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王红红 颜祥林
(1.南京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南京 210023;2.南京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不动产登记中心 南京 210005)
自上个世纪20年代莫里斯·哈布瓦赫创造性地提出并研究了“集体记忆”后,人们在多个学术领域开始了对于记忆这一话题的探讨。有传播学沿“叙事-话语”和“媒介-技术”两大传统路径研究集体记忆[1];也有社会学注重集体记忆在社会认知、身份认同、群体凝聚等方面的功能性应用[2];此外还有历史学关注“历史记忆”研究等等[3]。鉴于档案作为人类各种实践活动的原始记录,兼具保存记忆与选择构建记忆的双重功能[4],档案学界也顺理成章成为了其中重要的研究力量,“档案记忆”脱颖而出。伴随着数字技术的出现,记忆进入数字世界、迎来数字化转型不可避免,与此相关联也成为了国内档案学界在档案记忆领域值得关注的新话题。早在1997年,冯惠玲教授[5]就指出,电子文件的保管涉及保障人类社会记忆完整和长久的问题。戚颖和倪代川[6]也在2010年明确提出数字记忆将成为档案学研究社会记忆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学术期刊可以用来检验相关研究领域的发展脉络和焦点方向。贾聪聪[7]分析了2005至2015年之间档案学八种核刊中有关档案记忆的研究,发现了一些有关数字记忆的长期保存手段、建构机制和发展历程方面的文献。曲春梅等人[8]针对2001至2015年间有关社会记忆的研究文献展开统计分析,认为数字记忆将引领档案与记忆研究的新方向。总的来说,目前尚未见到专门针对国内档案界关于数字记忆研究整体发展趋势的系统梳理,这样也就难以回答当下研究成果如何、未来研究何去何从等问题。为了深化对数字记忆相关研究的认识,为《“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等相关政策中主张开展的档案记忆实践提供更多的理论支持,本文利用文献调研法,以“主题:数字记忆”为检索式在CNKI中进行检索,并对时间、学科和文献类型进行限定,初步得到163篇文献,进一步剔除了其中报道类文献、不相关文献以及质量比较差的文献后,对最终获得的67篇学术期刊文献进行了综合性和纵贯性地审视,并对该领域未来研究进行了展望。
在文献研读中,笔者发现了相关研究集中出现在2010年以后,之前仅有1篇相关论文发表;2010年到2015年之间论文发表数量相对较少,一共只有7篇;2015年以后发表论文数量明显增多,并呈现逐年上升趋势,截至到2021年底共59篇。基于年代分布的统计,本文以2015年为界将相关研究划分成兴起与发展两个阶段进行详细讨论。
档案学界对于数字记忆的讨论是基于对档案记忆观的理论认知与实践研究之上的。相比较国外,国内关于档案记忆的研究起步较晚,作为西学东渐的成果,进入本世纪后才开始每年较为稳定连续的出现少量文献成果,在本世纪前几年研究进程发展较为缓慢,尚处于档案记忆观的形成期,2004年以后才逐渐走向成熟和深入[9][10]。加之数字记忆研究和实践的发展依赖于数字技术的发展应用和数字资源的大量产生,因此国内“数字记忆”出现并引起关注时间较晚,在2010年之前尚未形成有代表性的文献成果。仅有一篇文献即梁广寒[11]提出了个人数字化记忆的安全保存问题和规避方法。但其所指的个人数字化记忆实质上是个人存储在计算机中的文件资料,强调的也是个人计算机文件的简单保存策略。另有文献也出现了“数字记忆”、“电子记忆”这类词语的身影,如“守护国家的数字记忆”[12],但其强调的是档案界要引起对电子文件保管问题的重视,与我们今日探讨的数字记忆尚有一定区别。
