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珊
自1967 年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设立第一个公共艺术项目以来,公共艺术项目在美国和全世界迅速发展。继续向前溯源,罗马帝国的雕像,中世纪的纪念碑,古希腊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以及20 世纪美国新政(New Deal)时期美国政府资助的艺术品,都属于广义的公共艺术范畴。在我国,公共艺术早在远古时期就已萌芽,进入文明社会以后,伴随桥梁、园林等公共建筑的发展而繁盛,也出现在商铺店堂等公共场所。我国的古代公共艺术熔建筑、书法等传统艺术于一炉,有着鲜明的中华文化特色。[1]公共艺术学者卡梅伦·卡迪亚尔(Cameron Cartiere)和雪莉·威利斯(Shelly Willis)认为,作为博物馆和画廊之外的艺术,公共艺术必须符合至少以下一个类别:进入或观看的公开性、公共利益、公共空间、公众资助。[2]英国泰特美术馆对公共艺术的简介为“公共艺术作品为其将要放置的地点专门委托创作。纪念碑、公民雕像是公共艺术最成熟的形式,但它也包括暂时性的表演、舞蹈、戏剧、涂鸦和装置艺术等形式。公共艺术可能被用作政治工具,比如苏联的宣传海报和北爱尔兰统一党的壁画,或者是公民发声的一种形式,如1980 年代纽约地铁的涂鸦”[3]。
全球化趋势下,城市化进程的日新月异、空间争夺的不断加剧,以及新技术的纷至沓来,促进了公共艺术实践和研究不断丰富。近年来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发展显著,逐渐成为跨学科的热点研究领域。因此,基于既有文献梳理我国公共艺术研究的发展脉络和研究框架,能够更为深入地了解当前公共艺术研究的面貌、特色与方向。CiteSpace 是基于科学计量学(Scientometric)、数据和信息可视化(Data and information visualization)背景的文献可视化分析软件,能够以多种功能对研究文献进行要素抽取,勾勒其网络关系和发展路径,并且可视化呈现该领域的“科学知识图谱(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本文采用CiteSpace软件,通过关键词共现变化、文献及作者共引关系、作者与机构合作信息、作者和文献的突发现象探测(burst detection)等分析,实现对公共艺术研究文献的计量分析及可视化呈现,结合理论演进路径、社会发展背景,梳理学科发展脉络,阐释发展动态,以期促进公共艺术研究发展,实现创作、学术和社会的有效互动。
CAJD 是目前全球最大的连续动态更新的中文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基本完整收录我国学术期刊且覆盖所有学科内容。本文以《中国学术期刊(网络版)》(CAJD)收录的公共艺术研究成果为研究对象进行文献计量学分析。我们首先以“公共艺术”为关键词,在CAJD 中进行高级检索,设置检索年为“不限”,期刊来源类别为“全部期刊”,共得到1937 条结果,经过进一步手动筛选,得到文献1928 条,确定为本研究最终的样本文献。在数据处理阶段,本文使用CiteSpace 对样本文献进行关键词(keyword)及主题词(term)共词分析、研究者协作及引文网络分析、作者共被引分析、突发主题词检测(burst detection)分析等,并绘制图谱。
本文首先对样本文献进行学科分布统计(图1),占比最大的学科依次为艺术类、美术类、城乡规划类、城市经济类,共占比超过80%,可以看到我国公共艺术实践研究主要关注植根于城市中的艺术活动,公共艺术也与城市空间和城市发展关系紧密。进一步对样本文献进行研究机构分布统计(图2),主要机构为传统艺术类高校,综合性大学也逐渐占据重要位置,这与这些高校建筑学(天津大学、清华大学)等相关专业的发展以及公共艺术学科建设、科研推进(如上海大学研究期刊《公共艺术》的创立)是密不可分的。进一步对样本文献进行作者发文量统计(表1)和作者网络时序梳理(图3),得到公共艺术研究领域的高产和重要研究者。图3 是通过CiteSpace 绘制的作者网络的时间线图,按照被引等要素计算作者在协作网络中的中心性(图标越大作者越重要),我们可以看到随着时代变迁,新学者不断大量涌现(时间轴向右侧延续人数增多),同时,从早期就关注公共艺术研究的学者仍然在学界具有重要地位(时间轴左边早期学者呈现大图标),这说明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在新人辈出的同时,思想理论上具有延续和传承关系。图中作者间连线较少表明主要研究者之间的协作网络尚未有效建立,这一方面和人文学科独立思考、深耕阐发的研究特点有关,另一方面也说明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在研究框架方面依然缺乏可以依循的重点脉络,同时跨机构间的项目合作也需加强。
