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教学法:一种数字时代的教学法及一种教学法的数字教材 *

2022-08-15 00:35郭文革唐秀忠李海潮
中国电化教育 2022年8期
关键词:人文学科构件教学法

郭文革,杨 璐,唐秀忠,李海潮

(1.北京大学 教育学院 教育技术系,北京 100871;2.普洱学院,云南 普洱 665000;3.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北京 100035)

一、引言:教学法的数字化变革

2020年的大规模在线教育实验,大大加快了全世界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步伐。在“十四五”期间,中国政府和教育部也颁布了一系列文件,推动教育“新基建”工程、启动关键领域新型教材的建设、颁布2022新课程标准等,积极推进中国教育的数字化转型。

教学法的数字化变革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核心。在教育学的诸门课程中,如果要选一门最具特色的代表性课程,一定是教学法。教育哲学、教育社会学、教育经济学、教育心理学、教育管理学等都是其他学科视角和方法在教育学领域的投射,唯独教学法,不仅属于教育学独门所有,而且还输出到其他学科,成为所有学科教书育人的一套原则和方法。

《辞海》对教学法的解释是:实施教学共同遵循的一套原则和“方法”。维基百科“教学法”词条的解释是:教学法是学习的理论和实践。教学过程既影响着社会、政治和学习者的心理发展;也被社会、政治和学习者的心理发展所影响[1]。综合这两种解释,从教学的外在环境来看,教学法受到社会、政治和学生心理状态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从教学的内在过程来看,教学法涉及对教学(内容)资源、教学工具的选择、教学活动的安排,以及对学生学习过程提供反馈与评价等一系列行为。因此,瑞典于默奥大学教育学院前院长大卫·汉密尔顿(David Hamilton)提出,教学法“牵涉到一种教育实践体系的创造”,“大约在1450到1650年间,教学大纲、班级、课程、学科、教学法等一系列词汇开始出现在欧洲教育词典上,并逐渐发展到美国的南北部地区”,这是现代学校教育的开端[2],它滥觞于15—16世纪的印刷技术变革时期。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教育实践体系的外在环境和内在要素都在发生变化。无论社会、政治和学生心理等教学的外在生态环境;还是资源、教学、平台和教学活动等教学的内在构成因素,都处于变革之中。在数字资源、数字工具和数字平台等构成的数字化教学生态环境下,教师应该怎样选择资源、工具、平台和活动等要素,组织教学?学生如何学会以新的方式思考和合作?

针对以上问题,美国现代语言协会组织数百名数字人文研究者,以Twitter和Github等数字共享平台为中介,开展了长期的研究和讨论,他们形成了一个共识:“在今天这个数字化时代,不使用‘数字教学法’的教师是不负责任的”[3]。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之际,美国现代语言协会正式以在线出版的方式,发布了这“部”《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数字教材[4],不仅带来了一种新型的“数字教学法”的内容体系,也展示了一种数字环境下新型教学法的“教材”形态。

二、数字教学法释义

关于什么是“数字教学法”,目前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定义。但是,美国现代语言协会的数字人文学者们清醒地认识到:数字教学法不等于教学技术!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Paul Fyfe教授专门撰写了《“不插电的”数字教学法》[5]一文,用4个“不插电”的数字人文教学案例,阐述两者的区别。

怎样理解“数字教学法”与“教学技术”之间的差别?本文用图1的四个象限,解释两者的不同涵义。

图1 教学法的四个象限

如前所述,教学法是为了满足特定生态环境下社会对人才的需要,逐渐形成的一套“教学实践体系”。外部环境与教学内在的要素和过程,是定义教学法的两个关键要素。图1以“印刷生态环境-数字生态环境”为横坐标;以“传统教学法-数字教学法”为纵坐标,将技术变革过程中的“教学法”分列入4个不同的象限。

其中,象限I为“数字生态环境-数字教学法”,即采用数字教学法,培养数字时代所需要的,具备编程、计算思维能力、人工智能等数字素养能力的人才。象限II为“印刷生态环境-教学技术”,指采用多媒体、网络等“教学技术”,培养印刷生态环境下所需要的,具有书面读写算素养的“印刷人”。象限III为“传统教学法-印刷生态环境”,即采用传统的“班级授课制”教学法,培养印刷环境下所需要的,具有读写算能力的人才。象限IV为“传统教学法-数字生态环境”,即在传统课堂教学环境下,培养数字时代所需要的具备编程、内容标注、人工智能等素养能力的人才。

