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学
(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幼儿的一日生活皆教育,教育契机时刻发生在幼儿园与家庭生活中,幼儿园教育只有与家庭教育保持连续与一致时才能实现幼儿教育效果最大化。课程建设是联系幼儿园教育与家庭教育的桥梁。2021年颁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以下简称《促进法》)将“家事”上升为“国事”,明确了家庭教育的主体责任,鼓励幼儿园将家庭教育服务纳入工作计划和教师业务培训内容。《促进法》有助于改变“家庭只是学生课堂的延伸、家长只是学校教师助理”的情况,从而将家庭教育从学校教育的附庸地位解放出来,促进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相互配合。幼儿园课程的生活化特点,让家园教育深度合作成为可能。而要让合作更加科学、更加有效,幼儿园就必须建立家长深度参与其课程生活化建设的机制,以课程建设为合作载体,充分发挥家长的作用,实现共同成长。
幼儿园课程资源广泛存在于生活中,即幼儿园的一日生活,其包括幼儿在园所进行的一切活动,如进餐、睡眠、如厕、收拾整理活动、区域活动、户外活动、教学活动等。家庭是幼儿生活的主要场所,具有丰富的教育资源与教育契机。幼儿园要通过课程的生活化筛选教育内容,关注什么内容最能激发幼儿的生命活力,什么内容最有利于促进幼儿生理和精神生命的成长等。这势必涉及生活化课程目标的制订、生活化课程内容的选择、生活化课程的实施与生活化课程的评价等。教育是专业性的活动,幼儿园课程的建设离不开作为教育专业人员的幼儿教师,也离不开家长的深度参与,只有多方参与才能让课程更有意义、效果更好。
“参与”是一个政治学概念,它是一种权利关系的体现,不仅意味着“放权”与“赋权”,“是指决策活动中的参与”,而且意味着责任分担与成果共享。因此,“参与”的基本内涵是共同决策、责任分段,权利共享。[1]深度参与要求参与人认知、情感、行动统一,在深度参与过程中参与人身心能量深度卷入。深度参与要超越停留在表面的任务驱动型或者功利型、应付型的参与,强调参与者互动、有意义、充分地参与。本文将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分为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未参与层面;第二层面是象征性参与层面,包括通知、咨询、安抚等,但仅作为参与者,不参与决策,其意见或想法不一定被重视;第三个层面是家长深度参与层面,家长成为幼儿园的伙伴,能够参与幼儿园课程决策与管理的全过程。
幼儿园要实现课程变革的目标,让家园教育形成合力,就必须提高家长对幼儿园课程生活化的理解,培养家长对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参与意识,发挥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主体作用,促进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在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中,课程内容的提供与评价是深度参与的核心。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可以让教师、家长更加了解幼儿,让幼儿园教学环境与课程内容更加符合幼儿的年龄特点与发展需求,让家园教育的内容保持连续性与一致性。家长参与范围越大,家长支持幼儿园各项工作的承担感与投入感越大,参与程度越深,家园教育的合力就越强。因此,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有助于实现教师、家长、幼儿的共同成长。
家长参与教育的权利得到了各国法律法规的支持,如英国的《教育改革法》规定学前教育机构的管理组织中要有家长代表,地方教育机构要为家长提供培训课程。[2]《美国目标2000年教育法》(Goals 2000:Educate America Act)提出了八大教育目标,其中有两个目标提到家长参与学校教育的问题。[3]我国2001年颁布的《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明确了家长与教师的合作伙伴关系,指出家长是幼儿园教师的重要合作伙伴,幼儿园应本着尊重、平等、合作的原则,吸引家长主动参与幼儿园的教育工作。[4]因此,从中外家长参与幼儿教育的法律法规文件中可以看出,家长的教育参与权具有充分的法律基础,应该得到重视,家长有权参与幼儿园教育,包括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
幼儿园课程内容多是生活化的内容,无法与幼儿的家庭生活经验分开。一方面,家长作为幼儿的监护人,有责任和权利参与幼儿园课程建设;另一方面,家长的参与对丰富幼儿园教学内容和拓展课程内容具有建设性作用。教育评价往往具有一定的滞后性,这就需要家长在家庭的日常生活中,通过对幼儿行为的变化判断幼儿园课程的作用,发挥对幼儿园课程的监督、评价与反馈的作用。因此,从幼儿园课程管理的角度来说,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是必要的。[5]目前,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开发、课程决策、课程实施已成为现代课程发展的趋势。
