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雪,高 峰
(安徽大学艺术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据记载,界首彩陶立窑于隋,臻于南宋,盛行于明清,被誉为“中国近现代四大彩陶之一”[1],在我国民间传统彩陶的研究发展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界首彩陶的价值深深蕴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包含丰富的文化艺术价值和实用价值,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工艺是其存续发展至关重要的一点。界首彩陶艺术风格的形成与界首的地理位置有着紧密的联系,颍河作为界首淮河流域内的一条重要支流,其发源地嵩山距离唐代三彩陶产地不足二百里。唐代三彩陶的艺术风格和制作工艺随着古代水运交通的发展,通过颍河正面或侧面影响到界首彩陶的工艺和艺术风格的形成,因此,界首彩陶与唐三彩陶器在颜色和制作上都有一定的相似度。但是在纹饰装饰工艺方面,界首彩陶没有完全采用唐三彩陶瓷在陶胎上点彩描绘的工艺,而是因地制宜,结合当地民间流行的艺术文化和社会风俗,如木版年画、界首剪纸、戏曲文化等,发展出界首彩陶独特的线刻艺术。当下,在大力传承与发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进程中,民众虽然知晓界首彩陶具有文化艺术价值,使得界首彩陶被保护和传承,但是却少有民众正确认识和关注界首彩陶的工艺特色和艺术风格,难以形成文化价值认同,这不利于界首彩陶的进一步传承发展。因此,通过对界首彩陶线刻艺术风格的深入研究,进一步认识和理解界首彩陶独特的装饰工艺、艺术特色和民俗文化价值。
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人们由于造物的需要,以土为材、挖穴为窑发明了原始陶器。新石器时期的陶器多为低温陶,随着烧制技术的不断进步,烧制出高温瓷器,其釉色更为莹润,且不裂缝、不易脱釉。至唐宋时期,经济文化高度繁荣,为陶瓷表面装饰技法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唐代的彩色釉陶、宋代的五大名窑、元代青花、明代宣德成化窑等等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地域文化和社会背景的影响。原始陶器的产生为后世陶瓷器物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地域文化的发展为陶瓷技艺与审美艺术的提升营造了淳朴自然的社会氛围。可以说,界首彩陶的产生和发展与皖西北的民间民俗文化和生活观念有着密切的联系,皖西北的地域文化滋养了界首彩陶。
界首彩陶的起源可以追溯至隋代,那时界首便有了立窑烧陶的历史。早期的界首彩陶因为没有釉色还不能被称为彩陶,由于缺乏生产工具,先民们只能徒手揉泥盘筑成型,用柴草低温烧制成素烧陶,以功能性生活日用品为主,如盆、罐、瓶、坛等。随后人类发明了用火烧制彩陶技术,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生产和艺术品收藏。界首彩陶也发展出其独特的烧制工艺,经过数百年的实践,界首彩陶手艺人逐渐从实用性造物形式转向实用与艺术审美兼备的造物形式,艺人结合当地民俗文化,如木刻版画、界首剪纸等发展出独具风格的线刻艺术。
