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存现句习得偏误及应对策略

【摘要】 存现句是汉语最有特点的句式之一，也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重点。以英语为母语学习者的语言中也有类似的结构，但是留学生在使用汉语存现句时受到母语影响，常常会出现偏误。本文立足于讨论汉语存现句的习得难点以及偏误分析，以期提出一些适用于互联网时代人们学习习惯的应对策略。

【关键词】 存现句;难点;偏误分析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28-010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8.034

一、背景分析

（一）汉语语法教学重、难点之确定——存现句

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语法教学一直是学界重点关注的问题。确定语法教学的重、难点需考虑两个方面[1]（龙青然1990），一方面，是要着眼于“对外”二字，我们要教授的对象是母语为非汉语者，其文化背景以及思维方式都与母语为汉语的学生有很大不同。对于汉语母语者来说，一些简单的句式，比如“把字句”教学、语气词的教学以及存现句教学等，对于他们来说发而是学习的难点。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外国学生的母语情况及其与汉语之间的关系。以英语为例，虽然英语和汉语都具备存现句结构，但是两种结构在基本结构、语义特征以及语用特征上都存在差异。[2]（王初艳2019）根据学生的不同情况，在选择语法项目时有一定的侧重，有助于提高对外汉语教学的效率。

（二）有关存现句习得的研究

余国良[3] （2000）将英语中的“There+V+VP”和 汉语的存现句结构“处所名词（或方位名词）+动词+名词”进行了对比，认为从深层结构层面来看，这两种是结构是相对应的。连燕华[4]（2007）分别从感知认知和信息编码的角度进行分析，认为认知心理的差异是导致英汉存现句结构不同的主要原因。马建静[5]（2012）对英语和汉语存现句的主语、处所词、动词和名词词组方面进行对比，并分析了这几种单位在使用时的异同。而王初艳则[6]是从句法特征、语义特征、语用特征几个角度对英汉存现句进行了对比分析。本文在参考前人分析的基础之上，从英汉存现句的主要差异出发，分析汉语存现句的学习难点，以及国外留学生学习过程出现的主要偏误，再结合互联网时代下人们学习习惯的特殊性，以期提出一些具体的应对策略。

二、存现句习得难点分析

（一）存现句的概念及分类

存现句是表示何处存在、出现、消失了何人或何物，结构上用来描写景物或处所的一种特定句式。它可分为存在句和隐现句两种。[7]其中，存在句主要用于表示何时存在何人或何物。例如：①山上有个庙。（静态存在句）②水里游着一条鱼。（动态存在句）而隐现句则用于表示何处出现或消失何人或何物。例如：①纸上慢慢渗透出一些油点。（表出现）天上的风筝渐渐消失了。（表消失）。当然，要想了解存现句习得的具体难点分布，还需要对存现句进行更为细致的分类，才能对症下药。Yang &Pan（2001）根据动词类型的不同 ，总结出 8 种存现句[8]：分别为（1）“有”类（“有、没有、存在”等）。例如 ： 有声音。（2）隐现类（“来、去 、到达、死 、发生”等）。例如： 进来一个人。（3）置放动词类（“挂、摆 、贴 、堆、架 、装”等）。例如： 墙上挂了一副对联。（4）处理动词类（“烤、蒸 、熬”等）。例如 ： 锅里蒸了一些米饭。（5）姿势动词类（“坐 、立 、蹲、躺、站”等）。例如 ： 床上躺着一个人。（6）发放、放送动词类（“闪、冒”等）。例如： 水里冒出来一只鸭。（7）生产动词类（“画、涂”等）。例如： 墙上涂了一幅画。（8）运动动词类（“奔腾 、飞、滚”等）。例如： 空中飞着一只鸟。

对于汉语的存现句分类方式，种类繁多，有人将其分为两大类（存在类和隐现类），有的人将其再次进行细分。笔者认为以上八种分类方式囊括了汉语存现句的基本形式。基于此分类方式，再对汉语存现句的难点进行层级研究，能有效指导教学。

（二）汉语存现句的难度层级

一直以来，有不少研究者们对汉语存现句习得规律提出了各自的见解。杨素英等人[9]通过设置对照组、语料分析的方式，得出结论：

（1）存现句大致可以分为有标记和无标记两类。相对来说，无标记的存现句，其存在概念的表现形式更容易让人掌握。而对于有标记的存现句来说，学习者的学习成效与语言输入的多少成直接关系。

（2）母语的不同，并不会影响无标记的存现句习得成效。而对于有标记的存现句来说，母语的影响就大一些。

（3）相对来说，用“话题—述题’的结构来表示存现形式是有标记的，较难习得。而以“SVO”结构表示的存现句习得起来较简单。并且，以这种形式为主的“有”字句比“在”字句更易习得。

