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的选择

文 苏美霖

余昔在感叹新学校图书馆的阔气时，一个白衣女孩悠然走过，身后起伏的白色长围巾像两条游泳的鱼。他感到被一股微弱的力牵动了一下——哦，女孩的围巾钩住了他斜肩包的拉环。

余昔轻轻喊了一声“嗨”，女孩目光锐利地瞟了他一眼，按了按耳机继续前行。他只好跟随女孩，边走边解挂住的毛线围巾。

女孩回过头瞪他，又瞪他，停下质问：你一直跟着我，想做什么？你要跟进女厕所了！

余昔在女厕所门前刹住脚步，脸上一阵阵发烫，结巴着说：不是，不是我，是你牵着我来的。

女孩骂了一句：“变态！”拿出手机准备拍照、报警。

余昔急忙提起自己的斜肩包，以示清白道：别，别拍，这，证据在这里！

女孩解开围巾缠绕的拉环，脸上掠过羞涩的一笑。

图书馆里。余昔捧着书找座位时，瞧见了和他有围巾“事故”的女孩，犹豫一会儿，走了过去。

女孩正低头啃一本厚重的哲学书，一手熟练地转着一枚硬币，余昔心里的小剧场上演着搭讪的十八种方式。

同学，你怎么称呼？是哲学院的吗？我是大一新生余昔，文学院的。抱歉啊，我想赔你一条围巾。

邵琪。经济学院。不用赔，不是你的错。女孩的声音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学经济，喜欢哲学，好特别。余昔赞美道，感觉脸在发烫。

学金融管理是我投硬币选择的，连这所大学都是硬币选的。女孩说完，高冷地走了。

后来的日子里，余昔一直在制造和邵琪见面的巧遇。他忍不住吐露了心声：邵琪同学，我想做你男朋友，可以吗？

你想和我谈恋爱？让硬币来选择吧，数字的一面是同学，花的一面是朋友。邵琪花式旋转硬币，抛向天空，一阵风吹过，硬币拐了一个弯，落进了排水沟。她叹了一声，转身去超市用一元纸币换来一枚新硬币，夹在白皙的手指间。

余昔一直跟着邵琪，他被这个特别的女孩吸引住了，喜欢看她的长睫毛、小巧的鼻子和紧抿的朱唇。他在等待那枚硬币的宣判。

邵琪见他继续跟着，扬了一下手，硬币在空中舞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回手中。她笑了，说是花的一面朝上，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余昔一直感激邵琪手中的硬币，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一起吃饭、散步、谈心事，一起逃学去游戏厅、去蹦迪、去酒吧，以及后来的拥抱和初吻，还有很多事都在硬币的选择下产生的。硬币里藏着属于他们的青春宝藏。余昔一直觉得自己是命运的宠儿，连强大的情敌也斗不过他。

大三时，一个有钱又帅的学长疯狂追求邵琪。余昔从哪方面比都处于下风。邵琪把两个追求者聚到一起，她又抛出那枚亮闪闪的硬币，来决定爱情的方向。

两个男孩的眼睛追随着硬币起飞又落下——余昔选的数字“1”的图案没有出来，花团锦簇的一面见了天日，他沮丧地垂下头。邵琪美妙的声音响起，我还没说完呢，谁选了硬币贴近我掌心的那面，谁就和我谈恋爱。余昔看了又看，代表他的“1”正亲密地贴着邵琪的掌心。他激动地抱住邵琪，泪光闪闪地望向天空，天地一片辉煌。

转眼到了毕业季。余昔让父母托关系，准备找个好工作，为他爱的邵琪建一个温馨的小家。可事与愿违，好工作一直没着落，只好去了一个小公司。邵琪通过学长的介绍，去了一家外企。

一天中午，邵琪约余昔去咖啡厅见面。余昔穿着工作服赶了过去。邵琪很靓丽，散发着悠闲的小资情调。余昔尴尬地说，我怕你等着急，没回家换衣服。

没关系，我是来决定我们是否分手，还是让硬币来选择吧。邵琪淡淡地说。

好吧，我，我可以选择数字“1”那一面朝下，决定我们继续在一起吗？

可以。邵琪说着，纤细的手指一扬，硬币飞向了空中，又展翅飞了回来。

余昔瞪大眼睛看了又看，他垂下了头——那个曾经侠义出鞘、高奏凯歌的数字“1”，此时变成了一段面条，软塌塌朝天躺着。

琪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再让硬币选择一次吧？余昔不甘心地哀求。

好，再给你一次机会。邵琪说着，让那枚闪亮的硬币在白皙的手指间穿梭了一会儿，又飞向了空中。硬币像个醉汉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跌进邵琪的手心。余昔看到，数字“1”仰天长叹，像一柄利剑把他的心斩成无数碎片。

看着即将离去的邵琪，余昔嘶哑地喊了一声，琪琪，告诉我，硬币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吗？你舍得斩断四年多的爱情吗？

对，我的选择就是硬币的选择，硬币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邵琪俯过脸，声音低沉锐利，说我抛出时换了一枚双面都是数字“1”的硬币，现在的你选多少次都赢不了！我需要花团锦簇的生活，希望你把数字变成花团锦簇，再来娶我。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你一定要等我！余昔说得很大声，引来好多人的目光。

邵琪红了脸，嗔怪地看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