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正祺 吕春燕
(中国人民解放军战略支援部队信息工程大学洛阳校区,河南洛阳 471003)
新冠疫情全球肆虐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叠加,加剧了世界和地区局势的不稳定性,对全球经济造成严重冲击。疫情引发的经济衰退使全球产业链面临断裂风险,逆全球化趋势持续,国际协调与合作更加困难。后疫情时代下,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既面临“机遇”又面临“挑战”,既遭遇困境又蕴藏着潜力。
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发展相对缓慢,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得以开启。由于东北亚各国在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水平、国家发展战略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历史和现实交织下的国家间关系也比较复杂,因此东北亚地区尚没有形成一个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组织。但是,东北亚国家一直在探讨和摸索区域经济合作的模式,日本、韩国、中国等国家都提出了各自的机制性安排构想。这些构想大都置于东亚甚至亚洲的经济一体化框架下,以“东亚大区域带动东北亚次区域”的战略思路,通过政府主导、非政府组织参与,促进相关领域经济合作,特别是在区域公共产品的供给上。
中国早在1992年就批准设立珲春边境经济合作区,推动东北地区对接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后来,中国又开放中朝圈河公路口岸和中俄珲春铁路口岸为国家一类口岸,设立中俄互市贸易区,给东北亚地区的开发带来新的发展空间。2003年,中国制定了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明确要求加快促进东北亚区域合作。2013年,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2015年正式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中国以实际行动促进东北亚区域的互联互通和经济合作进程,为域内各国提供了发展机遇和合作空间。
俄罗斯自上世纪末开始,着力加强其远东地区与东北亚区域的经济合作,不断加强对滨海边疆区的开发力度。俄罗斯政府出资对边疆区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进行维修和改造,对外国投资者给予政策优待,并先后在远东地区设立了18 个跨越式发展区,为投资者发展新产业提供独立平台。俄罗斯注重推动俄中两国在远东地区的经贸合作,2009年,俄中两国合作完成《中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及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并在2016年正式成立了中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及贝加尔地区政府间合作委员会,将其作为主要政府间机制以协调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俄中经贸合作发展。
日本在1997年面对席卷亚洲的金融危机时,便提出建立“亚洲货币基金”(AMF),目的在于联合亚洲主要经济体共同抵御金融危机。但后来由于美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强烈反对,日本的提议没有付诸实践。次年,日本大藏大臣宫泽喜一又提出了“新宫泽构想”,即由日本出资,向遭遇金融危机的亚洲国家提供支援。按照“新宫泽构想”,日本向韩国提供了10 亿美元的中长期贷款,用于韩国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日韩合资企业的融资以及环保项目等。后来,基于日本的这一援助框架,中日韩与东盟共同签署了区域性货币互换协议《清迈协议》,以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的形式推动了东北亚区域的货币合作。日本积极推动亚洲货币合作的举措,有利于维护东北亚金融稳定、促进区域经济增长,对建立东北亚区域货币联盟有重要意义。
