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道品, 崔晓麟, 张海琳
(1.桂林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541006;2.广西民族大学,广西 南宁530006)
2021年11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上倡导把维护和平、促进发展的时代使命扛在肩上,共同构建更为紧密的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不仅基于政治对话、基础设施建设、国际经贸往来、技术合作,还依赖于以文化、旅游、教育、艺术为载体的跨境人文交流。双方在各项事业中守望相助、同舟共济,作为依托和支撑,各具体合作领域也将催生相应的共同体。旅游是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年来最重要的合作领域之一,2019年中国-东盟双边人员往来达到了5 700多万人次,每周4 000多个航班往返于中国和东盟两地之间,再次创出历史新高。但旅游教育与跨境产业融合不深,协同育人平台建设滞后,跨境旅游教育合作过于依赖官方主导,旅游教育国际化发展仍较缓慢。构建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将有助于提高中国-东盟旅游产业整体发展水平,提升中国旅游教育在本地区的话语权。
“共同体”源于英文的community,在政治和社会学等领域常常被翻译为“社群”或“社区”,常指具有共同信念、价值、利益且具有持续关系的个体,致力于实现共同的目标。关于“共同体”的概念和内涵,学术界尚无统一的理解和认识,基本共识是“共同体”是“一个基于共同目标和自主认同、能让成员具有归属感的人的群体”。共同体中不同成员具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个体需要、命运安排和责任担当,享受和行使共同的权利,具有共同的目标和愿景,成员之间联系互动,共同遵守契约或规则。“共同体”不断发展更新,全球化推动其内涵不断丰富和延伸,已逐步成为一个基于情境动态发展的概念,在新时代和新语境之下被赋予更丰富的内涵,衍生出学术共同体、教育共同体、科学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等多种表现形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其研究报告《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中指出,“知识和教育已成为当前全球共同利益(common goods)”,该观点已经超越了传统国际合作中“中心-边缘”的立场。我国教育部2016年制定的《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也系统阐述了教育对“一带一路”建设的支撑作用,并倡导沿线国家建立平等互利的教育共同体。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的理念于2015年形成相关概念构想,2016年在深化东盟旅游院校交流合作中得到完善和验证,2017年在外交部、教育部主办的中国-东盟教育交流周10周年活动之一的“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成立大会上,桂林旅游学院校长程道品教授首次正式提出“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理念,即共商、共建、共享、共赢,尊重旅游教育利益相关者、实现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可持续发展,得到与会的中国与东盟各界代表认可并形成共识。东盟是“一带一路”建设的优先区域,旅游是中国-东盟合作的重要领域。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聚焦旅游教育双边和多边合作,是命运、价值与行动共同体,以中国-东盟旅游产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为共同利益和共同责任,是中国-东盟旅游国际教育合作的必然要求,也是当代中国旅游教育应有的作为和担当。建立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需确立共同的价值规范,统一的专业发展目标与行动协同,技术层面涉及院校师生、教学资源、教育机构、评价体系和课程架构的跨境流动。区域性教育共同体以高水平人才培养和教育系统高质量运行为基础,在跨国和跨区域教育合作中逐渐发展形成。不同于传统的国际教育双边或多边合作,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以共同利益和责任为基础,建构相互信任的协同关系,实现各国旅游教育的共荣共赢,超越地域、文化和语言局限,具有关联性、开放性、包容性、多样性和差异性等诸多特征。首先,具有关联互通性,在教育融通进程中成员间彼此联通适应,共同决策和发展;其次,具有开放包容性,在开放主体方面注重调动各利益相关者的积极性和参与性,谋求旅游教育的共同发展,积极倡导各成员国政府、学校、企业、文化组织之间的广泛合作,不将一国的教育理念和模式强加于人;最后,具有多样性,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跨越了不同的地域、文化和社会制度,各成员国的民族、历史、宗教、经济及文化各具特色,旅游产业、教育水平和模式体系也存在差异,在尊重差异前提之下共同体推动旅游教育资源跨境共享与合作。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是基于“共同体”内涵与本地区旅游教育新要求而逐渐形成的国际化社会组织,是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合作升级到较高阶段的产物。该共同体的构建需解决价值共识、主体共建、对接共商、权益共享与驱动保障等核心问题,借鉴共生理论和系统动力学,应主要构建以下协同和保障机制。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作为一个政治与产业利益联盟,是深化中国与东盟旅游教育合作的有效载体,尽管共同体成员之间拥有不同的自然地理和社会文化空间,按照“共同体”的要求应具有共同价值、目标和愿景。因此,本共同体的构建需建立共同价值与愿景的制定与宣介、成员单位的遴选与退出机制,以确保共同体成员单位间共同价值、目标与愿景的达成。2021年中国-东盟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构建更为紧密的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背景下,结合中国-东盟达成的《中国-东盟战略伙伴关系2030年愿景》和中国教育部《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等文件,共同应对全球、地区和行业面临的挑战,如图1所示,从经济、政治、环境、社会和文化多维度达成教育共同体的价值观与发展愿景,主要包括:旅游业的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公平和公正、经济的包容式增长、文化的多元互鉴,面对全球气候变暖、公共卫生事件背景下的旅游业韧性提升等。
