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大学教学效率运动研究

2022-08-28 10:01兰珍莉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学系选科教学质量

兰珍莉

(遵义师范学院教师教育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6)

效率是指“以尽可能少的投入获得尽可能多的产出”,即“正确地做事”“不浪费资源”。[1]教育是为人的发展服务,教学对时间的投入也应追求高效。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把人的劳动时间分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从教学效率的角度看,每个人一天的时间是固定的,在固定的教学时间内分工协作,提高大学课堂教学效率,可以使教师和学生有更多的剩余时间参加其他活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因此,教学时间的投入是教学质量提高的基础性保障。

一、民国时期的效率运动

1.生产领域的效率行动

民国时期生产领域对效率问题非常重视,较早介绍效率研究的是杨杏佛。泰勒的科学管理思想就是杨杏佛通过《人事之效率》一文率先进行了介绍。此时的中国工商界,受到国家科学管理潮流的深刻影响,效率改进成为工商管理改进之首要目标。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成立了工商管理协会,并“以研究科学管理方法,增进工商业生产效率,实现民生主义为宗旨”。[2]《现代评论》1928年发表《科学研究与生产的效率》一文写道:“中国现在的大病,谁也不能不承认是穷……对于穷病唯一的补剂就是生产……但是说到如何生产,如何才能使生产的效率增高,问题可就多了。”[3]《中央周刊》发文指出这一时期的国家和民族的困境,军政时期工人罢工打击了军阀,收效甚宏。而训政时期,提倡“抱消极观念者,今则应变迁而持积极态度,向之用破坏手段者,今则应变迁而从事于建设工作,所谓建设工作者,分言之,即工作效率之如何增进?工业生产之如何发展?”[4]《造产救国社年报》1933年第1期刊发《新旧生产方法之效率比较》一文,介绍了美国和日本就种植稻谷的农业生产效率的比较研究,顺而提出“改良我国农业之生产方法,为刻不容缓之问题。”

2.行政部门的效率行动

这一时期的南京行政院行政效率研究会 1934年创办了《行政效率》期刊。在其第1期篇首指出:“行政研究的目的,在于增加各政府机关的行政效率,所以本会以行政效率研究会命名。但是,如何才算有效率呢?效率不单是速度和准确的问题、量的问题,而且是质的问题,大体上说,一个机关的行政效率,可以人力、财力、时间三个标准用三种方法分别估计。”[5]《行政效率》1934年第8期,时任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主任委员邵元冲在《怎样提高政治效率》一文中也提道,提高政治效率,是近几年来的热点问题。[6]《行政效率》的创刊即以研究我国行政问题为主,同时介绍西方的行政经验和理论。如:美国布鲁金斯行政研究社的经验(1934年第1期),苏俄整饬吏治的经验(1934年第4期),日本外务省设立公务效率委员会(1934年第9期),法国各部的组织及其运用(1934年第5、6期),英国中央机关文具集中管理(1935年第5期)。在介绍实践经验的同时,期刊还在1935年第3上期刊发了《行政学名著介绍》(美国孟洛(M.B.Munro)的《市行政学》(Municipal Administration)、日本渊时智的《文书整理法ノ理论卜实际》)。而《行政效率》期刊分别在1935年第9期和第10期专门公布了国家各部门档案管理调查报告,其中包括唐骏的《教育部档案管理调查报告》。

3.教学效率研究

此时西方的效率行动和研究思潮,极大地影响着民国时期的社会。纵观民国时期各个领域的效率研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把效率和个人、国家、民族的命运联系起来。民国时期的大学作为国家重要的组织机构,也以其高度的责任感,以大学特有的方式参与了这场效率提高运动。大学作为人才培养的基地,其培养的人才质量直接关乎国家命运。民国时期的大学,将提高教学效率与“职业自觉”和民族责任感高度结合,创造了这一时期大学教学质量的辉煌。随着行政部门对效率的不断强化与宣传,20世纪30年代中期,教育领域也掀起了一场提高教学效率的活动。在西方,以美国为代表的“八年研究”(1934-1942)极大地改进了美国当时的课程编制与教学,形成了行为目标模式。[7]