四个象限的分析表明,“数字教学法”与“教学技术”最大的差别在于:前者用数字技术培养数字素养(Digital Literacy)能力;后者则是用数字技术提高传统教学法的效率或效果,培养具有印刷读写素养(Literacy)的人才。

关于数字素养和印刷素养的差别,数字人文研究者比其他人更为敏感。人文学科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为社会和文化发展制定语法、话语规则的使命。不仅人与人的社会交往建立在语言、话语交流的基础上,学术研究和学习也同样离不开概念、文法和修辞等技艺(Art)。人文学科的英文表述Liberal Arts,指的就是这种通用“技艺”。一个人无论学习哪一门学科的知识,他/她首先都需要学会阅读,理解文字和概念的意义。所以,当短视频、可视化表达等大行其道的时候,传统人文学科的选课学生人数和资助金额双双下滑,学科发展受到严重威胁。2021年奈飞(Netflix)制作并播放了一部6集电视剧《英语系主任(Chair)》就描述了美国人文学科目前面临的困境。因此,人文学者总是比其他人更早感受到新媒介技术的挑战。16世纪“印刷技术时代的教育改革先锋”彼得·拉米斯就是一位人文主义哲学家,他从改革文法、修辞和逻辑等文科课程入手,开启了印刷时代的教育改革[6]。20世纪末,随着互联网的崛起,最早讨论新型教学法的也是一批人文学者。1994—1995年,来自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的10位人文学者①其中包括游戏化学习之父詹姆斯·保罗·吉(James Paul Gee)。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的新伦敦市(New London City)召开研讨会,讨论新型教学法的问题,他们的讨论结果以《一种多元素养教学法:设计社会的未来(A pedagogy of multiliteracies: Designing social futures)》[7]为题,发表在《哈佛大学教育评论》1996年第1期。这是“数字教学法”领域最早的原创文献,20多年来引用高达5000多次。

二十多年来,人文学科一直被数字技术改造,也不断贡献着新的修辞和表达方式。随着大型文献数据库的建立,数字人文学者创造了远读(Distant Reading)、历史动力学(Cliodynamics)等一系列新的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围绕教学的数字化转型,也出现了MIT OCW开放课件运动、视频精品课、开放存期(Open Access)、慕课等大量新的探索。这些变革汇聚在一起,从数字素养目标、教学的外部生态环境、教学法内在的资源、工具和平台等各个方面,逐渐打造出一种新型的“教育实践体系”——数字教学法。

三、《数字教学法》:新理念和新的数字出版

教学法虽然是教育学科的核心内容,但它本质上是一个交叉学科研究领域。教学法的研究力量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教育学科从事教学法研究的专业人员,他们采用观察、访谈等研究方法,通过发表教学法的相关论文和著作,提供“用理论包装”的二手的、反思性的课程“经验”。二是各专业领域的任课教师。这支队伍人数众多,但他们“以学科研究”为主,发表的教学法方面的研究成果少而且不成体系。结果,大量以“实践”为表征的教学法的探索和创新,未能得到应有的表达和重视。

纸质出版形态也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塑造了传统教学法的知识体系。期刊论文的篇幅有限,纸质教材则基本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自成体系的内容实体,形成了“重理论、轻实践”的传统教学法知识结构。这种“重理论、轻实践”的传统教学法教材倾向于告诉教师,好的教学具有哪些共性特征、“你应该怎么做”等一系列原则性内容,但很少提供可直接“再利用”的有效教学实践“构件”。结果,在全球教育面临数字化转型挑战时,以传统教学法为指导的大规模教师培训虽然投资巨大,但实际的效果却是“海市蜃楼”[8]。

数字技术为大量传播琐碎的教学实践“构件”,重构教学法的知识体系,提供了新的手段和工具。美国现代语言协会出版的这部《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合集就充分发挥了数字技术的优势,将大量来自数字人文教学实践的优秀案例用“超链接”结构组织在一起,放大了“教学实践”的声音,突出了教学法的实践特色。