韩国早在1986年即提出建立“黄海经济圈”的构想。卢武铉政府时期,韩国提出东北亚国家之间建立经济、人文、交通、能源等方面的沟通合作机制。朴槿惠政府时期,由韩国铁路公社、浦项制铁、现代商船等企业组成的企业联合体积极参与建设由俄罗斯哈桑至朝鲜罗津的铁路建设项目,实质性推动了朝鲜半岛的经济合作进展。文在寅政府时期,韩国又提出“朝鲜半岛新经济地图”构想,内容涉及扩大朝鲜电力基础设施、连接朝韩铁路公路、开发朝鲜西海岸经济带等方面。作为“和平繁荣政策”的一翼,韩国还提出“新北方政策”,意图将韩国、朝鲜、俄罗斯和中国的经济连为一体。
朝鲜在1992年公布了《罗津-先锋金三角》,对“罗津-先锋自由经济贸易区”进行发展规划。此后,朝鲜围绕“罗津-先锋自由经济贸易区”的开发、引资、管理和运营等内容,制定并公布了50多部法律、法规。2010年朝鲜又将靠近中国丹东的两个小岛开辟为自由贸易区,允许中国企业经营,并把罗津、先锋升格为直属中央管辖。[1]
东北亚各国基于各自的区位优势和发展规划提出了对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同建设方案,客观上促进了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进程。这其中,以中日韩三国的经贸合作最为突出。中日韩三国围绕“泛黄海经济圈”建设和“自贸协定”谈判,进行了深入探讨,达成了一系列共识。2001年,为发展和深化“泛黄海”地区经济建设,中日韩三国共同举办“泛黄海中日韩经济技术交流会议”,此后每年举办一届。该机制是三国间唯一由政府、经济团体、企业、大学和研究机构共同参与的次区域经济合作机制,探讨贸易投资、技术和人才开发等各个领域的互利合作,目前已成为三国间招商引资、共同发展的典范机制。[2]2007年,《中日韩投资协定》启动谈判,历时5年共13 轮谈判,于2012年正式签署。[3]作为东北亚区域内的三个主要经济体,中日韩三国拥有丰富原材料、尖端高科技和广阔消费市场。投资协定为三国自由贸易区的建立奠定了坚实基础,有力推动了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迈向新的发展阶段。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目前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发展水平仍较为落后,域内合作大多以双边机制为主,缺乏区域的总体合作安排。特别是相比于北美自由贸易区、欧洲联盟和东南亚国家联盟,东北亚区域内目前还尚未建立起有效的互信机制,仍处于较低层次、较不稳定的合作状态。东北亚的地缘政治关系特殊,是大国的战略利益交汇点,加之领土争端等历史遗留问题所引起的龃龉,东北亚国家间缺乏长期性、全局性的沟通协调机制,区域经济合作相对进展缓慢。
新冠疫情的肆虐,使全球经济遭受严重冲击,也使东北亚各国面临着国内经济下滑、国外市场需求下降、资本流动逆转以及大宗商品价格暴跌等一系列危机,[4]给各国的政治、经济、外交和民生带来新的挑战。疫情对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所带来的冲击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新冠疫情的持续肆虐打乱了市场的供需平衡,导致各国消费市场大面积萎缩,海外投资规模急剧下降。由于全球经济的相互依赖和市场资源的全球配置,一些中小企业因原材料上涨、物流成本提高、消费需求降低等因素而停摆,部分货运港口和机场受疫情管控面临货物滞留堆积、货物通关时间延长的困境,东北亚供应链局部紊乱,经贸结构面临重组。
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发布的《世界投资报告(2021)》,新冠疫情导致2020年外商直接投资(FDI)大幅下降,从上一年的1.5万亿美元降至1万美元,降幅为35%,比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的低谷仍低近20%。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在2022年3月发布的《全球经济最新动态》,2022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测由上一年的3.6%下调为2.6%。投资规模的下降导致全球市场各要素流动缓慢,全球经济整体预期不佳,波及东北亚区域经济。