界首彩陶的发展主要经历了四个阶段:元代中期至明代晚期、清代晚期至民国末期、20世纪50年代初期至20世纪70年代末期、20世纪80年代初期至今[2]。第一个阶段至第二个阶段是界首彩陶从无到有、从单一到成熟的关键节点。此时界首彩陶的器型稳重形式多变,施釉技法逐渐专业化,装饰工艺在继承发展过程中推陈出新,结合界首当地民俗文化,已经具有一定的审美艺术价值。第三阶段是界首彩陶从成熟到兴盛的过渡期,由于传承人的外出学习与不断创新,为界首彩陶的产业化发展与艺术价值的重塑带来了一股新鲜空气,再次推动了界首彩陶的传承与发展。第四阶段是界首彩陶取得突破性进步的关键期。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韩美林带领一批优秀毕业生进驻界首彩陶工艺美术陶瓷厂,将界首彩陶由低温陶转变为高温陶,使胎釉结合更为紧密,大大增加了陶瓷产量。这是界首彩陶工艺技术性的进步,后续政府、各界人士对界首彩陶的积极建设,也为界首彩陶的现代化转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以线造型”是我国传统绘画技法的艺术表现手法之一,将线作为一种艺术语言来表现柔美与刚挺的韵味。界首彩陶中整体到局部的刻画均是由“线”来完成的,“以线造型,以形传神”是中国绘画讲究的造型规律,工艺品讲究的是艺术的表现形式,界首彩陶通过线刻艺术表达形式美感,是“以线造型”的完美体现。
界首彩陶极具代表性的“刀马人”纹饰通过灵活多变的线条来表现兵器、战马和战将的造型,这千变万化的线条也体现出艺人进行陶瓷制作时的心理变化。线条的动与静、曲与直、疏与密、繁与简等,都是手工艺人进行创作时内心所流淌的审美趣味与愉悦的自然心境的表达,同时也给观者不同的审美感受。在界首“刀马人”纹饰彩陶中,通过手工艺人对铁签、竹签等硬器工具的熟练掌握,很好地把控线条的节奏和韵律,将“刀马人”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欲活,将东方艺术中的“以线造型”发挥到极致。仅通过几根自由灵动的曲线就勾勒出造型的大体形态,用最简单的线条来勾勒生产生活中最自然真实的形态和人物表情神韵,制陶艺人通过熟练的工艺和创作时个人情感的真实流露,赋予“刀马人”形象以灵魂。
如图1卢群山制作的“刀马人”将军罐,其通过刻画具有代表性的场景和人物来传达主题,该作品重点刻画出将军和战马的精神气概。战场上的将军双臂张开上扬,一只手紧握长刀,将军胯下战马昂首嘶鸣,整个场景气势汹涌,艺人通过流畅的曲线线条,把将军人物和战马造型刻画得极具动感,痛快洒脱,飘逸生动,刻剔线条苍劲而不犹豫,挥洒自如,“刀马人”造型无论是从局部的衣纹配饰、人物和动物的面部表情,还是整体的外部形体结构,刻画过程运用线条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从整体到局部无一不体现出“以线造型”的审美风格。
图1 “刀马人”将军罐 卢群山
界首彩陶的刻画花技术基本呈现特征大致可分为剔花工艺和刻画工艺,这两种工艺作为界首彩陶基本的装饰艺术表现技法。在彩陶装饰艺术创作中,极其讲究线与面的虚实相映,刻画后产生的人物形态生动传神,灵活表现出事物原本的形象特征,通过虚与实的变化,体现彩陶装饰纹样的节奏和韵律。
线与面作为陶瓷的一种独特的装饰语言,以其他装饰语言所不能比拟的简练性和高度概括性,形成了具有独特艺术风格和深厚文化内涵的陶瓷装饰文化。一方面,线作为二维平面的构成要素,以非常简练的方式达到刻画的人物以及事物生动传神的效果;另一方面,线条的表现力依赖于一个现实中的载体进行艺术化的情感表达。陶瓷中的装饰图案是由线面构成的几何要素图案,从界首“刀马人”纹饰彩陶中可以看出,装饰在器身的人物纹、动物纹,都是通过线条的勾勒表现出事物的本质特征。人物图案是将人物形象、服饰、动态特征进行凝练概括;动物图案是根据动物的造型和动作特征,使动物的形象更加集中,更加简练生动。就如当代彩陶艺人卢山义的戏曲“刀马人”三彩刻花陶,为突出战马和人物的雄姿,使用线面结合的刻画手法,由人物的外轮廓线到内轮廓线,从而形成物体的立体框架。
这种线面结合技法的特点和优点在界首彩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首先,这种方法具有很强的灵活性,它既能侧重线的灵动变化,又能兼顾面的整体造型和丰富的动态形象;既能整体概括画面,兼顾全局,也可以局部作画,从细节入手,还可以深入刻画彩陶纹样的细节部分,将“刀马人”的形象特征表现得生动传神。其次,它具有很强的概括和综合能力,以线为主的线刻技法,能够很快抓住对象的形体特征,再由线及面,其本质是手工艺人对线条造型的高度把握。线的丰富变化使手工艺人在创作过程中可以结合过往的手工经验,灵活调整画面的疏密对比,加强造型节奏感,以线的“虚”来映衬面的“实”,虚实相呼应,使画面效果更为完整。线面结合的线刻手法,使得彩陶的纹饰造型更加生动形象,线条变化万千,富有强烈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
