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小学数学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及启示

潘婉茹 孔凡哲 刘于晨

教师候选人主要指有志于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处于职前准备阶段的准教师。20 世纪80 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国家将教师候选人培养与评价的效率上升到国家政策层面。澳大利亚为新教师认证计划制定了新标准和新程序；英国对教师标准进行修订，旨在将其应用于教师候选人的选拔与评价中。[1]新加坡21 世纪教师教育模式中的“教师候选人毕业能力框架”（graduand teacher competencies framework）明确了教师候选人毕业时应掌握的能力标准，包含专业实践（professional practice）、领导与管理能力（leadership and management）及个人效能（personal effectiveness），为新加坡教师候选人进入学校任教提供了指南。[2]20 世纪90 年代后，美国不断开发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标准。[3]其中，美国教师教育学院联合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Colleges for Teachers Education）和斯坦福大学评估、学习与公平中心（Stanford Center for Assessment，Learning and Equity）联合开发的edTPA 系统（educative teacher performance assessment，国内译为实习教师表现性评价[4]或新入职教师表现性评价[5]）是第一个在全美范围适用的基于标准的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已经成为衡量美国教师候选人教学准备情况和教学效果的重要手段。edTPA 自2013 年开始在全美实施，主要针对具体学科教师候选人的教学表现进行评价，涵盖了28 个学科，覆盖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阶段，为评估和改善教师候选人的教学提供了证据。目前，国内对edTPA 的研究主要聚焦教师表现性评价的宏观层面，较少涉及具体学科新手教师素养的评量。本研究选择根据edTPA 数学学科制定的《美国小学数学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手册》（以下简称《手册》）为主要研究对象。

一、美国小学数学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概况

1.评估目的：以真实的方式评估候选人的教学水平及对学生学习的理解力

《手册》旨在让小学数学教师候选人（以下简称候选人）以真实方式展示自身对教学和学生学习的理解。使用学科档案袋评估教学质量，主要基于成功教师在以下方面的经验：掌握学科知识和问题、学科内容标准以及学科教学法的发展轨迹；满足学生多样化知识需求的发展及其应用；掌握学生学习方式的理论与实践的考量方法；基于证据分析教学对学生学习的影响，并做出反思。[6]《手册》依据具体教学情境评估候选人的教学能力，体现了以“学生的学”评估“教师的教”。

2.多个任务贯穿以学生为中心的有效教学周期

《手册》内容与美国教师表现性评价系统一致，包含计划（planning）、教学（instruction）和评估（assessment）3 项任务，多个任务贯穿了以学生为中心的有效教学周期。候选人要为表现性评价准备3～5 节连续数学课程教学片段。根据美国数学教师协会（NCTM）标准，教学片段应提供均衡的数学学习方法，为学生概念理解、数学推理或问题解决能力、沟通技巧提供学习机会。候选人使用视频记录教学中师生的交往与互动，并正式或非正式地评估学生的学习情况。任务完成后，候选人需提交材料，依照指标进行评估并反思。

3.以5 级水平衡量教师候选人的从教准备程度

《手册》制定了对候选人表现进行评价的详细标准，每个任务下设5 个指标（总计15 个指标），衡量其从教准备程度，还未准备好教学的新手教师为1 级，高度熟练教学的新手教师则为5 级。

二、美国小学数学教师候选人表现性评价的主要内容

1.任务1：计划

（1）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计划任务要求候选人制订教学及评估计划，描述计划并阐释该教学计划是否适合学生及教学内容。“做什么”其实和“提交什么”是相融合的。首先，候选人从所教班级中选择一个班级①，提交4 页以内的班级信息表。其次，选择课程计划、教学及评估方式，与合作教师一起备课。同时，要明确教学目标及内容标准，关注学生的数学能力发展情况，并为学生语言学习需求制订计划。课程计划应详尽，确保代课教师或其他教师能充分理解并使用其教学计划。再次，提交关键教学材料（如课堂讲义、作业、幻灯片、交互式白板图像等），5 页以内。最后，在正式教学前，对反思做出回应，同时提交口头（或表现性）评估（或指南）的副本，提供材料的引文（著作、网站、他人文献等）。对计划的反思不超过9 页，包含5 个方面内容：关注点、按照学生已有知识掌握情况指导教学、支持学生学习、通过语言学习促进学生数学能力的发展、监控学生学习。（见表1）

