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在儿童博物馆的学习体验情况调查
——以上海儿童博物馆展教活动为例

2022-07-04 10:15张伊丽
科学教育与博物馆 2022年3期
关键词:场馆考古亲子

张伊丽

宋庆龄陵园管理处儿童博物馆(上海儿童博物馆)

1 问题的提出

博物馆学界关于“观众体验”的研究,最早是由奥本海姆(Oppenheimer F)构建的包含认知、艺术、探索、娱乐在内的博物馆观众体验理论体系[1]。国内的观众体验研究始于20 世纪80 年代的博物馆观众研究,初始集中在基本概念、内涵和调查分析等方面[2]。此后,部分学者针对特定区域博物馆或一些大型博物馆开展观众调查研究[3],或围绕观众定义[4]、教育活动、新媒体运用、观众服务满意度等主题[5],或引介国外学者的观众体验研究理论与成果进行探索[6-7]。总体而言,国内博物馆的观众研究日趋丰富,但针对儿童博物馆以儿童体验为专题的研究较为匮乏。

以情境式和互动式为特征的儿童博物馆,通常以特定年龄段的儿童及其家庭为目标受众,并以动手型展览和主题活动的形式创设非正式的学习情境。这种学习的发生,往往伴随受众的实物观察、动手操作和独立探索能力等体验内容。合理评估儿童在儿童博物馆内发生的学习或“体验感”,将有助于场馆更科学地了解和分析儿童的学习体验效果,以进一步策划、实施贴近儿童的展教活动。

上海儿童博物馆(以下简称“儿博馆”)在2019年9 月—2020 年5 月随机选择参加馆内100 场主题活动的595 户亲子家庭开展体验情况调查。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本研究的内容是场馆学习需求,研究对象是儿童。考虑到儿童的实际认知发展水平和表达能力,结合儿博馆面向3~10 岁儿童的实际情况,为保证研究的可行性和操作性,本次研究以随行的家长作为调查问卷的反馈对象。

2.2 研究方法

2.2.1 问卷调查法

儿博馆的每周六、日都有三场同一主题的活动。自2019 年9 月—2020 年5 月,每周六、日各发放一次问卷,随机选择100 场不同主题内容的活动(自然类16 场、考古挖掘活动21 场、动手做活动54 场、科学小讲堂9 场)的595 户亲子家庭为调查对象。发放问卷595 份,其中有效问卷为526 份,有效率为88.4%。调查前期都由具体负责活动的展教老师根据特定的活动主题开展40-50 min 活动,并在教育活动后对家长进行问卷调查。问卷主要涉及活动的主题、时长、组织情况、难易程度、儿童参与程度以及活动后的收获反馈6 个方面,以期了解儿童对活动的兴趣预期与实际体验。

2.2.2 观察法

主要观察记录需亲子协作的动手做活动,以了解家长在儿童博物馆活动中对孩子体验所可能起到的作用。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基本信息的分析

针对3~10 岁(指周岁,下同)目标受众的来馆习惯和体验需求,儿博馆将馆内主题活动安排在节假日和寒暑假。调查中根据对有效问卷的统计,实际参与“动手做”活动的儿童年龄在4~11 岁;参与“科学小讲堂”活动的儿童年龄在4~10 岁;参与“趣玩自然”活动的儿童集中在4~8 岁;参与考古挖掘活动的儿童在4~7 岁(见表1)。61%的受访者是第一次到访,39%是2 次以上来馆参观。在亲子结伴参观中,88.5%的孩子是在父母的陪伴下入馆并参与各类主题活动,11.5%的陪同家长是祖辈。

表1 儿童在各主题活动中的年龄分布情况

3.2 馆内常态活动概述

场馆主题活动涵盖科学、自然、人文、艺术等方面,主要包括“动手做”、“科学小讲堂”“趣玩自然”“考古挖掘”等活动。各类活动聚焦3~10 岁各年龄段儿童认知需求和发展特点,以分年龄、分专题的方式实施。

“动手做”小课堂主要面向4 岁以上儿童,旨在带领孩子与家长共同完成属于他们自己的DIY 绘画或手工劳作作品。动手操作难度契合儿童发展特点,锻炼孩子手眼协调能力,培养孩子养成耐心与集中注意力的好习惯。“科学小讲堂”内容基于馆内常设展览涵盖天文、地理等,采取科普讲座、动手做、互动游戏和电影观摩等方式,深入浅出地向适龄儿童阐释丰富有趣的科普内容。“趣玩自然”活动充分利用馆区户外自然资源,让孩子们在观察实验、户外探索、手工制作等活动中了解自然生命,走进自然世界。“考古挖掘”活动让孩子们在以上海原始地貌为特征的考古现场模拟考古实践活动,探索发现人类和自然的过往。