巧法造化作为中国古代漆工艺的艺术创作观念,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思想,巧法造化强调造物从自然中得到启示,使造物形式和内容达到和谐统一的效果。界首位于淮河中游,界首彩陶制作历史上主要分布在界首颍河南岸的农村民窑,颍河在当地俗称“沙河”,颍河河道内积有大量的“黄泛沉积物”,即“黄胶泥”。《界首县志》中写道:“黄黏土俗称‘黄胶泥’,为可塑性软质黏土,由黄泛沉积而成,是制作陶器的主要原料。”[3]这一独特的黄胶泥资源是界首彩陶线刻艺术风格得以形成的自然基础。
界首彩陶无论是在选材配料、刻画工艺还是烧制技术方面,都无一例外地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追求自然淳朴的艺术风格成为界首彩陶的创作宗旨。界首彩陶表面纹饰常见以刻、划、剔、刮为主[4],但一件完整的界首彩陶应该是“刻”“绘”结合。从刻的层面说,黄河泛滥沉积下的黄色黏土制成的界首彩陶成为刻绘艺术的载体,可以说,大自然赋予了界首彩陶线刻艺术以生命,再用木制或铁制刻刀工具利用阴阳复形之法剔除地子,保留主要纹饰,这体现了刻的层次。从绘的层面说,在刻绘题材上面,除了常见的人物纹饰外,植物与动物纹饰在界首彩陶中也运用繁多,常见的植物纹样有卷草纹、梅花纹、茴香瓣纹、牡丹纹等(图2),动物纹样有鱼纹、鸟纹、龙纹等。界首“刀马人”纹饰彩陶在装饰技法上除了吸取戏曲人物角色、故事场景外,同时配以缠绕花枝来装饰器物的肩、颈、口沿,其题材有着浓厚的地域文化气息,与当地民俗民艺风格统一协调。再者,界首彩陶在上釉和烧制方面有着独到的烧绘工艺,在烧制过程中产生的绿色釉纹是制陶艺人根据彩陶刻画纹样有意涂抹在釉面,造成宛如中国传统水墨效果的自然灵动之感,具有“朴似天然、动之有力、形自逼真”之说。界首彩陶线刻艺术通过刻绘结合的方式呈现出浑然天成不加修饰的自然美感,正是由于其不可替代的材料属性和刻绘工艺,注定了这一造物形式最终达到“巧法造化”的造物理想。
图2 “刀马人”荷叶瓶 卢群山
(1)铁线竹签笔
界首彩陶的刻画工具之一是铁线笔或竹签笔,使用铁线笔或竹签笔在半干的泥坯上刻画难度较大,特别是圆形陶器上刻画线条容易顿笔。要想确保线条流畅、使画面线条结构完整,而且没有明显的接茬情况,这非常讲究艺人的基本功,只有熟练掌握握笔和运笔技巧,才能做到收放有度,准确无误。线条作为艺术创作的形式语言,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工具作为艺术创作的基本手段,不仅在装饰形式上有所影响,而且能产生新的装饰技法,在古典技术基础上创造新的工艺。
用铁签或者竹签直接在界首彩陶的陶胎上刻画线条,刻出的线条十分精细纤长,一分一毫的偏差就会影响整幅画面的效果。由于此类工具与陶坯泥面的接触面较小,刻出的线条没有明显粗细的变化,主要用于雕刻较为精细部分的曲线、长线条。如图3卢山义先生雕刻“刀马人”形象的酒坛,人物五官、手臂、头饰、衣物纹饰和战马的眼、嘴、造型动态等部位均来自艺人精细的手工线条刻画。使用铁线笔和竹签笔雕刻时掌握运笔速度和力度,重视每一根线条的来龙去脉,行笔连贯流畅,需要根据刻画不同的形象选择合适的运笔力度和速度,一气呵成,才能体现出线条的节奏和韵律,丰富画面人物、动物和事物的细节变化,强化线条的表现力。
图3 界首传承人卢山义先生制作的三彩“刀马人”酒坛
(2)刻刮刀
界首彩陶的另一刻画工具是刻刀和刮刀。在刻画前,首先对陶坯材料的干湿度有严格把控,如陶坯过干,刻画速度较慢,阻力较大,就难以灵活运刀,尤其在雕刻线条转折、弯曲等效果时,容易出现“滑笔、拖笔”的现象,最终难以表现形体的质量感和体积感。其次,对于刻刮刀雕刻的力度也有严格要求,雕刻力度过大,容易破坏陶坯胎面;雕刻力度较小,刻出的纹理线条不够清晰,线条宽度有所缺失,需要补刻修饰,难以达到自然朴实的审美效果和线条的弹性和韵味。最后,在雕刻过程中,运刀的速度过慢,雕刻的线条较为宽、短,刻出的线条相对较实,反之,则较细长虚实。因此,界首彩陶在纹样的刻画、剔花过程中,把控好材料的干湿程度、雕刻力度和速度是至关重要的[5]。在线刻工艺时,使用刻刀雕刻的线条相较于铁签来说,具有宽窄、粗细的变化,线条变化更加丰富,也更好地表现了线条的虚实层次效果,增强了线条的艺术表现力。