2010年后有一些学者开始关注数字记忆,并形成了少量真正讨论数字记忆的文献成果。从内容议题看,这些文献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
1.2.1 数字记忆发展趋势的探讨
戚颖等学者[13]比较早的指出数字记忆作为档案记忆观研究的新领域,未来值得围绕数字记忆的内涵、生成环境、特点、建构机制以及档案学和档案工作者的角色定位等问题进行研究。随后戚颖[14]进一步定义“数字记忆是以电子文件方式存在并加以编码、储存和重新提取形成的一种社会记忆类型”,探析了电子文件和数字记忆之间的关系,以及电子文件视域下数字记忆在存储载体、传播速度等方面呈现出的新特点。也有杨智勇[15]根据功能将档案记忆的演变趋势归纳为原始记忆、统治记忆、文史记忆、形象记忆、共享记忆、完整记忆和智慧记忆,重点对未来情景化、有选择性的智慧记忆进行了设想。丁华东[16]则针对性地阐述了社会记忆存在形态的数字化趋势及其给乡村档案记忆工程带来的时代机遇,以及实施数字化推进策略的现实依据。以上作者主要是对档案记忆的数字化发展趋势进行了明显揭示与初步探讨。
1.2.2 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思考
数字记忆资源建设是数字记忆研究领域中较早引起研究者关注的议题,甚至早于“数字记忆”这一专业术语的正式使用,主要得益于冯惠玲教授在2010年底的档案工作者年会上创造性地阐述了有关“中国记忆”数字资源库的设想。其[17]在相关文献中,提出了有计划地进行档案数字资源的开发性建设,为“根据社会记忆广义地建构过去”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撑。在此之后,徐拥军[18]、樊树娟[19]等学者分别进一步阐述了“中国记忆”数字资源库的内涵与使命,可行性与实施原则,建设的内容、步骤与策略等。另外赵生辉等[20]从主体视角切入,构建了基于图书馆、档案馆和博物馆数字化协作机制的社会记忆资源跨机构聚合战略框架模型并探讨了其技术实现的思路。
可以发现,档案界有关数字记忆研究的兴起并非横空出世,而是有其源头所在,对于档案和记忆的关系、功能等相关理论研究的逐渐深入和记忆工程实践的不断开展是其重要的生存土壤。而数字技术的产生与应用,随之引发对于电子文件、数字档案大量产生的现实情况及其保管与利用等问题的思考,是将档案记忆由传统实体空间带入到数字空间的重要因素。此阶段档案学界逐渐开始了一些对于数字记忆产生背景、呈现特点和发展机遇等的初步探索,但是认识还比较基础,对于数字记忆的内涵理论、构建机制和实践路径等问题还未展开深入思考。
2015年10月,中国人民大学举办了主题为“数字记忆:构建、认同与传承”的数字记忆国际论坛,这是国内第一次关于数字记忆的系统讨论,引起了学界对数字记忆理论认知和实践成果的广泛探讨。此后,伴随着档案记忆观的渐趋成熟以及数字技术在档案界的更广应用,相关研究迎来了发展期,文献成果也明显增多。
其中,发文期刊统计显示,五分之四的文献都来自于北核收录期刊,刊文量靠前的期刊有《档案学研究》《档案学通讯》《浙江档案》《北京档案》《档案与建设》和《山西档案》等,反映出关于数字记忆的研究文献总体质量都比较高。综合发文数量和文章被引次数来看,在这一研究领域比较具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作者有冯惠玲、徐拥军、加小双、牛力等,均来自于中国人民大学,其中堪称数字记忆带头人的冯惠玲教授有两篇文章[21][22]被引次数名列前茅,远超其他作者。发文机构统计结果同样显示,中国人民大学的发文量达到了四分之一,可见中国人民大学在数字记忆研究领域表现出较高的关注度与专业性,另外上海大学、山东大学、四川大学、中山大学等这些高校也有一定的研究成果。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在档案界主要是高校在研究数字记忆这一话题,少有档案业务部门涉足该研究领域。