新冠疫情冲击东北亚区域生产链的各个环节,使区域生产链面临断裂风险。全球化时代下,生产呈现出跨国界的碎片化特征,各部门之间投入产出相互关联。在东北亚地区,日韩两国对中国产业链的依赖程度较高。以韩国为例,中国是韩国最大的贸易进出口国,2018年韩国的前三大类出口产品,即机电产品、化工产品和贱金属及制品,对中国的出口额分别占到了33.6%、44%和16.5%。但是,新冠疫情打乱了市场的供需平衡和资源的自发配置,日韩的半导体、芯片和汽车行业生厂商受疫情影响,出口市场大面积萎缩,中国在疫情严重时期的停工停产对韩国的零件供应造成了严重冲击。不仅如此,新冠疫情还加速推动区域生产链的转移和全球产业的调整。新冠疫情期间,多国纷纷表示将制定政策重新调整产业布局,将重要原材料和中间品生产转移到国内。未来,制造业回流很可能成为趋势,而这又可能进一步阻碍区域生产链的维系。
由于中国的土地资源丰富、劳动力成本较低,中国的农产品在日本和韩国市场上具备显著的价格优势。日本和韩国对中国农产品的大量进口,造成两国在农产品贸易上长期处于逆差地位,加之其国内根深蒂固的民族主义思潮,中日、中韩两国间频频发生“贸易摩擦”,对中国的农产品出口造成较大负面影响。
自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与韩国、日本之间贸易规模的迅速扩大,韩国和日本成为中国农产品的第一和第三大出口国。然而,中韩、中日之间的双边贸易摩擦也呈现出加剧态势。总体来看,中韩、中日之间在农业领域贸易摩擦的主要诱因在于技术性贸易壁垒。2001年,日本对来自中国的进口大葱和鲜香菇实施关税配额管理,限定大葱和鲜香菇的限额为5383 吨和8003 吨,对超过限额的部分征收高额关税,税率高达256%和266%。2002年,日本以“毒死蜱”农药残留超标为由,禁止中国的冷冻菠菜出口。2005年,韩国食品药品管理局接连发布检测结果,称来自中国的多批次进口泡菜检测出寄生虫卵,并以食品安全为由对来自中国的进口泡菜采取禁售和回收措施。2014年,韩国以“重缺点大蒜”①指有病虫害、带伤、形状不良、发霉腐烂等严重缺陷的大蒜。超标为由,退回2000余吨由中国山东出口的大蒜。为保护本国农民群体的利益,日韩两国通过设置关税壁垒、限制农产品进口种类、设置技术性贸易壁垒、实施反倾销调查等贸易保护措施,缩减对中国农产品的进口规模,削弱中国农产品在日韩市场的竞争力。特别是日韩两国对进口农产品设置了严格的卫生检疫标准,根据本国国内市场的行情变化,增加海关检疫项目,大幅提高农产品检疫标准,以质量问题对进口农产品加征关税甚至退回、禁运。
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呈现出弱制度、开放性的特征,即准入门槛较低,存在着一种“制度过剩”现象,制度供给呈现相当的凌乱性和交错性。[5]比如在自由贸易的安排上,就有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中日韩FTA(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等基于不同规则的制度安排。在区域发展战略上,各国也纷纷提出各自的方案,如韩国提出“新北方政策”,通过铁路、能源等领域合作融合区域经济,蒙古提出“发展之路”计划,以交通运输和对外贸易来发展蒙古国经济,包括修建高速公路直通中俄等。
新冠疫情全球肆虐下,虽然东北亚域内国家在多边合作机制框架下展开卫生医疗合作,如亚太经合组织高官会议、东盟与韩中日(10+3)外长会议、东亚峰会、韩国与湄公外长会等,但多边机制大多就经济复苏方案、区域合力抗击疫情方案等问题进行交流讨论,并未有太多实质性的区域经济合作进展。东北亚区域内缺乏总体的合作机制安排,各国对合作的方向缺乏共识,经济合作更多地以双边形式展开。虽然合作机制多样,但机制的供给过剩导致了东北亚区域内难以形成统一的主导性磋商框架,区域经济合作呈现出碎片化特点。
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中国在东北亚地区事务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突出,由中国主导的上海合作组织、亚洲基础建设投资银行等制度性安排在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与此同时,美国不断联合盟友推动在区域产业链供应链中“去中国化”。新冠疫情下,美国不断对中国的政治体制进行恶意攻击,拉拢其他国家联合抨击中国的疫情防控政策。美国在东北亚区域对抗中国、竞逐地区影响力的态势日益明显,严重阻碍了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框架的构建与合作制度的建设。