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焰,戴建兵
(上海应用技术大学人文学院,上海 201418)
互联网、金融科技等不断地被用于数据收集、存储、分析和共享,孕育着社会新的生产方式和资源分配方式,也变革着受众的生存方式。年轻一代可以依托信息技术使生活更丰富、便捷。而老年一代呢?事实上,老年人作为“数字难民”正在被日益排挤在数字化、媒介化社会的边缘[1],例如出行不易、就医不便、交往不畅等。这些障碍归根结底是老年人对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数字科技的使用问题,老年人所产生的使用差异也是一种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差异。在数字时代下,只有充分了解老年人数字技术融入背后的影响机制,才能有针对性地提出适合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策略。因此,本文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项目组发布的家户调查数据,以老年人数字融入为切入点,多维度探究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影响因素,并提出相应的建议。
数字化生存能力是我国学者张丽霞等基于美国学者Nicholas Negroponte 对于数字化生存的论述而提出的概念,它强调的是数字公民利用信息技术生存和生活的一种能力,具体可以概括为意识层面(公民对数字化生存的态度)、知识层面(公民知晓信息技术)、技术层面(公民能够熟练地操作信息技术)、文化层面(公民在虚拟世界能够遵守伦理规范)和行为层面(公民利用技术从事特定的活动)等五个层面,其中,行为层面的能力是数字化生存能力的核心,意识、知识、技术与文化层面的能力均通过行为层面表现出来[2]。
结合张丽霞对数字化行为的划分[3](分为数字化学习行为、数字化交汇行为、数字化商贸行为、数字化娱乐行为)和相关学者对老年人数字媒介的使用动机的划分[4](娱乐消遣需求、沟通交流需求、网上消费需求、获取新知需求),本文将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分为基本操作能力、社交娱乐能力、交易支付能力、信息获取能力、安全防范能力和网络维权能力等6 个二级指标,而每个二级指标用由3 个具体问项构成的简易得分表来度量(例如,基本操作能力包含“我会使用电脑打开网页”“我会使用智能手机下载安装App”“我会使用微信的一般功能”)。每个问项均由5 个不同等级(采用李克特量表)的选项组成,其中选项得分越高,表示做法越倾向于正确的选择,该指标的能力值越高。
数据来自中国综合社会调查项目组2020 年发布的关于2017 年的家户调查数据。选取该数据主要基于以下考虑:首先,数据中囊括受访者的个体特征、家庭代际、社会环境等信息,和本文研究相符;其次,该数据采用分层抽样设计,覆盖全国 31 个省份,数据的收集较为全面。本文主要研究的是60 岁以上的老年人,对缺失数据进行处理后得到7375 个有效个案。此外,省级层面的信息社会指数来自《中国信息化年鉴2017》。
1.因变量
因变量是数字化生存能力,取6 个二级指标的平均值。由于研究的是老年人的内部差异,故因变量以所有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平均值为分组标准。
2.自变量
涉及的核心自变量从个体特征、家庭代际、社会环境三个维度构建。个体特征维度包括老年人受教育程度、年收入、身体健康状况、认知能力4 个变量;家庭代际维度主要包括子女数量、子女关怀程度2 个变量;社会环境维度包括信息社会指数和朋辈社群压力2 个变量,其中朋辈社群压力以老年人参与朋辈群体活动的频次作为代理变量。
3.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参照以往文献,包括年龄、性别和婚姻状况。
相关变量的解释如表1 所示。
表1 主要变量及解释
(续表)
1.描述性统计分析
从受访者的调查结果(表2)来看,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平均得分为2.54 分。在数字化生存能力的6 个二级指标中,老年人表现最好的是基本操作能力,平均得分是3.15 分;其次是社交娱乐能力,平均得分是3.03 分。表现最差的是网络维权能力,平均得分是1.51 分;其次是安全防范能力,平均得分是1.82 分。处于中间位置的是交易支付能力和信息获取能力,依次得分为2.96分和2.78 分。
在问卷设计中,每个问题的得分从低到高是1~5 分,因此本文以3 分为衡量标准的及格线。在一级指标中,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低于及格线,这表明老年人在适应数字生活方面的确存在较大的障碍。在二级指标中,大部分指标均低于及格线,只有基本操作能力和社交娱乐能力略高于及格线。这表明,大部分老年人仅仅能够简单下载应用程序和使用应用程序的基础功能,但网络进阶技能、安全防范意识以及网络维权意识缺失严重。可能原因在于现在的智能手机及其他智能终端设备的操作和应用的简易程度大大提高,一些App 的下载和安装都是傻瓜式操作,使得一些便捷功能逐渐融入到老年人的生活中,但是老年人利用互联网的一些进阶技能还处于较低层次。
表2 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指标及不同方面的平均得分
2.回归分析
为探究个体、家庭和社会三个维度涉及的变量对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影响,本文通过数据分析软件spss26.0 建立二元逻辑回归模型,以数字化生存能力平均值为界限,将大于或等于2.54的编码为“1”,表示数字化生存能力较强,小于2.54 的编码为“0”,表示数字化生存能力较弱,然后采用变量逐步纳入的方法进行探究,最终得到4 个模型(表3)。
