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数字货币对人民币国际化的促进效应

2022-06-24 07:18封思贤张雨琪
国际贸易 2022年5期
关键词:法定货币人民币

封思贤 张雨琪

近些年来, 中国一直致力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但与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相比, 人民币的国际化程度和国际影响力至今仍处于较低水平, 且这一状况还会因美国等西方国家频频给中国设阻而面临更多挑战。 因此, 我国应积极尝试利用新技术来进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维护自身经济安全。 在国内经济与社会加速向数字化转型的趋势下, 中国人民银行自2014 年开始研究法定数字货币, 2020 年在深圳等地开展首批试点, 这给人民币国际化带来了新的契机。

一、法定数字货币的内涵及特征

法定数字货币也称央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简称CBDC), 是一国央行借助现代数字技术发行的主权货币。 不同于比特币等私人数字货币以及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工具, 法定数字货币的信用基础是国家信用。 在大数据、 云计算、 人工智能等各类技术的支持下, 法定数字货币可以通过预设货币流向主体、 交易规模、 交易地点、 交易价格(利率或汇率) 等各种前提条件, 来自动触发其支付请求的即时生效或失效。 因此, 法定数字货币既是集“点对点支付+数字化形式+主权货币本质” 为一体的一种新型货币, 又是一种新的智能化支付工具和结构化货币政策工具。

国际清算银行将法定数字货币的类型划分为通用型和批发型。 前者面向所有个体和公司发行, 主要用于小额零售交易; 后者面向银行等大型金融机构, 主要用于大额交易结算。 中国当前试行的是通用型CBDC, 采用账户松耦合方式, 即央行数字货币可以脱离传统银行账户实现价值转移。 此外, 中国人民银行于2021 年7 月发布的《中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展白皮书》 指出, 中国现阶段法定数字货币(即数字人民币) 不计利息, 仅替代现金, 属于M0范畴。 但是本文认为, 法定数字货币作为一种可编程的智能合约, 在其中加载利率水平等参数并不存在多大的技术障碍, 随着法定数字货币的不断普及, 央行在条件成熟时可能对CBDC 进行计息甚至实施负利率政策。 为降低对现有金融运行体系的冲击并充分保障金融中介机构的经营自主性, 数字人民币坚持央行中心化管理模式, 且采用的是“中央银行-商业银行” 的双层运营机制, 即中国人民银行不直接面向公众发行法定数字货币, 而是向商业银行进行货币发行和回笼, 商业银行再向公众提供法定数字货币的存取贷等各类服务。

受制于各国试点时间还太短等因素, 关于法定数字货币的相关研究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 现有文献的相关主题主要是法定数字货币对一国宏观经济、货币政策、 商业银行经营、 第三方支付市场竞争等带来的影响等等, 却很少探究其对人民币国际化等带来的影响。 这可能与我国至今尚未明确数字人民币将来是否要进行跨境支付试点有关。 本文将拓展这一领域的研究, 具体分析法定数字货币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途径和机理(见图1)。

二、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增强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信心

已有研究表明, 影响货币国际化的因素主要包括基本面因素与结构性因素。 前者主要是指经济基础, 后者主要是指金融市场结构。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中国经济发展质量、 降低中国金融市场风险、 促进人民币币值稳定, 进而有利于增强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信心。

(一)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中国经济发展质量

一方面, 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必须注重补齐“短板”。 首先, 法定数字货币运行留下的全链条数据有利于帮助银行获得更多的企业信用信息, 减少银行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 提高银行动态评估企业还款能力的水平, 进而为真正守信的中小企业创造融资机会并以此促进经济发展。 其次, 对于需要财政支持的欠发达地区或社会弱势群体, 利用法定数字货币基于流向最终主体的条件触发机制可以堵住各行政部门层层截取的漏洞, 提高支持资金全额到达指定对象的定向精准度。 再次, 法定数字货币的全过程轨迹将有利于统计部门及时获取更加准确的经济数据, 提升国民经济核算的完整性, 帮助政府部门准确评估政策效果, 调整或制定出更加科学的政策或措施, 进而助推经济可持续高水平增长。

