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隽宇 朱榴奕
大遗址保护一直是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重难点。一般来说,大遗址是指由遗存本体及其相关联的环境载体共同组成的有明确地域范围的综合性景观场所[1],具有空间规模大、价值突出、保护难度大等特征[2-3]。从文化遗产保护发展的角度来说,大遗址是一个国家、民族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4]。目前有关大遗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大遗址内涵和价值、保护利用理念和模式、大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关系等方面[5]。尤其是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和城镇化步伐的加快,大遗址保护与城市建设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究其原因在于人们对大遗址整体性特征与价值认识不足。近年来景观考古学研究的引入为大遗址的整体性保护提供了一种有效的方法与途径,其主要包括景观的历史演变、景观的复原和景观的社会学[6]。将景观考古学的方法纳入大遗址保护研究中,考察遗址景观的历史演变与特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矛盾,从而推动形成新的区域文化遗产保护模式。虎门炮台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时间跨度最长、保存最为完整的大型近代海防要塞,在中国近代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然而在城市化进程中,炮台遗址受到城市扩张的威胁,周边环境恶化,遗址整体性保护未受重视,给广东省海防文化的传承与活化工作带来巨大挑战。本研究从景观考古学视角切入,梳理虎门炮台遗址的景观变迁历程,总结其整体性特征与价值,提出保护与利用策略,从而为中国大遗址保护实践提供一定的理论与方法指导。
景观考古学作为近年来考古学领域的一个重要分支,它重点关注基于历史时间轴的遗址景观演替与人类活动的动态关系。因此,景观考古学的研究在内容和方法上包含了地理、生态、社会、文化等多元要素,在尺度上形成了由景观斑块到景观基址的点面结合式研究体系[7]。区别于传统考古学,景观考古学将遗址的考证作为社会与环境辩论的核心,除了传统的田野调查和历史文献研究外,基于时空维度的景观分析是其重要的研究方法之一[6]。从景观的连续性和关联性角度看,景观考古学在遗址的考证和阐释中发挥着巨大作用[8],它能够在挖掘自然环境和人类社会对景观变迁影响的基础上,解读遗址的文化象征和内涵,作为未来景观重塑、演绎和展示的依据,为大遗址保护提供方向。景观考古学视角下的大遗址保护研究是以整体保护与利用为目标,从景观演进分析中挖掘遗址的整体性特征(图1)。
图1 景观考古学视角下的大遗址保护研究框架Research framework for protection of great sit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dscape archaeology
虎门炮台,是中国清代珠江口重要的海防要塞,位于今广东省东莞市西南20余千米处,北经狮子洋达广州,南过伶仃洋通南海,有“粤海中路咽喉”之称[9]。虎门炮台分布于珠江口东西两岸及海中岛屿上,因山就势,布局严密,扼守海口,形成了以岛屿、海口、山体为依托的水陆相维的海防要塞。虎门海防始于明代,明末卫所防御演变为炮台防御[10],清初至民国政府不断增建与修缮炮台。虎门炮台现存遗址共16处,包括11处中西式炮台、1处销烟池、2处抗英烈士墓、1处寨墙,1处古庙[11]。经历300余年风雨,虎门炮台不断发生变化并得到完善,其景观特征逐步在社会发展与时空变迁中演变形成,反映了人们在不同历史时期对虎门炮台的认知。梳理虎门炮台遗址的景观变迁历程(图2),有助于研究者理解炮台遗址景观形成与发展的原因,对于挖掘虎门炮台遗址整体性特征,进行整体性保护与活化利用具有重要的意义。
图2 虎门炮台景观变迁历程Landscape evolution of Humen Fort
