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设计教育中的融复合设计思维与方法*——以Nude 设计概念为中心

何星池

一、引 言

随着21 世纪哲学、科学门类的不断细分与细化，学科边界变得越来越模糊。设计作为一门综合学科受到了各大领域的广泛关注。不论是何种设计，设计教育的本质不外乎设计思考能力的培养，或者说设计思维的训练。广义上在整个人类社会运作过程中，设计思维作为服务于人类自身从事创造并解决问题的核心动力，具有极其重要的主导功能和现实意义。现代生活中设计思维无处不在，它不仅代表一种“美学工具”、一种“科学手段”，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理念”和一种“创新方式方法”，同时它也是一种“服务于用户的商业价值标杆”。社会和市场对于设计思维的呼吁自史蒂夫·乔布斯推出智能手机之后日渐受到重视，而乔布斯的演讲中也多次提及跨界设计思维的重要性［1］。真正意义上的设计思维从20 世纪50年代“头脑风暴”的诞生到现在历时不到70 年；设计思维的发展虽然一直在不断地提升和变更，但基本还是以抽象思维具象化的流程分析为主流；主要通过头脑风暴、思维导图、深入访谈、概念设计、创意表现等设计流程的变化去迎合不同时代和不同行业需求的项目实施和管理路径。［2］但近几十年，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科学技术与商业模式也是日新月异，人类生活方式、价值取向和行为模式都由此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呈指数倍高速突进的变革在每行每业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传统的线性设计思维已经不太能满足越来越庞大的多元信息与用户需求。融合时代催生的多维复合型设计思维的出现和引入，其必要性的呼声越来越强烈；在国外和国内一些科技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及特定行业，例如苹果公司多部门协同工作更多采用左右脑并行的融复合分析性设计思维（Integrate analytical design thinking）。

二、融复合设计思维的趋势及其必要性

设计思维（Design Thinking）在不同的领域定义略有不同，从专业设计的角度可以将设计思维解释为构思、研究、制样以及与用户沟通的过程。［2］而普适性的设计思维研究则重心倾向于思考的方式方法、革新形成的方法论或流程、新的教育或经营模式三大方向。古典的设计思维见解认为设计思考就是设计师思考问题所用的方法或道具，即集中思维、发散思维、逆向思维、批判思维、破坏思维、再造思维、抽象思维、形象思维、直觉思维、归纳思维、嫁接思维等等［3］。罗格马丁的著作则更接近美国实用主义哲学，主张区别以往分析性思维的演绎（Deductive）与归纳（Inductive）中心，而应该遵循溯因推理（Abductive Reasoning）；即设计思维是分析性思维主导下与直观思维（Intuitive Thinking）的创意碰撞所形成的最佳平衡。［4］美国工业设计师协会主席马克·德瑟斯克（Mark Dziersk）认为设计思维并非一种全新的东西，而是一种非常完善并得到验证过的方法论。［5］因此无论是历史性思考、艺术性思考、文学性思考或提炼自民族志学（Ethnography）的社会性思考方法，都只是为解决特定问题保障创新得以实现所涉及的可选择的设计流程。学科间的融合教育发展早在20 世纪就开始有所体现，例如韩国成均馆大学在1995 年就成立了公演艺术学协同学科，而2012 年更名为艺术学协同学科，2013 年被选定为BK21＋事业团（总统直属创新人才培育项目）。2012 年作为标志性的一年，随着乔布斯苹果商业神话及设计经营模式的融合性思维推动之下，本硕课程中也跨专业设立了“融合高端设计”［6］课程，并在全国形成推广效应，其课程内容核心实质就是设计思维的融复合与探索性方法的整体训练。近来以同济大学、中国美院为代表的一些设计知名院校也尝试开展了融复合设计培养方案的研究。