(一)“数字教学法”的三个关键词:教学构件、分叉和重混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认为,“好的教学往往来自于改编或借用他人的优秀作业、课堂活动、教学大纲,甚至是讲义”[9]。为了落实这一理念,《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提出了三个具有实践导向的核心概念:教学构件(Pedagogical Artifacts)、分叉(Fork)和重混(Remix)。

教学构件是指一门课程的构成要素,《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提供了24类教学构件,包括数字教学资源、教学大纲、教学活动、评价、数字工具等几大类。借用知识图谱中“实体”的概念来说,这24类教学构件相当是一个包含24类“实体”的教学法的知识图谱“元数据”,是一组可重用(Reusable)的教学实践“单元”。教学构件是《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编写的基本单元,也是分叉和重混的可重用“部件”。

分叉这个术语来自软件开发行业,原来指软件工程师从一个软件包中获取源代码的副本,对其进行独立二次开发,创建一个新软件的行为。《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借用“分叉”描述一位教师通过借用或修改另一位教师的教学资源、教学大纲、教学活动、教学评价等“教学构件”,设计自己的课程和教学的行为。

重混的英文单词是Remix,原意是“混音”,指通过增删改等操作,对音乐进行编辑的行为。随着多模态表达和数字素养的发展,重混(Remix)的涵义扩大了,指通过修改现有的网络多模态资源,创建新内容的数字化创作行为。在美国政府资助的“开放教材”项目中,还出现了一种新型的教材编辑器Remixer,可以通过选择、修改和重组开放教学资源,编辑形成一本新教材或者创建一门新课程。《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用“重混”这一概念,表达以“教学构件”为基础的,可重用的、“迭代式”的课程设计和创新理念。

教学构件、分叉和重混这三个核心概念,即体现了数字生态环境所具有的开放、协作、自由探索、实践、学生自主性和个人身份等特征,同时也是落实“数字教学法”这六大特征的具体策略。

(二)建构数字出版的学术基础设施

从以概念、原则为主的教学法纸质教材,到支持“教学构件”分叉和重混的数字教学法的转型,不仅是对传统教学法理念的变革,同时也是对教材编写、出版“范式”的数字化变革。如何把丰富的“教学构件”组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教师可以分叉、重混使用的新型教学法数字教材?这不是简单地把纸版教材、教学视频等搬到网上的问题,它依赖一套全新的数字出版“学术基础设施”的支持。

1.公开、协作的开放编辑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数字教材采用了开放编辑、公开评审的写作方式;最后成果在网上以数字形态出版,免费提供给社会公众。不仅提供了一种新的“数字教学法”的“知识体系”,也带来了一种新型的教学法“教材”形态。

编写《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想法是在2010年提出的,美国现代语言协会的数字人文学者们最初利用Twitter、Facebook等社交网络开展关于“数字教学法”的对话。2014年正式立项,决定编写这部《数字教学法》合集。2014—2020年的六年间,项目团队使用开源平台Github作为开放编辑、公开评审的工具。Github是一个开源共享平台,所有人都可以访问,因此,这部《数字教学法》合集在编写的过程中,就已经得到大量使用,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这部开放、大规模协作编写的《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合集的作者人数近800人,包括:4位编辑、84位关键词策划人,以及700多位来自计算机、数字人文、数字修辞、数字古典学、语言学、媒体研究、艺术、音乐、地理学、在线教学、开放教育和历史等领域的学者,为这部合集贡献了573个“教学构件”优秀案例,建成了一个人文学科教师可分叉、重混使用的“教学工具箱”[10]。

2.创建数字教材出版的基础设施

要把573个优秀的“教学构件”组织成一个数字教学法新型教材,就必须探索新的教材组织结构和出版形态。为此,美国现代语言学会聘请多模态新型学术出版专家凯瑟琳·菲茨帕特里克(Kathleen Fitzpatrick)担任项目顾问。凯瑟琳·菲茨帕特里克是《计划过时:出版、技术和学术的未来(Planned Obsolescence: Publishing, Technology, and the Future of the Academy)》[11]一书的作者,也是MediaCommons①MediaCommons是一个由图书未来研究所、纽约大学和美国国家人文基金会共同支持创办的全电子学术出版网络。网址为:https://en.wikipedia.org/wiki/MediaCommons。的共同发起人之一。