3.3 关于活动参与情况的分析

问卷调查显示,到访亲子家庭对于参加主题活动具有最积极的参与兴趣。在总体统计分析的基础上,因活动类型的差异性,其体验性分析在角度上会各有侧重。因此,对以完成手工制作为内容的“动手做”活动,会主要聚焦儿童理解学习并操作完成的情况;以科学性和动手性为特点的“科学小讲堂”活动、对自然观察和操作实验为内容的“趣玩自然”活动,会重点开展儿童在活动中认知情况的分析;以情境式的“考古挖掘”活动,会更加注重儿童在活动中的理解参与及活动后的收获反馈。

3.3.1 总体参与活动情况的反馈在活动进程中,78%参与家庭认为活动新奇, 97.7%认为时长适宜,98.85%认为互动良好,91.86%认为安排合理井然有序,90.7%的孩子紧跟指导、全程投入(见图1)。

图1 儿童参与活动情况反馈统计

3.3.2 活动中儿童的认知情况

(1)儿童的整体认知情况:通过活动观察和调查统计,从情感、认知、技能三个维度去考察孩子们的总体表现,98.8%的参与儿童心情愉悦,90.2%的儿童积极观察和动手操作,74.4%的孩子在活动中根据老师的指导进行思考提问,75.6%的孩子在听讲和操作环节表现出专注细致(图2)。

图2 所有活动中4~10 岁儿童体验情况统计

(2)儿童在“科学小讲堂”活动中的认知情况,见表2。

表2 “科学小讲堂”活动中各年龄段儿童体验情况统计表

通过折线统计图(图3),可以直观看到:相较其他两个年龄层,在“科学小讲堂”活动中6~7 岁儿童在4 个体验指标中的积极反应率最高。

图3 “科学小讲堂”活动中儿童体验情况折线图

(3)儿童在“趣玩自然”活动中的认知情况

参与“趣玩自然”活动的74 名儿童,年龄层集中在4~8 岁。按照不同年龄对他们的认知情况进行统计,具体见表3、图4。

图4 “趣玩自然”活动中儿童体验情况折线图

表3 “趣玩自然”活动中各年龄段儿童体验情况统计表

通过上述3 个图表可以看到:从4 岁到6 岁,儿童在“趣玩自然”活动中的积极认知体验呈现明显递增趋势,且6 岁儿童的体验感最佳;相较6 岁儿童,7岁儿童的积极认知体验感有所回落,但从7 岁到8岁,儿童在活动中的情感体验、操作性、思考力及专注力又呈现一定程度增强感。

3.3.3 活动中关于儿童理解学习及操作完成情况的反馈

(1)“动手做”活动:在手工制作中,孩子们的完成情况为,83.2%是在家长、博物馆展教拓展员(即活动老师)或志愿者的协助下完成任务,15.6%轻松独立完成,1.2%难以完成。(图5)

图5 “动手做”活动中总体儿童操作性情况的统计

进一步分析各年龄层儿童的操作完成情况,得出以下数据(见表4)。

表4 “动手做”活动中各年龄段儿童操作性情况统计表

通过图6 和图7,得出以下结论:①4~7 岁儿童在独立轻松完成手工任务的频率是在持续增强;②难以完成手工任务的情况集中在4 岁儿童;③绝大多数各年龄段儿童都需要在家长、博物馆展教拓展员(活动老师)或志愿者的帮助下,才能够完成手工制作的任务。

图6 “动手做”活动中各年龄段儿童操作性情况统计图

图7 “动手做”活动中各年龄段儿童操作性情况统计折线图

(2)“考古挖掘”活动:根据图8 分析“考古挖掘”活动中,分析4~7 岁儿童的理解操作情况。

图8 “考古挖掘”活动中儿童的理解力情况

4 岁:94.1%儿童紧跟指导、全程投入,4.9%的儿童在理解参与上程度不均,1%的儿童存在一知半解跟不上节奏的情况;5 岁儿童有97.1%能够紧跟指导、全程投入,2.9%理解参与程度不均;6 岁中93.1%的儿童紧跟指导、全程投入,6.9%理解参与程度不均;7 岁96%紧跟指导、全程投入、2%理解参与程度不均、2%一知半解跟不上节奏。通过上述数据反映活动中跟不上节奏的情况主要发生在4 岁和7岁儿童,绝大多数儿童能够理解并积极参与“考古挖掘”活动,即该活动的设置较大程度符合儿童的认知能力。