良好的家园合作关系及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设计有利于幼儿的发展。有研究通过实证研究证明,幼儿的总体发展水平与家长参与幼儿园活动成正比,与家长的配合程度也成正比。[6]还有研究认为,家长参与幼儿园教学有利于幼儿各项能力发展,同时可提升成人的教育能力。[7]目前,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幼儿园层面都十分重视家园共育工作,但只有真正成为课程的参与者,家长才能从中获益,得到发展。[8]因此,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有利于形成家园教育合力,促进幼儿、家长和教师的成长。
家园之间的有效合作,需要教师和家长都具有主人翁意识。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角色有幼儿经验建构的帮助者、家园联系的沟通者、家庭课程资源的提供者、课程内容的决策者、教育效果的评价者。[9]目前,很多家长对幼儿园课程认识狭隘,没有意识到游戏及课程生活化在幼儿教育中的作用,总认为课堂教学活动才是课程。很多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的意识淡薄,认为幼儿园课程建设是教师的职责,家长只能配合,因此他们选择不干涉、不参与。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主体地位主要体现在其有参与幼儿园课程建设的决策权和对教育效果的评价权,而参与幼儿园课程建设的决策与评价就是参与幼儿园课程审议。
课程审议是指课程开发主体对具体教育实践情景中的问题进行反复讨论权衡,以获得一致性的理解与解释,最终做出恰当、一致的课程变革决定,并采取相应策略的过程。[10]课程审议主体应由课程专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社区代表、园长、幼儿教师和家长组成,课程审议需要多方参与[11],以避免课程审议的盲目性、随意性和间断性。家长只有真正成为幼儿园课程参与者时,才能从中得到发展。[8]有研究者认为,邀请家长参与幼儿园主题活动有助于提高家长对幼儿园课程的认识,让他们真正理解幼儿园课程安排的意义。[12]家长只有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与教师的关系才会从“您这么教不对”“您应该这样教”转变为“我们一起这样教”的状态,让家园形成合力。
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需要内容载体。家长是幼儿教育的合作伙伴,也是教育资源的拥有者。在学习型社会中,人的学习是全体的、终生的,幼儿不仅要在幼儿园接受教育,还要在家庭、社区等场所接受正规的和非正规的教育。[13]幼儿教育应该达到不断丰富幼儿的生活经验、提升幼儿的生活自理能力的目的。幼儿园课程内容应适应幼儿的生活经验和兴趣,幼儿教育要让幼儿在游戏探索过程中获得经验和知识。幼儿一日生活皆教育,这意味着幼儿园课程一定要满足幼儿多感官学习的需要,为幼儿提供丰富的生活经验,并贯穿幼儿的一日生活,在幼儿园、家庭与社区生活中得以实施。生活经验不是孤立的,要培养全面发展的幼儿,包括身体的、认知的、情感的发展,幼儿园就要以幼儿生活化的活动为主线进行课程建设,多开展多样化、感性化、趣味化的互动活动。这就需要教师和家长关注课程内容,将生活化课程内容作为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载体。幼儿园课程生活化是幼儿教育回归生活的具体体现,教育回归幼儿生活的本质是尊重幼儿生命成长的现实需要,让幼儿在一个真正能让其生命得到萌发的、真正能彰显其主体性的环境中生活和学习。[14]
有研究指出,家长参与幼儿园教育具有随意性强、计划性差的问题,具有单项灌输多、双向交流少,阶段性强、连续性差,相互挑剔多、彼此合作少等特点。[15]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立的过程是家长与教师平等互动的过程。只有平等互动才有助于形成一致的教育合力。[16]家长只有了解幼儿园课程,才能理解与认同幼儿园课程的理念和目标,和教师一起建立共同的教育信念,从而形成教育合作,共同支持和促进幼儿学习。家长在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过程中,对话是动力系统。没有对话,就无法了解教师的“教”和幼儿“学”的自然状态,更不用说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了。[17]然而,每个参与者各不相同,将各种不同身份的家长融合在一起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有家长缺乏包容心、忍耐力,是很难实现成功沟通、达成统一的。家长对幼儿在家里发生的问题具有发言权,尤其是当幼儿在家里和在幼儿园里的表现不一致时,教师更需要家长提供更多的信息,从而有针对性地设计课程。[18]只有家长与教师的对话围绕 “我们今天教了什么内容”“教的效果怎么样” “还有什么值得教”等内容开展,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才能凸显其意义,也才更有深度。
深度对话让“主体—客体”范式转向“主体—主体”范式,主体之间的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平等合作的。对话不是为了“证明”而是为了“改进”。[19]首先,深度对话需要家长、教师有足够的耐心与时间进行沟通,沟通的内容不仅限于幼儿的生活,还应关注幼儿在幼儿园与家庭里的行为表现,以找到幼儿园和家庭教育的契合点,保持二者教育的一致性。其次,在对话的过程中双方要坦诚,不要采取“终止性”语句,而要尽量使用“启发性或引导性”语句。如“孩子在幼儿园很棒”“孩子在家很开心”就属于终止性语句,在对话中教师和家长应该避免上述话语,而是应该指明幼儿“做了什么”“为什么表现棒”。教师要引导家长说出幼儿在家有哪些表现,并结合幼儿园教育内容告知家长起到了哪些作用,告诉家长为什么幼儿会有这样的表现。在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建设生活化的过程中,教师和家长对话的内容要体现出教育性,谈话内容要涉及教育方法、教育内容、教育效果等,以此进行深度对话。深度对话能让家长对幼儿有更多了解,对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更感兴趣,进而产生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动力。