可见，“无”标记的存现句（上述例子中的（1）“有”类存现句）习得起来较容易，受语言输入的影响较小。换言之，简单的“主题—述题”结构的有标记存现句形式（除上述例子中（1）“有”类的存现句）较难习得。另外，由于英汉在时空方面思维方式的差异，以英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在使用存现句时方位词的位置问题也是一个难点。

三、以英语为母语者存现句偏误分析

之前已经提到，可以将存现句大致分为八种类型，且“有”类无标记存现句相比起来较容易习得，其他类型的存现句是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容易出现偏误的类型。具体表现为：

（一）遗漏

首先，是动词的遗漏。汉语和英语都有存现句。但是英语的存现句主要采取“there be”的句型，这就导致英语母语学习者在使用存现句时常常会省略动词。比如：在桌上一支笔。*由于思维方式的不同，学习者往往會受到母语表达习惯的影响，在使用存现句时，采取直接翻译的方式。在存现句的表达时用介词短语来替代谓语动词，从而导致遗漏掉谓语动词，产生偏误。

其次，“着”“了”的遗漏。英语是屈折语，常常通过词形变化来表达一定的语法意义。而汉语属于孤立语，一般是通过语序和虚词来表示语法意义。举个例子，比如，英语学习者常常会说出诸如“在门旁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我们自己的衣服。”之类的错误句子。原因就在于，在表达同样意义时，英语和汉语采取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方式。英语是有形态变化的语言，常常使用有标记的形式，也就是“v+ing”的形式来表示进行时态。再或者，使用一些持续性的动词来表示，比如“keep、 stay、watch、sleep”等，这类词，由于词本身的语义特殊性，可以用来表示动作持续或进行的意义。所以英语学习者在表达时就常常会遗漏掉虚词“着”或“了”。而汉语往往是通过在动词之后加上虚词来表示不同的时态和语法意义。比如，汉语常常采用添加虚词“着”的方式来表示动作持续状态或者动作进行时态，用“了”表示动作完成的状态。所以，对于上述提到的例子，正确表达就应该是“在门旁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我们自己的衣服”。由于英语中国并不存在与汉语的虚词“着”相对应的词，所以以英语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在使用存现句时就常常遗漏，造成偏误。

最后，其他的遗漏。比如：在路开满了粉色的桃花。*这里，应把“在路”改为“在路上”。此类偏误的主要原因是学生对汉语规则不熟悉的情况下产生。

（二）“有”和“是”的偏误

一般认为英语的“there be”句型可表示存在义。但是，将“be”进行翻译时，存在一对多的情况，“be”可翻译为汉语里的“有”和“是”，也可对应多种动词，这就导致学生在进行选择时，常常会出现偏误。比如：教室前面是一块黑板。*

（三）语序偏误

在语序偏误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方位词的语序偏误。造成这类偏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英汉思维方式的不同。由于中西方对于时空观念的理解存在诸多差异，汉语中，人们总是倾向于把时间短语或地点短语放在句首，而英语则恰好相反。比如，英语在使用“There be”句型时，常常将表示处所概念的成分放在句子末端，而将表示的具体事物成分（谈论对象）放在句子的中部。而汉语中，常常是将表示处所概念的成分置于句子之首，再将谈论对象置于句末，例如“湖中央有一座亭子”。另外，汉语在表达时更倾向于突出主题，也就是采取“主题——述题”的形式，尽量让焦点突出;而英语常常会在存现句中使用类似“there”“it”一类的形式主语。比如，英语中表示“There is an apple on the tree”，汉语存现句表达则用“树上有一个苹果”。以英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学习汉语时，应格外注意这一点。若采取直接翻译，则就有可能出现“有一杯咖啡桌子上”这样的错误表达。

英语母语学习者在学习汉语存现句时还存在多种类型的偏误，比如重复（小红家养有几只猫*）、量词缺失（他家附近有小小的山庄*）等等，此类偏误相对较少。而上述三种偏误是留学生常犯的几种主要偏误类型，在对外汉语教学时，可以先集中讲授这三类，有所侧重，先讲解学习者最易出现的积累错误，再不断进行优化，以让学生在学习的初期就打下良好的基础。

四、应对存现句偏误的策略

上文提到，根据存现句的分类，存现句的习得难度存在层级，在进行存现句教学时，应先讲解几类对于学习者来说比较常用且较难习得的。比如无标记的存现句结构（上述例子中的（1）“有”类存现句）习得起来较容易，受母语输入的影响较小。帮助学习者建立起语言学习的初步自信，后期再不断地进行完善优化。另外，考虑到今天信息化时代下人们生活方式、学习习惯的改变，本文针对初中级汉语学习者的存现句教学，提出了一些建议：