在菲茨帕特里克的指导下,美国现代语言协会创办了Humanities Commons平台,为19,000多位数字人文学者提供了一个开源的服务网络;并利用代码共享网站Github作为协作编辑平台;还为“关键词”设计了Markdown写作模板;最后,创办了一个WordPress网站,作为内容公开评审和发布的平台。

3.版权许可与永久访问

教材作为一种特定出版物,必须要保证所有内容的稳定、永久可访问性。纸质教材的稳定、永久可访问性是依靠读者对图书的“物理”占有来保证的。网络教材的稳定、永久可访问性还缺乏有效的保障机制。早年学术期刊曾禁止引用网络文献,原因就是很多文献在1年、2年后就无法访问,甚至有4年后失踪60%的极端情况[12]。现在,通过建立大型论文数据库等措施,期刊引用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当教材变成网上的数字出版物时,如何保证一个网页超链接合集的稳定、永久可访问性?这是教材的数字出版面临的一大难题,也是数字出版业急需解决的问题。MediaCommons、Creative Commons(知识共享)等公共平台的创办就是试图解决这一问题,并打造出一个全新的数字出版生态体系。

美国现代语言协会为《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出版创建了Humanities Commons平台,他们努力从教师那里取得每一个“教学构件”的许可权,把它们保存到Humanities Commons存储库中,以保证这部数字教材的稳定的、永久可访问性。

4.保护“教学构件”创作者的著作权

重混使用其他老师的教学资源、教学大纲、教学活动、教学评价等“教学构件”,对于借用者来说无疑是一件省时省力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一套机制,认可并奖励创作者的贡献,就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最后大家都无法获得优质的“教学构件”。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自2011年以来,美国现代语言协会数字人文研究者创建了多个开放获取(Open Access)的在线期刊,专门刊登教学大纲、教学活动等“教学构件”类短文章。例如:2011年创办的Hybrid Pedagogy;2012年首次出版的The Journal of Interactive Technology and Pedagogy;2010—2012年出版的The Journal for Undergraduate Multimedia Projects;2016年出版的Prompt: A Journal of Academic Writing Assignments等。这些开放存取的在线期刊,大多数文章在2—6页之间,简洁明了地介绍一个作业的设计思路等。

开放存取期刊为“教学构件”提供了发表的空间,教师可以以署名引用的方式分叉、重混这些“教学构件”,使这些来自实践者的教学创新,不断得到“迭代”和完善,从而积累形成了一个高质量的“教学构件工具箱”,推动了数字教学法的高水平发展。

“教学构件”工具箱中还包含一些综合性专题教学资源网站,例如,美国历史协会建立的历史教学的综合资源网站: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Classroom Materials” Repository①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 “Classroom Materials” repository。网址为:https://www.historians.org/teaching-and-learning/teachingresources-for-historians/classroom-materials。,就是一个美国历史教师的“教学工具箱”,其中包括史料、教学大纲、教学活动、可视化表达工具等各类可重复使用的“教学构件”资源。

(三)“数字教学法”的内容编排:关键词方法

很多人习惯认为,教材自古以来就是以印刷教材的章节结构来编排的,其实不然。教材作为一种表征和传承知识的媒介,其形态是随着媒介技术的演变而变化的[13]。在荷马史诗的时代,所有的知识和思想都是用口传吟诵诗歌的方式“唱”出来的;在中世纪“半口语+半书写”的传播环境下,古兰经、印度科学著作[14]、英格兰诺曼人的“十进制”书[15]等都采用押韵诗歌的写作文体。15世纪中叶古登堡印刷机发明以后,一直到16世纪中期,法国人文主义哲学家彼得·拉米斯才提出了今天印刷教材编排的“拉米斯教材范式”[16]。18世纪普鲁士人推行强制义务教育之后,“拉米斯范式”的印刷教材才逐渐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大面积的推广和应用。