另一方面,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发挥数字经济优势并以此提升经济发展质量。 首先, 数字经济具有无接触性、 高创新性、 强渗透性和广覆盖性, 在最近两年多的疫情冲击中不但能有效抗压而且逆势高增长, 是中国经济当前和未来发展的强大动力。 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2021 年4 月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 2016—2020 年,我国数字经济的年增长率一直处于上升趋势, 其中2020 年的数字经济规模达39.2 万亿元, 占GDP 比重高达38.6% (见图2)。 联合国发布的《2021 年数字经济报告》 称中美两国参与数字经济的程度最高, 从中受益的能力最强。 因此, 不断激发数字经济潜能是我国未来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向。 其次, 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通常对应着不同的货币形态, 法定数字货币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更容易满足数字经济的安全、 快捷和数字化支付需求。 这是因为,法定数字货币作为主权货币具有无限法偿性, 与纸质现金1 ∶1 兑换, 无任何转换或提现费用, 运行全程采用动态加密技术且留下的任何数据无法更改;法定数字货币的双离线支付技术能够减少对于互联网的依赖, 避免因网络延迟、 网络故障造成支付失败, 且具有“支付即结算” 的特征, 大大提高了货币结算速度和效率。

图1 法定数字货币影响人民币国际化的途径及机理

图2 2016—2020 年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情况

(二)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降低中国金融市场风险

一方面, 安全稳定、 规范有序的金融体系是人民币计价资产良好运转的重要前提。 当前, 我国金融市场存在大量影子银行业务, 一些银行甚至将这些业务大量隐藏在表外并以此来规避资本充足率等各类审慎监管。 法定数字货币形式的每笔资金设有唯一编码且可追溯, 央行据此可以更加透明化和清晰化地监管商业银行的不合规行为, 从而有效管控影子银行带来的金融风险。 同时, 法定数字货币快捷的数字化支付方式提高了央行货币的流通速度和效率, 提升M0在经济体系中的比重, 这有利于降低整个社会的杠杆率与系统性金融风险。

另一方面, 央行可以通过法定数字货币的智能性为可疑资金或交易预设触发条件, 及时制止过度投机或不合规投资行为, 促进资本市场稳定。 例如:在某些资本市场领域, 当自有资金被允许介入但贷款资金被规定不能介入时, 法定数字货币可以通过区分自有资金和贷款资金的不同数字编码, 有效杜绝某些企业将自有资金与贷款资金先混在一个账户里, 再用贷款资金去充当自有资金进行不合规投资。监管部门也可以利用法定数字货币运行的链条数据及时跟踪资本市场投资者的资金往来与交易记录,快速辨别资金来源是否合法, 是否为内幕信息拥有者, 以及该投资者是属于长期投资者、 短期投资者还是过度投机者, 从而为构筑事先的预警机制、 事中或事后的快速处置提供数据支持, 并为可疑的资金或交易预设触发条件, 避免过度投机造成更大的市场波动。

(三)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促进人民币币值稳定

首先, CBDC 更高的便捷性与安全性将吸引部分银行活期存款转入数字货币钱包, 降低商业银行派生货币基数, 减少货币供应总量。 根据费雪方程式, 在货币流通速度和商品交易量基本不变的情形下, 价格水平出现下降趋势, 有助于缓解通货膨胀,保持人民币对内价值的稳定。 其次, 条件成熟时CBDC 可设置与现金之间转换的逐级收费制, 实行现有货币体系下难以实施的负利率政策, 帮助央行实现当传统货币政策陷入流动性陷阱或者面临通缩时的经济刺激目标和价格稳定目标。 再次, CBDC的大数据分析中心可以提供实时准确的货币流通数据, 有利于央行及时评估货币政策效果并优化相关措施, 促使货币对内价值稳定。 根据购买力平价等理论, 人民币对内价值的稳定有助于其对外价值的稳定, 进而促进汇率稳定。