经文献研读后,笔者发现该阶段的研究主要从理论层面、应用层面和实践层面三个层面展开。其中,理论层面侧重于对数字记忆基础理论包括概念、动因、价值、特点等的探讨,搭建数字记忆的理论基础;应用层面关注如何构建数字记忆即相关方法路径的理论性探究,以及数字记忆对于档案工作带来的策略启示,期望能为当下和未来的具体实践工作提供一般性的参考与指导;实践层面则真实展现了某项或某类数字记忆工程的实践情况,并从具体操作中总结出成功的经验和规律。需要指出,许多文献并不只单一地停留在某个层面,不同的研究在主题上也存在一定的交叉,如此划分只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这一阶段的研究文献在议题上的侧重点。
2.2.1 理论层面:基础理论探究
(1)数字记忆的概念表述
冯惠玲教授[23]定义数字记忆是“数字形态的文化记忆,就是将特定对象的历史文化信息以数字方式采集、组织、存储和展示,在网络空间承载、再现和传播的记忆形态”。牛力等学者[24]指出数字记忆实质上是“运用新兴数字技术对承载记忆属性的档案资源进行开发利用的一种建构活动”。加小双[25]则将数字记忆定义为“采用不断发展进步的数字采集、数字存储、数字处理、数字呈现、数字传播等数字技术手段,将特定记忆资源转换成可保存、可关联、可再组、可共享的数字记忆形态,实现以新的视角加以解读、新的主体加以参与、新的专题加以组织、新的方式加以呈现和新的需求进行利用”。从上述内容中可以发现不同的学者对数字记忆概念的表述略有差异,但共同点是他们均强调了对于记忆资源的建构活动以及这一过程中数字技术的全面性应用两大核心要素,围绕此系统性、全面性的解读还可以进一步展开。
(2)数字记忆各方面的理论探讨
关于数字记忆一些基本理论要素的探讨,有两篇文献论述的比较全面和深刻。一是冯惠玲教授[26]梳理了数字记忆的由来和现状,阐述了数字记忆的基本原理、社会价值和特点,提出了构建数字记忆项目的架构和要领,还分析了图档博不同记忆机构在数字记忆建设中的重要角色。二是周耀林教授等[27]指出数字记忆从产生初始就受到现代哲学建构论的深刻影响,强调现代信息技术与社会记忆建构的有机结合;建构需要遵循面向数字遗产、面向数字知识、面向数字人文的建构理论,从主体逻辑、数据逻辑、技术逻辑三个维度实现数字记忆的建构。
(3)相关学科理论的引入或融合
张燕[28]引入媒体融合语境,指出数字记忆在记忆表达群体、记录视角以及传播渠道等方面的新特征,分析了数字档案记忆本源性和生产性两方面的价值。郑爽[29]、杨文[30]依托社会记忆的研究基础,期望利用数字人文打造出全新的“数字记忆”领域,故以档案记忆与数字人文二者间异同为切入点,探讨了社会记忆和数字人文之间的逻辑关联,数字人文对实现档案记忆功能的影响等。冯惠玲[31]也将“数字人文”和“数字记忆”都视为数字技术与人文现象的相遇,从分析二者的内涵、架构和方法论特征出发,试图厘清二者关系。还有倪代川等[32]以数字记忆与档案数据治理之间的内在逻辑为起点,全面分析数字记忆风险、保存、安全、传承、共享等与档案数据治理之间的互动关系。
可见相比较前一阶段,这一时期对于数字记忆的基本认识更加深刻和丰富,理论化程度和水平也有所提高。尤其是其他相关学科理论的引入和融入,拓展了研究视角,促使相关研究有了新的增长点。
2.2.2 应用层面:方法策略讨论
(1)数字记忆的建构方法
一是从数字记忆资源建设的维度进行建构方法研究,这也是许多学者重点关注的议题所在。牛力等[33]分析了关联学科领域的主要元数据标准,总结出城市记忆数字资源元数据标准的开发模式、设计思路和设计流程。其[34]又从整合对象、整合基础、整合思路与整合技术四个方面思考“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引进人才、寻求合作、明确职责等建议。周文泓等[35]探究了数字记忆资源建设与网络信息存档的相互关系,指出数字记忆与网络信息存档在概念、方法、具体行动等方面未能充分融合,未来应达成具有一致性的贯通理论与实践的概念体系以及建立完备的方法体系。除了数字记忆资源的元数据描述、资源整合、网络存档等,相关研究还包括数字文档资源描述框架构建研究[36]、档案著录工具应用研究[37]、档案创意文化服务对档案记忆资源发掘的启示研究[38]等。