虎门原为浅海滩涂,水沥回环,3 000多年前就已形成了以氏族为中心、以捕鱼为生的海洋文化聚落单元[12]2。虎门自汉代以来盛产海盐,至唐代,盐业之盛与航运之便使虎门成为广东重要的海盐产地,史称靖康盐场,晒灰、淋卤和煎晒等制盐场景在虎门沿岸随处可见[13]。大片的盐田是早期虎门人充分利用海洋资源而形成的地方性生产景观。秋冬时节,这里还常出现因海中咸卤蒸发形成海市蜃楼的自然景象。可见,盐业发展带来人口的生息繁衍,使虎门逐渐成为莞邑西南的重要区域。
元末明初,朝廷为防范虎门入海口的夷船、海寇及私贩对沿海地区的侵扰,在虎门垒营建寨以加强海上防务[10,14]。后卫所制嬗变,清康熙政府在虎门利用天然地势修筑炮台(图3),虎门自此成为海防重地,故朝廷在此屯田养军,招耕募佃,逐步在沿海地带驻堤建闸、围滩垦耕、开发沙田,农业生产得到快速发展。1684年,康熙在广州诏设粤海关。后乾隆于1757年仅限粤海关一口对外通商,粤海关下辖的虎门挂号口设置在横档炮台,洋船进出广州时,须在虎门接受一系列的监督检查,故横档炮台有“税馆台”之称[15-16]。据《粤海关志》记载,虎门口岸“自海禁既开,帆樯鳞集,瞻星戴斗,咸望虎门而来,是口岸以虎门为最重”[17]。虎门在清代海外贸易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海防要塞一带商贾云集,虎门炮台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繁荣的见证。
图3 清康熙时期虎门炮台Humen Fort during Emperor Kangxi Period in Qing Dynasty
虎门炮台的发展沿革反映了中国近代海防战略思想的发展演变,是近代海防设施建造技术的真实载体与历史见证。虎门炮台形成与发展大致分为4个阶段(图4)。
图4 盛期虎门炮台布局Layout of Humen Fort in its full
2.3.1 形成阶段(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1800—1840年)
清嘉庆初年,随着海盗侵扰和口岸管理任务的不断加重,清政府开始在虎门修建其他中式炮台。从1800年修筑沙角炮台始,至鸦片战争前夕,政府相继修筑了11座炮台以及横档东水道和三门水道水上防线,形成了以沙角、大角台为前哨,威远、镇远、靖远、巩固、永安、横档东台(横档台和横档月台统称)为核心,大虎台为后防的3级防御体系,蕉门台和新涌台则分别防守蕉门水道和三门水道[18]。
2.3.2 发展阶段(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1840—1856年)
虎门炮台在鸦片战争中因清军防务力量不足被英军悉数破坏。战后,清政府采取积极重建的措施,对第二道防线进行了加固:放弃横档月台,将横档台、永安台合并为上横档台,原巩固台改建为巩固南、北两台,新筑水军寮、蛇头湾、九宰、竹洲、下横档炮台以加强防守,武山山脚的九宰台和竹洲山顶的竹洲台,新筑下横档台以加强防守[19-20]。这一时期,炮台数量增加至16处,均为中式炮台,各炮台规模均有不同程度的扩大。
2.3.3 转型阶段(第二次鸦片战争至清末:1856—1912年)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虎门炮台防区虽得到扩张,但仍因清政府放弃抵抗而被英军摧毁。至晚清时期,在洋务派影响下,政府全面西化虎门炮台建设,炮台形制、选址和布局有了较大变化。炮台形制由中式的炮洞炮台改为西式的露天炮台和暗堡炮台,炮台多建于近海且地势较高的山腰或山顶,由此奠定了威远、上横档、下横档、大角、沙角五大西式炮台群的空间防御格局[21]80-81。
2.3.4 完善阶段(民国时期:1912—1948年)
民国初年,清末的西式炮台群虽完整保留,但各炮台机件多有遗失。经民国政府不断修缮,虎门地区在抗日战争前形成了三总台、军队、舰艇群以及其他设施配备齐全的虎门要塞①,整体实力“优于扬子江其他各要塞之上”[22],阻止了日军从虎门攻陷广州的企图,但虎门炮台仍被从惠州直上广州的日军悉数破坏[21]113,120-125,142。至此,以军事防御为主要功能的虎门炮台退出历史舞台。