刻刮刀雕刻的另一特点是画面亮、灰、暗多层次的营造手法,以“刀马人”形象为例(图4),在刻画人物、动物(马)、道具(刀)的过程中分层次雕刻。首先雕刻画面中亮面部分,线条纹理保证清晰。然后雕刻灰面部分,过渡画面层次,使得刻画的故事场景更为融合。最后在灰面的层次过渡,自然开始刻画暗面部分,暗面只需适度刻画,拉开画面黑白关系,增强视觉空间感,就可以创作出层次丰富的线刻艺术作品。
图4 使用刻刮刀工具雕刻界首“刀马人”彩陶纹样
通过以上对界首彩陶线刻工具、技法特点的比较和分析,可以得出,界首彩陶线刻工艺在刻画过程中可以根据刻画的形象和造型动态特点,选择不同的雕刻工具和雕刻技法,兼顾画面整体的虚实变化、疏密深浅、亮暗对比等,使得画面效果层次更加丰富细腻,疏密虚实的细节把握使得形象的明暗关系和结构特征更为清晰。在手工艺人的创作实践中,选择几种工具和技法结合运用,丰富了画面形象的立体感,完整地表现彩陶线刻造型自然朴实的艺术审美效果。
界首彩陶线刻工艺的基本技法是在吸收民间剪纸、木版年画艺术风格之后发展出独具特色的彩陶表面装饰技法。界首彩陶在制坯工序完成后,首先饰以两层化妆土:第一层紧挂泥坯表面的是灰粉色化妆土(此土仅为本地所有),第二层饰以白色化妆土,以上做法是为了适应线刻艺术的刻绘需要,并且烧制时可以使胎釉结合更加紧密,掩盖胎体的不良呈色问题,起到“陶衣”的作用。其次在胎面用竹签、铁签或刻刀刻画出装饰花纹,用刮刀剔去主体花纹以外的部分,露出灰粉色化妆土,被称为“花纹地子”,留下的白色化妆土勾勒出装饰花纹轮廓,这一层为主体“花纹纹饰”。最后刻画结束时分别经过两次高温烧制(第一次是700~800度的素烧,第二次是1000~1050度的釉烧),烧成后白土呈现浅黄色,粉土呈现绛红色。界首彩陶经过刻花剔地后烧制,形成了极具美学价值的“白地红花”的艺术风格。
刻画花陶瓷在很多窑址都有痕迹,如湖北省汉川市马口窑、麻城市蔡家山窑、景德镇窑和耀州窑等等。但一般刻画花的色彩差异对比不大,界首彩陶线刻工艺的独到之处在于其利用粉、白两色化妆土前后依次饰于泥坯表面上,经过两次焙烧后形成的绛红色和浅黄色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起到强调主体纹饰、加强明暗对比的艺术效果。
界首彩陶的装饰艺术受到当地木版年画线刻工艺的影响,在制陶工艺中自成一格,制陶艺人结合当地民间艺术文化,形成工巧独特的线刻艺术风格。界首木版年画传承人徐凤龙说:“木版年画在新春佳节,无论穷富,都必须要贴,是一种美好的祝福,愿一年平平安安。”徐凤龙祖传木雕和木版年画世家,父亲传承木雕工艺,母亲在刺绣裁剪这方面是高手,他从小受家庭熏陶,爱好木雕泥塑和木版年画。木版年画在勾线工艺上讲究线条流畅,人物形象逼真,在刻画材料上,木制板一般梨木板最好,不变形、不裂缝,线条刻画比较清晰;在色彩上,颜色主要为五色套版:红、黄、紫、绿、黑,在木板年画摆放位置上也非常讲究,如堂屋门上挂的是“五子登科”,大门上挂的是“敬德秦琼”,灶屋里挂的是“灶爷”,堂屋里挂的是“财神和天爷”。
界首木版年画所遗留下来的制作工艺与民俗文化影响到了界首彩陶的表面纹样装饰手法,主要从三个方面论述。首先,在我国,门神一直以来被人们普遍信奉,其中影响最深的是武门神,如尉迟恭、秦琼等。木版年画的门神形象被广泛运用于界首彩陶纹样当中,不论是神马、飞马还是战马,多采用直立翘尾的姿态,和人物、道具一同营造场景氛围感,画面形象生动逼真,呼之欲出,形成了较新颖的纹饰风格。其次,在工具上,与以往瓷器和彩陶的写实手法不同,界首彩陶“刀马人”纹样借鉴了木版年画的刻画技法,利用硬器勾画纹路,产生凹痕的表面,呈现一种雕刻的意向。最后,在表现形式上,界首彩陶借鉴地方木版年画主版线刻的表现形式,丰富了制陶艺术的发展。