美国不希望看到东北亚区域大市场的形成,更不希望自身在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进程中被边缘化。因此,美国以积极姿态介入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甚至将一些非亚洲的环太平洋国家拉入合作框架,试图将区域经济合作的中心从东亚、东北亚转移到太平洋地区,将其融入到美国主导下的“太平洋主义”地区合作模式中。[6]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平台演变为大国战略博弈的竞技场,错综复杂的地缘政治制约着区域经济合作的拓展。
推进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是域内各国的共同期盼和不懈努力的方向。近年来,中国政府倡导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构建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为各国发展带来更多机遇,也为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开辟了新路径。东北亚国家具备区域经济合作的天然优势,有着合作共赢的共同目标,区域经济合作潜力巨大。具体来看,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由于东北亚国家在历史上长期处于中国主导的朝贡体系中,各国与中国保持着密切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文化基因相似、文化传统相近。东北亚地区形成了由中国向外辐射、涵盖朝鲜半岛及日本的“汉字文化圈”,其逐渐形成和完善的规范、秩序和理念等核心要素,影响着东北亚区域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心理模式。[7]东北亚区域共同的文化传统主要有汉字、儒家思想和社会礼仪,这些社会风俗礼仪和伦理规范塑造着区域内人们共同的价值观念,有利于东北亚国家遵循共同的经济秩序与规范,认同经济活动理念与模式。
东北亚国家间社会文化相通、风俗习惯相近、人文交流广泛,文化认同以其内在凝聚力将为区域内民间交流和经济合作提供更多便利,推动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向更深、更广的方向发展。中朝友好年(2009年)、中俄青年友好交流年(2014年)、中蒙友好交流年(2014年)、中日文化体育交流促进年(2020年)、中韩文化交流年(2021-2022年)等诸多双边交流“主题年”,为国家间开展丰富的人文交流和富有成效的合作提供了广阔平台。
当前,全球经济增速放缓,通胀压力持续增大。后疫情时代下,深度融合的全球经济使得任何国家都无法独善其身。东北亚各国期望通过区域经济合作,获得自身的福利和安全,通过各种地区机制来获得有利于自身的福利分配。东北亚国家间频繁往来的人文交流,有效增进了国家间的相互信任,为区域合作增添动力。
新冠疫情加速了国际秩序的更迭,旧秩序风雨飘摇,新秩序未见端倪。虽然如此,但东北亚国家之间的比较优势明显,有条件构建区域内生产链、消费链。俄罗斯和蒙古矿产资源丰富,可以胜任原材料供应商角色,韩国和日本高技术产品在全球市场具有显著竞争优势,可以胜任区域内高技术中间品供应商角色,中国的劳动力资源充足、消费市场巨大,还是世界上工业体系最齐全的国家,可以胜任中间枢纽角色。
从表1中可以看出,东北亚的主要经济体之间产业互补性强,比较优势明显,具备构建区域内产业链供应链的优越条件。中国主要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日本和韩国主要出口技术密集型产品,俄罗斯则主要出口资源密集型产品。具体分领域来看,在机电产品领域,中国主要向日本、韩国和俄罗斯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如机械设备、电气设备、电器产品的中低端零配件等,日本和韩国则主要向中国出口精密程度高、技术难度大的技术密集型产品,如精密仪器仪表、高端电子产品、大型机械设备及其装置等。在贱金属及制品领域,主要由中国向日本、韩国及俄罗斯出口,如各种金属工具、器具、刀具、餐具等。在纺织品及原料领域,主要由中国向日本、韩国及俄罗斯出口各种纺织品原料及半制品、制成品等,特别是服装、鞋靴、箱包等轻工业产品在日本进口市场的占有率高达60%左右。在矿产品领域,由于俄罗斯丰富的矿产储备和较低的出口价格,加之铁路和海路运输的便捷,因此俄罗斯的矿产品在各国的进口市场上占有率极高,占俄罗斯对中国出口总额的75.2%。