新中国成立后,虎门炮台因未做军事用途而处于废弛状态,虽有军队驻扎,但因保护管理不善,遭到拆解变卖、挪作他用等人为破坏以及坍塌、倾斜、侵蚀的自然破坏[21]154-158。改革开放之后,虎门炮台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东莞、广州政府相继对辖区内的遗址进行修复,恢复了部分被破坏的山体、驳岸等自然环境,遗址的本体及周边环境的保护范围逐步明晰(图5)。随着文物保护工作的不断完善,虎门炮台遗址成了以休闲游憩、国防教育为主题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但城市化使虎门炮台遗址及周边整体环境的空间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尤其是滨海高楼与虎门大桥的兴建导致遗址历史环境与景观视线遭到破坏,大大削弱了遗址的整体性价值(图6)。
图5 虎门炮台遗址分布Distribution of Humen Fort sites
图6 滨海高楼和虎门大桥景观Landscape of coastal high-rise buildings and Humen Bridge
回顾虎门炮台的形成与发展变化过程,不难发现场地在不同历史时期承载着不同的历史功能,展现了各时期特有的景观特征,既见证了历史文脉的发展演进,也记录了场地地理特征的变迁轨迹。海岸线变迁、虎门大桥修建等近现代城市的发展因素对遗址周边环境的改变都是海防遗址保护时迫切需要考虑的因素。只有对虎门炮台遗址的整体性特征进行全面梳理,才能有效地保护海防遗址本体与周边环境,有效地解决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矛盾,从而实现炮台遗址自身的良性发展。
长期以来,中国的大遗址保护研究都缺乏对遗址本体及周边环境整体性特征的系统梳理,导致保护理念与思路狭隘,保护与活化模式单一。基于时空维度下虎门炮台遗址的景观演变分析,本研究对海防大遗址保护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与理解。受海洋和陆地生态系统影响,海防遗址的保护内容、范围的深度和广度有其特殊性与代表性,因此,对海防遗址整体性特征和价值的认知程度决定了我们对遗址保护和利用的方式。从多维的角度去探析整体性特征和价值,才能为大遗址保护的原真性、完整性提供有力的依据。笔者从历史文化、选址布局、生态环境和炮台形制4个方面对虎门炮台遗址的整体性特征进行梳理。
虎门炮台遗址的历史文化特征体现了其历史的纵深性和文化的动态性。从历史的纵深性看,虎门炮台自明清时期至近代以来积淀的厚重历史对当时中国政治、社会、经济、军事、文化交流等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由明末卫所演变为清代炮台群,严密的海防体系促就广州成为一口通商要地[15];举世震惊的虎门销烟事件拉开了中国反对外来侵略的近代史序幕;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全面西化的虎门炮台为抗日战争中虎门海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虎门炮台历经300多年沧桑,在时间变迁中积淀了深厚的历史记忆,记录了中国近代历史发展历程,承载了国人自尊自强的民族精神。
从文化的动态性看,虎门由最早的海洋聚落单元,发展为大规模海盐产地,虎门人口逐渐兴旺。海禁政策放松后,天然地理优势促使虎门逐步成为海防重地,屯田养军政策下堤围修筑、沙田开垦大大促进了当地农业发展,一时间军民共籍、商贾往来,经济得到进一步开发,客观上推动了文化的交流[12]151。虎门新旧八景②的迭代更新,形成了动态的地域文化记忆,为大遗址的活化利用提供了更多非物质文化内涵[23]。
在选址布局上,虎门炮台充分依托自然山水形势,具有防御功能的完整性和空间布局的系统性特点。1)从山海环境看,虎门“由伶仃洋而进,东西有沙角大角之险,两山对峙中横一海,其势大若门焉。由此而进,海分二道,东入三门,其山左右雄峙,进逼水口,西入横挡,上下二山犄角扼中流之冲,东距三远二里半而距巩固二里半,其山与虎山毗连,逾此海道复合为一”[24]。可见虎门地势险要,是天然的海防优良选址。2)从防御功能的完整性看,虎门炮台作为粤海中路咽喉,是珠江口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炮台的分布从虎门至珠江两岸,及至广州城北山地,水上防线的设置自虎门沿江而上,及至猎德大石,构成了城-江-海防御一体化的海陆空间防御体系[25-26](图7)。3)从空间布局的系统性看,虎门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前便形成3道陆上防线以及横档东水道和三门水道的水上防线[25,27],由此构成了点(炮池、兵房、火药库、官厅等)—线(陆上交通壕、水上防线)—面(炮台群)共同作用的复合型防御性体系。综上,防御功能的完整性和空间布局的系统性是虎门炮台在选址布局上的重要表征,也体现了炮台作为海防遗址所具备的分布广、占地面积大、海陆关系复杂的特点,这些都是大遗址保护与利用的重难点。
