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花,黄春月
谈话节目是一种由主持人引导,在特定环境中,谈话参与者围绕某一主题阐述和讨论观点的节目。在节目里,主持人担负着引导话题、调动情绪、调节气氛、提起嘉宾谈话欲望的重任。当嘉宾畅所欲言时,主持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或一句简单的回复,都会让嘉宾更有激情,因此,一档谈话节目的成败,很大程度取决于主持人。
本文以朝鲜语广播谈话节目为研究对象,分析节目主持人为了节目的顺利进行,如何引导嘉宾参与话题,使用哪些反馈语,并考察这些反馈语的语用功能及其在节目中的作用。
学界在反馈语的界定研究方面存在诸多观点。匡小荣[1](18-20)提出了附和语的概念,他指出,附和用来指交谈中的常见现象,即一方正在说话时,另一方在听话者的位置上对对方的话语作出的一种简短反应。这种简短反应并不打断当前说话者的话语,也不要求接过话轮或与其他听话者争夺话轮。其主要目的是表明听话者支持、配合当前的说话者继续把话说下去。马春燕[2](82-90)综合多人观点,提出了较为全面的定义,她认为会话研究的基本单位是话轮和反馈项目,话轮是指在一定时间和空间中某个人对话语权的占有;而反馈项目则具有以下特征,即由听话者发出,形式简短,在内容上不提供新信息,声音相对比较低微,主观上没有索取话轮的意向,客观上没有取得话轮等。通过以上介绍,可以看出,上述出现的附和语、反馈语、反馈项目均指同一范畴,都是听话人对当前说话人的话轮表示的短暂反应。本文研究广播谈话节目,研究范围只局限于短暂的言语形式,这里将这些言语形式称为反馈语。王晓谦[3](85-100)认为支持性反馈是一种语用现象,又是一种语用策略的体现。听话人在会话过程中通过使用支持性反馈,不仅可以建立起自己与说话人的联系,同时还能够营造出一种良好的交际氛围,以促进听说双方交际目标的顺利达成。
韩国学界也非常关注反馈语研究,他们将此称为听者反应或赞同语或呼应语等。任奎洪()[4](20)李仁杓()[5](6)等对反馈语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任奎洪[4](321-351)对包括反馈语在内的话轮插入进行了多角度分析。首先在方法上,根据标记的有无将话轮插入分为标记型和无标记型;根据是否可重叠分为重叠型和非重叠型。其次在功能上,根据对其的接受态度分为接受型和否定型;根据对话轮开展是否有帮助分为引导型和结束型。然后根据对话语的理解程度,将其分为询问型、确认型、纠正型、补充型、情感型等。李仁杓[5](23-59)同样对话轮插入进行了深入分析,他将话轮插入细分为听者反应、无意插入、友好插入、非友好插入四类,换言之把听者反应看为表示中立立场的插入形式。金贤敬[6](32-62)将反馈语称为呼应语,然后结合韵律特征分析其语用功能。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以上学者对反馈语特征做出了较为全面客观的分析,因此本文将以上观点概括如下:反馈语是由听话人对当前说话人话语发出的简短反应。听话人的这种反应在主观上并没有要索取话轮的意愿,在客观上也没有取得话轮。