表1:东北亚主要经济体与中国货物贸易的主要商品构成(2019年1月-9月)
从经济结构互补性的角度来看,中国与日本、韩国在价值链层面已形成梯度分工,三国拥有主导区域价值链的能力。[8]基于此,东北亚国家需要充分发挥各自优势和产业结构的互补性,提升东北亚域内国家的贸易投资合作水平,着力推动构建区域内产业链供应链循环结构。
东北亚国家贸易潜力大,经济体量居世界前列。根据世界货币基金组织2019年的数据显示,中日韩三国分别是世界第二、第三和第十一大经济体。作为东北亚区域的主要经济体,日本和韩国的经济增长模式均为出口导向型经济,对全球经济特别是中国经济有很强依赖性。根据中国海关总署的数据显示,2020年日本和韩国分别是中国第四、第五大贸易伙伴,进出口总额分别为3175.38 亿美元和4702.2 亿美元。在2019年对华直接投资前十位的国家/地区中,韩国和日本分列第三位和第五位,直接投资额高达55.4亿美元和37.2亿美元。与此同时,中国也是日本和韩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国,2020年日本和韩国对华出口额分别占其本国出口总额的22%和25.1%。此外,蒙古对东北亚区域的贸易依存度更高。根据世界贸易组织2018年的数据,蒙古从中国、日本、韩国和俄罗斯等东北亚邻国的进口额之和占到蒙古总进口额的73%。由此可见,东北亚国家间贸易依存度较高,经济相互依赖性较大。
从表2中可以看出,尽管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短期内对东北亚国家的双边贸易造成了严重冲击,但东北亚国家疫情防控措施力度较大,防控成效明显,双边贸易迅速复苏。在产业链和供应链逐渐区域化的背景下,中国与东北亚国家的双边贸易额甚至创下历史新高。
表2 :2019年12月-2021年12月中国对东北亚主要经济体进出口总额(单位:亿美元)
具体来看,新冠疫情下中国与东北亚国家的双边贸易变化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重创双边贸易。2020年初,中国对东北亚主要经济体的进出口总额均出现大幅下滑,2020年2月与2019年12月相比,中俄、中韩、中日的双边贸易额分别下滑35.2%、33.1%和40.3%。第二阶段,双边贸易逐渐复苏。从2020年3月份开始,得益于迅速有效的抗疫举措,中国与东北亚国家的双边贸易迅速重启,并呈总体上升趋势。2020年9月,中韩、中日双边进出口总额均已超过疫情前的水平,与2019年12月相比,分别上升10.0%和3.3%。第三阶段,产业链逐渐“区域化”的背景下,双边贸易额创造新高。新冠疫情持续肆虐造成国际物流价格居高不下,新冠病毒的变异毒株更是不断出现,传染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广,造成全球供应链持续紧张。企业为规避风险,逐渐将产业链向区域内转移,促进了中国与东北亚主要经济体双边贸易的持续向好态势。2021年中
俄进出口贸易额达到1468亿美元,创造历史新高,比2019年增长了24.4%(2019年中俄进出口总额为1110亿美元)。
2022年初,东盟十国以及中、日、韩、澳、新等15 个国家签署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开始逐步正式生效,这标志着世界上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自贸区正式形成。RCEP 堪称“亚太版”全球经贸治理的雏形,而中日韩等东北亚国家作为该协议的重要成员国,货物贸易整体开放水平将达到90%以上,贸易总额将超过5000 亿美元。根据中国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发布的《RCEP 对区域经济评估影响报告》显示,到2035年,RCEP 将带动区域整体的进出口增量分别较基准情形累计增长9.63%和18.3%,区域投资将累计增长1.47%,其中韩国的出口增幅预计将达到7.84%。
作为全面互惠的大型区域自由贸易协定,RCEP 将促进东北亚区域投资贸易的大幅增长,提振域内各国对后疫情时代经济增长的信心,进一步传递出共推合作、共谋发展的信号。目前东北亚区域内疫情控制较好,国内需求从疫情中恢复,经济增长势头强劲,具备协作生产的内部条件。2021年中国经济实现8.1%的增长,远超2020年的2.2%,2021年中国进出口总额高达39.1 万亿人民币,比2020年增长了21.4%。在欧美国家新冠疫情持续不见好转的情况下,中国作为世界重要的制造业中心,带动东北亚区域国家的贸易投资和商业活动加快复苏,稳定区域产业链供应链。