三、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拓展人民币国际化空间

人民币国际化的实质是人民币在国际贸易和投资中的广泛使用。 货币发行国在国际贸易和国际金融交易中占有高份额、 具备较高的对外开放度和较低的外汇管制, 是一国货币成为国际货币的几个重要条件。

(一)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中国国际贸易的竞争力

1.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扩大人民币在传统国际贸易领域的优势

一方面, 由于存在转换成本, 国际贸易交易者一般不会轻易改变自身已经使用习惯了的结算货币,但数字技术会加剧货币替代趋势。 法定数字货币数字化、 点对点的交易方式, 减少了代理行数量, 降低了资金锁定与等待成本、 转换成本等各种交易摩擦, 提高了双边贸易的结算速度, 因此大大增强了传统货币转向法定数字货币的吸引力。 法定数字货币还可以通过利用所载智能合约来开立信用证, 减少涉及多个通知行产生的手续费, 节省支付结算成本, 吸引贸易双方改用法定数字货币作为结算货币。 我国CBDC 的研发一直走在全球前列, 具有市场与技术的相对优势, 这为数字人民币进入全球跨境支付系统创造了竞争力, 有利于促进人民币国际化。

另一方面, 在区块链等技术的支持下, 国际贸易中法定数字货币跨境结算资金的流动轨迹将更加清晰, 这既有利于监管部门更好地了解贸易资金流向, 又有利于降低跨境支付主体的合规成本, 进而吸引传统贸易主体更多地使用数字人民币进行支付结算, 扩大人民币在传统国际贸易中的结算份额。

2.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激发中国在数字贸易领域的发展活力

首先, 法定数字货币有助于提升数字货物贸易跨境支付的便利化及规范化程度。 根据经合组织(OECD)、 世界贸易组织(WTO) 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 共同发布的《数字贸易测度手册》, 数字贸易主要包括数字订购和数字交付。 世界各国数字贸易的发展在结构上存在较大差异, 中国在数字订购的国际贸易即跨境电子商务上一直保持着高增长(见图3), 且当前采用的支付结算主要通过第三方支付机构及其合作银行完成。 CBDC “支付即结算” 的优势能大幅减少跨境电子商务清算对账的流程, 更易满足国际收支逐笔申报的规范要求, 并缩短现行方式中第三方支付机构与电商间的结算周期,降低结算周期较长带来的汇率风险。

图3 2017—2020 年中国跨境电子商务发展情况

其次, 法定数字货币有助于强化我国数字交付贸易的发展潜能。 在数字内容交付领域, 我国仍存在盗版和侵权等知识产权保护不到位问题。 创作者可以依托区块链平台发布产品, 减少由出版商进行推广产生的侵权问题。 在支付阶段, 法定数字货币运用区块链技术可以使电影、 音乐等数字内容的收费及用途透明化。 智能合约技术使数字内容消费者在支付约定金额后方可访问相关产品内容, 交易的自动执行有利于保障数字内容创作者的合法权益。此外, 将法定数字货币与数字内容产品的众筹平台相结合, 利用智能合约将支持者法定数字货币钱包与对应数字内容产品知识产权相绑定, 既有利于创作者拓宽资金来源渠道、 提升创作积极性, 又给支持者在产品完成后获得合理分配提供了结算方便,从而进一步激发我国数字交付国际贸易的发展活力。

此外, 建设基于法定数字货币交易的数字贸易服务平台, 将法定数字货币项目的参与银行及政府等相关部门接入该平台, 有利于实现支付结算、 金融服务、 关税缴纳一体化, 并为国际数字贸易提供更多便利。

