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莹,刘方宇
伴随着家庭可支配收入的增长,家庭旅游已日益成为旅游业的重要细分市场。根据2021年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十一”黄金周出游统计,家庭旅游占总出游的比例高达43%。家庭旅游行为研究建立在多人参与、家庭单元决策等条件下,亟须开展多学科的理论建构,实现对家庭旅游行为的深入理解,提升以家庭为单位的消费群体满意度。本文基于时间地理学的理论对话,发展旅游场景下家庭时空行为的制约理论,讨论多人参与条件下及家庭关系嵌套下的时空行为制约过程,进而更好地指导家庭旅游市场的健康发展。
传统时间地理学的时空制约理论较好地解释了家庭旅游行为的组合特征。时间地理学是20世纪60年代由瑞典地理学家Hägerstraand与其领导的隆德学派提出的刻画时空间过程中人类行为与客观环境之间关系的方法论,其认为人类活动是在三项时空制约下的有限选择结果。其中,三项制约分别为:由于生理限制或缺乏技术工具而产生的能力制约,完成活动必须同他人或物同时在场带来的组合制约,政策、法律与社会规范等引发的权威制约。在家庭旅游场景下,组合制约成为作用于家庭时空行为的关键要素,家庭成员共同在场成为家庭旅游活动开展的重要条件。由共同在场条件带来的家庭整体性权威制约也被重视,即一人受约束、全家受制约,这既拓展了现有研究以能力制约为核心的分析立场,也丰富了人与人互动作用下的时空制约过程的解读。
新时间地理学的地方秩序认识了家庭旅游行为的时空资源利用与空间对应规则。地方秩序是为实现特定目标而在特定尺度区域中构建的时空资源利用规则,涵盖了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组织、个体与物质之间的关系。家庭旅游场景下,家外的旅游空间存在公共的地方秩序,如景区各项游玩设施的资源供给;家内的居家空间则存在家庭的地方秩序,包含家庭资源倾斜的优先顺序、家庭任务的分工秩序等。地方秩序强调行为的时空分布具有等级性,低等级的秩序必须遵循高等级秩序,旅游景区的地方秩序具有一定的优先性,家庭原有秩序需要依据景区秩序加以调整。由此,家庭开展旅游活动的能力和潜力取决于家庭成员在多种地方秩序嵌套后所形成的共同时空机会。
新时间地理学通过建立企划-活动系统,认识从目标到活动的关系层。企划是指个体或组织为完成某一目标所开展的一系列简单或复杂的任务。家庭旅游情境下存在不同的企划,同一时空多种企划可能彼此交织,如在游玩企划的过程中兼顾家庭成员(孩子、老人)的照料企划。为了保证多种企划的顺利实现,需要涉及不同主体的策略分工,如男家长和女家长在家庭旅游过程中要承担不同的角色,以促进家庭各项企划的效率提升与任务完成。企划具有连接具体活动的特征,反映活动之间的内在联系、揭示活动背后的任务与目标,可以更有效地反映家庭游客所面临的时空制约。
传统时间地理学与新时间地理学的理论对话为全面理解时空行为的制约过程提供了重要的分析思路,在此基础上构建家庭旅游情境下的时空行为制约分析框架(见图1)。其中,地方秩序关注在景区秩序、家内秩序双重嵌套下家庭主体对于多种时空资源的利用情况;三项制约反映了家庭时空活动受到以组合制约为核心、能力制约与权威制约为辅的微观制约影响;企划-活动系统聚焦活动背后的目标与任务,从企划交织、策略分工的视角展演家庭主体的时空行为实践。上述三大方向共同构成“宏观时空规则—微观制约要素—时空行为实践”的分析框架。该框架呼应“产品跟随行为”立场,强调旅游者行为是对应旅游产品设计的重要出发点,并以家庭旅游者时空行为为切口,为对应旅游产品规划创新提供支持。
图1 家庭旅游的时空行为制约框架
本文以香港海洋公园典型的家庭旅游样本为案例,对家庭旅游行为的时空制约过程进行阐释与分析。该家庭样本为典型的三口之家,由夫妻携带子女前往香港海洋公园进行游玩活动。如图2所示,记录了这一家庭从入园到出园一天活动的时空路径。
在地方秩序方面,家庭时空行为受到家外与家内地方秩序的双重影响。家外维度受到景区时空资源的影响:家庭需要依据景区开园、闭园时间合理安排家庭活动,同时已有活动安排也因园区特殊情况而被迫调整,如图2中展馆剧场区域的时空路径,为该家庭计划前往动物展馆但发现其因装修关闭的时空过程。家内维度表现存在不同的家庭分工秩序:妻子全程带领孩子进行游玩,丈夫部分时段分开提前去寻找餐厅,这反映在游戏设施与餐饮购物两个区域对应男女家长的时空路径分异。家庭内部存在子女优先的秩序导向,促使游览活动避开高限制器械区、更多参与无限制或低限制的设施,回应了子女需求具有明显的高等级特征。上述的双重地方秩序体现了该家庭旅游行为中的时空资源利用过程,实现了与宏观时空规则的互动。
图2 案例家庭旅游的时空路径
在三项制约方面,组合制约是影响家庭时空行为的关键要素。由于子女的陪伴需求,女家长与孩子的时空路径保持完全一致,男家长在大部分时间与其保持一致,在活动的时空路径上具有鲜明的“共场”特征。同时,家庭游玩过程中的时空行为也受到了权威制约与能力制约的叠加作用。前者反映在中限制或高限制游玩设施对于儿童年龄与身高的限制,导致家庭全体成员未能在此开展相关游玩活动,图2中游戏设施(中限制/高限制)区域的时空路径展现了这一过程。后者则体现在就餐的必要性,在游览活动的6小时内需要通过就餐、休息等恢复体力。三项制约共同构成家庭旅游行为过程中的微观制约要素,是分析中最易观察的客观条件。
在企划—活动系统方面,该家庭旅游企划分为育儿、游览、休憩三个类型。育儿企划涉及对孩子的照顾与陪伴,游玩企划主要反映在游戏设施与展馆剧场项目的对应活动,休憩企划主要体现为在餐饮购物空间的活动开展。育儿企划与游览企划具有高比例的时空交织,家庭需要在全程游览中完成对子女的陪伴。由此,男女家长通过分工协作以完成目标:男家长选择放弃部分游玩机会,提前寻找餐厅为家庭后续的休憩企划做准备,女家长则全程陪伴子女。分工协作可以减少家庭在休憩企划中的时间成本,进而分配更多的时空资源给游玩企划。三类企划连接家庭旅游行为的多项具体活动,有效认识和解释了行为实践的结果与意义。
结合理论与案例,本文基于时间地理学的对话,围绕地方秩序、三项制约、企划-活动系统三大维度建立了家庭旅游行为的时空制约分析框架,凸显了时空行为制约分析的宏观—微观—实践的互动过程,有助于全面理解家庭中人与人、人与地方、人与行为的制约机制。面向未来,以时空行为的分析思路为切入点,关注以旅游休闲为代表美好生活愿望与现阶段面临多重制约的冲突困境,形成行为指导对应产品设计与服务提供的优化思路。进而在空间层面实现从小尺度空间向中尺度、大尺度空间拓展,在主体层面以家庭为单元,实现个体—家庭—多家庭—群体的跨尺度行为推演,从而深入理解和缓解游客制约,为不同类型家庭旅游产品与相关目的地提供对应的提升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