在RCEP 框架下,东北亚国家有望继续降低非关税堡垒,进一步实现东北亚区域内生产要素和商品的自由流动,有效缓解区域外消费市场和需求萎缩的危机,为区域经济合作奠定良好基础。特别是各方所秉持的相互尊重、平等协商、互利互惠、荣辱与共的发展观,将成为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价值理念源泉。
新冠疫情对全球生产体系造成严重冲击,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现有国际力量格局,对国际秩序产生深远影响。在后疫情时代,东北亚国家应继续加强合作,以共同防控疫情为契机,维护东北亚生产体系和生产网络,推动区域经济合作的进一步发展。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未来走向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新冠疫情肆虐下,尽快控制疫情蔓延、维护供应链畅通是东北亚各国的共同目标。疫情期间,东北亚国家之间互相提供疫情信息、援助医疗物资、分享抗疫经验、开展防疫合作,为区域经济合作带来了新机遇,开辟了以实践推动制度建设的过程导向型新路径,循序渐进推动合作的常态化与制度化。[9]
东北亚国家在医疗卫生领域的合作由来已久,2006年中日韩三国卫生部在瑞士日内瓦签订《中日韩关于共同应对流感大流行合作意向书》,将应对流感作为优先合作事项,并以此正式开启了三方合作。2007年在韩国首尔举行了第一届中日韩卫生部长会议,三国签署《中日韩三国卫生部关于共同应对流感大流行的合作备忘录》。此后,中日韩卫生部长会议每年举办一届。在2020年和2021年举行的第13、14届中日韩卫生部长会议上,三国商定保持密切合作积极抗击新冠疫情并发表联合宣言称,将确保各国公平获得安全有效、价格合理的疫苗。东北亚国家的共同抗疫,一方面可增强各国的集体身份认同和政治凝聚力,另一方面也能提高各国处置应对突发事件的应急管理能力,为区域经济合作保驾护航。
东北亚国家应在区域多边框架下继续开展公共卫生合作,携手共建“防疫合作网”,防止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思潮借疫情之名阻碍区域经济合作进程。东北亚国家应继续开展对话、增强政治互信,建立联防联控合作机制,在旅客健康码一体化、商务人员快捷通道等方面积极展开合作,防止以邻为壑,共同抵御“逆全球化”思潮。
新冠疫情使全球多数经济体生产活动被迫中断,全球资本金融市场发生剧烈动荡。在国际贸易和投资活动放缓、全球需求和供给同步萎缩的背景下,区域化成为全球化的重要补充。中日韩自贸区有利于抵御逆全球化的负面冲击,搭建创造新机遇的平台,通过对产业链和供应链进行适度重新布局,降低经济活动的成本。
中日韩自贸区的提议始于2002年,在中日韩三国领导人峰会上被正式提出,2013年,中日韩自贸区第一轮谈判正式启动,2019年,在韩国召开的第十六轮谈判会议上,三国就贸易规则等问题上达成共识。在国际经贸格局加速重构的背景下,中日韩自贸区建设有利于缓冲外部环境恶化对东北亚区域供应链、消费链的冲击。一方面,中日韩自贸区有利于优化区域内的资源配置、削减贸易关税壁垒,可以实现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有效吸引外资。另一方面,中日韩自贸区有利于促进形成东北亚区域整体优势,在汽车、电子、造船等领域降低对欧美国家生产基地和消费市场的依赖,促进东北亚经济可持续稳定发展。
“中蒙俄经济走廊”的提议始于2014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俄蒙三国元首会晤时提议打造中蒙俄经济走廊。中蒙俄三国地缘优势明显,经济结构互补性强。中蒙俄经济走廊能够带动蒙古和俄罗斯两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从华北和东北两个通道建设连接中蒙俄的铁路、公路、电网、天然气和石油管道,对接蒙古国“发展之路”的战略规划和俄罗斯“跨欧亚大通道”的建设构想。中蒙俄三国应以经济走廊建设为契机,加强边境口岸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充分发挥区位优势,逐步建设跨境产业园区、边境经济合作区和边境大市场,提升中蒙俄三国经贸合作水平。