（一）建立碎片化语法

所谓碎片化语法，就是要建立一个能够涵盖自然语言中出现的语法事实的教学语法知识库，这是一个动态标注的语法知识语料库，贮有数量可观的相关例句，并配有可供教师应答时提取所需语法点的教学解释。[10]（赵金铭2018）

一方面，考虑到在互联网时代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处于这样一个生活节奏极快的时代，人们往往会采取碎片化的方式进行学习以提高学习效率。而碎片化的学习方式，不考虑知识点的难易程度，只考虑知识点的使用频率，更符合现代人的认知规律。碎片化语法是对语法格局的丰富、细化、补充和增添。比如，上文提到了八种类型的存现句，而“有”类存现句出现频率最高，对于学习者来说也较容易习得，这时就可以最先讲解“有”类存现句，并将其放入碎片语法中去解决。根据存现句的使用频率，建立一个系统的碎片化语法，可以有效帮助学习者学习存现句。另外，教师还可以通过录制视频并上传到网课平台的形式，按照语法点的使用频率安排教学顺序，也能让学习者在学习初期对存现句有一个大体的把握，掌握汉语最常使用的句型，一开始就能习得一些更为地道的表达，帮助学习者建立自信。

另一方面，对于初中级的学习者来说。按照传统方式，依据教学大纲，每一课出现一两个语法点。难免有些生涩乏味，难以生动活泼。而对于二语习得者来说，在学习初期，帮助其建立对于第二语言的兴趣、自信是非常关键的一点。所以，在存现句教学时，可以在初期对学习者建立一个初步的语法格局，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一个大体的学习框架。再利用碎片化的学习方式，也就是建立一个开放的知识库。让学习者先接触大量的语言事实，逐步在脑中形成一个语法格局，获取地道的汉语表达，逐步习得汉语存现句。

（二）遵循层级性教学

这里的层级性指的是先采取自下而上，再采取自上而下的路径。一般认为归纳法的方式比演绎法更适用于二语教学。因为基于使用的语言模式，可以帮助学习者从使用事件或自然发生的语言使用中抽取构式的图式。[11]（李小化，王立非2010）自下而上指的就是让学习者从大量的语言实例中，根据自己的经验，概括结构规律的模式。对于初中级的学习者来说，一开始就向其讲解枯燥的理论规律难免提不起兴趣。但如果教师初期就向他们展示自然语境中的存现句例子，采取情景演绎的方式，让学习者从大量的语言事实中自主归纳存现句的结构形式，会收到不一样的效果。而自上而下的路径指的是学习者在已经获得存现句结构的规则模式之后，再通过大量的练习和使用机会，与典型语境结合，實现知识的内化加工。所以教师应注意，在进行存现句教学时，要尽可能多给学习者练习的机会，再通过与碎片化的学习相结合，使学生最大限度地掌握存现句。

以上，提出的教学建议旨在从信息化时代人们的生活习惯出发，以期提出一个较为适合互联网时代下人们学习的方式，偏功能主义，脱离了传统的结构主义为主的语法教学。由于理论较新，还未得到实际的教学实践验证，这是本文的不足之处，笔者也会在今后的对外汉语教学中进行验证。

参考文献：

[1]龙青然.对外汉语语法教学的重点和难点[J].汉语学习，1990，（03）：40-44.

[2]王初艳.英汉存现句对比研究[J].科教导刊（中旬刊），2019，（11）：45-46.

[3]余国良.英汉存在句的比较研究[J].四川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2）：92-95.

[4]连燕华.英汉存现句生成的认知心理过程[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7，（4）：148-150.

[5]马建静.英汉存现句句法对比研究及对教学的启示[J].科教文汇，2012，（8）：123+126.

[6]王初艳.英汉存现句句法与语义层面的分类[J].科教文汇，2014，（12）：124-125.

[7]黄伯荣，廖旭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97.

[8]Yang ，Suying&Pan， Haihua. A constructional analysis of the existential structure[A].In Pan， Haihua（ed.） Studies in Chinese linguistics II[C].Hong Kong：Linguistic society of Hong Kong，2001：189-208.

[9]楊素英，黄月圆，高立群，崔希亮.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存现句习得研究[J].汉语学习，2007，（01）：59-70.

[10]赵金铭.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语法：格局+碎片化[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8，（02）：1-10.

[11]李小华，王立非.第二语言习得的构式语法视角：构式理论与启示[J].外语学刊，2010，（2）.

作者简介：

刘润雪，女，汉族，四川富顺人，硕士研究生，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研究方向：国际汉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