界首剪纸以其独特的地域特色、多样的题材、独特的剪纸技巧闻名于世。界首位于豫皖两省的交界处,在民国与抗日战争时期,是全国商品流通与文化交流的交通要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促进了集市的发展,界首当地的集会、庙会日益增多,界首民众们在城乡集会上接触到种类繁多的民间文化,如戏曲、刺绣、木版年画等,这就为传统文化进入界首民间创造了一个好的交流平台,为界首剪纸的发展创新提供了一个好的机会,后来影响了界首彩陶刻画工艺的发展。
界首剪纸历史悠久,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实用价值。在内容上,剪纸题材丰富,大多都取材于生活,记载了人们朴实勤劳的民风和情感愿望,应用范围广泛,既可以用来作剪纸窗花,又可以作为儿童肚兜、鞋子、围巾等刺绣底样。在形式上,界首剪纸造型多变,在喜庆节日可以用红纸剪成形状各异的窗花、灯花等,具有非常独特的剪纸技艺。在工具上,除了用到常见的剪刀,还有刻刀,用刻刀在纸上、金箔,甚至树皮上进行刻画剪裁,不过最常见的还是红纸[6]。经过历史和多年经验总结下来的剪纸工艺,已为界首剪纸独特的艺术魅力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界首剪纸还发展出了掏、剁、折等独特的剪纸技巧,创作出了无数经典的剪纸造型。
界首剪纸是界首彩陶线刻艺术的来源之一,界首彩陶吸取利用刻刀在前纸上刻画的工艺,又借鉴了界首剪纸简朴的构图和雄浑苍劲的线条,吸收界首剪纸线面结合的特点,利用“减地”手法[7],使彩陶线刻的线条极具立体感。整体造型的层次丰富多变,画面主体更为突出明显,创新了彩陶线刻艺术的雕刻工艺和技法,这两种工艺的结合增强了画面的艺术表现力,与运用单一的雕刻技法相比,更加丰富了创作形象的质感效果。正是通过界首彩陶这一载体,将界首木版年画、界首剪纸等传统民俗文化以一种新的表现形式呈现在大众的日常生活中,也加强了人们对于界首民俗文化的心理认同。
界首彩陶的线刻艺术借鉴了中国绘画中的白描意趣,将陶瓷装饰刻画的线条表现得简练生动,极具中国画的意蕴。白描是单用线条勾描而不施彩色的技法,在形态表现上,它对虚实、疏密关系刻意增强对比,不重装饰与渲染,力求简洁明了;在空间表达上,它重在描绘对人、物、景的刻画,即突出主体,丰富空间主次关系;在情感表达上,它注重以形传神,不着色,少装饰,以一种收束而内敛的呈现方式传达艺术情感[8]。线条本身的表现力因为绘画材质的不同而变化万千,给人不同的视觉和情绪感受,在界首彩陶的线刻工艺中,线条的运用至关重要,它区别于传统中国画中用画笔在纸上绘制。界首彩陶的线刻工艺是以刀代笔,在制成的硬质陶胎上利用铁签、刻刀等尖锐硬器进行刻画,其刻画的难度增加,也要求在陶胎上刻画的手工艺人对线的把控水平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一根线条都极其简练,达到“一线一形”的水平。彩陶艺人遵循了白描技法中对于线条运用的总结要领,使彩陶装饰的线条富有轻重缓急、疏密虚实等节奏感。彩陶线刻艺术通过简洁的线条勾勒,呈现出不同的形体效果,表现不同的精神内涵。
白描在界首彩陶线刻艺术中的运用,体现了界首彩陶追求自然朴实的艺术风格和线刻艺术中抽象的艺术审美效果。手工创作艺人对线条的熟练掌握、对作品不加藏匿的真实情感,一笔一线都能表现手工艺人当时的创作意境,通过流畅柔美的线条来体现艺人创作时内心的平静祥和,通过顿挫粗犷的线条来体现艺人内心的洒脱激荡,把民俗生活和传统文化融入彩陶装饰工艺中,使陶瓷艺术作品更具生活感染力。
承上所论,总结界首彩陶线刻艺术独特的艺术风格特征与其形成的原因,以启发界首彩陶线刻艺术在当代文化背景下的自身价值。一方面可以防止当今文化碎片思维造成的文化元素与内涵的丢失,着眼于分析界首彩陶线刻艺术风格这一创新点,有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界首彩陶文化的本质内涵,能够为解决日渐麻木的设计创新带来新的方向;另一方面,界首彩陶线刻艺术为当地民俗文化的传播乃至发展提供了一个好的平台,创新了地域文化的表现形式,也对于我们今天传统文化形式的创新有着重要的指导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