RCEP 的正式生效,为中日韩自贸区谈判和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带来了新机遇、新动力。东北亚国家应借助RCEP 框架,提升贸易的自由化和便利化水平,抵御逆全球化和民粹主义带来的巨大压力,保障中日韩、中蒙俄三边经贸产业链的稳定畅通,持续营造安全、可靠、互信的经贸环境。
尽管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起步较晚、层次较低,但在经济全球化不断走向深化的历史逻辑下,区域经济一体化是东北亚国家经济合作的最终战略目标,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目前,新冠疫情深刻影响着全球经贸结构,全球经济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加大。在后疫情时代,产业链供应链的断链风险仍将持续存在,“双链”向区域内集中调整将成为新动向,经贸结构和全球经济中心的重塑步伐加快。为有效抵御风险,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性、可控性和自主性,东北亚国家将更趋向于采取抱团取暖的方式,共同化解经济风险。
新冠疫情下,东北亚国家同舟共济,民间组织和团体互相援助医疗物资,各种社会力量活跃,加深了不同国家间人们的情感。东北亚国家文化基因的相似性是维护区域国家间政治互信、民心相通的坚实基础,区域内国家应进一步增强互信与互动,以相互尊重、互利共赢为原则,巩固和拓宽国家间合作。目前,中国与东北亚国家结成了多样的伙伴关系,中俄关系为“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中蒙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韩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日为“战略互惠关系”。在国际体系和国际秩序加速演进的背景下,东北亚国家应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出发点,整合多方资源,由点及面、由浅入深地开展民间交流,为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提供精神和文化支撑。
在观光旅游领域,东北亚国家应进一步挖掘文化旅游资源,扩大旅游市场,推动旅游业的创新;在人才交流领域,鼓励留学生互学互鉴,通过人员培训、论坛研讨等形式,促进学术繁荣;在文化传播领域,加强交流借鉴,寻求彼此文化的共性,围绕着身份认同和共同价值观,推动构建“命运共同体”。由于错综复杂的历史因素和现实制约,东北亚区域在短时间内可能难以形成区域经济共同体,但东北亚文化传统的相似基因,使得域内国家可以基于共同的社会秩序规范和生活习惯,向着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共同目标迈进。
后疫情时代下,全球的疫情防控形势依然复杂严峻,单边主义、民族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等逆全球化势力不断抬头,粮食危机、能源危机、债务危机等各种风险挑战层出不穷,经济下行的压力短时间内难以化解,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任重道远。尽管全球经济持续低迷、通胀压力不断增大,但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历史大势,是各国人民的共同期待。随着第四次科技和产业技术革命的加速推进,世界经济在疫情压力下逐渐复苏,各项经济指标逐渐向好。我们应该看到,在全球经济深度融合、各国产业链相互依赖的当今世界,各国同舟共济、共克时艰才是长久发展的良策。
受全球肆虐的疫情影响,国际大宗商品运输与物流贸易至今仍然受到阻碍。在此情况下,区域化合作、小多边合作成为后疫情时代经济发展的方向。尽管东北亚区域的经济合作尚存在一些阻碍因素,但域内国家具备经济合作的天然优势,有着合作共赢的共同目标,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潜力巨大。面对百年变局与世纪疫情叠加的复杂局面,东北亚国家更应共同努力、排除阻碍,不断深化区域经济合作的路径、创新区域经济合作的策略,从实际出发、以民生为本,合力抵抗后疫情时代下经济形势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增强抵抗区域外风险的韧性和定力,共同创造东北亚区域经济合作的光明前景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