沈有乾认为并非工业的效率要依据“原料、时间、出品”三方面才可决定,“教学的效率也是如此”,并认为测量教学效率的方法也不完全,并以一个当时的“教室中的例子”,通过时间的分配说明当时部分课堂存在效率低下的情况。[8]因此,也有学者译介“教学效率的测量”[9],也有提出通过教材的合理支配提高教学效率[10],师范教育教学效率的提高[11]和学校卫生之教学效率价值[12]等都在思考之列。这一时期对教学效率的认识已上升到较为科学化的程度,如佟迪功在《增进教学效率之必要与方法》中,对教学效率之意义和现状有相当认识,并结合存在问题思考相应的办法。“考核效率之标准有二,一曰原定目标之实现程度如何,一曰效用的比率如何,是否照原定计划建筑,是否浪费,均应加以考核,即以此重考核之结果,详定建筑效率之高低。工程如此,教学亦然,施教之后对于原定教学目标之是否完成,于教学历程所费之人力财力物力,是否已经发挥其最高效用,亦应加以严密考核,以考核之结果,即可评定教学效率之高低。”[13]并将教学结果与目标相联系:“(一)教师须确实认识教育目标并能使单元目标充分照应总目标……(二)教材教法须绝对适应教学目标……(三)利用测验以改善教学……(四)学习后的消化及保持”。[13]充分显示了这一时期对教学认识的深入,与泰勒行为目标模式中重视目标作为评价结果的标准是一致的。

这一时期高等教育也重视教学效率的改进,1934年6月燕京大学对学校的教学质量也进行了调查,并形成了《燕京大学校务会议教学效率委员会报告书》(见图 1)。

图1 《燕京大学校务会议教学效率委员会报告书》

二、民国时期的教学效率报告书

《燕京大学校务会议教学效率委员会报告书》(下文简称《报告书》)开篇提到了高校对教学效率问题的重视和此次调查的目的:“近数年来本大学校务会议席上,常讨论到教学效率之问题。当一九三三年十月二日召开校务会议时,又论及此问题。此次讨论之结果,为通过下列之议案:将“如何加增本大学教学效率之问题”,交院长会议审慎考虑,并将商榷之结果,报告于校务会议。同年十一月七日,院长在校务会议开会时,提出数项增加教学效率之建议。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校务会议同人,咸以为兹事体大,应作比较详细之研究,并在报告中记录了调查的大概过程。在“加增大学效率”目的的指引之下,“由校务会议主席指派教学效率委员会委员三人”总体负责,三名委员具体是高君珊、梅贻琦及高厚德,其中,高厚德为主席。各学系院长为当然之委员,列席会议。

1.问卷设计

燕京大学在1934年的教学效率调查中,在提高教学效率总目的的基础上,又分解为八个目标:“一、发现本人大学教学上之重要事实;二、使各人之注意力集中于教学上之问题;三、引起讨论教学上问题之兴趣;四、使各学系对于加增教学效率负相当之责任;五、使全体教员得知他人教授之经验及教法上之优点;六、提高本大学普通教学之效率;七、使在教法上需要改进之教员,得有所参考;八、在可能限度之下,使各学系所开各学科每周举行一次或两次学系会议。”[14]

从1933年12月至1934年3月,各学系“每周举行一次或两次之学系会议,共计十九次,每学系开会一次。每次会议,各学系均系全体参加——除极少数例外——而且系主任又能表现合作之精神”,“十九次会议之记录,曾加以整理。其内容除报告或说明较为机械事实外,讨论之问题,可归纳成二十七类。”[14]其中“最注意之问题”可以归纳为表1。

表1 燕京大学1933年12月至1934年3月学系会议最注意之问题

在学系会议讨论的问题基础之上,效率委员会编制了本次调查问卷。问卷在简单的填写指引之后,分为七大板块设置了具体的问题:“(甲)关于全学科之筹备”“(乙)关于课室内普通教授法”“(丙)关于授课所用语言”“(丁)关于课本,讲义,及参考书”“(戊)关于适应学生个别需要”“(己)关于考试,评定学生成绩,及计分法”“(庚)关于教学效率普通事项”。[14]问卷对教学目标、教学准备、教学方法、教学语言、教学内容、因材施教、教学评价、教学效率调研本身等作了较为全面的调查。