虽然国内汉语学界对反馈语研究已取得不少成果,但朝鲜语学界对反馈语的研究却寥寥无几。节目主持人能言善辩、善于沟通交流,比一般人更具临场应变的谈话艺术。本文重点关注广播谈话节目中主持人的谈话艺术,为了客观描述主持人的言语使用情况,本文选定两套朝鲜语谈话节目,一是《美好世界—外貌至上》(2020.11.13播放),二是《赵PD的FM约会—我的新年目标》(2021.1.16播放)。《美好世界—外貌至上》播放时长为40分钟,会话参与人包括女主持人、男嘉宾1、女嘉宾1、女嘉宾2等4人。《赵PD的FM约会—我的新年目标》播放时长为30分钟,会话参与人包括男主持人、男嘉宾、女嘉宾等3人。本文关注的是主持人反馈语使用情况,因此,这里我们只谈论主持人的反馈语。
在国内,马春燕[2](82-90)将反馈语从功能上分为表收到、表态度、表赞赏、表理解、表鼓励、表评价、表质疑等。韩国学界对此持有多种观点,如张景熙(),金顺子()等将韩国语反馈语分为听取型和认知型;又如朴睿珍()[7](22-28)将反馈语分为协助型和非协助型;再如朴民申()[8](107-144)将反馈语分为倾听、理解、同意、认可、确认、邀请等。
节目中主持人的反馈语主要出现表示倾听、理解、赞同、情感等,本文就按照这四类来进行考察。本文将客观地描述主持人的言语交谈艺术,从而构建朝鲜语会话交谈理论,并以此为典范,帮助朝鲜语使用者在言语交际生活中达到更好的互动效果,营造出既文明又和睦相处的交谈氛围。此外,还可为朝鲜语(韩国语)学习者进行高效率的沟通交流提供依据。
马春燕[2](87)指出,表收到的反馈语,意为“我在听呢”,一般由“嗯、哦、啊、点头、对”等构成。朝鲜语倾听类反馈语同汉语表收到的反馈语类似,听话人在说话人说话的过程中,通过反馈语向对方告知自己在聆听,从而使对方专心地继续说下去。在朝鲜语节目中主持人一般用“,”等反馈语来表示倾听。
在例(1)里,女嘉宾对男主持人的提问做出回答。在回答过程中,主持人做出了两次反馈,两次都是通过“”向嘉宾表示自己在倾听对方话语。主持人为了支持对方继续讲下去,不添加新信息,只发出短暂形式的话语,向对方表示倾听,这使女嘉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话题感兴趣并且在认真倾听,从而更加兴致勃勃地展开自己的话轮。例(2)与例(1)类似。在女嘉宾谈论减肥看法的过程中,主持人做出两次反馈,分别使用“”和“”,这两个反馈语“”和“”都表示倾听,是主持人向嘉宾传递倾听的信号,从而使嘉宾更加尽情地讲下去。
在节目中,主持人的倾听类反馈语共出现165次,其中男主持人出现73次,女主持人出现92次,可见,女主持人使用倾听类反馈语更加频繁。其形态主要有“”等, 其中“”和“”出现频率最高。男主持人喜欢用“”或“”来表示倾听,而女主持人则更喜欢用“”来表示倾听。不管是男主持人,还是女主持人,在节目中他们随时向对方表示倾听,他们竭力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以引导嘉宾说出更丰富更深入的话题。
马春燕[12](87)指出,表理解的反馈语,意为“我明白了”或“原来如此”,一般用“哦、啊、嗯、啊”等表示之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了解了或者理解了。
理解类反馈语和倾听类反馈语相比,理解类反馈语的参与程度更积极,说听双方的共鸣程度更高。在节目里,主持人善于通过“”等反馈语表示理解对方话语,其中“”出现最多。
例(5)是主持人与男女嘉宾以化妆品为话题展开的对话。在男嘉宾谈论化妆品BB霜时,主持人做出多次反馈,即通过反馈语“”等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听明白,并鼓励对方继续讲下去。这些反馈语表示已理解的时候,语音相对拉长,并且在对方讲出某些新信息之后出现。在讲述过程中,因为有了主持人的这种反馈,嘉宾才会更加尽情地深入到话题中展开话轮。在例(6)里,女嘉宾讲述自己对单眼皮的看法,女嘉宾说,单眼皮对于当事人来说,有可能产生一种自卑心理,这时,主持人通过“,,”对嘉宾的观点表示理解,相当于“哦,原来如此”。