图1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共同价值与愿景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应充分尊重各方主权和制度,以中国-东盟旅游业和旅游教育协同发展为共同愿景,建立以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为共同体议事与权益协调机构,共同的人才培养方案、课程体系、质量监控与评估标准为基础,中外优质教育资源融通和流动为保障,协同培养本地区乃至全球所需的国际化旅游人才。如图2所示,共同体应由中方旅游院校发起和引领,国际旅游组织、东盟各国旅游院校和中国-东盟旅游企业共同参与。作为共建协同的技术平台和机构,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应建立联盟理事会、秘书处联盟章程、年度会议,相应的信息交换和联络磋商机制,确保院校、企业、旅游国际组织等共建主体的协同与互动。
图2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共建协同机制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的共同愿景就是面向东盟协同培养国际旅游人才,最大化满足各方对国际旅游人才的需求。如图3所示,在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理念指导下,以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为依托,构建双边和多边的联盟议事机制、资源整合机制、校企合作机制、师生交流机制和多方人才培养质量评价机制,有效协同培养面向东盟的国际旅游人才。这一机制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成员单位的各方优质教学资源,保障面向东盟国际旅游人才培养的质量最优化、利益相关者的需求满足最大化和旅游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最优化。
图3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协同育人机制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的建设将产生教学资源优化、合作成本降低、品牌价值提升和产业辐射能力增强等多维度效益。合理的激励机制设计将推动成员单位共享更多效益并参与共同体建设,相关机制包括法律制度、行为准则、文化观念和其他激励措施的综合,并可分为物质激励和非物质激励两大主要类型。首先,在物质激励方面,应在共同体框架内,通过参与旅游院校、企业和相关国家教育专项基金中筹措设立“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发展基金”,对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国际合作办学、科研与社会服务项目、师生交换、教育赛事和教育品牌打造进行直接奖励。在非物质激励方面,通过每年举办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论坛,评选年度中国-东盟旅游教育杰出贡献奖等活动,增强成员单位对教育共同体的认同感、归属感以及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建的社会责任感。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构建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并且如图4所示,是一个由各驱动因素按关联效应构成的包含推力、拉力、保障、中介四个子系统的系统工程,其中,起主要作用的推力系统和拉力系统分别代表共同体构建过程中的内生驱动和外部助推。共同体的内生驱动系统主要包括旅游教育质量亟待提升、国际化需求、旅游学科建设与差异化发展等要素,是整个系统的原动力和主动力。同时,中国-东盟旅游产业实现跨越式发展、本地区社会和经济日益开放活跃、现代教育管理与技术创新发展等外部推动力的作用亦不能忽视,在两个主要系统的推拉过程中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不断向前发展。
图4 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驱动保障机制
同样发挥作用的还有中介和保障两大辅助系统。在中介系统方面,大众媒体宣传,中国-东盟中心、亚太旅游协会和大湄公河次区域旅游协调办公室等本地区行业组织,教育信息的交换系统等要素,为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建设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促进其外部推动力量的产生和发挥作用。通过教育信息在中国-东盟旅游院校中的传递交换,大众媒体跟踪报道,又将大大提升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在双边和多边教育合作中的曝光率和影响力。中介系统如同一座桥梁和枢纽,将推力系统与拉力系统紧密连接在一起,使整个系统的内外部动力平衡、共同发挥作用。这也说明旅游院校和企业等旅游教育共同体构建主体应该与大众媒体、行业组织等中介力量加强沟通,主动寻求这些外部平台的支持和宣传,避免闭门造车。另外,保障系统的存在,意味着教育共同体的建立离不开中国和东盟各国教育管理部门、旅游管理部门的指导和支持,政府管理部门通过制定相应的政策和法规,确保相关专业、资格证书与学分的互通互认,提供专项教育经费,从制度和资金两个主要维度为共同体建设提供强力保障。作为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的发起和引领方,我国的相关管理部门应发挥更为强大且与国家综合实力相匹配的牵引作用,如2016年中国教育部印发《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的通知,明确倡导“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应携手聚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共同体的做法,就是极好的案例。在此过程中,我国中央和地方层面的教育管理部门可进一步对接东盟,通过官方层面的沟通协调,扫除共同体建设的制度和管理障碍。为取得社会层面的广泛关注与行业支持,保障系统还应纳入公共和私营领域并重的多元教育投资,鼓励相关企业加大技术和资金投入,在共同体框架下开展产教跨国融合,充分利用好数字教育和远程教育等现代教育技术,消除技术壁垒。