表1 国内公共艺术领域作者研究量top30(1995—2021)
图1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学科分布
图2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主要分布机构(文献发表量top10)
图3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主要作者网络时序图谱
对样本文献进行年度分布统计,可以看到公共艺术研究数量呈现逐年上升趋势。本研究样本中收录的第一篇研究文献是1995 年发表于《新美术》的《现代都市与公共艺术》,[4]文章探讨了公共艺术与都市人文景观建设的关系,认为公共艺术致力于营建现代人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平衡空间,具有社会文化表达的主要内涵,期待公共艺术实践能够沟通社会、环境与艺术。1998 年,第11 期《美术观察》组稿公共艺术(公共雕塑)专刊,6 篇文章从理论和实践全方位探讨城市雕塑发展趋势、城市雕塑与中国城市空间构建的关系等问题①该期《美术观察》专刊研究论文为《交融与撞击》《当代中国城市雕塑散点透视——谈“环境·人·雕塑”的关系及其他》《环境雕塑与空间结构》《城雕建设误区与城雕发展趋势》《壁画絮语》。。1999 年,第1 期《雕塑》组稿公共艺术专刊,结合国内外公共艺术实践,探讨了公共
艺术的地位、功能,及其与公共环境和社会生态的关系①该期《雕塑》专刊研究论文为:《公共艺术与权力》《英国艺术界讨论公共艺术的地位问题》《艺术需要公共环境参与的中介机制》《公共艺术、艺术家和社会生态——部分上海雕塑人士座谈纪要》。。90 年代中期到2000 年研究文献数量较少(样本文献总量的7.7%),但是研究意识已经萌芽,我国公共艺术正式进入学术研究的视阈之中。这一阶段研究内容主要涉及两个部分,一是关于“什么是公共艺术”“公共艺术特性”等相关概念的讨论,二是通过研究文献和研究案例的方式译介学习国外公共艺术研究成果。这一阶段研究文献数量虽然有限,但是研究者对公共艺术的重要性已经有所察觉,作为植根“公共空间”的艺术形式,其在社会生活中所展现的能量已经不容小觑。进入新世纪以后,研究文献数呈缓慢上升趋势,2009 年度发表文献达71 篇,2000 年到2009 年的研究文献数占样本文献总数的14.9%,这一阶段可以称为我国公共艺术研究的初步发展期。2010年至今,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已经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研究体量大幅上升,2021 年预计达到245 篇。
关键词是研究者根据文章主题和内容确定,并且在相关研究领域内通用的规范化词组,为论文在相关数据库中被进一步有效检索提供索引。因此对关键词的批量分析有助于整体把握相关研究领域的研究重点和发展态势。将数据导入CiteSpace V(Version5.8.R1),分析时段设为1995 年到2021 年,时间切片(years per slice)为1 年,节点类型(Node Type)为关键词和主题词,每个时间切片选择Top50,连线强度选择Cosine,运行程序后得到我国公共艺术研究文献的关键词共词分析网络图谱和关键词共词分析时序图谱,同时梳理出高频关键词(表2)。
表2 我国公共艺术领域高频关键词
