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毅
据史料记载,早在汉明帝时期,印度佛教就已经传入中国,并与中国本土的民族文化逐渐开始融合。作为一种艺术性较强的宗教,在中国这片丰厚的艺术土壤上生长,佛像雕塑势必要逐渐演变出更合乎中国审美和气质的艺术形态。从隋唐时期的博大、雄浑到逐渐摆脱印度佛像形象的外壳,至宋代更是衍生出多样化的陶雕、瓷雕以及彩等形式,佛像的艺术形象更加华美精致,且呈现出更为鲜明的中国风格。通过佛像形象艺术塑造的演变,可见中国审美及工艺的发展以及独特的中国佛像形象艺术风格的形成。
紫砂艺术在宋代以后渐成规模,尤其是到了明清时期,紫砂壶更是将紫砂艺术的发展推向高峰,紫砂壶也逐渐从一件泡茶的器具走进艺术品的行列。紫砂泥自身极强的可塑性决定了紫砂艺术不可能只满足于在壶艺世界发展。随着工艺水平的提升,紫砂陶塑成为了独立的艺术门类,其中又以佛像形象的作品最多,深受人们喜爱和认可,影响力也较为广泛。此件《蒲团达摩》便是能代表紫砂陶塑佛像形象艺术风格的作品。在此件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紫砂陶塑那巧夺天工、精细入微的工艺技法,也能欣赏到在紫砂陶塑与中国传统审美风格的融合下,佛像艺术形象塑造风格的独特性。
紫砂壶创作重视外在的艺术形态,更注重气质的呈现,尤其是花器作品,不仅追求模仿、表现的形象性,更力图传神。紫砂陶塑与花器创作的追求基本上是一致的。佛像有人性的一面,所以作品塑造得不能太过冰冷,与人之间产生过分的疏离感;佛像又具“神性”的一面,所以通过其面目、姿态又能让人领悟其中的佛心与禅境。因此从选泥到制作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有着独到的艺术见解和明确的美学追求,再结合精湛的工艺和丰富的艺术经验,才能完成形神兼备的艺术塑造。
紫砂泥究其本质来说还是一种泥土,所以与金石雕刻相比,人们或许总是认为紫砂陶塑会过于朴实,稍显粗拙,实际上并非如此。紫砂泥具有极佳的可塑性,工匠充分继承金石雕刻的技法,结合紫砂泥质地,开拓出专属于紫砂陶塑的工艺,不仅能将佛像的形象塑造得十分逼真,更能从紫砂泥的朴素与自然中生发出朴静、空灵的禅意。
首先,创作者在泥色选择上侧重体现出一种沉静之美。紫砂泥含有非常丰富的矿物质元素,这些元素经过高温的淬炼之后便会变幻出不同的色彩,所以紫砂泥的色彩通常会给人以十分有厚度的感觉,浓厚的古风气息与这种色彩是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的。达摩的主色调为棕色,其中略泛红光,高贵而不失朴实,于暗处显示出达摩之智慧与沉静,于明处显示出达摩的“佛性”,泥料本不带有明亮的光泽,凭借温和与细腻更显示出一份从容,人们的心境便可随色彩的变化而变化。除主色调之外,达摩所佩戴的耳饰与串珠也各有色彩,巧妙的色彩搭配也能起到强化作品结构感、层次感的作用。“蒲团”的主题一是强调了达摩为坐姿,二是强调了达摩“静”的境界,通过紫砂陶塑特有的工艺手法,或是拍打、捏制,或是运用工具强调纹理效果,勾画细节,均体现出作品工艺的复杂性和紫砂陶塑工艺的丰富性。达摩端坐于蒲团之上,肩部圆润宽阔,双手合十,体态随和而不失端庄,柔中透露出定力。宽大的衣袖罩住了达摩的双膝以及一部分蒲团,空间效果极强,无论是各部分的轮廓还是彼此之间自然的融合,均做得不露痕迹。达摩的面部是刻画的重点部分,五官、表情清晰,微蹙的眉头、紧密的双目与双唇,更显示出达摩“入定”之姿态。面部表情与柔缓的服饰相配合,此时便形成了超凡自在之境界,令人不觉佩服这种禅意、佛心之高妙,便不觉沉浸其中,也获得了空明之内心。
此件《蒲团达摩》所追求的是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其所承载的是中华民族对佛教文化的哲学性认识。在每一个人的眼中,“蒲团达摩”的样子也有千万般变换,关键就在于想象空间的开拓。创作者以自身的审美取向和独到的艺术见解开了一个头,其余的则交给欣赏者去完成。通过紫砂陶塑的艺术塑造,《蒲团达摩》兼有人性与神性,显示出佛教文化与禅意哲学中的独特智慧,对于佛教形象塑造的发展来说亦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综上所述,紫砂陶塑充分借鉴并吸收了传统雕刻、陶塑之技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工艺技巧,在佛像形象的塑造方面更为出色。紫砂材质的特征使佛像形象更加逼真和生动,除此之外,紫砂泥的气质也可衬托佛心、禅意之境界。在作品之中,可见紫砂陶塑工艺之细致,这其中蕴含着重要的中华民族的工匠精神,在创作过程中的聚精会神亦是一种“入定”之境界。紫砂陶塑对于传统佛像形象的塑造艺术有继承也有发展,随着时代的发展,工艺水平持续提高,人们的审美也日趋多样化,紫砂陶塑当中也将涌现出更多精湛的佛像形象作品,将这份工艺精神,将本土化、民族化的优秀佛教文化内涵继续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