表1 计划任务“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2）计划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计划任务参照评估指标1～5 评估候选人教学实践中计划的制定情况。指标1 考查候选人对学生数学能力发展事实和程序的关注程度。指标2 考查计划任务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不同学生的学习需求，以及如何为学生的数学能力发展提供支持。指标3 考查候选人教学计划的合理性及指导教与学的水平。指标4 考查候选人识别并支持与学生关键数学学习任务相关的语言学习需求的能力。指标5 考查候选人选择或设计非正式和正式评估以监控学生数学能力发展的水平。（见表2）

表2 计划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2.任务2：教学

（1）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教学任务关注的是候选人教学及鼓励学生参与学习的情况。候选人需获得视频录制许可，确认录制课程，检查课程计划及编号，标识教学片段中的课程，对有多样化需求的学生及其背景做出尊重、融洽的回应，设计挑战性学习任务激发师生积极参与，解释教学对学生数学能力发展的作用，以及如何将学生已有知识、个人家庭/文化/社区资本与新知识之间建立联结。首先，候选人要提供1～2 个展示自己鼓励学生参与、提升学生数学能力的视频片段（每个片段3～15 分钟）。在这一过程中，要促进学生深度学习，解释如何通过发展和加深内容理解来激发学生反应，说明如何通过表征（操作、模型、工具、表格、图表）支持学生对数学概念的理解和使用。其次，提供学生使用语言的证据（自选），如学生使用语言的视频片段、1 个或多个学生参与学习的视频（5 分钟以内）、学生代表性作业分析。候选人可以确定全班4 人以内的目标组参与评估。要提交的视频③必须是连续且未经剪辑的，评估者会检查视频及声音质量。为更好地支持重点关注学生的学习，为全班或需要更多支持、更大挑战的学生改进教学，候选人应提供教学改善学生学习的证据。最后，观看教学视频，对反思做出回应。（见表3）

表3 教学任务“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2）教学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指标6 考查的是候选人创设数学学习环境的水平。指标7 针对学生参与，考查候选人激发学生理解数学概念的积极性水平。指标8 考查候选人激发学生思考、促进学生数学概念深度理解与深度学习的水平。指标9 关注学科教学法层面，聚焦候选人运用表征提升学生对数学概念理解的水平。指标10 评估候选人运用证据评价并改进教学实践、满足学生多样化学习需求的水平。（见表4）

表4 教学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3.任务3：评价

（1）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任务3 是评估学生学习。需提交以下材料。①对学生学习的分析：具体的学习目标、班级整体学习情况表或总结。用3 份代表性作业及全班总结中的证据，分析全班学生学习模式及不同学习小组或不同学习者④间数学能力的差别、学生的理解和行动及仍有困难的地方（如常见错误、困惑，或更高挑战的需求）。②深度学习指导的反馈。候选人须提交教学视频及音频文件，并单独呈现3 份代表性作业，解释反馈应如何针对与学习目标相关的学生个人优势和需求，描述重点关注的学生对反馈的理解和使用，强化学生的学习目标。③语言理解与使用的证据。教学视频片段应提交5 分钟以内命名为Language Use 的视频；使用学生代表性作业，解释并提供学生能或通过努力可以使用给定语言功能来发展自身数学内容理解能力的程度。④运用评估指导教学。根据学生学习分析，候选人描述影响学生学习的后续指导，关注全班尤其是重点关注学生及其他有特殊需求的个人或团体；解释接下来的学习任务，用理论与实践中的原则支持其解释。（见表5）

