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
一些金黄是太阳,另一些是土地
它站在风中,在父亲的背上
和锄头一样挺拔
有时,它走到山的背面,看不见了
我想起很多事都是如此
那金黄,开了又开,落了又落地上堆积的,有一个父亲
被吹走的,有一个父亲
西风吹,把墙吹到父亲的背上
把父亲吹到麦子里
挺拔和重量过招,若输,就是一生
麦子收敛起一切表情
他徒手掷出云朵,装进口袋
耳朵被锁在风中
带走听到的一切和中年的磁場
风又近了。这一次来自身后
前面麦子越来越低
直到他眼中慢慢出现微驼的背
如一座山的行程委蛇而来
这一次,我和父亲坐到天黑
说收成,说山羊
瘦小的雷声落在他的额头
想起他在地里,把自己从泥土中拔出
结果满身伤口
他说活的人在山上,死去的人站在河边
一代就这样盼着一代
面对大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
消失的事物,正重新回到我们中间
辽阔的河湾,杏树在诗中停顿
一排排精致的句子
像春天放下的抒情,吟唱故乡
阳光翻出课本里的杏花
每一条沟壑,都有铅华洗尽的彻悟
朴素的空山,缝住饱满的表达
让流水拾起那些白色圣物,重新放入族谱
我深爱春日般的寂寥
也深爱沿着杏花的箭响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