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琴
小禹(化名),男,12岁,学生。因为与妈妈关系问题,前来咨询。
咨:今天你主动来找心理老师,是想跟我聊点什么呢?
访:嗯,主要是我妈现在不理我。上周三我过生日,周二晚上我妈突然跟我说,我长大了,如果晚上要进她房间,必须要敲门才能进。可是第二天进她房间时,我就忘了敲门,我妈就生气了。
咨:就因为没有敲门?
访:嗯。我就跟她说我的生日还没过去,今天不算,她就说以后不管我了。我不想让她不管我,就跟她道歉,好好保证下次一定先敲门。
咨:嗯。然后妈妈什么反应?
访:这事就算过去了。之后没过几天,我考试没发挥好,只考了80分,我妈妈又生气了,又说不管我。我又跟她保证说,我一定调整学习状态,下次好好考。她说我过生日那天是给我面子,不能犯错了只要一认错就可以了。我和我爸爸求了她两天才好。
咨:嗯,看来还有第三件事?
访:对,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老师在群里发了一个教育孩子方法的视频。(心理老师也在班级群,看了这个视频,视频中的专家让家长不要越界,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她看了之后,不知道怎么了,又说今后不管我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好。今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去哄她,并问了她原因,她说让我自己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她生气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喝了点酒,还和我爸聊了聊以前她做错的事,都是关于我的。我现在都要疯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满意,昨晚吃饭前还好好的!
咨:看得出来,你现在很困惑,很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怎样表现妈妈才满意。那妈妈说不管你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访:就是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复习,起早贪黑的,最后我考了年级第310名,当时她感觉我很有希望,我也觉得是个好事。以后每个周末妈妈都陪我复习,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现在她不陪我复习了,不督促我做作业,也不给我签字(我们班英语老师要求很严格,每天的作业都要家长签字);以前妈妈看到班级群里有什么重要通知都会提醒我,現在她干脆把手机直接给我,之后就什么也不管了;原来每天学习久了,妈妈都会给我上一次眼药水,让我好好保护视力,现在也不管了,她总说我伤她心了。我认为妈妈根本没有理解那个视频的含义!
咨:那你认为视频的含义是什么呢?
访:我认为并不是不管孩子,而是要让孩子对自己的事上心!
咨:嗯,但这个视频应该只是一个导火索,问题在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我刚才听到你说,妈妈说你伤了她的心,你觉得你做的什么事让她伤心了呢?
访:主要是因为第一次的事,我想自己第二天就过生日了,她不应该在那个时候跟我吵架,于是就对她大喊大叫了一次。
咨:嗯,当时你的态度不是很好,妈妈觉得伤心了。再加上后来考差了,妈妈觉得费心管你,结果反而还不好,所以怀疑自己是不是管错了。再加上正好有个视频,专家都说要让孩子自己负责,这下好了,更坚定她不管你的想法了。
访:应该就是这样。老师,我应该怎样改变这种现状?我真的不想她不管我,要不然我不可能好好学习。
咨:首先为了厘清你的真实感受,老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妈妈只是不管你的学习,生活上照样像以往一样照顾你,关心你,你是什么想法?
访:嗯,不想这样,我现在不是很自觉,她要不管我学习,我一定学不好!
咨:是一定学不好吗?
访:对。
咨:所以你现在是想让老师帮你想办法,怎样让妈妈重新理睬你,帮助你管理你的学习,以及如何在没有妈妈的帮助下更好地管理自己的学习,对吗?
访:非常对!
咨:那之前遇到过妈妈说不管你的情况,你是怎么做的?顺利解决了吗?
访:就是根据我哪里有错误,去跟她反省道歉,然后向她保证下次不犯了,但是这次,我连错在哪都不知道!
咨:那最近有没有在妈妈管你的时候,你有发脾气或说话比较冲的时候?
访:第一件事的时候有,冲她喊叫了。
咨:那你觉得当时妈妈会有什么感受?
访:可能会有委屈吧——她管我,我还朝她撒气。
咨:那当你考80分的时候,妈妈会有什么感受?
访:就像之前老师你说的,妈妈可能会觉得一直帮我管理学习,结果反而不理想,产生了怀疑和失望吧!
咨:看来,你现在能够很好地理解妈妈当时的心情了。那你能理解妈妈为什么因为一个视频就不管你了吗?
