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勇航,覃金英,李文轩,朱进才,郭华贵,古 璇,黄 炜*,黎雪松
(1.佛山市第三人民医院,广东 佛山 528041;2.广东省佛山监狱,广东 佛山 528000*通信作者:黄 炜,E-mail:fshw2122680@126.com)
弗洛伊德认为心理防御机制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反应,是个体对社会的心理适应机制。服刑人员能否适应监狱环境、接受改造并重返社会,与其心理防御机制有关[1]。Vaillant等[2]将心理防御机制分为不成熟的防御机制、中间型防御机制和成熟的防御机制。成熟的防御机制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中间型和不成熟的防御机制会损害身心健康[3-4]。服刑人员普遍存在心理防御机制缺陷,妨碍其人际交往,甚至出现精神病理表现[5-6]。钱福永[7]研究显示,服刑人员心理问题的检出率为90.1%,其心理健康状况显著差于普通人[8]。监狱环境会让服刑人员的行为模式产生一系列改变,服刑期限越长,所受影响越明显[9],家庭环境发生变故的可能性越大,更易引起服刑人员心理的突变,影响矫治效果甚至再犯罪[10]。本课题组前期研究显示,男性服刑人员普遍存在明显的身心症状和心理防御机制缺陷,且可能与其所处家庭环境关系密切[12-13]。而不同服刑期的男性服刑人员间情况是否存在差异,目前鲜有研究探讨。故本研究调查不同服刑期的男性服刑人员心理防御机制与家庭环境状况,并分析两者的关系,为监狱管理和对服刑人员的心理矫治提供参考。
于2015年4月-6月采用随机数字表法抽取广东省某监狱(普通监狱,监管刑期15年以下罪犯)的男性服刑人员作为研究对象。入组标准:①具备基本的阅读和书写能力,能进行正常交流沟通;②年龄18~50岁。排除标准:①既往有重大躯体疾病或精神疾病;②正在接受禁闭惩罚;③抗拒监管或不合作者。符合入组标准且不符合排除标准共200人,根据其服刑期,分为已服刑5年以下组(n=108)和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n=92)。研究对象均知情同意,并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通过佛山市第三人民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核批准(FSSY-LS201303)。
采用防御方式问卷(Defense Style Question⁃naire,DSQ)[14]评定男性服刑人员的防御方式情况。DSQ共88个条目,包含4个因子:不成熟防御机制、成熟防御机制、中间型防御机制及掩饰。采用1~9分9级评分,评分越高说明受试者更倾向于采用此种防御策略,掩饰因子评分越高说明掩饰程度越小。
采用家庭环境量表中文版(Family Environment Scale-Chinese Version,FES-CV)[15]评定男性服刑人员的家庭环境特征。FES-CV共90个条目,包含10个因子:亲密度、情感表达、矛盾性、独立性、成功性、知识性、娱乐性、道德宗教性、组织性和控制性。FES-CV以“是”或“否”作答分别计1分和0分,分别统计各因子评分,评分越高代表该项家庭特征越明显。
由具备心理咨询专业资质的监狱工作人员及医院的精神科医师到各监区开展调查,对男性服刑人员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量表评定。所有调查人员均经过统一培训,培训内容包括研究背景、研究设计、量表内容及评定标准,对每名服刑人员的评定耗时约40 min,均于入组当天完成评定。
采用SPSS 24.0进行统计分析,计数资料以[n(%)]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s)表示,组间比较采用两独立样本t检验,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检验各量表评分之间的相关性。检验水准α=0.05。
共发放问卷200份,收回有效问卷200份(100.00%)。已服刑5年以下组共108人,年龄(27.54±6.71)岁,已服刑(2.98±1.84)年;受教育程度:小学12人(11.11%),初中73人(67.59%),中专及高中15人(13.89%),大专及以上8人(7.41%);婚姻状况:未婚60人(55.56%),已婚37人(34.26%),离异8人(7.41%),丧偶3人(2.78%)。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共92人,年龄(32.37±8.19)岁,已服刑(8.04±4.50)年;受教育程度:小学10人(10.87%),初中65人(70.65%),中专及高中12人(13.04%),大专及以上5人(5.43%);婚姻状况:未婚50人(54.35%),已婚34人(36.96%),离异8人(8.69%)。
已服刑5年以下组DSQ不成熟防御机制和中间型防御机制因子评分均低于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t=4.198、1.137,P均<0.01),见表1。
表1 两组男性服刑人员DSQ评分比较(±s,分)Table 1 Comparison of DSQ scores of male inmates in two groups
表1 两组男性服刑人员DSQ评分比较(±s,分)Table 1 Comparison of DSQ scores of male inmates in two groups
注:DSQ,防御方式问卷
DSQ评分组 别已服刑5年以下组(n=108)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n=92)不成熟防御机制3.35±0.91 3.96±1.09 4.198<0.010 t P中间型防御机制4.13±0.96 4.62±1.02 1.137<0.010成熟防御机制5.23±1.21 5.29±1.23 0.886 0.425掩饰5.22±1.19 5.31±1.20-0.662 0.510