表5 评价任务“做什么”和“提交什么”

（2）评价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评估任务也包含5 个指标。指标11 聚焦学生学习分析中候选人关注学生哪些行为，是否照顾班级整体及学生间差异。指标12 考查候选人能提供怎样的反馈，关注学生学习。指标13 考查候选人指导重点关注学生理解和使用反馈信息、改进后续学习的水平。指标14 关注候选人如何分析学生的语言使用情况以提升学生对学习内容的理解。指标15 关注候选人运用评估指导教学的能力，即运用学生已有知识经验计划后续教学目标、任务的水平。（见表6）

表6 评价任务的指标及水平划分

三、启示

《手册》以学生为中心，要求候选人基于专业知识与能力，在开发、记录和教授课程时，考虑计划、教学策略与指导和评估间的循环关系，关注学生差异化的学习需求，注重培养学生的数学能力。这些要求具有一定的情境性和合理性，发挥了档案袋评价的作用，对我国小学教育专业师范生在校培养、教育实习、教师资格证考试以及新入职教师培训等有重要启示。

1.结合师范专业认证标准，强化教学能力培育类课程的针对性与实践性

2017 年11 月，教育部印发《普通高等学校师范类专业认证实施办法（暂行）》（以下简称《办法》），对普通高校师范类专业实行3 级监测认证，以“学生中心、产出导向、持续改进”为基本理念。《办法》强调课程实施与教学以学生为中心；以师范生学习效果为导向，对照师范毕业生核心能力素质要求，评价师范类专业人才培养质量；强调对师范类专业教学进行全方位、全过程评价，将评价结果应用于教学改进，推动师范类专业人才培养质量的持续提升。[7]《手册》坚持以学生为中心，针对申请者、实习教师、高校师范专业学生设计了基于教学表现的教学能力评价标准。美国教师表现性评价也在大学中试点，取得了较好的效果。关注计划、教学、评价、反思间的关系及师范生具体实践水平，为学科教师专业能力发展提供量化评价指标，这也是目前我国小学教育专业师范生教学能力评价亟须的。

可根据师范专业认证标准，借鉴《手册》中具体内容，我国可以有针对性地设计培育小学教育专业（尤其是小学教育数学方向）师范生教学能力的课程。首先，要强化课程体系建设的教学评价作用，突出“评价促进课程发展”的功能。主要是借鉴《手册》中的具体指标，来设计相应的模块提升课程，如学科教学法课程设计应关注数学教学的主要环节，结合具体实例和学生模拟教学探讨如何发展学生的数学能力，即引导师范生从教育、数学学科教学的角度细化其能力结构，这也是更好地落实“以学生为中心”的重要表现。其次，要关注课程设置的实践性，倡导基于实践的师范生学习，即强调通过课程学习后，学生应该获得基础教育实践要求的哪些能力，体现“产出导向”，这也是结果导向的重要标志之一。最后，在课程设置中强调师生反思，通过反思师范生在课程中的具体收获及有待改进与提升的能力，以完善课程设计和师范生的学习过程，体现“持续改进”的学生发展与培育理念，更新课程与教学内容。

2.优化小学教育专业师范生教育实习过程管理，建立基于表现的教学能力评价标准

当前我国小学教育专业师范生主要采取U-G-S 培养模式，在教育实习中，强化基础教育学校对师范生教学实践的指导作用，大学也为师范生制定相应实习计划，但对师范生教育实习结束后的评价多以实习汇报课的形式展开，且实习汇报课并不能辐射全体参与实习的师范生，师范生实习后的教学评价标准并不明确。