(二)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推进人民币金融与资本项目的有序开放

一方面,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优化我国的国际直接投资结构。 对外直接投资与外商直接投资是人民币“走出去” 与“流回来” 的重要渠道。 首先,法定数字货币与财政政策相结合能有效发挥优惠政策吸引直接投资的作用。 根据投资诱发要素组合理论, 投资国与东道国关于对外投资的政策会间接诱发直接投资的产生。 将税收政策提前写入法定数字货币的智能合约, 并在缴纳时自动扣除数字钱包中的相应金额, 有利于实现税收优惠透明化, 吸引外商直接投资, 畅通人民币回流渠道。 其次, 企业利用法定数字货币进行对外直接投资, 有利于政府部门准确获悉企业投资方向, 及时阻止国家禁止开展的对外投资, 实时监控国家限制项目的资金流向及规模, 为国家鼓励开展的对外投资项目提供更便捷的审批程序, 进而不断优化国际直接投资结构。

另一方面,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金融与资本项目开放的安全度。 首先, 对洗钱或境外不合规资金通过地下钱庄借壳合法身份介入中国资本市场的行为, 可通过法定数字货币的不同数字码进行有效识别与管制。 其次, 管理部门可以根据法定数字货币认证中心数据核实合格境内外投资者的开销户信息, 利用登记中心的流水数据实时监测资金跨境收付信息、 境内证券期货投资资产配置情况, 在此基础上有效评估投资环境、 识别投资风险、 提升中国跨境证券投资开放的安全程度, 并根据反馈的投资结果判断出境外不同类型投资者的市场偏好特征和投资动机, 进而不断优化我国资本市场开放的渐进路径及相关制度安排。

四、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丰富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场景

一种货币要成为国际货币必须有来自外国政府、企事业单位和居民的大量需求。 将法定数字货币融入国内自贸区改革、 “一带一路” 建设、 国际能源合作等中国正在进行的对外开放场景, 有利于进一步扩大国外主体对人民币的贸易或投资需求。

(一) 法定数字货币与自贸区改革

自贸区各项试点的推进旨在使企业实现更加自由的资金流动、 更加方便地选择交易币种、 更充分地利用境内外两种资源与两种市场。 然而, 目前我国在试点自贸区中的服务贸易仍因缺乏统一的审批主体而存在透明度不高、 负面清单“碎片化”、 外资待遇差异较大等诸多问题, 严重影响着国外投资者的信心。 将审批指标写入法定数字货币的智能合约, 利用自动化审批避免人为审批可能存在的不公平, 可以促进外资引进更加高效安全。 同时, 若将法定数字货币的试行与推广改革融入自贸区的人民币跨境结算试点工作, 不但有利于法定数字货币不断拓展国际应用场景, 而且有利于我国及时获悉并有效防范虚假进出口贸易与资本外逃。

(二) 法定数字货币与“一带一路” 建设

中国通过对外基础设施投资、 大宗商品进出口贸易等渠道不断提升了“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对于人民币的接受度, 为境外推行数字人民币奠定了良好的市场基础。 首先, 中国较为完整的产业链以及丰富的产品市场可以满足“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的主要贸易需求, 法定数字货币可以为其提供更加便捷、 高效、 安全的支付结算渠道。 其次, 中国可以依托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简称亚投行) 将数字人民币优先纳入结算货币, 促进数字人民币成为中国对“一带一路” 沿线国家贷款和直接投资的主要货币。 再次, “一带一路” 沿线中的投资国与被投资国可以借助法定数字货币共享跨境投资资金的流向、 权属变更等信息, 降低因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投资失控风险和产业投资结构风险; 也可以通过条件触发机制将汇率波动区间写入法定数字货币智能合约的触发条件, 及时预警与应对汇率变化带来的项目投资大幅波动及损失。 最后, 在“一带一路” 沿线地区基础设施的建设过程中, 中国在直接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也会提供大量的物联网设备, 当设备的控制人和服务对象有一者在境外时, 物联网设备间的请求-服务过程就会产生跨境的支付-收单过程, 通过货币当局合作, 法定数字货币与物联网设备的结合有助于促进人民币“走出去”。