已服刑5年以下组FES-CV亲密度、情感表达和组织性因子评分均高于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t=3.122、2.993、2.203,P均<0.01),矛盾性因子评分低于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t=-3.682,P<0.01)。见表2。
表2 两组男性服刑人员FES-CV评分比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FES-CV scores of male prisoners in two groups
表2 两组男性服刑人员FES-CV评分比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FES-CV scores of male prisoners in two groups
注:FES-CV,家庭环境量表中文版
组 别已服刑5年以下组(n=108)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n=92)独立性5.33±1.87 5.28±1.84 0.087 0.056矛盾性3.62±2.18 4.31±2.42-3.682<0.010情感表达4.95±1.70 4.58±1.72 2.993<0.010 t P成功性6.49±1.68 6.51±1.70 0.164 0.058组 别已服刑5年以下组(n=108)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n=92)t P FES-CV评分亲密度6.87±2.01 6.29±1.96 3.122<0.010 FES-CV评分知识性3.58±1.77 3.56±1.81 0.127 0.061娱乐性3.68±2.12 3.61±2.0 0.143 0.058道德宗教观5.22±1.45 5.19±1.43 0.183 0.062组织性5.36±1.71 5.07±1.66 2.203<0.010控制性3.63±1.90 3.59±1.87 0.275 0.072
Pearso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男性服刑人员DSQ不成熟防御机制因子评分与FES-CV亲密度、情感表达、娱乐性及道德宗教观因子评分均呈负相关(r=-0.388~-0.169,P<0.05或0.01),与矛盾性及控制性因子评分均呈正相关(r=0.384、0.045,P<0.05或0.01);DSQ中间型防御机制因子评分与FES-CV亲密度及情感表达因子评分均呈负相关(r=-0.226、-0.172,P<0.05或0.01),与矛盾性、独立性及成功性因子评分均呈正相关(r=0.148~0.214,P<0.05或0.01);DSQ成熟防御机制因子评分与FES-CV矛盾性因子评分呈正相关(r=0.175,P<0.05);DSQ掩饰因子评分与FES-CV亲密度、情感表达、成功性、知识性、娱乐性及道德宗教观因子评分均呈负相关(r=-0.428~-0.170,P<0.05或0.01),与矛盾性因子评分呈正相关(r=0.357,P<0.01)。见表3。
表3 DSQ与FES-CV因子评分的相关性(r)Table 3 Correlation between of DSQ and FES-CV factor scores
心理防御机制的发展受到生理、社会和自然环境等多方面的影响[2]。本研究结果显示,已服刑5年及以上的男性服刑人员不成熟防御机制和中间型防御机制因子评分均高于已服刑5年以下组(P均<0.01),与吴红顺等[16]、黄瑞等[17]研究结果一致。男性服刑人员因犯罪被判入狱服刑后,面临适应监狱环境和监管的压力,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已服刑期的进展,其家庭环境也在不断发生改变,如家人的态度、婚姻变故、经济状况、亲属死亡、遗产纠纷等,服刑人员可能采用不同的心理防御机制去应对,并出现不同程度的异常,如焦虑抑郁情绪、人际交往困难、敌对情绪、严重恐惧及自卑等,甚至出现人格障碍、神经症性障碍及拘禁性精神障碍[18-19]。既往研究显示,高龄(40岁以上)、受教育程度低、离异、多次入狱、入狱5年以上的男性服刑人员抑郁焦虑情绪更严重[6]。长期不良刺激可妨碍成熟心理防御机制的形成,使不良的心理防御机制固定下来;相反,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恰当的社会支持有助于成熟的心理防御机制的发展[3]。
本研究显示,已服刑5年以下组FES-CV的亲密度、情感表达和组织性因子评分均高于已服刑5年及以上组(P均<0.01),而男性服刑人员DSQ的不成熟、中间型防御机制及掩饰因子评分与FES-CV的亲密度和情感表达因子评分均呈负相关,与矛盾性因子评分呈正相关(P<0.05或0.01),与既往研究结果一致[12]。对服刑人员而言,家庭是其出狱后的归宿,本研究中大多数服刑人员仍处于单身状态,但随着时间推移,其父母也渐趋年老体衰,来自家庭的支持以及他们对家庭的眷恋会随服刑时间的累积而逐渐减弱。对于已婚的男性服刑人员,由于夫妻较长时间处于分隔状态,见面和感情交流均不便利,情感表达不充分甚至受到阻碍,家庭亲密度下降。朱舒翼等[20]研究表明,服刑人员刑期越长,罪行越重,越容易被亲友歧视和疏远,导致其获得的客观支持较少;而长刑期服刑人员因对家人有更强的愧疚和自责,往往不愿求助甚至不接受亲友的帮助。来自家庭环境状况差、单亲或离异家庭的服刑人员,其家庭矛盾较多,家庭成员可能经常互相埋怨或争吵,甚至敌对、仇视、暴力相向,对服刑人员漠不关心。服刑人员长时间缺乏家庭支持,则更倾向于采用分裂和投射等不成熟的防御策略[21]。
综上所述,随着服刑时间的增长,良好家庭环境对服刑人员的心理健康影响十分重要。提示应对服刑人员进行家庭环境调查,对已服刑5年及以上者,应关注其家庭环境状况变化引发的情绪和行为改变,并采取相应的心理矫治手段,促使服刑人员心理防御机制趋向合理或成熟。本研究不足之处在于研究对象局限于某一监狱,余刑长短亦未纳入研究范围,需在以后的研究中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