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立足点是让幼儿的成长“看得见”,即通过幼儿具体的成长数据、具体的活动表现看到幼儿的成长。评价结果要能够获得教师、家长及其他评价者的一致性认可,即幼儿发展评价要结合教师评价、家长评价与社会评价,强调过程性评价。
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评价受社会、学校、教师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要让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评价,幼儿园就需要创造吸引家长关注幼儿园教育的路径,增强家长的参与意识,使家长有兴趣、有信心、有能力参与。[20]家长作为幼儿园课程的评价者是有条件的,即家长需要具备参与能力,家长如果能在参与意图与方式上达到深度参与,就能比较真实地评价幼儿园课程。[21]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评价的目的是“让幼儿成长看得见”“让教师的教学更加有意义”“让家长的参与更加有意义”。家长可以通过幼儿园的平时纪录了解幼儿的成长过程。
幼儿园在追求多元化目标的过程中,会承受来自多元化且互相冲突的环境约束,以及来自多元主体的不同压力。这就要求每所幼儿园进行多元动态平衡,使园本课程管理系统从“被动执行系统”转变为“自行管理系统”。[22]如图1所示,在以往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建设的过程中,家长往往以听令者、受命者、执行者的角色参与,教师与幼儿、教师与家长、家长与幼儿之间进行的是单一的对话,缺少沟通。教师、家长以幼儿为中介进行交流,使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过程简单化、静态化,也比较短视,这样的参与不能发挥各主体的作用,更不能形成家园教育合力。
图1 单一对话参与机制
家长深度参与机制(图2)以生活化课程(经验)为载体,使教师、家长、幼儿组成一个闭环系统,将各主体串联起来,基于幼儿园、家庭、幼儿现有的条件激发组织系统的活力。通过不断对话,家长深度参与机制可以改变以往“自上而下”的、“教化式”的家长参与模式。通过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教师和家长可以一起解决教什么、怎么样教、教得怎么样的问题,让幼儿园课程更具适宜性,让教师与家长的对话内容更有深度、对话方式更加专业,让家园教育具有连续性与一致性。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有助于实现家园共育目标。
图2 家长深度参与机制
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中教师和家长合作意识的缺乏主要是由于双方的观念不同。如果教师认为家长的教育水平和参与教育的能力不高,就会制约家长参与的积极性和能动性。基于幼儿园现状及参与人员的现实水平,依据幼儿园课程的生活化特点,幼儿园组织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审议是提升教师、家长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能力的重要途径。有研究认为,邀请家长参与幼儿园主题活动有助于提高家长对幼儿园课程的认识,让他们真正理解并接受幼儿园课程安排的意义。[12]在这一过程中,家长可以从幼儿园学到提高家庭教育水平的相关理论,提升自己的教育水平。[23]
课程审议是教育民主的具体表现,是凝聚集体智慧的过程,是交流思想、观点辩护、观照实践的过程,是讨论和沟通的过程,不是简单的评议和评点的过程。[24]课程审议的主要问题为幼儿发展、课程效能等,课程审议不仅是幼儿园的事,而且是家长的事。课程审议的目的是通过课程内容及安排的商讨,达到课程实施效果的最大化。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的过程是动态变化的,幼儿园可就课程生活化建设这一主题,邀请家长、专家进行课程审议,让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在深度对话中提升幼儿、教师、家长的课程素养。
幼儿园要将各项工作做好,营造接纳、开放的心理氛围,让家长感觉到幼儿园是欢迎自己的。目前,幼儿园大多愿意鼓励家长参与幼儿园教育,家长深度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具有良好的合作基础,即与幼儿园一起共同促进幼儿的健康快乐成长。没有合作,任何参与都是表面的、暂时的和无效的。因此,幼儿园要培育开放的家园合作文化,引导家长深度参与。例如,有幼儿园开设了家长学校,成立了班级家委与园家委,将家委分为教育教学小组、设施设备安全小组、膳食安全与卫生保健小组、宣传策划小组等,家委中的家长凭借工作证可以直接进入幼儿园。这样,幼儿园具有较好的家园合作文化氛围,能够促进家长更深入地参与幼儿园课程生活化建设,增加对幼儿园的认同与理解。家园共同努力建设幼儿园,可以为幼儿发展提供更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