通过梳理高频共现关键词,可以将国内公共艺术研究大致分为“内部”和“外部”两部分,前者包括对“公共艺术本体”(雕塑、壁画、艺术家、雕塑家、设计、当代艺术、建筑、景观)、“公共艺术特性”(公共性、空间、在地性)、“公共艺术教育”(教育、艺术教育)等围绕作品、创作者、观众之间的网状关系,对公共艺术作为艺术门类本身的研究。公共艺术研究的向外延展,则突破自在自为的内部场域,寻觅公共艺术与空间(场所精神、环境、公共空间)、媒介(地铁空间、新媒体)、社会(社区、地域文化、发展、公众参与、作用)、市民生活(社区、公众参与、城市形象)等议题之间的对话共生关系,探察其中公共艺术的能动的力。根据时序图谱观察历年的主题词,可以看到我国公共艺术研究早期的重点相对集中在本体和内部,如“艺术价值”“艺术家”“专业学科建设”等议题。之后逐步由作品的讨论关联到环境,如“亲近自然”“城市空间环境”。公共艺术实践的拓展和变化,引发关于媒介“数字化”“开放空间实践”等议题的关注。随着空间资源争夺的加剧,我国城市发展逐渐从增量转向存量,作为一种“空间艺术”,公共艺术与城市发展、文化塑造的紧密关系也在近几年愈加凸显,“城市更新”“可持续发展”等社会议题在公共艺术研究中激荡回响,呈现出创作、研究与现实的互动。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奖项和展览也出现在高频关键词中(艺博会、国际公共艺术奖),类似艺术奖项的评选、展览活动的举办也可能创造公共艺术作品和观众,学界和业界直面彼此的机会,创生着公共艺术研究的新议题,如2013 年开始,上海大学与国际公共艺术协会(IPA)共同主办的“国际公共艺术奖”(IAPA)就通过评奖的形式持续,以“地方重塑”为旨归,沟通国内外的公共艺术研究近况。
高频关键词的复现表明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发展脱离呈现出不断迭代反复的发展轨迹。对特性的不断推翻与确立,质询着社会功能的更新;对艺术精神和价值的挖掘,追索着对城市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承诺。社会现实以持续变化和循环的态势为公共艺术的发展补充实践经验和言说能量,作为与城市空间、社会生活紧密联结的艺术形式,公共艺术研究内容的复现和回溯,犹如镜像一般,映照和反馈着社会思想热点。
研究论文是科学研究必不可少的总结形式,科研在继承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继续发挥和创造,这种继承、借鉴、支撑、参考主要表现在文献引用现象上。“一般够在科学事业中有所成就的人,都必然要尽可能多地掌握自己本学科及相邻学科的核心文献”。[5]引用不仅将前人的研究成果作为依据,也将自己的论文置入已有的学科数据体系,以期其他研究者能够发现、识别与应用。[6]引文将研究者跨时空、跨学科地链接一起,呈现出思想创造的脉络,更展现出其思想基底和理论来源。即使关注同领域的相同问题,如果后续研究中出现了重点转移或者范式更新,那么,新文献和早期文献的引用文献之间也可能重合度极小或者具有较大差别。因此,对大量文献共同的引文(即CiteSpace 的共被引文献cited reference)或被引作者(cited author)进行观察,可以引导我们把握这一研究领域的知识基础(intellectual base),进而把握研究的发展趋势。
本文选取样本文献的共被引作者(cited author)在CiteSpace 中进行分析,得到共被引量高的作者(图4),图中作者共被引量与字号、图标的大小成正比。进一步采用鱼眼时间线效果分段放大2004—2010 年(图5)、2010—2020 年的高被引作者图(图6),呈现历时变化。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的高被引作者主要可以分为三类: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内的自引,对社会学、哲学、艺术学等学科理论的借鉴,以及对国外公共艺术研究理论的引用。第一类引用占比最大,文献来源作者孙振华、王中、翁剑青、周成璐、马钦忠、王洪义、李建盛、吴士新等人,这类学者撰写公共艺术相关论文和专著,致力于公共艺术研究(其中部分学者本身就是公共艺术创作者),是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内部”的学者,他们的奠基性探索,在后续研究文章中被引用较多,因而逐渐成为国内公共艺术研究权威的研究理论基础。通过图4 中连线(link)的密度表现出这些学者的研究具有显著的中心性。图5、图6 中连线的历时长度则体现出这类文献持续的影响力。