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红, 惠 雪, 刘晓蕊, 汤运启
(陕西科技大学 设计与艺术学院,西安 710021)
当前随着国民经济消费水平和审美需求的逐步提升,机械化批量大生产的皮具产品已经难以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近几年手工皮具以其高品质、个性化的特点逐渐走进大众视野,具有工业化生产无法替代的文化温度和情怀,但持续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使新兴的手工皮具行业遭受巨大冲击和挑战,很多刚成长起来的中小微企业和工作坊面临着生存危机,探索破局之道是当务之急。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民族发展之根,是民族精神的标志。中国传统造物思想将“文化”与“设计”紧密结合,文化是设计的基石和内在需求,设计是文化的表达和展现形式。唐朝服饰的空前繁荣,表现出古今中外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显示出开放性的引进和吸收、改革与创新[1]。团花纹样作为唐朝最具特色的装饰图案之一,在纺织品、青铜器、陶器、漆器等工艺品上均可见到,是唐朝服饰中具有代表意义的符号标志。本文将唐朝团花纹样融入手工皮具设计,探讨在现代设计理念下手工皮具装饰图案的创新设计,赋予手工皮具文化内涵和时代特征,通过对优秀传统文化内容二次生产吸引更多受众,以期获取更多的国内外市场份额,实现后疫情时代手工皮具行业的可持续性发展。
团花的装饰元素组合因成近似圆形的单位纹样而称作“团”,团花纹样是具有吉祥意义的圆形适合纹样,其内部结构以放射和旋转为主[2]。《中国纹样辞典》中记载:团花是指外轮廓为圆形的装饰纹样。对于“圆”可用带有浓厚中国美学意蕴的阴阳、方圆、乾坤等包含来解释。唐朝时期的团花与团窠宝花是同一类花卉图案,因此在理解“团花”这个词汇时,可套用“团窠”两字的解释[3]。所谓团窠,即圆形轮廓的纹样图案,普遍应用于唐朝纺织品之中。
唐朝在多元文化影响下的团窠宝花种类多样,且有不同的分类方式,本文根据纹样主题划分将团花纹样分为联珠团花、鸟兽团花及植物团花三类[3]。联珠团花是在由多个大小相同圆形点规律排列连接而成的几何轮廓中置入花卉或动物纹样,由圆形几何点组合连接而成轮廓疏密有致的联珠团花纹,轮廓内插入中心对称图形,间隙穿插菱形宾花,为初唐时期流行小花图案。展示织物的纹样是联珠环小团花,因圆形直径较短而得名,如图1所示(图片来源:中国丝绸博物馆官网)。鸟兽团花顾名思义是将带有吉祥平安等美好寓意的禽鸟、走兽类动物放入装饰花纹中绘制图案,动物均左右对称,狮子与飞鸟形象根据现实融入古人的设计想象,将鸟兽身体纹样细致地描绘,各个部位均使用不同纹样色彩,几何花纹点缀其间,整个画面虽纹样繁多,但疏密有致,统一和谐,如图2所示(图片来源:中国丝绸博物馆官网)。植物团花则使用花卉、花瓣组合形成适合纹样,图3(a)为大型宝花纹样,以深绿和黄色为纬线,里层为重瓣花卉,最外层为八朵盛开的牡丹花;图3(b)为袜筒缀绣十样花纹,袜背装饰小型宝相花纹,典型米字结构构图,纹样图案重复交错排列,体现秩序之美(图片来源:中国丝绸博物馆官网)。
图1 联珠团花
图2 鸟兽团花
图3 植物团花
团花纹样的发展经过一个漫长的时期,隋朝初步发展,初唐开始兴盛,在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各个时期具有不同特点。初唐呈现出完全不同于隋朝单层或者双层莲花的简单样貌,开始出现多个层次变化的花瓣;盛唐团花纹样层次繁多、造型饱满,为前后期所不及,从发展层次角度而言称得上是唐朝的顶峰;中唐以后由于战乱、管辖更替、民族文化影响等原因,团花纹样的层次开始逐渐减少,纹样逐渐变得偏向程式化[4]。团花纹样随着朝代的发展有所继承与改变,从简单样貌到繁缛纷杂的放射状组合图案再到简约大气的单一组合形式,这些造型语言的变化与当时宗教信仰、民族文化等多种因素的发展密不可分,具有明确的时空指示性[5]。通过沿东向西的“丝绸之路”进行贸易往来,向西域输出丝织物,同时把波斯萨珊王朝流行的联珠团窠和兽类组合装饰图案的锦类织物销往中原地区[3],促进与各国思想文化交流,也给沿途诸国带来了发展。