在节目里,主持人的理解类反馈语共出现79次,其中男主持人出现19次,女主持人出现60次,可见,在表示理解方面,女主持人还是比男主持人更善于表达。在形态上,男主持人通过“,”等表示理解,而女主持人则通过“,”等表示理解。这些反馈语表示理解的时候声音一般拉长。金贤敬[6](32-62)也指出, 韩国语反馈语“”等的语用功能受韵律影响。这些反馈语都具有倾听、理解、同意等功能,这些功能根据其音高、音长的不同表示不同的功能,一般来说,这些词表示理解时声音低而长,表示倾听时,声音低而短。
总之,理解类反馈语和倾听类反馈语,从严格意义上看,这两者都属于说话人对嘉宾话语的接收形式,只不过理解类反馈语的接收程度比倾听类反馈语更加深入。不管是倾听类,还是理解类,主持人不断地说出这些反馈语,使嘉宾尽情地展开话题,从而向听众传递更多更丰富的信息,也对节目的拓展起着推动作用。
赞同类反馈语是听话人在听取对方话语的过程中,向对方表示同意,积极支持对方的观点的反馈形式。同意型反馈语向对方表示积极的肯定,并竭力支持对方展开话轮,这与前面讲述的倾听类和理解类相比,其呼应度更加积极,更加热情。在节目中,主持人一般用“,,,”等表示赞同。
在例(7)中,女嘉宾对过度的整形手术表示不赞成,对此,主持人通过“!”对嘉宾的观点表示赞同。在例(8)里,男女嘉宾与男主持人关于女嘉宾去年目标的达成度展开讨论。女嘉宾说,自己去年的目标定的是健康地活着,之所以定这种目标,是因为女嘉宾亲眼目睹了周围发生的危机情况,这时,男主持人使用“!”来对此表示赞同。可见,两位主持人通过“(是啊),(对啊)”等反馈语表示赞同,并且积极支持对方的观点。此外,主持人还通过重复对方话语的方式表示赞同。
在例(9)里,男嘉宾与女主持人谈论整形手术和BOTOX注射。男嘉宾说,做了整形手术后,由于面部表情僵硬,有些人都说不了话,只能动动嘴,变得毫无表情,这时,主持人连忙表示赞同:“(是的,没表情)”。在这里,主持人重复对方话语的部分词语,以此来表示强烈赞同。例(10)里,主持人和嘉宾进入正式话题之前,大家相互进行问候。女嘉宾说,能在播音室里见到大家感到荣幸,对此,主持人通过“”表示赞同,女嘉宾又接着说,三位专业人士都在这里,对此,主持人立刻做出反应:“!(哈哈哈,专业人士,是)”。主持人的这一话语是由“叹词+重复词语+叹词”而构成的复合形式,虽然语音形式稍长,但话语中不带有新信息,并且主持人说出这种话语的意图不在于争夺话轮,而是为了呼应对方,为了更好地赞同对方。因此,这种形式也应该看为赞同类反馈语。主持人为了表示赞同,有时通过叹词,有时重复对方话语,有时还通过复合形式来表示强烈赞同,可见,主持人善于临场发挥,灵活运用各种形式。
在上述节目里,主持人表示赞同的反馈语共出现39次,其中男主持人的赞同出现10次,主要通过“,”等来表示赞同。女主持人的赞同出现29次,主要通过“,,,”,“,”或重复对方话语的方式表示赞同,并且女主持人表示的赞同,一般程度比较强烈。主持人的赞同反馈可以提高嘉宾的信心,使嘉宾信心十足地去展开话题、投入话题。
情感类反馈语表示听话人对说话人的话语态度,包括喜悦、愤怒、惊讶、同情、评价等。主持人一般通过“,,”等笑声或通过“,”等叹词表示。