近年来,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建设已在本地区的旅游院校中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基于案例的典型性和资料的可获取性,本研究选取了笔者所在的桂林旅游学院和广西民族大学为例,以期在理论和实践层面深化对专业教育共同体的理解。桂林旅游学院在旅游教育领域享有较高声誉,广西民族大学的东盟小语种教育位于全国先进行列,两校均将深耕东盟作为学校办学特色之一,两校在携手面向东盟培养国际旅游人才上成果斐然,为共同体建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特别是近年来两校确立了立足广西,面向东盟的办学宗旨,基于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框架,从平台建设、跨校区合作、课程融通、社会服务与学科建设等维度进行了探索。
为构建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依托平台,2017 年桂林旅院携手中国-东盟中心,联合中国和东盟18所主要旅游院校及企业共同建立了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联盟主张助力“一带一路”建设,围绕本地区旅游院校合作,人才培养水平提升,区域经济、社会、文化融合发展,推动中国-东盟文旅产业振兴和社会全面进步。联盟建立以来,分别在中国贵阳及桂林、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和新加坡连续举办了4届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国际论坛,为中国-东盟旅游院校、企业和国际组织提供了对话的平台,增进了联盟成员间的友谊。论坛活动经过人民网、搜狐网、《中国日报》和《广西日报》等国内主流媒体跟踪报道,极大提升了旅游教育共同体的影响力。尽管受2020年初爆发的新冠疫情影响,联盟成员仍保持紧密沟通,作为秘书处学校推动成员联络机制、师生交换与交流机制以及教育资源、信息与人才共享机制等合作机制的不断完善。联盟成员广泛开展学历与非学历教育合作,共同开发教材、教案及课程,研究探讨跨境多国联合培养人才模式。
借鉴吸收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和香港理工大学等国际先进旅游教育理念与课程标准,整合中国文化特质与东盟旅游业差异性,根据不同的国际旅游人才培养对象的培养目标与内涵要求,将学历教育课程整合划分为中国特色课程模块、国别课程模块(体现东盟各国教育制度要求)和旅游专业通识课程模块等;将非学历教育模式的课程进行定制化开发,把中国酒店星级(GB/T17775-2003)、景区评A(GB/T17775-2003)等国家行业标准,以及旅游扶贫、全域旅游、乡村振兴等中国方案,按培训对象个性化需求组合成课程模块。课程体系体现中国文化元素、中国标准、中国方案等特质,同时也体现东盟国家的个性化需求,得到东盟院校的普遍认同,促进了旅游教育共同体内部的资源共享、决策共商、成果互认与经验互鉴。
依托课程标准输出实施教育“走出去”的同时,桂林旅游学院在共同体内部建立了内外联通的国际教育内化生态。为凸显办学特色与区位优势,经校内外专家多方论证,桂林旅游学院将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研究设为广西旅游管理一流学科建设的4个研究方向之一。通过研究方向搭建学科平台,引进人才队伍,凝练高水平教学、科研成果,与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单位印尼特里莎克蒂旅游学院合建海外校区,合作开展旅游管理研究生教育。通过国际办学平台、教学资源、国际化师资与理念等优质国际教育资源内化到学校专业教育,将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国际化办学积淀服务学科建设,极大提升了两校的专业和学科综合竞争力。
2010年以来两校确立了面向东盟的办学发展战略,在学历教育方面创立“一带一路”国际学院,行业培训方面建立国家级中国-东盟旅游人才培养基地,科研领域设立东盟旅游研究基地等一系列平台。在政策方面,两校设立东盟教育和科研专项基金,在人才引进、项目孵化等方面予以倾斜,每年申报广西“东盟杰出青年科学家来华入桂工作计划”项目,吸引中高级东盟人才来校工作。同时,自2017年以来两校连年举办中国-东盟旅游教育联盟年会和国际论坛,保证了国际交流机制的有效运转。综合保障为建立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的实践提供全方位支持,凸显桂林旅游学院面向东盟开展教学科研的特色与亮点,2020、2021 年桂林旅游学院东盟基地专题论文连续在全球顶级旅游学术期刊《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上发表,成为当年学校科研标志性成果。
“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合作的广度和深度不断拓展,同时面临新的国际形势、新冠疫情与产业发展,依据各方条件和需求构建本地区旅游教育共同体意义重大。在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发展和运行过程中,协商机制、规则标准、利益协调、平台搭建和综合保障等方面需要不断探索和完善。一方面要形成各成员统一的价值共识和明确的发展目标,做好顶层设计;另一方面要科学融通各方优势旅游教育资源,促进机制模式创新,让中国-东盟旅游教育共同体成为各方旅游教育交流合作、资源共享、互鉴共赢、休戚与共的载体。应坚持各国政府引导、行业主体参与、媒体宣传报道与社会各界支持的共建原则,强化顶层设计、基层行动与协同保障,推动中国-东盟旅游教育高质量发展,为建立更加紧密的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