2.调查对象

问卷发放至燕京大学“十八个学系及宗教学院教员”“计八十二份”“全数收回”,回收率为100%,之后,教学效率委员会即从事整理工作。“调查之结果,发现大多数之教员答复全部问题,无有遗漏……且有一部分教员,用每页背面空白之纸,作极详尽之答案。由此可见,全体教员均能努力合作。”[14]

其后,“按各答案之性质,分别归纳”,打破了学院界限,具体分为四大类:“(一)普通科及社会研究计六学系:历史,数学,哲学,经济,政治,社会等。教员共二十七人。(二)语言科计三学系:国文,英文,欧洲语文等。教员二十二人。(三)自然科计五学系:生物,化学,地理,物理,心理等。教员共十九人。(四)专业科计五学系:教育,家事,新闻,音乐,宗教等。教员共十四人。”[14]

3.结果与分析

《报告书》根据问卷设置的七大板块对收集的问卷进行了“答案分类报告”[14],在每个小项中,又以原题回答情况作为撰写依据进行呈现,但也根据题目相关性进行了一定的归纳和取舍。如“关于全学科之筹备(一至三题)”中并未呈现第三题的结果。而在“关于考试、评定学生成绩,以及计分法”时,对问题进行归类概述,也不是逐题呈现结果。

三、民国时期大学教学质量改进

教学效率运动背后是大学人对教学质量的追求。“教学质量是教的过程和学的结果达到预设标准的程度”,[15]是结果质量和过程质量的合一,既包括教的质量也包括学的质量。教学效率运动,在关注学生学习结果质量的同时,也关注教师教的质量,在民国时期高等教育中对学生学的过程质量是较为重视的,这可以看作是一个质量改进的过程。这一时期,大学人分别从教师的教学起始准备到教科书质量,再到学习指导与考试等方面,进行质量监控和改进。这里要说明的是,虽然没有民国时期的大学教学质量改进活动这一提法,但是这一时期却存在质量监控与改进的具体行动。由于教学活动是较为微观的领域,为便于更加详细地进行论述,本部分以北京大学的教学活动为主。

1.教学准备的质量改进

民国时期大学的生源质量是国家和学校都密切关注的重点,为了保障生源的质量,通常是通过入学资格审查和入学考试来招收预科毕业生、中学毕业生和同等学力者,生源质量参差不齐。要保证教学的质量,需要在生源方面做好教学准备的质量控制与改进工作。在具体的教学活动之前,大学也对学生进行选科指导。

民国初年,由于中学还未普及,中学毕业生较少,为了保证学校生源质量,多数高等教育学校都通过开设预科作为生源保障。1921年9月,北京大学成立“预科委员会”,而早在1918年7月的一年级本科新生就主要以预科为主,还制定《国立北京大学预科规则》(1924)加以规范,使预科考试制度进一步合法化。随着民国基础教育的发展,1930年,北京大学预科停办。1918年6月北京大学成立了“入学试验委员会”,负责北大的入学考试。1919年5月对委员会的部分事务做了调整,调整后的北大入学委员会职责更加明晰,工作更加明细,曾经在这年的十月处理了一名假借他人之名的学生的入学事件。而大学还通过“出报”(刊登招生广告),吸引生源。还汇编历年招考试题或通过教授会对中学生或将报考的学生作指导。