在例(11)里,女嘉宾向主持人解释,自己的双眼皮也是做过手术的,对此,主持人通过“,!(哦、啊)”表示惊讶,然后又对此表示评价“,!(哇,太漂亮了)”。主持人的这些感受属于情感类反馈语,是对嘉宾话语持有的心理态度。在例(12)里,男嘉宾说女嘉宾去年的目标是好好地活着,对此,男主持人表示惊讶,“!(啊)”。然后男嘉宾又紧接着说出自己的目标,说自己的新年目标是保持健康。这时,男主持人忍不住大笑,“!(哈哈哈)”。主持人表示的惊讶、喜悦等都是主持人对嘉宾话语持有的心理态度,都属于情感类反馈语。
金贤敬[6](32-62)指出, 通过韵律分析得出,韩国语反馈语“”表示惊讶、喜悦等心理态度时,语调高而短促;“”表示惊讶等态度时,语调最长。在朝鲜语节目中,同样也看出这种韵律特征,主持人通过“”表示情感类反馈语时,语调高而短,通过“”表示情感类反馈语时,语调低而长。
在例(13)里,女嘉宾说,吃年夜饭时妈妈对她说,哎呦,我女儿又长了一岁,怎么脸色反而变得更憔悴了? 大家听了后陆续通过“!(哎呦)”,“,!(哎呦哎呦)”向对方做出反应,表示同情。情感类反馈语是主持人进入到嘉宾话题里与嘉宾有共同感受的表现形式,是互动程度最高的反馈语。在节目里,主持人情感类反馈语共出现15次,其中男主持人的情感类反馈语出现10次,主要通过“,”等来表示,女主持人的情感类反馈语出现9次,主要通过“,,”等笑声来表示。
以上我们考察了主持人在节目中使用的反馈语,上述四类反馈语是听话人为了支持对方话语而表示的短暂反馈,倾听类与理解类表示信息的接收,赞同类与情感类是对信息的表达,不管怎样,倾听类、理解类、赞同类、情感类,它们在接收程度上表现出逐级关系。
在节目中,主持人的反馈语共出现302次,从性别上看,男主持人的反馈语出现112次,女主持的人反馈语出现190次;从语用功能上看,倾听类165次、理解类79次、赞同类39次、情感类19次等。
女主持人的反馈语使用频率远远高于男主持人,并且女主持人反馈语集中出现在倾听类和理解类。男主持人反馈语集中出现在倾听类,而理解类、赞同类、情感类反馈语则出现很少。
谈话节目是一种由主持人引导,在特定环境中,谈话参与者围绕某一主题阐述和讨论观点的节目。本文以朝鲜语广播谈话节目《美好世界》和《赵PD的FM约会》为研究对象,分析节目中主持人的反馈语使用策略,通过会话语料及数据分析,概括结论如下。
首先,主持人在节目中非常善于使用反馈语。男主持人总话轮数204次,其中反馈语出现112次,占据总话轮数的55%;女主持人总话轮数296次,其中反馈语出现190次,占据总话轮数的64%。可见,男、女主持人在节目中的话轮多数是由反馈语构成。
其次,从反馈语的语用功能来看,男、女主持人在节目中主要是为了表示倾听而使用反馈语。男主持人表示倾听时,一般使用“”和“”等叹词;女主持人表示倾听时,一般使用“”和“”等叹词。此外,女主持人还善于表示理解,这时,主要使用叹词“”的长音来表示。虽然出现频次不多,但在表示赞同时,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也表现出不同特征,男主持人善于使用“!”“,!”等,而女主持人则善于使用“!”“,!”“,!”等。
在朝鲜语谈话节目中,主持人在使用反馈语方面颇有节奏感,在不断地向嘉宾表示倾听、理解的同时,时而发出笑声或表示赞同,还时而表示感叹、同情或惊讶等感情,这使播音室内充满欢声笑语,同时可以缓解嘉宾的紧张心情,让嘉宾传递更多信息,而且将听众一起带入到轻松愉快的节目之中。这些都是主持人在节目中将嘉宾与听众深入到话题的一种谈话艺术,是该节目主持人所表现出的谈话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