综合以上设计思维研究的基础背景，所谓多维融复合设计思维便是在线性思维的基础上结合美学、科学、商学的多种维度，通过多维并行实施设计活动的过程，将左右脑分工明确的抽象思维与形象思维结合交叉使用，更立体地展现“审美性”“体验性”和“传达性”，形成构思与创造的有效衔接与转换。随着中国经济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品牌升级，设计营销、设计传达与设计体验都将围绕构建基于用户的品牌价值展开。［7］而多维复合设计思维恰好能够满足当前的设计整合需求。东西方文化存在巨大差异，中国人以形象思维为主善于联想，而西方人以抽象思维为主善于推导；形象思维是感性的，而抽象思维则是理性的。例如水墨表现讲究虚无缥缈的意境，而西方油画讲究写实，即便是抽象画也大多带有深邃的逻辑思维。基于当今时代，设计需要将理性与感性结合；培养学生发挥长项，运用形象思维保证设计的可行性，并结合抽象思维确立设计的可用性。只有懂得如何塑造品牌而非单纯的表面设计［8］，并学会通过联想、比喻加上逻辑推理来讲故事的复合型设计专业人才方能够适应融合时代相对不确定的市场需求。

现代脑科学发现，人的显意识功能主要集中在左半球，潜意识功能主要表现在右半球。［9］虽然大部分人是左脑型人格，但右脑型人格往往更加富有创造性，因此看起来更加“聪明”。某种程度上相对于负责情报分析的左脑来讲，负责情感与设计的右脑才是经济与经营的中心。像麦肯世界集团（McCann Erickson Worldwide）作为全球最大的传播集团，其中有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艺术家担任核心工作。由此可见右脑型直观思维或者说灵感在科学研究或商业营销中的重要性，这也是设计师所应当具备的独特能力，即洞察力。但有一点要明确的是分析性思维的先决性；如果没有足够的情报信息分析用以支撑灵感的迸发，就等于没有适合创新成果生长的土壤，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当下设计教育的根本应当着眼于创意而非单纯的创造或创新。［10］创造是指具体的制造某种新事物（Creation），而创新是指科学、技术、企业层面的革新（Innovation），创意则是指产生创造所需的独特思维与思考过程（Originality）。这种创意的生成方式如图1，是通过分析来直观把握构成要素的关系，最终形成理解并创造价值的循环系统。在大脑的创意生成过程中，左脑的分析性思维首先运作，去搜集情报、处理各方面的信息，并尝试寻找问题。这里大部分涉及的是一种显性逻辑，可能包括现象、趋势、文化等。当分析性齿轮旋转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直观性思维，在图像或情报的直观刺激下形成情感逻辑，可能包括风格、情节等感性要素。在分析性与直观性齿轮的不断碰撞下，头脑中的初步概念通过设计语言展开故事传达。这里的设计语言就是综合前面项目所需要的理性与感性两方面产生的品牌设计（BI）、用户界面（UI）、用户体验（UX）等故事性的形象表述。实质上分析思维、直观思维、故事传达三个核心齿轮与问题寻找、情感逻辑、设计语言三个辅助齿轮都不在同一平面上，只是在时空的碰撞中齿轮恰巧咬合、共同发力推动了概念的产生。这个过程非常不稳定，可能随时中断也可能前后矛盾，因此在BI、UI、UX 等故事内容的构建中又会不断地发现问题重新投入分析思维与直观思维的循环当中。优秀的设计师也就是能够将以上齿轮迅速放对位置，把这个创意产生的过程高效利用起来，形成敏锐的洞察力。因此训练学生的融复合分析性设计思维只能通过不断的反复与积累达成，这里不仅仅是片面的分析方法或者表达方法的训练，更重要的是综合能力的培养。而这种融复合设计思维训练模式最重要的是概念框架中的框架（Box）构建，通过框架的模式化与流程化引领学生自发提升对设计的感觉。一个优秀的设计导师不应该仅仅知道使用直观教学、形象教学方法，更要懂得互动教学的重要性。因为设计本身不是问题的再现，而是问题的寻找与发现，是一种探索行为。要敢于坦言老师的知识量相对于浩瀚的人类文明微不足道，而新世纪高校理论研究向企业前端转移的倾向也是不可避免。所以这里的框架完全可以结合产学研结构加以深化，可以引入企业实际问题或先进的前瞻性设计理念。在过往的一年里，本研究在“设计思维与方法”课堂中尝试结合设计理念创新开展了探索性的融复合设计思维教学实践与革新。本实践中的概念框架选取了韩国尹正民2003 年提出的Nude Design（裸感设计）［11］概念。