(三) 法定数字货币通过传统能源合作推动建立“石油数字人民币” 体系

一国货币在大宗材料进出口贸易的结算货币中占据主导地位将对该国货币国际化发挥十分关键的作用, 其中最有力的国际经验就是“石油美元” 极大地推动了美元国际化。 根据2021 年的《BP 世界能源统计年鉴》, 中国是全球最主要的石油消费大国之一, 近年来的石油年消费总量和年增长量已连续多年排名全球第一或第二。 2021 年中国与伊朗签署的《中伊25 年全面合作协议》 明确提出, 中伊之间的石油结算将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 早在2012 年的亚太经合组织峰会期间, 中国就已与俄罗斯达成中国可以用人民币购买任意数量石油的共识。可见, 人民币在石油结算中已经占据一席之地。 法定数字货币的技术优势将有利于进一步提高石油贸易中人民币的结算比例, 这是因为: 首先, 中国法定数字货币采用的是分布式记账与中心化管理相结合的设计路线, 在数字货币系统中建立合约管理中心更容易对用户生成的合约实施集中管理。 其次, 作为石油贸易双方信用中介的智能合约技术将严格按照合约及时转移资金, 确保在一方不能履约时自动处理抵押品, 从而降低贸易双方的风险敞口, 增强贸易结算的安全性。 再次, 中国当前已加入由国际清算银行创新中心牵头的多币种法定数字货币桥(mCBDC Bridge) 项目, 数字人民币在石油贸易结算中的优势将会得到进一步认可。 总之, 法定数字货币的技术优势和中国在石油贸易中的重要地位将有助于共同推动“石油数字人民币” 体系的建立。

(四) 法定数字货币为新能源、 清洁能源合作的资金融通提供“绿色通道”

我国近年来一直致力于构建绿色低碳、 可持续发展的现代能源体系, 并于2020 年9 月明确提出了“2030 年碳达峰、 2060 年碳中和” 的“双碳” 目标。自“一带一路” 倡议提出以来,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都十分重视绿色、 低碳、 可持续能源的合作。 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能源合作的投资便利化程度, 并为融得更加充足的资金提供了强大支持。

一方面, 从促进投资便利化角度来看, 能源合作过程涉及双边投资, 需制定合理的投资保护协定。中心化管理的法定数字货币使合作双方能实时掌握投资资金的准确动向, 便于政府有效监督税收优惠等政策享受主体是否真正投向指定的新能源或清洁能源合作项目, 确保投资者是在“合理期间” 内进行利润转移以及资本清算。 同时, 将外资准入等条件载入法定数字货币的智能合约, 有助于东道国及时阻止不合规外资进入并提升合规外资的审批效率。

另一方面, 从拓宽新能源资金的来源渠道来看,在亚投行与丝路基金两个平台中加入法定数字货币的融资、 投资渠道, 有利于为清洁能源与新能源项目融得更充足的资金。 各国政府可以通过亚投行平台开立法定数字货币钱包, 共筹清洁能源或新能源项目的投资资金, 共享投资信息, 减少跨国投资资金中的腐败与寻租行为, 降低政府部门额外实施监管的成本。 众多的民间资本也可以通过加入丝路基金开立的法定数字货币钱包, 更便利地介入能源项目。 这不仅有利于缓解新能源基础设施项目投资周期长、 资金需求量大的问题, 也方便政府部门运用法定数字货币的全生命数据对民间资本实施有效监管, 进而有利于能源合作项目的稳步推进。

五、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一国货币的国际化往往是在国家制度安排及市场需求的双重驱动下, 在全球范围内先作为交易媒介、 记账单位, 最终作为价值贮藏单位的过程。 法定数字货币能够进一步优化我国支持人民币国际化的制度安排, 并通过赋予人民币在交易媒介方面更大的比较优势助其成为广泛认可的记账单位及价值贮藏单位, 最终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一) 法定数字货币的制度优化增强了人民币国际化的转向动力