3.3.4 活动后儿童的收获反馈

活动结束后,通过对“考古挖掘”活动的收获调查显示:28%的儿童认为获得了考古体验和考古知识,20.1%的儿童注重挖掘任务的完成,15.9%的儿童在活动中体验到玩(物)沙子的愉快经历,12.6%的儿童希望能够继续参加别的挖掘活动,10.7%的儿童通过活动萌发好奇,将去探知更多的地下世界中的事物,7.9%的儿童认为和家长及小伙伴一起玩耍是最美好的收获,4.7%的儿童通过活动发现并提出问题,了解相关科学。

图9 儿童参与“考古挖掘”活动后的收获反馈

根据上述反馈,结合该活动的教育目标,可将体验感由低至高归纳成3 个层次,分别是玩耍型、任务型和探索型。

(1)玩耍型:23.8%儿童在活动中感受到愉快且纯粹的玩沙体验;

(2)任务型:48.1%儿童专注于完成任务、获取知识;

(3)探知型:28%儿童在活动中萌发好奇、提出问题。绝大多数参与儿童更倾向于对于考古本身的好奇,通过活动进行愉快而有意义的考古体验。

4 分析与讨论

4.1 活动设置较大程度吸引儿童参与体验,其中6岁儿童的体验感最佳

从整体的参与体验反馈:78%参与家庭认为活动新奇,97.7%认为时长适宜,98.85%认为互动良好,91.86%认为安排合理井然有序,90.7%的孩子紧跟指导、全程投入。从情感、认知、技能3 个维度去考察孩子们的总体表现,98.8%的参与儿童心情愉悦,90.2%的儿童积极观察和动手操作,74.4%的孩子在活动中根据老师的指导进行思考提问,75.6%的孩子在听讲和操作环节表现出专注细致。从这些数据可以解读,场馆活动设置基本合理且较大程度能够有效吸引儿童的参与体验。根据调查,有27%的亲子家庭是第2 次或2 次以上预约参与主题活动,参与频率为10 次以上的家庭比例是3%。在参与活动的儿童中,6 岁儿童的整体体验感最佳。从到馆时的需求到参与活动中、活动后的调查,都表明参与主题活动是最吸引亲子家庭的场馆项目,且活动的开展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并满足亲子家庭对参与活动的心理预期。

每一家儿童博物馆都以特定年龄段的儿童及其家庭为目标受众,通常致力于为0 岁乃至小学高年级的访客策划高质量的博物馆体验。虽然,我们也专门为8~10 岁的儿童设置有不同主题的场馆活动,但总体参与率较低仅为5.7%(见表1)。上海儿童博物馆的来访儿童的年龄段主要集中在5~6 岁。通看国外其他儿童博物馆,发现这并不是上海儿童博物馆独有的现象。我们在研究儿童的参与体验感的同时,也应该反向思考:为什么儿童博物馆不太常见到年龄稍长的儿童访客?是我们的场馆体验不够吸引吗?还是孩子们因过重的学业负担而埋头于各种教辅培训?随着“双减”政策的实施,这一现象是否会有改变?正如印第安纳波利斯儿童博物馆馆长所言,每家场馆都应该仔细研究为什么孩子们到了9岁、10 岁就不再来馆了,或者为什么家长就不带他们来了[8]。

4.2 适龄家庭共享博物馆时光,亲子互动促进“最近发展区”

88.5 %的孩子是在父母陪伴下入馆参与各类主题活动,表明年轻家长们都很重视周末或节假日的亲子时光。“和孩子一起动手,欢乐无比”“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完成了作品”“活动很好,很有意义,老师耐心专业、收费亲民,很有收获。小朋友动手能力和业余时间都得到利用,可谓上海滩良心课程”是其中三位家长在“动手做”活动中的欣喜表达。父母的反馈,直接反映“动手做”活动的特点:在老师的示范指导下,亲子协作完成手工作品。