图1 融复合分析性设计思维图

三、Nude Design 的概念

Nude Design（裸感设计）这一概念最早是由1999 年苹果推出的Mac 电脑应用了裸体机箱而来，近年来流行的主要原因也是由此产生的。这一裸体或者说透明设计应用形式通常与性感／裸感营销（Naked Marketing）或者说透明经营概念相结合。但Nude 设计概念本身的外延随着经济文化、社会结构、生活方式的改变也在不断扩张；除了营销以外目前也有向品牌设计、情感设计、五感设计、体验设计等社会方方面面渗透的趋势；同时这一概念在中国起步较晚，只是部分企业有所应用。因此Nude 设计依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理论范畴，这也是本课题选取这一概念作为实践框架的根本原因。裸感营销顾名思义一般是指销售产品内部透明可见的一种营销行为。也就是通过展示产品内部，运用透明设计提高消费者信赖度并引发好奇心的销售战略。这一点上国内市场基本已经广泛使用，包括电脑、加湿器、微波炉、洗衣机、冰箱、吸尘器、照相机、手机等等。这种设计打破了产品的固有观念，促进了消费者的购买欲，符合企业或者社会所认为的“透明的就是好的”认知心态。此外就是裸模的使用，这一点上一定要注意创意与产品契合度的把握，尤其是中国这样保守且针对青少年保护比较严格的国家。性需求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最基本且核心的欲望需求，因此性刺激或针对消费者的欲望刺激一定要契合产品，因为欲望刺激必然是由产品自然而然地说服消费者才会有效。另一层面无法投射到消费者内心的营销都是无效的，因此企业要随时做好暴露在消费者眼中的准备，即提升自身曝光度。此外，裸感的使用除了刺激消费者欲望，还有纯粹、自然、清环境等间接意味。以上种种总结来看不外乎通过将本来看见的东西遮挡住，或将本来看不见的东西让人看到，让人产生好奇心诱发欲望，产生窥视或集体窥视效果。例如最近比较吸引人气的Facebook 直播或者抖音短视频的设计也不外乎洞悉了消费者的隐私窥视心理。任何营销的基本道具都是欲望刺激，只是鉴于弗洛伊德性的根源性解析，所以性刺激营销相对比较活跃而已。Nude 设计中高层次的欲望刺激或者不那么幼稚的裸感营销往往能够有效提高产品形象，而并非单纯的止步于欲望刺激而已，要让消费者在潜意识中意识到自我的存在。

国内所谓的透明营销或透明管理目前大部分还停留在财务把控以及对内控制层面，仍然没有洞悉为何透明、为何公开的本质。相反一些敢于创新、敢于突破的企业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这里要提醒针对性暗示的Nude 设计，即所谓的“性感营销”需要严格遵循当地的法律法规，即便业内公认的共识是“身体需要遮住至少三分之一，关键部位不能露，而且商品的诉求要有关联，不能为裸而裸［12］”仍需谨慎行事。避免出现“绝味鸭脖侮辱女性”“张家界裸体婚纱”等负面使用案例。积极意味的Nude 设计本质已经脱离了色情广告式的低级趣味范畴，甚至区别于“性感营销”，其范畴更为广阔且直指商业革新的思维内核。在这一点上做得比较好的例如2015 年11 月上市的“猛男的炒饭”，短短三年连锁突破200 家，单店月盈收突破3 亿。从品牌名到品牌识别、品牌广告、品牌推广等一系列品牌设计都巧妙融入了Nude 设计的文化内涵。品牌名本身让人浮想联翩，品牌标识则是可交互式裸露的男性上半身卡通形象，推广视频广告中也使用了裸露上半身的男性炒饭镜头，甚至连“猛男下半身涂鸦大赛”相关品牌事件营销活动也是充满创新与挑战。网页界面设计更是不遗余力设置了品牌VI、品牌简介、品牌团队、品牌故事、品牌动态、品牌广告、品牌策略、品牌荣誉、品牌留言互动版块等。将企业的整个运营理念、运作方式方法、精神面貌以及销售状况都几乎透明地公开在了大众眼前。Nude 设计中透明经营的这一点概念在国内相对运用得较少，因此该案例还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企业敢于公开自己的财务信息甚至是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每时每刻的运营状态，不仅能够赢得消费者的信赖，更重要的是能够跟用户建立平等公开的沟通关系。即消费者潜意识中有着“我能够看到你”的掌控感，用户通过这种操控欲望会更加相信企业形成偏好度。