图7 珠江口防御体系Pearl River Estuary defense system
生态环境特征是虎门炮台大遗址本体及周边环境综合保护的关键因素。虎门炮台是古人在充分利用山、水、植被等自然生态要素的基础上建造的军事防御设施,具备了瞭望、攻击、隐蔽等功能,体现了虎门炮台遗址本体与自然环境要素相辅相成的构建理念。300多年来,虎门炮台周边的生态环境因城市扩张发生巨大变化,海岸线的变迁、水道形态的改变、虎门大桥的兴建等给炮台大遗址的保护带来了一定的难度与挑战。基于GIS技术的炮台周边生态环境的量化分析为大遗址的整体性保护提供了有效的途径。根据2020年土地利用、植被覆盖、高程等数据对炮台周边环境进行生态敏感性分析(图8),可知虎门炮台遗址周边环境仍具备良好的生态本底,这给遗址景观与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重要的环境基础。由分析结果可知,大角、沙角、大虎山、上横档、下横档炮台所处山体和岛屿受人类干扰程度低,植被覆盖度高,生态结构稳定,但威远、镇远、靖远等炮台因虎门大桥和现代建筑的修建增加了人为干扰的程度,其生态敏感性降低。再者,从实地踏勘情况看,虎门海域漂浮的海洋垃圾和船舶排污等导致海水质量不佳,极大影响了炮台周边生态环境质量,因此炮台生态环境的整治在大遗址保护之初就需加以重视。
图8 虎门炮台生态敏感性分析Analysis of the ecological sensitivity of Humen Fort
虎门炮台的整体性特征同样体现在遗址形制的多样性上。虎门炮台是虎门地区所有炮台的总称,它下辖的多个炮台通过一定的空间组织形式构成了虎门炮台群整体。现遗存的炮台有中、西两式(图9),中式炮台一般临水建于山脚开阔的平地上,其中威远炮台始建于1834年,位于武山山脚,呈半月弧形,故又称威远月台,临水的台墙上开设了拱券顶炮洞40个,现仅存26个炮洞,光绪(1880—1896)年间,东南台面上还加建了3个西式露天炮位[29]。除月台外,现存炮台形制多为西式,西式炮台兴建于光绪年间,包括露天和暗堡炮台2种。其中露天炮台占多数,修筑材质为砖、水泥,多建在山顶,背倚青山,居高临下,直视虎门,有圆形、半圆形、扇形等制式,与暗道相连,炮池间相距150 m左右,最短仅为15 m。而暗堡炮台多建在山腰,“暗炮台系开山劈石,凿定台基。炮房用番泥和石子坚筑……围墙内有炮子孔、避人孔……门有小孔,以便瞭望,随时启闭,均以机器……炮房后,又修筑暗道……炮房暗道顶上,均堆沙土丈余不等,植以竹木,仍如原山形势……海中猝视,只见为山,不知有台”[30],其中最具特色的是沙角捕鱼台。虎门炮台形制的多样性特征体现了从清康熙至民国时期广东海防设施空间形制的丰富性,反映了中国海防技术的更新与改进过程,对研究炮台遗址现状、开展数字化复原工作具有较大的指导意义。
图9 虎门炮台形制特征[28]Form characteristics of Humen Fort[28]
虎门炮台遗址的整体性特征判读是在时间与空间、结构与功能、自然与文化等层面上的深入探讨,以此来了解其整体性价值。随着国家对文化遗产保护的日益重视,大遗址保护工作逐步由本体保护向周边环境保护、由单点保护向集群保护、由文化遗产保护向文化景观保护方向发展,最终使大遗址的整体性价值得到有效发挥。
自列入国家文保单位以来,虎门炮台遗址经历了不同阶段的保护工作,保护理念与方法由最初简单的意识层面向理论化、体系化发展。2011年虎门炮台被列为首批广东省大遗址,2020年先后被纳入粤港澳大湾区海防史迹文化遗产游径重要节点和广东省国家文化公园申报对象[31-32],虎门炮台遗址在备受关注的同时,其保护利用也被赋予了更高的要求。如何保护这类规模大、海陆关系复杂、文化价值突出的海防大遗址成了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大课题。针对虎门炮台遗址现存问题,基于大遗址保护的整体性原则,笔者简要提出虎门炮台海防遗址的保护与利用策略,旨在推进大遗址的合理利用与可持续发展研究。