色彩是中国传统纹饰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留存实物资料虽已年久褪色,依然可见邻近色搭配是当时的主流配色。以明度、纯度较低的大地色为基调,深色为底,浅色为纹样装饰,且纹样为同一单色,使用色相环中邻近的褐色与土黄相组合,不用过多雕饰就可以搭配出均衡的视觉效果,色相单一而突出,大气而庄重,彰显泱泱大国之风范,如图4(a)(b)所示。色彩的运用与政治文化、民族间交流密不可分,唐朝团花纹样也受到西域地区流行配色方式的影响,将视觉效果相差悬殊的色彩进行搭配,大胆采用橙与蓝、红与绿等色彩跨度大的对比、互补配色。在单位纹样中以深蓝、红为底,橙、黄、绿用于绘制纹样,跳脱的颜色配比及高明度、高纯度的色温变化,使唐朝纹饰的色调由古朴典雅变为明快华丽,洋溢着浓厚的异域风情,如图4(c)(d)所示。
图4 团花纹样色彩图例
唐朝继承古往今来的含蓄美,同色系邻近色配色彰显雅致,又吸取外来文化中冷暖对比的大跨度配色,渗透异域风情。色调浓重繁复又不失和谐,体现了礼仪之邦的风度;色彩艳丽而明快,特色鲜明而奔放[5],受到唐朝人民的崇尚和喜爱,为后世所推崇,是唐朝文化中的经典之作。
团花纹样轮廓内部以单位图形元素组合构建而成,并按照米字形骨骼变换形成近似圆形的纹样造型,且从某一方面界定该纹样的外观总体为圆形。在框架结构的基础上按照一定规律排列,其结构多以放射状为主,以中心发射为基本框架,将一个中心点作为原点向外发射,构成不同形态规律[6],如图5所示。轮廓外部将单位纹样平排或错排,构图形式层层排布,气韵沉雄,有繁杂细腻之态,多外松内紧式构图,饱和且充实,疏密得当,呈现出一种秩序美感。团花纹样的秩序感遵循了对比与统一、对称与均衡、重复与渐变的形式美法则,其逻辑结构和排列秩序要优于其他植物核心图案,团花图案与基底的相对关系简单且层次分明[7],如图6所示。
图5 团花纹样米字骨骼结构
图6 团花纹样结构图例
“团花”亦有团圆之意,“团”象征着和谐美满的美好寓意,“圆”在古代被尊崇,起源于祖先对太阳的崇拜[8]。“团”是构成圆的外在造型的行为过程,人们欣赏“圆”的美好结果,同时也崇尚形成这种结果的聚合行为过程[9]。它经过历代发展始终保持着“圆”的形态,这种对“圆”的热爱与追求发展到唐朝时期愈发成熟与完善,雍容圆润的团花展现了唐朝开放包容的文化态度,完美地诠释了盛世唐朝时期人们对生活的热情与期望[10]。由于不同时期团花的构成模式与当时文化背景中人们的向往与祈愿密切相关[11],因此将这些精神核心需求进行物化呈现,并以不同的样式表达各个时代人们的所祈所愿,象征着中国人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是中国传统的象征隐喻文化。
宝花纹样是唐朝最富时代特征的团花形式,呈中心对称的造型,由中心向外做层层发散的装饰。它是以花卉组成圆形的窠状图案,其宝花造型综合了各种花卉的特点,花叶交错,花苞开放,层层相叠,彰显端庄华丽,将唐朝社会鼎盛繁荣的景象彰显无遗[3]。本文以黄地宝花为例,对其进行设计基因和色彩元素的提取、凝练和重构的探索。
任何单一或复杂的元素经过艺术处理,都能够形成千变万化的图案,因此元素提取对于视觉形态创新尤为重要。元素提取法以简化法、联想法为主。简化法指在提取元素时化繁为简,抓住突出特征,提炼出有代表性的线条和块面[12]。联想法是指从原始图案联想到多种造型,提炼事物的特有属性,对其进行造型和动态等方面的延伸和演变。本文选取唐朝团花纹样中具有代表性的黄地宝花纹锦团花花瓣造型为初始元素,运用简化法从织物图案中提取出纹样设计因子元素,结合现代设计理念对设计因子进行组合、变异、重构等再创作,或抽象或具象地衍生传承这一极具生命力的吉祥纹样,遂形成新的设计元素,具体演变过程如表1所示。
表1 纹样形态提取
色彩在现代设计中决定视觉冲击力的表现,是烘托设计氛围的灵魂所在。在唐朝文化中最常见的搭配有原色系和彩色系。在色彩灵感来源中提取出一个主调统领画面,凝练出最合适的颜色进行搭配,达到色彩的对比与调和,使画面和谐统一,营造出特定的意境之美。
设计方案中原色系取自唐朝大窠宝花纹绫的色彩搭配,提取的色彩能够与植鞣革很好地进行匹配,弱化女性服饰视觉上活泼跳跃的形象影响,展现出女性服饰稳重大气的一面,体现了手工皮具的原始韵味。彩色系取自唐朝画家张萱《捣练图》中的女性服饰品色彩,冷暖色调对比形成视觉层次感,基于色彩美学视觉化主导的大跨度色彩对比设计,能够实现对醒目效果的局部强化[13],各个色块所占面积不等,实现强弱比对,达到整体的视觉均衡,如图7所示。