二是从构建数字记忆的能动主体维度出发进行讨论。包括聂勇浩[39]探索数字记忆的社会共建模式,强调要注重多元化建设主体的作用;许朝钦[40]论述了档案馆构建数字记忆的价值和困境,提出需从政府、社会和档案馆自身三个维度推动建构档案馆数字记忆的实现;杨梦莹[41]从社群成员、政府、公益组织三个主导对象出发,分析了社群数字记忆的建构路径。
可见,有关数字记忆建构方法路径的讨论可以具体解构为不同的方面或问题,除了上述提到的从资源视角、主体视角等切入外,还有信息技术视角,如房小可[42]面向数字记忆的开发利用来构建档案检索模型,包括档案信息中数字记忆要素提取、要素语义关系提取和索引库建立及档案信息匹配等关键过程。未来还可以继续从多个不同的方向深入探索,形成更多可移植、可通用的相关路径或方法。
(2)数字记忆与档案工作的互动
档案工作能够助力数字记忆的保存与构建,包括提供记忆资源和过程启发等,数字记忆的理念和思路同样可以对档案工作产生启示,应用到档案收集、档案开发、档案服务利用、数字档案馆建设等档案工作的诸多领域。
赵雪芹等[43]尝试将数字记忆理念融入新冠疫情档案收集工作中,从“观念—技术—资源—实践”四个层面出发,提出发挥数字记忆的思维效用、强化数字技术驱动的建设等管理策略。秦康威[44]针对晋商档案资源,结合数字记忆理论提出了构建专题团队、推进数字化转化、深化数字化开发、建设专题网站等开发策略。陈智慧等[45]针对方言档案提出利用数字化技术手段和新型社交媒体创新方言建档方式、存储方式和利用方式。徐海静[46]和范桂红[47]分别针对数字记忆视域下的红色档案资源开发与高校红色档案资源整合提出了优化策略。
数字记忆的理念同样为我国数字档案馆项目建设带来启迪。秦垒[48]、楚艳娜[49]分别探索了记忆视域下我国专题型数字档案馆的建设,通过对数字记忆相关案例的经验借鉴,在建设理念、主题选择、收集方式、建设方式、新媒体应用和社会参与等方面提出建议。曾琴等[50]对我国数字档案馆项目建设提出了资源整合考虑信息网络档案,数字资源建设互相合作以及发展符合国际规范的数字化工具等建议。
此外,牛力等[51]将数字记忆与档案价值相结合,搭建了名人档案价值挖掘层次与空间的理论模型,并围绕理论导向、资源整理、系统设计与知识服务探讨了名人档案数据价值挖掘的理论与技术基础。龙家庆等[52]提出档案文化创意服务可以利用数字记忆理念来弥补传统视域的不足,并以数字记忆建构过程为分类逻辑,为档案文化创意服务模式提供划分依据。曾静怡[53]还基于数字记忆视角,提出在“开源”和“节流”两方面提升档案工作效益的基本思路。
基于上述研究可以发现,“数字记忆”表现出的内涵如同它的名称一样丰富精彩,可以将其看作是一种过程或一种项目,需要主体为实现“记忆”目的主动去完成和构建,但同时它也是一种思路或一种理念,在建构记忆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些启发与思考,可以运用到现代化档案管理工作中去。
2.2.3 实践层面:工程实施研究
伴随着各类数字记忆工程在全球范围内的蔓延发展,一些以此为对象的文献成果也逐渐出现,对这些数字记忆工程和项目进行介绍、提炼和总结也就成为了相关研究的新议题。