20世纪末万维网出现以来,学术界、互联网行业、出版业一直在探索新的教材形态和内容组织方法。“关键词方法(Keyword Approach)”就是近年涌现出来的一种新的内容组织方法。以“关键词”作为一种图书写作形态始自于1976年英国文化研究学者雷蒙德·威廉姆斯(Raymond Williams)的著作《关键词:文化与社会词汇》。进入互联网时代以后,“关键词”发展成为一种组织大量素材的“元数据”结构。1995年创建的“斯坦福哲学百科全书”在线出版物,采用了“关键词”的组织结构。2001年创立的“维基百科”,也采用了“关键词”的内容组织方式。这种“内嵌超链接”的“关键词”结构,一方面为大容量、不断更新的内容提供了可扩展的组织结构;另一方面,也为“读者”提供了多种阅读入口和访问路径。

经过广泛的调研和分析后,《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编辑决定采用“关键词”超链接结构,把573个“教学构件”编织在一起,形成“数字教学法”的“整体概念图(A Holistic Conceptual Map)”。而确定“关键词”的过程,就是建构“数字教学法”理念和知识体系的过程。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关键词”的选择经历了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多次迭代。既有从理论角度的考虑,也受到可行性的制约。一些热门的关键词,如慕课(MOOC)②关于放弃“慕课”这个关键词,教材介绍中有一句很独特的解释:“MOOC给高等教育带来的危机已基本过去”。和翻转课堂(Flipped Classroom),经讨论没有收入本书的关键词表。而个别编辑们认为非常重要的“关键词”,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策划人也只好暂时放弃。最终,经过6轮争论和妥协之后,确定了现在的59个关键词,如表1所示。这些关键词涉及传统人文学科、数字人文、教学法、社会公平及文化多样性等多个方面。

表1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关键词③表1按照本文作者的理解,把这59个“关键词”分成了5类,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清晰地呈现“关键词”的大致结构,原文在一张图中采用了5种不同颜色表示这59种关键词,但并没有说明每一种色彩的涵义。本文的5种分类略作调整。

这个“关键词”组织结构反映了美国现代语言学会的数字人文研究者们对于不断变化的“数字教学法”现状的一种理解和总结,未来可能还会扩展、调整等。

为了保证内容的一致性,也为了质量审核的需要,《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为84位“关键词”策划人(Curator)提供了“关键词”写作模板。模板包括7项内容:关键词、策划人、关键词说明、10个教学构件、相关资料、参考文献和相关关键词。“关键词说明”是对特定关键词的理论描述,“相关资料”则介绍了与该“关键词”相关的项目和行业标准等,“参考文献”则介绍了更多的研究文献,10个“教学构件”是与该“关键词”相关的优秀教学实践案例。

“教学构件”是这部“数字教学法”的核心要素,也是凸显教学法的“实践性”导向,实现分叉、重混的核心单元。这部数字教材共提供了24类教学构件,如表2所示。

表2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24类“教学构件”

鉴于“教学构件”在教学法中的核心作用,编辑要求每一个关键词的策划人要为每一个“教学构件”提供三方面的描述信息:(1)简要说明该“教学构件”的目的或用途;(2)说明其与关键字的相关性;(3)使用指南。

每个“教学构件”还要提供6项元数据标签:作者、关键词、教学构件类别、标签、源网页链接和Humanities Commons版权信息。其中,关键词、教学构件和标签,提供了3种“教学构件”的元数据标注和查询方式,其余3项是超链接,可以访问作者、原始资源,以及Humanities Commons版权库中详细的原始资料等拓展资源。

就这样,由59个关键词、10个“教学构件”、24类“教学构件”、79种标签、以及相关资料、参考文献、源网页链接和HC版权链接等,构成了如图2所示的《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数字教材的内容结构。

图2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内容结构

这部在线出版的《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数字教材,整合了大批与数字人文和数字教学法有关的研究文献、资源网站、数字分析工具、可视化表达工具等资源,形成了内容丰富、面向实践、供一线教师分叉、重混使用的数字教学法“工具箱”。无论容量还是结构,都已经很难再“装进”传统的印刷教材了。