《手册》依托“表现性任务”建立了明确的评价标准，考察候选人在实习中表现出的作为教师的潜质，我国可借鉴这一模式和内容制定小学数学教育专业学生的教学能力评价标准。一方面，可确立师范生数学教学能力发展的档案袋评价模式，记录其教学能力发展的过程。档案袋中应包含师范生相应教学能力提升的具体资料，可采取纸质材料与电子材料相结合的形式，包括反映其制定教学计划能力的课程标准分析、教材分析、教学设计等任务材料，反映其教学能力的教学实录、说课视频，反映其评价潜能的作业设计、教育实习中师生互动的相关视频资料等。另一方面，档案袋中包含的具体内容应有相应的评价标准，尤其要建立师范生在教育实习中教学实践的表现性评价标准。实习教师可选择部分教学内容，记录其与学生互动的视频，并由专人（实习指导教师或评价专家）进行评价，实习教师也可回看，在评价框架的指引下，进行学术化的、学科化的反思，这有利于师范生教学素养及研究素养的提升，在职前培养中强化反思性实践者的教师角色认识与体验。

3.完善教师资格证面试评价标准，适当补充候选人教学视频资料

美国国家教师专业标准委员会（NBPTS）等权威教师资格机构都采用教学档案袋评价方式评定教师资格。《手册》的目的是评估候选人如何计划和教授课程，教学准备项目结束时亦可对其进行总结性评估。[8]我国可将教学档案袋评价方式运用到教师资格证考试的面试环节。

一方面，可保留我国教师资格证考试面试环节的基本做法，即候选人现场抽签、备课、写教案、上课，具有一定的现场性，根据相应的评价标准，考查候选人基本的教学素养及教学机智。另一方面，可适当结合候选人具体教学情境中的表现来判断其是否具备教师资格。可与前面教育实习评价中的设计任务相结合，候选人须提供3～5 节课堂教学的真实录像，供评委对候选人与学生互动、实际教学与评价的能力进行评判，关注候选人教学能力表现的稳定性，弥补现有教师资格证面试环节缺乏连续性的弊端，亦可对非师范专业学生及人员申请教师资格进行更为深入的评估。

4.设计聚焦学科教学能力提升的新教师培训方案

我国颁布的各级教师专业标准对教师专业素养的规定较为清晰，但缺少关于学科性教学的标准；新入职教师虽大多都经历师范教育、教育实习、教师资格证考试等环节，具备基本的从教能力，但其教学能力的学科性仍有待加强。

可借鉴《手册》内容，细化或改进其指标，融合当前我国小学数学教学实践，设计偏重学科教学能力提升的线上线下结合的新入职教师培训方案，并开展基于表现的发展性评价。首先，可利用现代教育技术，构建微课平台，整合授课视频，搭建学习社区，结合“一师一优课”、大学慕课、爱课程等平台，强化对职前教师教学能力培训的学科性。其次，可整合出版社、名师工作室、U-G-S 合作方等，开展线下的学科教学能力提升研讨会。针对新入职教师学科教学中的实际困惑开展现场授课、同课异构、反思研讨、改进提升等活动，提升新教师的学科教学能力。最后，可借鉴《手册》的流程，对新教师在活动中的相关材料进行基于表现的发展性评价，着重关注新教师学科教学能力的提升情况。

当然，《手册》在实施过程中也暴露了一些缺陷，在学习借鉴中，应根据我国的实际情况适当予以调整，以实现衡量候选人教学潜能的核心目标。

注释：

①若候选人所在团队要求其负责一个小组，需选择至少4 个学生构成1 个小组来代表其参与评估的班级。

②IEP（Individualized Education Program），即个别化教育计划，美国特殊教育福利法中的一部分，旨在为特殊需求学生制订满足其个别化学习需要的教育及服务计划。504 计划，即《康复法案》（禁止歧视残疾人的民权法），保障残疾儿童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

③视频中将未获拍摄授权的人脸做模糊化处理，不出现州、地区的名称，人物仅使用名。

④视频或音频以小组形式呈现，应提供片段名称且清晰地进行描述，以便记录人员可以清楚地确认重点关注学生（如位置、物理描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