随着选科制的兴起,初期北京大学学生因为对选科制了解不深,出现不断改课甚至旷课的情况。为避免这个情况,北大教务处1919年发布了选课程序,并在1920年10月规范为注册部发放选科《指导书》和选修科目单,但是学生在选科方面仍然是困难重重。为了提高选科质量,北大一方面加强了课程指导书的内容指导,另一方面开始由教师进行面对面的指导。如书面的课程指导书初期很简单,以1921年《中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十年十月订)》为例,其仅仅列举了课程名称、概要、教师和学分,只有20字左右。而1921注册部公布的选科课程内容开始增加了学生前期的学习基础,如选修《中国教育史》的学生须是三年级的学生,要学习过《西洋哲学史》《欧洲教育史》等,要有独立研究能力。到1923年的《中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十二年至十三年度)》文末已经增加了重要说明,且教授会的指导作用也进一步加强,如本系学生选本系之课程需要征得本系教授会的书面同意,跨系选科的学生须征得两系教授会的书面同意,1924年《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十三年至十四年度)》还增设教育学系以文学系为辅科所作的指导说明。1925年《国文学系课程指导书(十四年至十五年度)》将课程分为新生的共同必修科和二年级以上的分类必修及选修科目,并对选修时间进行了说明,指导作用进一步加强。1925年的已较为完善,若新增课程亦会详加说明,如1926年国文学系增设“佛典译文研究(三)”课程,就十分详尽地进行了介绍和指导。

生源质量的监督和选科指导就是一种自觉的效率改进,其背后是对教学质量的高度重视和不断改进,并通过“入学考试”“指导用书”“选科”等表现出来。

2.教学过程的质量改进

教学过程有明显的过程性,而对民国时期教学活动在没有现代录像设备的支持下,只能通过教师和学生的文字记录等加以研究。教学质量改进过程的监测和调控较为专业,同时对于学生的监督涉及学生的利益,因此相当困难。但是,在民国时期大学人有相当的伦理自觉,形成了教学伦理共同体,并从教师的教学起始准备到教科书质量及学习指导与考试等方面进行质量监控和改进。

如我国著名的鸟类学家郑作新,意识到照搬国外的教材是不适合我国国情的,就主动编写中文版大学生物教科书。民国时期北大政治学系对课程监控表现较为活跃,在学生梅祖芬[16]和教授周杰人[17]提出建议后,政治学系教授会就对课程设置做了调整,可见政史系对教师和学生意见的重视。又如教学方法,北京大学学生有对教员方法不满[18],教授会和教师就会对教学方法进行改进,这是重视教学质量改进的重要体现。

我国大学从清末才开始采用班级授课制这一教学组织形式。这一时期学生不多,对班额有严格的控制,并且时常以学生学力程度和理解能力作为班级调整的依据。如1918年1月26日,《北京大学日刊》有一则关于学生调整班级及教师的消息,[19]1919年1月28日,法文教员将预科甲班三名“程度较浅不能随班听讲”者划入乙班[20]。这一时期的文献显示,各班的教学深度是不同的,需要做到因材施教,对班级人员的调整也是改进教学方法、提高教学质量的重要举措。

为了保障教学质量,民国时期还对教师兼课行为进行了限制。教师兼课的背后是教师在本校担任课程的教学时间投入减少,而由于当时政府多次欠薪,教员为了生计,于是兼职活动屡次增加,过着“跑街式生活”[21],教学效果从而无法保障。于是,教授会明文限制教师在外兼课,每星期至多不得过六钟点[22],并加强了教师缺旷的管理[23]。1929年,教育部鉴于大学教师请假缺课太多而影响“教学效能,妨碍学校进步”,发布《大学教授限制兼课》[24]的规定。

3.教学结果的质量改进

大学考试的成绩除了可以反映学生某时期某一方面的实际水平外,还是学生能否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的关键,关系学生的就业,与学生利益直接相关,因此,考试必然成为学校学习生活的关注焦点。民国时期北京大学的考试充满争议与变革,起初并无全校性的考试规则,而是由文、理、法三科各自设计各科考试,并且还规定有平时试验,“如果平时试验成绩总平均分不及格者不得参与学年试验”[25],其后还发布了复核结果[26]。选科制施行后,考试成为申请制[27],更是把考试的主动权交给了学生。对考试的不断调整,也是教学质量改进的重要表现,以考试作为查验教学效果的重要标准,并不断对这个考核手段进行改进,体现了希望通过考试对教学的调整提供更为客观的依据,帮助教学质量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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