从制度安排的路径来看, 长期内未来的人民币国际化应逐步由政策推动转向市场推动, 但短期内相关制度与政策的及时优化仍将对增强人民币国际化动力发挥重要作用。 当前, 货币互换与人民币离岸市场建设是我国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举措。 依托法定数字货币进行货币互换, 可以利用智能合约技术为货币互换添加限制条件, 减少背离货币互换初衷的套汇套利行为。 将法定数字货币引入人民币离岸市场, 既可使监管部门实时监测离岸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间的流动情况, 形成有效的风险预警机制, 又可使监管部门根据法定数字货币交易的地理信息确定交易所属的司法辖区, 明晰各国监管部门职责, 避免金融监管失效。 而且, 法定数字货币钱包简便的开设方式, 可以使境外居民兼顾跨境支付的高效率、 安全性与稳定性, 并更加方便地利用数字人民币进行跨境支付, 进而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二) 法定数字货币“暂时性” 职能分离提升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需求

从货币职能来看, 当国际主体广泛接受法定数字货币作为流通手段后, 其数字化优势可以实现不同币种的快速转换, 方便国际主体有支付需求时根据实时需要选择流通更加便捷的币种, 或在无支付和交易需求时选择币值更加稳定的币种。 法定数字货币作为高效便捷的支付手段能够在支付流通方面扩大人民币结算的优势, 其不受地理约束的特性比传统信用货币更易更快形成网络外部性。 随着使用人数、 使用频率增多, 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依赖性将不断上升, 稳定的国际需求有助于人民币币值稳定, 进而实现由支付型国际货币向储备型国际货币的转变。 可见, 法定数字货币并未改变国际货币职能的本质, 而是通过“暂时性” 职能分离加速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六、法定数字货币有利于提升人民币国际话语权

话语权就是说话权、 发言权, 亦即说话和发言的资格和权力。 一国可以借助经贸往来、 监管合作等话语平台提升其国际金融话语权。 中国在国际贸易领域具备市场优势, 与国际贸易组织关系良好,且人民币汇率近年来一直相对稳定。 在人民币国际接受度不断提高的现有基础上, 法定数字货币将助力人民币进一步提升国际话语权。

从全球贸易市场看, 中国在2013 年就已成为世界第一货物贸易大国, 2020 年中国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总额位居世界第一, 这是中国提升人民币话语权的贸易基础。 当前东盟已超过欧盟和美国成为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 且自2017 年来中国与美国海关货物进出口贸易总额占中国货物贸易总额的比重整体上呈下降趋势, 这将降低中国对美元的依赖性。此外, 中国与世界银行、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世界贸易组织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有利于中国参与国际规则的制定。 法定数字货币跨境结算速度更快, 成本更低, 一旦融入现有的结算体系, 将进一步夯实我国对外贸易的前述三个基础, 从而进一步提升人民币的国际话语权。

现有的跨境支付主要是银行等金融机构通过SWIFT 系统来完成, 涉及不同国家与法律体系下的不同实体, 结算程序与合规检查繁琐、 数据格式碎片化问题严重。 法定数字货币跨境支付体系可以通过联盟链技术使链上节点国家进行合作监管与协调管理, 降低各国在美元支付体系下轻易被制裁的风险。 在人民币国际接受度不断提高的基础上, 中国可顺势将法定数字货币引入国际市场, 更好地满足国际主体对于支付安全性与高效率的需求。 加强国际协调与合作, 提升法定数字货币系统规则协议与技术路径的兼容性, 是增强各国法定数字货币可互操作性的重要前提, 我国在这方面可主动承担国际责任, 向贸易伙伴国家分享数字人民币的研发与先行经验, 在相互交流合作中帮助他国制定并完善法定数字货币的协议与规则, 从而赢得他国对人民币国际话语权的不断认可。