一是对单个已经成功实施的数字记忆项目进行针对性的介绍与分析。冯惠玲等[54]对国内著名的数字记忆实践成果——台州古村落数字记忆建设项目进行总结,阐述了其建设背景、总体设计、思路、成果和特点等。李建伟[55]根据口述侨批保护项目,就数字仓储系统构建与数字记忆资源深层知识组织与揭示,对资源的采集加工、智能转录、标引加工,主题索引系统的创新等进行了详细的讨论。李晓冉[56]从前期调研、资源收集处理、平台设计和保障措施四部分来阐述沧州武术数字记忆构建的具体流程。还有舒忠梅[57]等学者以中山大学抗疫专题档案为例,建立了抗疫专题档案本体与数据库,构建了记忆档案知识图谱和档案实体关联与推理机制,指导重大事件数字记忆资源的开发。
二是通过网络调查等方法,对具有某一类共同特征的记忆工程或者此类实践活动进行梳理与总结。加小双等[58]在归类国内外各种记忆实践的基础上,总结出数字技术的应用不仅推动了记忆实践的大繁荣与大兴盛,还带来了记忆实践的数字转型,奠定了记忆实践的未来发展趋向和运行轨迹。加小双等[59]聚焦国外高校“疫情记忆”活动实践,从实施模式方面提出应注重数字记忆在疫情记忆实践中的应用等启示。另有完颜邓邓等[60]分析了我国城市记忆网站和档案信息网站城市记忆栏目上的数字资源建设状况,点明存在的缺点与改进建议。
可见,对国内外数字记忆工程的研究与分析,能够帮助我们更全面地了解实践的发展状况与成果,并从中进一步得出经验与教训,形成更具操作性的理论与方法,更好地指导未来记忆工程与实践活动的开展。
伴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记忆实践顺势而为向数字转型,档案记忆的研究重心也渐渐从传统形态转变到数字形态,呈现出鲜明数字特征。在数字记忆研究兴起的基础上,更多学者参与到其中,推动了数字记忆研究的进一步发展,使得研究更为深入,议题也更加多样。基于系统视角和发展视角,以研究发展阶段为主线,本文绘制了数字记忆研究的发展脉络图(如图1所示)。
图1 国内档案学界数字记忆研究的发展脉络图
基于文献研究,本文得出以下结论:
(1)有关数字记忆的研究起步较晚但质量较高,具有鲜明的数字时代特色。从文献统计结果上来看,数字记忆从兴起到发展一共经历了不过十余年,相关研究成果数量虽有限但研究质量都比较高,对于推动数字记忆领域的向前发展具有切实的意义和作用。同时作为数字时代的产物,其自诞生起就依托于各类数字技术,展现出了鲜明的数字时代特色,并融入了社交媒体信息归档、网站建设、知识图谱等信息技术元素。
(2)研究议题多样丰富,积极建立与其他研究领域的关联。尽管本文将数字记忆的相关研究文献划分成几类议题,但这只是一种粗略的归纳讨论,仍能明显发现不同的学者在研究数字记忆时各自都有自己创新独特的思考点与切入点。记忆世界本就多姿多彩,数字技术又赋予了其更多可能,牵涉更多议题入内。研究场域包括历史档案、红色档案、侨批档案、疫情档案等,关联方向包括数字人文、媒介融合、档案文创、数据治理等,尝试引入传播学、文化学、社会学、哲学建构论、数字人文等学科或理论思维,不断向外探索获得学术新知。
(3)研究目的统一于服务数字记忆的建构,推动人类记忆的留存与传承。在相关研究中,国内档案学界从资源、主体、工具等不同的角度积极探讨数字记忆的建构策略,同时无论是对数字记忆构建过程中某个环节的重点讨论,还是专门针对某项数字记忆工程的介绍总结,大部分的研究文献都重视对数字记忆实践成果的分析与总结,并期望通过对实践的思考总结出理论化成果反过来指导新的实践。
从上述研究分析来看,数字记忆研究虽然已经兴起和发展,但仍有一些问题或议题亟需后续的研究来澄清或深入。再加上十四五时期,数字记忆仍然是档案学界的重点研究领域[61],本文据此提出几点展望。