访:可能妈妈真是觉得我长大了,应该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吧。
咨:嗯,非常好,妈妈觉得你一天天长大了,的确应该学会自己管理自己的事了。但妈妈因为之前的事,可能有些着急,一下子全让你自己管理了。那要是妈妈逐渐放手,可能你现在也不会这么着急,手足无措。
访:嗯。
咨:那你觉得如果跟妈妈商量,逐渐放手,比如,先一起在纸上写下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有哪些,然后跟妈妈一起来看,哪些是自己能做的,妈妈可以不用管了;哪些是自己需要努力一下才能做到的,每一项定一个时间点,比如一周学会自己记作业,这个过程中,你自己先尝试做一下,看看问题出现在哪里,妈妈可以在旁协助你,帮你找出问题,一起改变;哪些是你现在绝对不能做的,肯定还需要妈妈的帮忙。这样一点一点的去跟妈妈商量,你觉得这样的办法可行吗?
访:我觉得可行,这样也不至于让我现在这么心慌,手忙脚乱。
咨:那妈妈现在还在生气当中,跟她直接商量逐渐放手的办法很可能妈妈还是不理你,那你觉得可以怎么做呢?因为你肯定比我更了解你的妈妈。
訪:还是道歉吧,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一点,但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妈妈才会接受。
咨:如果你道歉的时候能够把妈妈当时的感受说出来,她会感觉到你真的理解了她,这样的道歉会更有用。其实在之前的分析中,你已经很好地理解了妈妈当时的感受,知道妈妈委屈,吃力不讨好,怀疑和失望!当把妈妈的感受说出来之后,你也可以加上她不理你的感受,比如你的慌张,不知所措等,之后再加上未来你自己会怎么改变,以及需要妈妈的什么帮助,这样道歉你觉得怎么样?
访:嗯,可以试一试,以前跟妈妈的道歉只是说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妈妈就还是生气。
咨:那我们来试一试,好吗?假设你要去道歉,按照之前说的道歉的四个点,尝试尝试。
访:好的。
(咨询师与来访者经过几次练习修正,最终形成了如下道歉的话:妈妈您生我辛苦了,养育我更是辛苦了,我知道您全心全意为我好,管我生活管我学习,但是我有时却对您发脾气,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对不起,您受委屈了。我知道没考好,您很失望,关于学习,我以后会尽力的。您不搭理我,我特别难受,感觉妈妈是不是对我彻底失望,要放弃我了。最近几天我总心神不宁,心思也不在学习上。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自觉能力有限,没有您的帮助我自己根本不可能学习好。如果您真想培养我的自理能力,能否慢慢来,一点一点放手,我逐渐学着管理自己好吗?)
咨:你有一个敏感的妈妈,因为你爱妈妈,所以你也要多努力了!
访:好的,老师,我试试,谢谢您了!
咨不客气!
两天后,咨询师在走廊见到来访者,主动询问母子关系现状。
访:我和妈妈和好了!
咨:你是怎么做到的?
访:我找了一点时间,跟她好好谈了,就是问问她的想法,把之前咱们商量好的道歉和逐渐培养我自理能力的话跟妈妈说了。她同意了!
咨:我想这个过程你肯定不容易,不过最终和妈妈和好了,恭喜你啦!
访:这还得谢谢您!
咨:不客气,你和妈妈能和好,起关键作用的是你愿意为母子关系努力,并付诸行动。老师为你在这上面的成长感到高兴!
访:谢谢老师!
这个案例里的妈妈,之前一直把小禹照顾得很好,事事亲力亲为,小禹的自我管理能力基本没有得到培养。突然妈妈说什么都不管了,而且还是以生气的口吻说的,不但不利于孩子自我管理能力的提高,反而会增加孩子的不安全感,产生“妈妈是不是对我失望了”“不要我了”等一系列消极情绪反应。在这个过程中,妈妈的着急和情绪化是导致冲突发生的主要原因。其实妈妈需要调整自己的做法,培养孩子的自控力需要一步一步来,而且过程中不能以“我不理你了”的情感剥夺为要挟,这样会让孩子没有安全感,最终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反而不利于孩子自我管理能力的培养。培养孩子的自控力,需要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跟孩子商量着一步一步来。本次咨询对象因为是小禹,而小禹当下的需求是让妈妈理睬自己,所以,咨询师根据小禹的心理需求,调整咨询目标。最终小禹通过努力,成功修复了和母亲的关系。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