(四)如何使用《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数字教材

打开这部“数字教材”,首页如下页图3所示,上图是一段简短的文字说明,鼠标向下滚动,就出现了下图所示从A-Z配列的59个关键词。首页的右上角有一组菜单,最后是一个查询按钮。

图3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首页

这部以“关键词”为超链接结构组织起来的数字教材,显然不可能像传统教材那样“拿”起来,“一页一页”细读(Close Reading),读者甚至不可能“穷尽地读遍”这部数字教材的每一个页面、每一个字!研究团队花了半年多时间,分析这部新型的《数字教学法》教材。一方面,解析这部新型数字教材的设计思想、内容结构;另一方面,也在探索这种新型教材的“阅读”方法和使用方式。总结来看,这部“数字教材”有三种“阅读”方式。

1.远读

“远读”是斯坦福大学佛朗哥·莫雷蒂(Franco Moretti)教授提出的一种文学研究方法[17]。“远读”一改传统文学研究中聚焦深度阅读(Close Reading)少量代表性作品的分析方法,转而采用大数据分析的方法,对大型的文学数据库进行宏观的、结构化的分析。

研究团队采用远读(Distant Reading)的方式,通过反复通读“介绍(Introduction)”,以及选择浏览“关键词”的方式,了解这部数字教材背后的故事、梳理这部新型数字教材的内容组织结构,研究这部数字教材的组织结构和编辑方法。

2.选择性“细读”

为了进一步了解《数字教学法》的新理念和“教学构件”,研究团队选择了Play、Gaming、Future、ePortfolio、Failure等40多个关键词,详细阅读“关键词”说明;选择了200—300多个“教学构件”,进行深度“细读”,研究这部《数字教学法》的理念和内涵,还大量浏览了《数字教学法》链接的相关资料、参考文献、源网页链接等,感受这部《数字教学法》的外围拓展资源形态。数字教材链接的资源,经过了精心的筛选,质量高、涉及面广,是关于数字人文研究和数字教学法的优质资源。

3.分叉、重混使用这个“教学工具箱”中的教学构件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为教师提供了4种查找和访问“教学构件”的途径:(1)以“关键词”为线索,查询和阅读与特定主题相关的教学构件。(2)以“教学构件”的24种类型为线索,查询教材中的教学大纲、学习活动等特定类型的“教学构件”,例如,数字教材中有78个教学大纲(Syllabus)案例;182个作业(Assignment)设计案例;26个项目(Project)设计案例;25项学生创意作业(Student Work)案例等。(3)以“标签”为线索查询相关的“教学构件”。例如,有67个教学构件与支架(Scaffolded)有关;143个案例涉及到数据分析或可视化表达工具(Tool);有132个供新手教师使用的入门级(Getting Started)教学构件。(4)用主页右上角的“全文检索功能”,查询相关的概念、数字资源和教学构件等。

多种途径的查询、阅读方式,为分叉、重混使用“教学工具箱”中的“教学构件”,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例如:

(1)分叉/重混“教学大纲”,助力数字素养课程建设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作者主要是数字人文研究者,这部合集的“教学大纲”案例中,有40—50门数字人文课程的教学大纲“构件”,包括数字人文导论、技术与文化、数字修辞学、数字论理及批判性思维,数字修辞等几大类,还有数字修辞跟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课程,如《远读19世纪文化》、数字历史学、数字地图与地理空间人文、音乐地图等。其中不乏MIT、斯坦福、多伦多大学、哥伦比亚等世界一流大学的数字人文课程,对于推动中国新文科建设、以及开发数字素养、交叉学科课程都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其中一些课程本身就是重混的成果。例如,斯坦福大学的一门讨论《数字版权》课程的教学大纲,就在显著位置标注着“this syllabus remixes”和“remix assignments”①FILMSTUD156/356 Copy This Class (The Art of the Remix。网址为:https://hcommons.org/deposits/objects/hc:31212/datastreams/CONTENT/content。,表明这门课程重混了其他3门课程的教学大纲和其他4个作业设计。