宏观层面上,虎门炮台作为明清时期广东省中路海防的重要节点,应在区域尺度上与中国明清海防文化线路进行时空衔接,纳入国家“一带一路”的时代战略。明清海防体系是具备时空连续性的海防网络,在历史上既承担了军事防御、军情传达、物资运送等功能,也促进了沿海文化的交流和创新,具备完整的文化线路特征[33]。因此,对明清海防文化线路的保护既要考虑海防文脉的线性保护,也要注重海防设施的集群保护[34]。虎门炮台分布在虎门入海口的海岛和海岸上,是一个典型的集群式炮台体系,所以既要对虎门炮台通过大遗址保护利用的模式进行活化,还要考虑与全国明清海防体系的有效衔接。
考古是遗址保护的基础与前提,其广度和深度直接关系到遗址价值的认定和保护规划的实施。虎门炮台遗址保留了清代中晚期的炮台特征,清晰地呈现出中国近代海防技术发展的脉络,炮台屡废屡建,遗址上层叠着不同时期的建造痕迹。因此要从全局的角度对遗址相关的山体水域开展系统的景观考古工作;并通过田野调查摸清遗址现状,建立虎门炮台大遗址GIS数字化档案,逐步开展各炮台的数字化复原研究;成立遗址监测管理中心,以遥感技术实施动态监测,探究外力因素对虎门炮台遗址整体性风貌的影响趋势,建立动态评估体系,促进保护规划的制定和调整。
山水大环境是虎门炮台遗址整体性的重要体现。用于海上封锁的木排铁链因战争被破坏,深埋于海底,属于未探明区域,因此需建立对炮台遗址水下文物的动态保护管理机制。根据各炮台的集聚特征,将虎门炮台遗址分为现存的大虎山、上横档岛、下横档岛、大角山、威远岛、沙角山、镇口七大片区和已消失炮台原址片区,在遵循两线(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划定方法的基础上,增加各片区中的山林环境协调区和水域整体风貌控制区,形成保护范围、建设控制线、环境协调区、整体风貌控制区4个层面以及单体—片区—整体多尺度的保护体系,并加强海洋生态环境的管控,以保护虎门炮台遗址的整体空间格局与生态安全。
根据各炮台遗址的损毁程度,对其进行修复或修缮工程,可适当保留炮火痕迹以真实地展现战争历史,对已消失的炮台遗址在不明确其位置和形制的前提下可先进行虚拟展示。虎门早期的自然、生产和商贸景观可纳入展示内容,以丰富遗址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方面的展示。分类分片地进行遗址现场展示,增加博物馆虚拟现实结合增强现实(AR-VR)互动式展示系统及沉浸式参与活动,形成遗址+场馆的展示体系,满足不同群体的参观需求。此外,可依托现有的海防史迹文化遗产游径,以文化线路保护利用的方式,发展虎门炮台特色海防文化旅游路径;通过水上交通工具将两岸炮台遗址串联,打造广东省海防文化展示平台,使之成为区域发展新动力。
长期以来,虎门炮台遗址的活化利用价值被低估,在管理上主要是由于东莞、广州两地分区而治,使虎门炮台遗址的整体性价值未充分发挥。如今,在人文湾区的政策背景下,粤港澳大湾区海防遗址国家文化公园的规划与建设对遗址的整体性保护有着积极的意义。应设置遗址专门管理机构以强化两岸遗址的保护与管理监督工作,打破跨政区部门的被动管理局面,整合周边的自然与文化资源,合力打造具有国家级战略文化资源与历史文脉的文化名片,使虎门炮台遗址以最优的保护活化方式为世界所知[31]。
虎门炮台作为明清时期中国三大海防中心之一,经历了近代中国磨难的洗礼,见证了海上丝绸之路的繁荣历史,同时也见证了现代城市发展所带来的巨大变迁,为推动民族进步和社会发展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时至今日依然具有显著的时代价值。从景观考古学视角下的大遗址保护出发,发掘虎门炮台遗址整体性特征和价值,进行整体保护和活化利用,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与时代意义。未来,广东省政府可协调多政区和多部门对虎门炮台大遗址进行整体性保护与管理,协同港澳两地开发共有的海防文化遗址,从而实现虎门炮台海防体系的整体性保护和海防遗址的活化利用,为中国大遗址的科学化保护提供参考和借鉴。
注释(Notes):
① 抗战前,虎门炮台建制升为虎门要塞,要塞辖沙角总台、威远总台、长洲总台(今黄埔一带)、通讯排、水雷队等12个单位。
② 清初评选出了旧虎门八景,分别是岐岭松涛、晋帅遗碣、鹅湖浪月、龙穴蜃楼、武山耸翠、虎港流霞、三门帆影、狮浦拖球;1985年评选出新虎门八景,分别是大溪湖光、烟池丰碑、鹅峰丽日、古垣夕照、狮洋虎啸、沙角惊涛、威远云岩、伶仃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