图2 猛男的炒饭Nude 设计案例

四、设计教育的思维训练模式革新

针对融复合设计思维的训练模式革新，采用了分组对照的形式展开。在课程改革中选定了A、B 两个班，A 班被试人数29 人，B 班被试人数33 人。针对A、B 两班，课程前半部分分别讲授了头脑风暴、思维导图、创意表达、市场分析等典型的基础思维方法、表达方法、分析方法以及大致的设计流程，并单独针对理性分析与感性分析方式展开了一定的训练。此后在融复合设计思维的概念整合环节运用了Nude 设计概念作为道具，并设定了两组不同的被试方式，作业形式相同均为自拟主题展开Nude 设计概念尝试。A班以传统讲授法为主详细地讲解了Nude 设计的概念，并加以指导。而B 班使用引导式方法逐步推动学生使用前期的思维工具自己分析理解Nude 设计概念并加以补充评判。由于概念框架设置的前瞻性与趣味性，学生表现得非常积极；同时翻遍网络及书本均无法找到标准答案，因此尝试过程困惑重重感到非常具有挑战性。两个班的学生最终成果优秀的均不在少数，但相比较而言B 班的创新性更为突出，A 班很多是老师灌输的想法或某种概念的思维定式，而B 班则出现了更多老师没有想到的新的表达情境：比如餐饮业消除顾客食品安全顾虑展示透明厨房的概念、增加产品趣味或亲和力使用肉感材质或裸色及裸感展开设计的概念等。

图3 部分学生优秀案例展示

通过以上比较分析，融复合设计思维的培训的方式方法革新初步成形，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概念道具的设定最好需要具有一定的开放性，比如该案例中依然存在的隐藏难点在于国内保守的消费市场；如何在展示裸感的深层次含义的同时保证东方文化的含蓄美与欲望刺激的平衡点。在新概念框架下会出现无数个细小的隐藏齿轮，这些齿轮有可能是感性的也可能是理性的，在训练中需要引导学生不断地打磨推敲，使得故事符合前期的情境设定。

五、结 论

伴随着“扁平化设计”“酸性设计”“包容性设计”或者“MG 动效设计”“交互设计”“服务设计”等21 世纪新风格新技法的后现代概念多元发展趋势，相对更加具有复杂人本设计风味的“Nude 设计”概念的诞生与设计运用恰恰需要融复合思维的使用来厘清其新名词的概念内核，以帮助梳理出概念的外延及适用的场合场景。综上所述，Nude 设计即裸感设计，顾名思义是通过裸露的方式达到裸体的视觉呈现，以此塑造透明、公开、猎奇、性感、趣味的感官刺激；从而达到帮助产品形成视觉传达上的流量聚集，最终转化品牌核心价值促进消费购买的战略手段。

目前，多维分析性设计思维训练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优秀的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整合性设计在市场上的应用还相对较少；而对于具有融复合设计思维的专业人才培养，在国内高校的教学中更属于新课题，还未受到普遍关注和重视。经过相关调研，国内绝大多数高校目前还没有开设专门以融复合设计思维命名的课程，90%以上的高校在设计思维的教学上还是以传统的线性设计流程与单一思维技法训练为主，未涉及左右脑互动教学。可以说左右脑结合分析性设计思维的课程教学研究有实际的重要意义。但是本研究中的模式革新尝试相比于定量分析来讲更偏向于定性研究，这一局限主要由于样本个数不足，除此以外先行性理论相对较少，在后续的研究中有必要展开深入的实证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