本为主线,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马列著作的翻译史进行梳理、分析。(2)外译篇内容更加丰富,主要包括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和全会主要文件、全国人代会主要文件、全国政协会议主要文件、党史文献、文艺作品及其他重要文件。本篇以中央编译局的《毛泽东文稿》俄文版、《陈云文选》多语版、《朱德选集》多语版、《刘少奇选集》多语版、《周恩来选集》多语版、《邓小平文选》(一至三卷)多语版、《江泽民文选》多语版、《胡锦涛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多语版、习近平《深入学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努力掌握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节选)》英文版等一系列译本为史料依据,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要著作的翻译史进行梳理、探讨;以中央编译局的党代会(第十一次至第十七次)会议文件、全会(第十一届至第十七届)会议文件、人代会(第五届至第十一届)会议文件及全国政协(第八届至第十一届)会议文件外译本为史料,详细分析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全国党代会和全会、全国人代会以及全国政协会议文件的翻译活动;以中央编译局的《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外译本为基础,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有关党史文献的翻译史进行分析;以日文版《中国地理便览》、法文版《中国的世界遗产》等中央编译局译作、以多语版“熊猫丛书”、中英版“中国文明与文化”系列图书等中国外文局译作为重要史料,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对外文化传播作品的翻译史进行研究;最后,以《中国宗教》《俄侨在中国》《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等中央编译局外译本为真实史料,进一步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其他主题重要文件的翻译史展开探讨。
(四)第四部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2012-至今)
该部分主要进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中国共产党的翻译史研究。(1)译入篇包括马列思想、外国文学作品。本篇以中央编译局的《列宁选集》第三版修订版(第四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等译本为脉络,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马列著作翻译史深入剖析。同时,以中国外文局的《骑龙游北京》等译作为主线,研究该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文艺作品翻译史。(2)外译篇包括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著作和讲话文章、全国党代会和全会主要文件、全国人代会主要文件、全国政协会议主要文件、党史文献、《求是》杂志、文艺作品及其他重要文件。本篇以中央编译局的《在〈告台湾同胞书〉发表40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习近平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论述摘编》《习近平关于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重要论述选编》等译本和中国外文局的《习近平谈“一带一路”》《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一至三卷)、《之江新语》《摆脱贫困》《红船精神:启航的梦想》等多语译本为基本史料,深入分析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著作和讲话文章的对外翻译史;以中央编译局的党代会(第十八次、第十九次)会议文件、全会(第十八届、第十九届)会议文件、人代会(第十二届、第十三届)会议文件及全国政协会议(第十二届、第十三届)文件外译本为史料,围绕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全国党代会和全会、全国人代会以及全国政协会议文件的翻译史深入探讨;以中央编译局的《中国抗日战争史简明读本》英文版为史料,探究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党史文献的翻译史;以中央编译局的《求是》英文版为线索,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政治文章、论述的翻译史展开研究;以中国外文局的《这边风景》(波斯文版)、《敦煌》(英文版)、《道德经》(中英双语·诵读版)、“丝路百城传”(多语版)等外文译作为重要史料,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文艺作品的对外翻译史进行挖掘;最后,以中央编译局的《湘江战役纪念馆解说词》(英文版)、《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英文版)、《“一带一路”建设海上合作设想》(俄、德、阿文版)等多语译本,中国外文局的《中国梦:谁的梦?》(英日文版)、“一带一路”主题图书(多语版)、《中国关键词》多语版图书、轻型图文画册《援鄂医疗队》(英文版)、《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英文版等外译本为线索,进一步对该时期中国共产党关于其他零星重要文献的翻译史展开探析。
首先,完成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的系统搜集、全面梳理。一方面,以文献学、考据学等方法为指导,将史料搜集线上、线下相结合,根据“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四个时期划分,分别对各时期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史料、史实进行系统搜集。另一方面,在完成上述史料的搜集后,以“译入”和“外译”为翻译形式,以“马列著作”“外国文艺作品”“党和国家领导人著作”“全国党代会主要文件”“全国人代会主要文件”“全国政协会议主要文件”“中国文艺作品”“党史文献”等为翻译内容,以中国共产党相关的“个体译者”和“集体译者”为翻译主体,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史料实现全面梳理。
其次,形成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内部的多元分析、多维考察。基于对史料的系统搜集与全面梳理,笔者以借助历史分析法、计量史学方法等,实现对中国共产党翻译史内部的多维度探究。例如,以历史分析法为指导,将中国共产党的翻译主体、翻译内容、翻译形式等要素分别置于不同时期、不同历史情境中进行研究,探析各要素之间的内在关联,揭示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活动的背景、过程(翻译人物、翻译作品)、特征及社会影响;以文化学方法为指导,重点考察译者(个人或集体)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探究不同时期、不同社会文化背景对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影响;运用计量史学方法,对中国共产党各时期的翻译作品类型、翻译语种类型、翻译作品数量等指标进行定量分析,考察中国共产党各时期翻译活动的微观特征;以历史比较分析法为指导,对四个时期的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进行历时、共时比较,全方位剖析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宏观、微观特征;参照逻辑与历史统一之法,对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翻译内容、翻译人物、社会影响等要素的历史考察与逻辑分析相结合,揭示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内在逻辑与深层规律等。