第二类学者有黑格尔、布迪厄[7]、哈贝马斯[8]、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9]、费瑟斯通[10][11]、丹纳[12]、周宪[13]、W. J. T. 米切尔(W. J. T. Mitchell)[14][15]等学者,他们的思想为我国公共艺术研究打开通路,并且连通了公共艺术研究与“外界”的美学、社会学、艺术哲学、社会空间理论、消费文化、景观政治等理论的对话生产。结合文献阅读可以发现公共艺术研究在不同时段融入“公共领域”“空间生产”“空间正义”“空间分异”“城市权力”“消费社会”“艺术社会学”“日常生活审美化”等议题,从而导出别具意义的探讨。与其说公共艺术研究尝试触摸关于“纯艺术”的答案,不如说研究着力将人的境况和社会发展议题锁定为关注的锚点。第三类学者包括国外公共艺术研究及相关的理论家。比如,策展人权美媛(Miwon Kwon)通过梳理1960 年代后期以来地点限定艺术(Site-specific art)的批判历史,为检验美学先锋主义和政治进步主义的修辞提供理论框架,但是她也指出自己所探讨的内容已经不局限于艺术问题本身,而是囊括晚期资本主义复杂问题的诸多方面。[16]纽约城市学院艺术史教授哈丽特·塞尼(Harriet Senie)于20 世纪90 年代初开始涉足公共艺术研究,对公共艺术中引起争论的话题进行了持续的探讨。[17]2008 年,她与雪儿·克劳斯·奈特教授创立研究机构“公共艺术对话(Public Art Dialogue)”,机构的同名期刊是唯一一份专门针对公共艺术的同行评审期刊。雪儿·克劳斯·奈特教授也出现在被引作者名单中,她的工作主要是尝试厘清“民粹主义(Populism)”作为公共艺术研究中的关键概念,是如何串联起公共艺术实践和理论并影响二者的协同发展[18]。
图4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作者共被引可视化图谱(2004—2020)
对比图5 和图6 的分段放大图,可以看到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引文状况发生着历时改变。图5 呈现出2010 年以前,相关研究中的引文(作者)数量较少,并且对学科内自引较多。一方面是由于这一阶段研究文献产出较少,另一方面也表明这一阶段研究中,公共艺术研究仍着眼于弄清自身“是什么”的问题,学科和国家间对话较少。图6 则呈现出2010 年以后引用的作者数量和范围都有所扩大,不仅跨学科汲取理论资源,也和国际研究高度同步,表明我国公共艺术研究的“知识基础”储备逐渐丰富且坚实。
图5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高被引作者鱼眼视角时序图(2004—2010)
图6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高被引作者鱼眼视角时序图(2010—2020)
研究前沿(research front)是指“一组突现的动态概念和潜在的研究问题”,强调新趋势和突发(Burst)特征,因此研究前沿可以看作是在某一时段内,以突现文献(burst article)为知识基础的一组文献所探讨的科学问题或专题。研究前沿必须在分析突现词(burst terms)和突现文献的基础上,结合对施引文献(citingarticles)的分析,进行综合判断和探测。[19]同一研究领域的研究热点和前沿在不同发展时段可能会发生变化。CiteSpace 软件的突发检测(burst detection)功能采用克莱因伯格(Kleinberg,2002)的突发检测算法,来发掘历时文本流中词或词组使用量激增的情况,从研究文献记录的标题、摘要、关键词、描述符和标识符等提取特定研究阶段使用量激增的研究术语,通过特定词语使用频率的变化来识别相应的研究前沿。[20]