(1)在基础理论层面,拓宽基础理论研究深度和广度,明确在档案学以及档案工作中的自身定位。自上个世纪末起,数字记忆项目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发展,可谓类型多样、主题丰富。与大量涌现的数字记忆项目相比,数字记忆的理论研究发展则显得相对缓慢,实践热度超前于理论研究。正如冯惠玲教授所言“越来越多的人自觉不自觉地卷入其中,来不及细究它的来由、机理、特征和规律”[62]。因此未来在这一方面需要继续加强思考,在回答“怎么做”时更要解决“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理清数字记忆的本质特征、内涵外延、应用功能等。一方面需要基于档案记忆观,对数字记忆的内涵进一步厘清并达成深刻共识。虽然现有研究已明显具有“数字”特色,但存在泛化“记忆”含义的现象,甚至将数字档案资源的简单收集保存也混淆在其中冠以记忆之名,不免使得数字记忆边缘模糊、特色淡化、优势不显。另一方面可以多与其他相关理论关联分析,包括档案治理、数字人文、媒介融合等,在对比中加深理论思考,寻找发展道路。总之,档案界对于数字记忆这一研究热点应有更加理性深入的思考,明确这一新的研究课题在档案学学科以及档案实践工作中的独特定位和发展方向。
(2)在方法框架层面,完善数字记忆建构方法框架,形成观念与实践的良好互动。数字记忆理论研究的重要目的是能够指导记忆的建构实践,这一工作往往通过项目或工程的形式来实现,因此对于机制与方法体系化的提炼、归纳和总结显得尤为重要,同时也要注意将理论研究的先进成果应用到实践中进行可行性验证和可操作性改善。已有研究从项目总体设计到建设过程中的资源建设、平台建设再到保障机制等均有一定的方法提出,但一方面从资源对象来看,现有的讨论主要针对非原生数字对象,对原生数字对象尤其是网络信息的关注有待加强;另一方面学者们往往只关注其中部分阶段,对于项目开展没有得到全要素或全生命周期的整体认识,尤其在关联、传播、共享等阶段还可以加强研究;另外从主体视角来看,也多从生产者出发,对于数字记忆受众和用户的喜好与感受研究尚不明显;此外对于国内外尤其是国外的成功实践也应当加强关注,进行更深入、更丰富的经验与方法总结。
(3)在政策法规层面,思考政策规范与伦理约束,为实践应用提供更好指引。法律、政策和伦理方面的规范能够为数字记忆的发展提供有效指引和约束,是促进其健康、有序发展的重要条件。虽然现有各类国家、城市、乡村等记忆工程朝数字化方向发展良久,但至今国内尚未形成针对性的政策要求或标准规范,各建设主体只能参照档案管理有关规定或者有限的同行经验等开展数字记忆建构工作,难免出现建设标准不一、主体行为失范、质量良莠不齐等现象。一方面不利于明确构建主体承担应有的相关责任,如知识产权保护、敏感信息保护、尊重数字遗忘权等,另一方面也不利于保障记忆建构工程的质量,推动未来记忆资源及平台的对接、整合、交流与共享。未来可以在规范与伦理等方面进行更深入思考,推动相关政策规定的制定与出台。
(4)在学科融合层面:加快学科融通与协作,提升信息技术应用水平。记忆是集体的记忆、社会的记忆,记忆自诞生起就是一门跨学科的研究课题。因此档案学界在进行数字记忆的研究时需要与多学科融通合作,除了已参与到其中的图书馆学、历史学、社会学、传播学、哲学等人文社会学科,还应包括计算机技术、地理信息系统、人工智能、网络空间安全等信息技术学科,从而为数字记忆研究提供更多理论方法、思维方式和技术手段,并不断拓宽应用场景。尤其是技术力量的参与,目前数字记忆资源的开发、利用、展示等在技术手段的充分应用上仍有待进一步加强,可视化技术、人工智能、机器学习、VR技术乃至当下热门的元宇宙相关技术在其中的应用值得学者和实践工作者的进一步探索。
综上所述,数字记忆作为档案记忆发展的新动向,档案工作创新的新机遇,档案开发利用的新途径,目前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有关研究仍需要进一步加强,包括尽快形成成熟稳定的数字记忆理论体系,凝练更具有操作性和全生命周期指导意义的构建方法等。同时,也要意识到伴随机遇而出现的风险和挑战,冷静思考可能发生的建设标准不一、主体行为失范、质量良莠不齐等问题,推动相关政策规范的不断完善。期待档案界的学者、工作者与其他领域尤其是信息技术领域的坚实力量合作关注数字记忆,推动数字记忆理论研究和建设实践不断向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