具体来看一下“动手做”活动场景:4 岁的女孩第一次手作藏书票。女孩虽然认真观看了活动老师的操作演示,但自己操作时还是有点无从下手。一旁的妈妈看出了女儿的无措,开始拿起素材根据老师的操作要领进行示范,并建议小女孩先画好图案轮廓。然后,妈妈指着图案轮廓用牙签缓慢操作如何戳洞,并轻声说“这样用牙签沿轮廓打动”。当女孩完成一个线条的戳洞环节,茫然不知下一步时,妈妈就会用手指指出另一条需要打洞的轮廓线,以引起她的注意。当小朋友完成整体环节时,妈妈表扬了她。在女孩逐渐掌握要领之后,妈妈就不再指导,由小朋友独立操作……

一个学习者能够独立达到的水平与在一个技能更为娴熟的参与者的指导和鼓励下能达到的水平之间的差距,成为了学习者可能习得的最近发展区。“动手做”活动中,83.2%的孩子是在家长、博物馆展教拓展员(活动老师)或志愿者的协助下完成任务。家长带领孩子操作的示范操作过程,基本可以判定是在最近发展区中发生的。通过活动,孩子们成为了更能干的体验者。正如“手作藏书票”活动中,在妈妈有指导的参与下,母女间形成了一种非正式的“思维上的学徒关系”,儿童的认知能力逐渐形成。更重要的是,孩子与父母协作时将使用的问题解决技巧进行内化,孩子最终会独立使用这些技巧,从而上升到一个独立掌握的新水平。弗吉尼亚大学的约翰博士,将建构主义理论应用到儿童博物馆的活动评估中,也从另一个维度印证亲子互动的积极作用:基于建构主义学习理论,孩子是天生的学习者,他们始终在学习,“构建”自己的认知体系。成人在引导孩子时,可以启发孩子提出高阶问题,帮助孩子更加深入地理解学习内容。经验更丰富的成人能够帮助孩子拓宽思考范围,尝试解决更多问题;而具有不同智能优势的人则可以启发孩子从多个角度去思考和表达。

没有人比家长更加了解自己的孩子,包括孩子的性格、注意力和优缺点等。家长带孩子在博物馆的参观学习过程中,应学会尊重儿童,耐心细致地体察和倾听儿童的需求。尤其是面对可亲子互动参与的场馆体验,家长的体察和指导对于孩子来说更加的难能可贵。也许就在那么一瞬间,孩子会更加自由开放地活跃思维,达到专属于她/他的“最近发展区”。

4.3 注重萌发好奇的过程,为儿童提供更多可能性的支持

每个孩子在相同的年龄表现出不一样的能力特点,在活动期间也常常会发现儿童不一样的兴趣点。在非正式和开放的活动情境下,发生了更多“学习”的可能性。在活动中,儿童是否获得某些理解或萌发新的兴趣?什么样的要素最能在活动中鼓励儿童主动学习[9]?作为馆方可从三方面加以努力:第一,倡导由活动施教者或辅助人员发起的关注和互动式学习。调查中涉及的四类活动都由专人负责,因此在活动风格上会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家长对于活动老师提出的建议,主要有:(1)放慢语速;(2)保持微笑并多微笑;(3)对孩子完成情况或活动表现给予肯定或评价。这也正如博物馆学者所提出的,“如果博物馆能给观众一些注意和关怀,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重要的,是被关心的,那就可以保证这次经历是令人难忘的”。活动辅助人员,需要更多地关注“学习”的发生,彰显博物馆与受众之间平等互动的关系[10]。美国圣何塞儿童探索博物馆曾针对馆内环境探索活动开展评估,特别强调:要想为访客提供高质量的活动,必须要有机敏的引导员。场馆工作人员要从参与者、观察者和引导者的角度理解活动,并据此调整自己的工作。出色的活动工作人员要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理解批评的声音,同时体察受众的文化、认知需求以及兴趣所在[11]。第二,活动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学习的戛然而止,内含启迪儿童更多探究的可能性。正如“考古挖掘”活动中,28%探知型的儿童在活动中萌发好奇、提出问题,期待参与其他不一样的考古体验。因此,场馆工作人员应特别注意为儿童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帮助,让亲子家庭有机会通过多种方式学习和表达,鼓励访客持续参与场馆体验。第三,根据受众需求和反馈,持续开展教育活动的更新和创意。博物馆面对的挑战是创造一种无论发生何种类型的学习,都能对其产生刺激和帮助的环境,并尽可能碰出一些火花,促使观众再次回访并鼓励他们“发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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