本文使用CiteSpace 的突发检测功能查找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各阶段的高频“突发主题”的历时变化。本文采用软件基础设定(minimum duration =1,gamma =1.0)进行样本文献的突发词检测(burst detection),得到突发词列表(排名前25,图7)。分析结果显示,2001 年以前的研究文献中未检测到突发主题词,从2001 年开始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分段呈现“突发主题”。新世纪初期的突发主题为“专业”“艺术价值”“审美”“作用”“艺术家”等,公共艺术研究前沿锁定专业性、审美问题、艺术家的身份问题等公共艺术的本体论探讨,着重在传统艺术形式的框架内对公共艺术的基础进行建构。2006—2017 年突发主题词为“公共性”“环境”“在地性”“地域性”等,着眼于对公共艺术地点特定性(Site-specific)的探讨,以及公共艺术与所处外部环境如何实现对话互构、对地域文化和场所精神如何营建等问题。这一阶段的公共艺术研究已经不满足于关注艺术样式内部的问题,而是开始着眼于公共艺术与诸多外部要素交互中迸发的能量。2017 年以来,城市问题中的“城市更新”和“城市文化形象”,以及乡村问题中的“乡村振兴”“艺术乡建”关键词成为公共艺术研究热点的议题。在夯实理论的基础上,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开始切入具体社会现象和公共实践的结合领域。同时,近5 年的“突发词”数量几乎占到总量的一半,表明近期公共艺术研究新变化不断涌现,而这种变化诞生和消散的频率都逐步加快。“新媒体”就是变化的典型例证,新媒体公共艺术是在现代信息技术的基础上,依托互联网、数字成像、虚拟交互、人工智能等多种技术拓展公共空间的新兴公共艺术。2019 年5 月,我国新媒体公共艺术委员会筹备会在深圳召开,探讨新媒体作为公共艺术新形态的意义和未来发展趋势。[21]这一会议及其延伸的讨论在当年引起热议,迅速触发学界的呼应。这一当年的“研究前沿”昭示着传播环境和媒介语言的变迁可能为公共艺术注入新鲜的血液。
图7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领域突发主题历时演变(红色部分为突发期)
总体来看,从2000 年初至今,我国公共艺术研究各时期的“研究前沿”发生了从内部向外部、从本体论到社会功能、从“是什么”到“做什么”的转变。通过这一从“何谓”到“何为”的路径的转变,研究逐渐切近了公共艺术的文化价值核心。近年来,我国公共艺术的研究在广度和深度上有扩大和深入的趋势。不仅从整体上构建对公共艺术的实践分析和理解,同时也致力于从城市公共空间、公民社会文化对公共艺术的价值进行评估,从而形成了社会、文化、公众议题等密切相关的“新时期”公共艺术研究。
我国公共艺术研究从20 世纪90 年代发展至今,已有逾二十年的历史。在起步阶段,研究者试图从公共艺术的概念、形式、审美,以及创作者身份等问题入手,从本体论视角来廓清“何谓公共艺术”。随着我国公共艺术实践的丰富,以及相关理论储备的沉淀,国内公共艺术研究在新世纪之后进入对公共艺术的“作用”和“能量”的持续讨论,视域涵盖了公共艺术促进新时代文化在地性的营建、公共艺术在城市更新中的作用、公共艺术如何与城市空间互构共生、网络公共艺术话语如何引导公共性讨论等方面。在熟悉、借鉴欧美理论话语的过程中,国内的公共艺术研究并没有停留在“拿来主义”的层面,而是结合我国国情进行具有浓厚中国特色的“在地”研究。但是我国公共艺术研究与其他学科接合有限,理论资源建构尚不充分,同时需要在进一步完善学科内部框架、拓展研究范式的基础上,加强跨机构、跨学科的科研协作网络建设,以期实现更多对话和碰撞。由于学术期刊文章具有相对统一的评价体系和规范的写作形式,方便提取相关的数据信息,因而本文的研究对象主要集中在国内学术期刊构成的公共艺术研究领域。但我们当然不应该忽视,在艺术评论、学术专著领域,围绕着公共艺术的特性、实践、发展的研究也非常丰富(翁剑青2002,2004;孙振华2003;马钦忠2004,2008;王洪义2007;李建盛2012),并且逐步呈现出全域的研究视野,希望今后能够进一步对这部分文献进行梳理研究。
公共艺术由人的行为和情感织就,并且与时代发展高度共鸣共振,因此它归根结底是关于人与社会的艺术。优秀的公共艺术所塑造的环境中,将诞生精神上更幸福的公民。普通群众能够享有一种建设性的、有生命力的力量,助力他们实现进步和成功的愿望,从而提高国家威信,增强身份认同感。[22]我国的公共艺术研究持续指向作品、社会与人的对话,在思考向度动态更新的过程中,不断迸发崭新的能量。经历对自身存在“是什么”的发掘,走向“能够为社会和人的发展”做什么的追问,而答案可能就在当下与未来的“持续发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