(2)创意作业的分叉/重混

在教学实践中,落实“以学习者为中心”,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能力的抓手就是作业(Assignments)设计。《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提供了大量可供分叉、重混的创意作业和项目任务。例如,“在泥板上书写”“制作图书”“用元数据标注一本印刷书,将其变成一种XML格式网络内容”等学习任务案例,还有大量的海报制作、声音剪辑、策划展览、制作历史地图、制作可视化历史资料等数字修辞的创意“写作”任务,都是可以“拿来”重混的优秀作业和PBL设计案例。

(3)教学评价工具的分叉、重混

这部数字教材还提供了大量行业标准、规范和评价工具,例如,数字素养标准、团队合作评价量表、《电子档案袋的原则和实践》等工作文档,为设计针对学生的评价、针对教师专业发展评价等,提供可以“拿来”重混的评价工具。

四、《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的启示

《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在2020年获得美国数字人文领域“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最佳实践”奖励。2022年获得加拿大社会知识研究所颁发的“开放学术奖(荣誉提名)”,对于推广数字教学法、创新“数字教材出版范式”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对于中国教育的数字化转型、新型教材开发和建设,也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对解决教学法理论与实践矛盾的启示

教学法理论研究和一线教学实践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的关系。基础理论知识是一种条块分割的体系,你专修教育哲学、我专修教育心理学、社会学等,强调专业深度;教学实践是一种综合性、复杂的知识系统,不能有明显的短板,哪一个方面处理不好,都可能出现教学事故。它们实际上代表着两种不同的知识体系。

传统教师教育主要采纳“理论指导实践”的路径,中外皆然。在面临互联网挑战的时候,以传统教学法理论指导教学数字化变革,实际的结果就是美国那份研究报告的结论“海市蜃楼”。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新课程改革的推行,中国教师培训也经历了从专家讲授、远程大规模教师培训、“国培计划”、名师工作室、翻转课堂、PBL教学、作业设计、大概念单元教学设计、教学联盟、智能教改示范区、智能优秀教学案例征集等多方面的探索,整体呈现出从“理论指导实践”到“(优秀)实践指导实践”探索路径。“实践指导实践”的抓手,就是优秀的“教学构件”。举一个例子,哈佛大学视频公开课《公正:该如何做才好》那个堪称经典的引入——电车难题,就不是迈克尔·桑德尔(Michael J. Sandel)教授的“原创”,它来自伦理学中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已经有了40多年的历史,经历了多位学者的不断完善。

2022年新课程标准已经颁布,在新一轮新课程改革中,如果能够参考《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搜集一批整合了优秀数字资源、数字工具、数字平台的优秀“教学构件”,建立一个国家级的“数字教学法工具箱”,支持中小学教师通过“改编或借用他人的优秀作业、课堂活动、教学大纲,甚至是讲义”等来改进教学,无疑会快速推进中国教育的数字化转型,提高新课程改革的质量。

(二)建立数字教材发展的基础设施

进入21世纪以来,“优质教育资源共享”一直是指导中国教育信息化发展的基本理念。从2003年第一批“新世纪网络”课程建设开始,教育部先后启动了国家精品课程建设、网络开放课程建设、慕课、微课等建设项目,积累了丰富的数字化教学资源。

现在,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技术的发展,世界教育信息化的发展进入深水区。在人工智能、病毒学等前沿学科领域,知识增长速度不断加快、开源平台、开源代码、开源数据集、大数据分析工具等不断增长,正在彻底改变整个人才培养的基础设施环境。

进入“十四五”以来,国务院发文推动数字“新基建”的发展,教育部提出要建设“教育新基建”;高教司启动了“新兴领域教材研究与实践项目”,在四个前沿学科领域探索新型教材模式和新的人才培养。盘点“存货”,发现中国教育信息化发展积累了丰富的、优质视频教学资源,但是对于数字出版基础设施、对教学资源的分类、元数据标注等方面,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这是教育新基建的核心枢纽工程[18]。从这个角度来看,《人文学科中的数字教学法》利用Humanities Commons、Github、Markdown和WordPress搭建的数字出版基础设施;以“关键词”建立的可扩展的内容组织结构;通过59个关键词、24类教学构件、79种标签等建立的元数据标注体系等,都值得深入思考、研究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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