模型1 中,我们只添加控制变量。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性别差异和有无配偶对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影响不显著,但年龄变量对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产生负向影响。具体来看,老年人年龄越大其数字化生存能力越弱。这表明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年人容易出现生理和认知障碍,从而进一步影响他们汲取新知识、新技术的兴趣和能力。刚进入老年人行列的一辈比老一辈老年人的社会适应性强,对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支付方式、娱乐方式的转变也相对容易,所以数字化生存能力比老一辈强。
模型2 中,我们在模型1 的基础上放入了个体特征变量。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老年人受教育程度、年收入、身体健康状况、认知能力和数字化生存能力正相关。首先,信息技术的使用本身来说就是一项集记忆、加工、推理、学习等过程于一体的高度认知活动,受教育程度更高、认知能力更强的人往往对信息技术掌握的速度更快,故应用于生活的能力更强[5]。其次,对于老年人而言,数字化媒介属于“奢侈品”行列,经济因素制约着数字设备的“接入”。最后,健康状况越好的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越强,这表明身体状况是影响老年人使用信息技术的重要因素。
表3 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回归分析结果
模型3 中,我们在模型2 的基础上放入家庭代际变量。回归结果显示,子女数量、子女关怀程度和数字化生存能力负相关。具体来看,子女数量越少和子女关怀程度越低的老年人其数字化生存能力越强,这表明有子女在身边的老年人可以随时随地地获得情感支持和精神慰藉,因此对于信息技术的依赖反而降低。
模型4 中,我们在模型3 的基础上放入社会环境变量。回归结果显示,信息社会指数、朋辈社群压力和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正相关。首先,信息化程度更高的省份往往经济更加发达,信息基础设施较为完善,信息接入成本也更低,因此,老年人的生活数字化程度更高。此外,朋辈社群压力也是影响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一个重要因素。与与子女相处中产生依赖行为不同的是,老年人在和朋辈群体的相处中更多产生的是模仿行为。朋辈之间同质化的特征,拉近了老年群体心理情感的距离。类似的数字困境使他们有了对话的空间,在相互交流中产生信任机制,从而驱使老年人产生学习动力,尝试接受新技术[6]。
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的追踪数据,从个体特征、家庭代际和社会环境三个维度构建了中国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影响因素的解释模型。研究结果表明,在个体特征上,受教育程度更高、健康状况更好、收入水平更高以及认知能力更强的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更强。在家庭代际层面,子女数量较少、缺乏子女关怀的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相对更强,间接地体现了代际情感因素的独特作用。此外,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受到社会环境的影响,身处信息化建设水平较高的省份的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更强。同时,可以看到朋辈社群起到的独特作用,老年人受到朋辈社群的影响,朋辈给予的压力越大,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越强。
对于老年人数字化生存能力的提升,本文分别从个体的责任、家庭的责任和社会的责任三个视角提出建议。在个体层面,首先老年人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转变观念,建立主动学习的行为习惯,要不断丰富晚年的精神文化生活。其次,老年人应该加强体育锻炼,增强体魄,延缓身体各项机能的衰退。在家庭层面,应该鼓励代际“数字反哺”,弥补代际数字鸿沟。与子女相处越多,老年人的数字化生存能力反而越弱的原因在于对于老年人所遇到的“数字难题”,子女往往选择替他们解决,而不是进行有效指导。子女作为数字原住民,要承担起“数字反哺”的责任,在提供物质和满足精神情感需求的同时,也要发挥“辅导员”的作用,将自己掌握的数字知识和技能主动地传递给老一代。在社会层面,首先,政策制定者要立足以人为本以及老年友好理念,围绕老龄社会和弱势人群需要,制定旨在弥补老年群体的生理和精神需要、体现人性关怀的数字包容政策。其次,针对低学历、低收入的老年人,社会组织以及社区一方面可以协助提高他们的科学文化水平,加强上网技能培训,长期开展有针对性的数字教育活动,帮助、引导他们适应数字化生存的外部环境[7]。另一方面可以提倡小区互助合作组织个性化的老年社群,通过兴趣爱好将老年人进行分类,使他们更加高效地得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而具有相同爱好的同龄人聚集在一起能有效增加老年用户的黏性。最后,社会需要持续推进数字基础接入设施建设,同时缩小省际和城乡社会信息发展水平差距,防范地区信息发展水平差异进一步扩大的风险。总之,老年人的更快适应和融入数字生活需要个体、家庭和社会多方面的共同努力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