七、结论与建议

法定数字货币的出现, 不只改变了主权货币的存在形态, 而且迎合了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趋势, 必将对现代经济与金融产生重要影响。 基于货币国际化等主要理论以及法定数字货币的主要特征,本文研究发现, 中国正在试行的法定数字货币将为人民币的国际化改革提供契机, 具体表现在以下五方面: 一是从提升我国经济发展质量、 降低国内金融市场风险、 促进人民币币值稳定等方面增强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信心; 二是从提升中国传统国际贸易与数字贸易竞争力、 推进人民币金融与资本项目有序开放等方面拓展人民币国际化空间; 三是从自贸区改革、 “一带一路” 建设、 “石油数字人民币”体系构筑、 新能源与清洁能源国际合作等方面丰富人民币国际化推进场景; 四是从增强人民币国际化转向动力、 提升国际主体对人民币的需求等方面加速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五是从分享中国法定数字货币先行经验、 参与跨境支付系统规则协议制定等方面提升人民币的国际话语权。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四个方面的建议:

第一, 有序推进法定数字货币试点。 在类型推进次序上, 我国应积极利用国内、 国际两个平台,进一步推进批发型法定数字货币的研发与实践。 在区域推进次序上, 应在国内现有试点地区运行良好的基础上逐步扩大试点范围, 重点推进在自贸区、自贸港的试点工作。 可在国内采取“国家指定有限主体参与—技术标准筛选参与主体” 的推行路径,并利用mCBDC Bridge 等平台积极与他国进行技术交流与合作, 使数字人民币在未来更好地融入数字货币跨境支付体系中, 为共享法定数字货币经验成果、共创法定数字货币监管机制、 共商法定数字货币规则协议奠定基础。 总体上, 我国应采取从零售到批发、 从贸易到金融、 从境内到境外的基本路径。

第二, 强化法定数字货币的技术研发。 应将不断创新法定数字货币的底层技术作为长期任务, 稳妥研发法定数字货币智能合约技术, 更好地平衡法定数字货币的技术创新性与交易安全性。 基于智能合约技术, 法定数字货币可以通过预设多种条件触发机制为国内经济发展、 国内外贸易合作与金融合作提供助力。 但是智能合约技术存在交易不可逆、可扩展性不足等问题。 因此, 一方面我国应坚持研发智能合约技术, 发挥法定数字货币在降低交易成本、 增强互信方面的技术创新优势; 另一方面需注重模拟运行, 不断测试模型性能, 降低智能合约的设计风险, 做好突发漏洞的应急预案, 提升法定数字货币交易安全性。

第三, 健全数据治理和信息保护制度。 法定数字货币中的数据管理采取的是“可控匿名” 方式,即依据不同场景通过编程实现不同程度的匿名管理。我国应尽快构建法定数字货币运行数据的权限分类开放制度, 厘清各特权节点的监管性质, 明确国内各监管部门能够获得的数据类型和利用数据的权利。既要实现数据采集、 处理、 存储和使用等全流程覆盖, 充分利用法定数字货币的数据留痕提升监管效率, 也要减少监管部门对于法定数字货币持有者信息的过度采集, 还要抑制新型数据垄断、 数据滥采、数据滥用等无序扩张趋势, 有效防止个人隐私泄露。从国际层面来看, 我国也应做好他国法定数字货币给我国带来的风险预警, 防范他国过度采集我国用户的各种数据并利用数据霸权或网络攻击来不断挑战我国的经济安全。

第四, 不断强化监管协调, 积极参与国际合作。国内方面, 可建立“央行总领全局、 各部门具体落实” 的监管框架, 根据试点经验设立并不断完善法定数字货币的准入门槛, 同时应设立专门的监管机构统筹各部门在法定数字货币发行、 流通等环节的监管职责, 避免各部门间重复监管、 互相推诿的情况, 减少可能发生的监管冲突。 国际方面, 我国要积极参与法定数字货币相关多边项目的研发试验,以及法定数字货币在技术、 平台、 数据等方面的国际标准制定与管理制度建设, 明确各国职责, 推动监管与政策协调, 努力提升我国数字货币的国际金融话语权。 各国应强化国际合作与监管协调, 共商各自管辖权, 并通过信息共享与合作研究, 联合打击利用法定数字货币从事的国际违法行为。 总之,法定数字货币作为新生事物一定还会出现很多新风险, 而且法定数字货币的快捷性也意味着风险漫延会更快, 因此应不断加强国内与国际各部门间的相互合作与监管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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