最后,实现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党史”主线的直观凸显、完整勾勒。一方面,从时间跨度上凸显“党史”主线。鉴于以往有关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研究时间跨度的不足,笔者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四个时期为时间跨度,开展了自中国共产党成立(包括建党准备阶段)至今的翻译史研究,其“党史”主线得以直观凸显。另一方面,从研究内容上勾勒“党史”主线。以往国内的学术成果大多只进行中国共产党关于某一译作、某一人物抑或某一翻译专题的翻译史研究,研究内容局限、不全面,无法与党的发展历程完整契合,因此难以凸显“党史”主线。鉴于此,笔者将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发展历程相关的翻译活动、翻译人物、翻译作品等视为研究内容,实现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研究内容与中国共产党发展历程的紧密贴合。如此一来,透过中国共产党翻译史的研究内容实现“党史”主线的完整勾勒。
(一)党史意义
就党史研究而言,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的意义体现在以下两点。第一,该研究丰富了党史研究的内容。中共党史作为一个学科,其“研究对象是中国共产党产生、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它包括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活动、历史事件、历史言论、历史经验教训、历史发展规律等”。[7](63)其中,历史活动具体指“以中国共产党人为主体的各方面的历史实践活动,如政治活动、军事活动、经济活动、文化活动、科技活动及组织活动等等”。[7](63)由此可见,中共党史研究应该也离不开关于中共翻译活动的探讨。值得强调的是,中共翻译活动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它在属于文化活动范畴的同时也与政治活动相互关联。因此,笔者开展的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将丰富中共党史研究的内容。第二,该研究拓展了党史研究的视角。“以往中共党史的研究视角太窄,仅仅局限于中国共产党本身,没有把党的历史活动放到整个近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历史运动中去研究;也缺乏与整个社会史、经济史、思想史等研究的结合。”[8](142)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正是从广域史学的角度,把党的成长史、发展史与历史文化、对外传播结合起来。同时,通过激活中共党史学科与人文学科的固有关系,使中共党史研究迈向跨学科研究。
(二)党建意义
就党建工作而言,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对于中共翻译事业的发展有着重要指导意义。根据中央党校党建部副主任祝灵君教授关于“党建”的定位与划分,我们可将其看作一项具体的党建工作。“作为一项具体工作的党的建设,它诞生于革命战争年代,并在不同时期不断发展,最终形成了系统化的工作内容、工作惯例及工作方式。”[9](5)从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历程可以看出,党的翻译工作涉及党在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领域工作的方方面面,它或与党的萌芽与成长有关,或与革命年代的武装斗争有关,或与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建设有关,或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以来的翻译事业有关等,尤其是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中共翻译事业尤其是外宣事业空前发展。可以说,推动中共翻译事业的发展始终是百年党建工作中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们今天进行的百年翻译史研究是基于对中共百年翻译活动的全面梳理、多元分析与系统总结,它在加强党史研究的同时,可以在队伍建设、理论研究、实践开展等多方面为今后中共翻译事业及党建工作的发展提供重要指导。
(三)史学价值
从史学角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的价值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实现史料的钩沉与梳理,奠定史学研究的基础。在本文研究中,笔者将采用线上、线下的史料搜集方式,围绕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中的翻译活动,对纸质、电子、文字、影像等多种形式的史料进行搜集与整理,真实客观地展现中国共产党翻译活动的历史原貌,为其相关翻译史研究的展开奠定基础。第二,开展史料的分析与考察,加强史学研究的深度。“目前我国的翻译史研究论文论著大都侧重于以文献记录为主的史料钩沉和梳理,这和中国早期的历史学和文献学不分家有关。”[10](120)也正因如此,我国的翻译史研究极少注重史料的分析与考察,其研究深度严重受限。而在本文所开展的研究中,笔者通过翻译活动的背景、过程(翻译人物、翻译作品)、特征及社会影响等多维视角,通过对翻译活动、翻译主体、翻译内容等史料的多元考究,对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内部展开多元分析,从而进一步加强其史学研究深度。第三,进行史论的概括与归纳,丰富史学研究的成果。一方面,史学研究所得的最新史论可以作为一种科学性结论,直接丰富该项史学研究的现有成果;另一方面,其最新史论还可以实现对前人史论的辨伪纠正,间接丰富该项史学研究的现有成果。
(四)译学价值
从译学角度来看,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该研究为翻译学的学科发展注入力量。“翻译学学科之所以能够具有今日相对独立学科门类的地位,是翻译技巧、翻译理论、翻译史研究等三方面力量协力推动的结果。”[11](831)因此,中国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作为中国翻译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对翻译学科,尤其是中国的翻译学科建设至关重要。另一方面,该研究为翻译实践的组织开展提供指导。中国的很多翻译实践活动都是伴随着中国的革命运动展开的,翻译实践让中国走上共产主义之道,《共产党宣言》的翻译使中国人民看到了真理,开始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的征程。共产党百年翻译史研究可以为中国翻译的走向、中国翻译学派的形成提供重要的依据,将会对世界翻译史研究产生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