图7 色彩提取
唐朝服饰品以简约开放的造型、华丽的图案和绚丽的色彩为特点,是丰富的设计资源宝库。本文以“梦回大唐”为主题进行手工皮具的设计与开发,通过对唐朝服饰品的造型、图案、色彩等艺术特色的分析,挖掘文化符号的内涵和本质特征,提取文化视觉符号进行二次创作,对其进行抽象变形或解构重构,汲取传统服饰品的精髓应用于现代手工皮具设计,让具有民族认同感的纹样与造型蕴含现代意义,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意识和搭配需求。
设计方案的造型灵感来源于唐朝“鞶囊”造型和云头履造型,结合流行包款与经典包款对其进行开发设计,使之彰显简约时尚,富有时代感。图案灵感来源于唐朝黄地宝花纹锦中的宝相花图案,宝相花是唐朝最为盛行的花纹,提取图案基因进行现代设计手法的演绎,丰富了手工皮具的产品设计语义和文化内涵。
3.2.1 方案一:方形单肩包
方案一以基础方形为包体结构,前扇面为方形,重复排列的四方连续组合图案增加扇面的肌理效果;包盖造型为流动的“T”字形曲线,曲直结合体现刚柔并济。采用镂空工艺,增强了包盖的层次感和装饰性,包盖中间部位的花纹与前扇面花纹呼应,既简洁又优雅,如图8所示。
图8 方形单肩包的设计与效果
3.2.2 方案二:半圆形手提包
方案二的造型灵感来源于唐朝“承露囊”的半圆形造型,包盖外轮廓为唐朝盛行的云头形,包盖内部的云曲形装饰线与包盖造型呼应,整体构成扩散的视觉效果,犹如盛开的花朵。包盖上设计金属手提环,有手提和肩挎两种使用方式,体现出时尚典雅之美,如图9所示。
图9 半圆形手提包的设计与效果
3.2.3 方案三:托特包
方案三为托特包体,将其扇面进行分割,以二方连续的图案进行装饰。左右两侧的花边造型线条流畅,具有韵律感,中间散点排列的对称花纹造型精致,增加了扇面的装饰性。整个包的图案采用对称、重复的构成方式,整体呈现一种秩序美感,如图10所示。
图10 托特包的设计与效果
3.2.4 方案四:圆形手提包
方案四巧妙地将手挽和包身融为一体,对提取的图案元素进行变形,形成功能性和装饰性于一体的手提部件。手挽的侧卷瓣花边线条优美,使扇面更具层次感,中间安装的装饰金属扣可控制包的开合,包的整体呈现出婉约柔和的风格,如图11所示。
图11 圆形手提包的设计与效果
3.2.5 方案五:梯形手提包
方案五选择了上窄下宽的梯形硬朗造型,云曲瓣的包盖造型增添温婉情怀,前副袋对前扇面进行了自然分割,使包的整体具有立体感,中间包扣的图案设计既起到画龙点睛的装饰效果,又与包体简约风格保持一致,如图12所示。
图12 梯形手提包的设计与效果
3.2.6 方案六:风琴包
方案六是竖款方形风琴折页式包体,包盖为云曲形,增添了雅致之感,包盖与中间部件曲直对比,富有层次,中间的渐变装饰图案富有节奏韵律感,包盖与包体采用金属扣方式开合。整个包款廓形立体挺拔、硬朗雅致,如图13所示。
图13 风琴包的设计与效果
色彩灵感来源于唐朝织锦和《捣练图》中服饰的色彩搭配,结合皮革自身色彩属性和现代色彩搭配原则对其进行合理运用,分为原色系和彩色系两套色彩搭配方案,如图14所示。根据提取的色彩元素,遵循对比与调和的现代色彩设计原则,合理分配各颜色所占的面积,通过颜色的差异来自然分割包体结构,如包盖和包身采用不同颜色的皮革制作,使整体具有立体层次;另外也可在整块皮革上进行色彩图案的点缀,如镂空图案内外通过不同颜色的衬托可以使皮革面料出现立体化效果,使整体色彩更加和谐。
图14 皮具设计方案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在全球化、信息化时代语境下,本文以皮具设计为载体,通过对唐朝服饰品文化寓意、色彩特征、图案构成及造型结构等设计因子的提取、凝练和重构,挖掘文化符号的内涵和本质特征;并将其应用于现代手工皮具的设计之中,用现代设计语义唤醒传统文化蕴藏的能量,释放其内在的强大活力,使之焕发新的生机重绽光彩。同时也为皮具设计与开发寻找汩汩长流的源头活水,在文脉的传承与创新中展现民族自信和审美追求,形成接地气、受欢迎的“复古时尚”,实现皮具行业从中国制造向中国设计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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