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认语言学视域下的唐诗隐喻英译特征研究
——以《许渊冲经典英译古代诗歌1000首:唐诗》为例

2022-06-15 03:19杨运杰
英语知识 2022年2期
关键词:喻体英译本体

李 瑛 杨运杰

(1.西华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2.成都工业学院外语与国际教育学院,四川宜宾)

1.引言

以往的隐喻翻译研究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仍存在一些局限:(1)未将隐喻翻译材料进行分类分层研究,总结的翻译策略不具体。如“替换”策略在什么情况下替换,怎么替换等。第二,隐喻翻译策略缺乏与译语读者(下文“读者”)体验和认知相关的分析,而体认却是指导隐喻翻译的重要原则。第三,从近几年翻译研究的趋势看,已从过去的“翻译世界”转为更加重视“翻译中国”(黄友义,2018),旨在将中国的优秀文化介绍出去,提高国家的软实力,若要尽快实现这个目标,就需要借鉴一些深入了解中国文化的翻译家的翻译策略。然而,目前研究多采用零散案例分析,所归纳的翻译策略不全面,容易以偏概全。有鉴于此,本文以《许渊冲典英译古代诗歌 1000首:唐诗》(上下册)(下文称《唐诗》)隐喻英译本为语料,基于体认语言学理论,对其采取的翻译策略及其体认基础进行研究。

2.体认语言学与认知隐喻理论

体认语言学是王寅先生(2014,2020)基于认知语言学提出的理论,与Lakoff和Johnson(1980,1999)等人的认知语言学一脉相承,但体认语言学对认知语言学既有传承也有发展,“既长于斯也异于斯”(王寅,2014:67)。认知语言学“强调语言研究中的唯物论(体)和人本性(认)”(王寅,2018:132),而体认语言学却突出了体验性和实践性,强调语言来自对现实的体验互动和认知加工。体验是认知的基础,没有体验就没有认知;认知是体验的升华,没有认知,人类的心智和语言就无法形成(王寅,2014:61,63)。由于隐喻是人类思维的基本方式,体认语言学也接受了认知隐喻理论。

认知隐喻指通过一事物来理解另一事物,通常发生在两个概念域中,其运作机制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单向映射,即源域(喻体)向目标域(本体)映射,其哲学基础是体验哲学(Lakoff & Johnson,1980)。体验和认知是理解隐喻的基础,只有有了体验,才能形成概念,才能通过隐喻思维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才能理解隐喻义。

3.《唐诗》隐喻英译的体认分析

3.1 语料收集与分类

本研究语料来自《唐诗》,许译《唐诗》共有97首,从中识别出隐喻173项,其中有6项未译。未译的6项不纳入本文分析范围,因此,本文分析的隐喻共有167项。根据王寅(2019)提出的译文分类研究方法,将这167项隐喻英译语料分为三类,分别从三个层面进行分析:语言层面、认知层面和现实层面,前者为直译,后两者为意译。语言层面的隐喻英译指根据字面义翻译隐喻,例如,将“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秋浦歌》李白)中的“秋霜”直译为“autumn frost”。认知层面的隐喻英译,即是译者在对源语唐诗隐喻理解的基础上,通过认知加工对隐喻进行的翻译,例如,“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春思》李白),其中的“春风”为隐喻,译为“vernal wind, intruder”,这里不仅译出了“春风”的本义(vernal wind),即喻体,而且还译出了其隐喻义“干扰者”(intruder),即本体。显然,“春风”的英译反映了译者对源语诗歌隐喻的理解和认知加工。现实层面的隐喻英译,则指根时空语境或史实对隐喻进行翻译,例如,“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长干行》李白),其中的“书”为隐喻,本义为“写字,记录,书写”(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6:1209),此处喻指“书信”,但译者并未按照其本义或隐喻义译为“write”或“letter”,而是结合上下文语境,将其译为“tell”(告诉)。

3.2 隐喻英译的体认分析

3.2.1 语言层面

3.2.1.1 直译喻体

“直译喻体”,就是按照唐诗中汉语原文喻体的字面义直译为英文。例如:

(1)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刘禹锡)

A thousand sails pass by the side ofsunken ship;

Ten thousand flowers bloom ahead ofinjured tree.

在(1)中,诗人用“沉舟”和“病树”来比喻自己,表示“失败者”或“被贬谪之人”,同时用“千帆”和“万木”来比喻层出不穷的新人。虽然略感惆怅,但仍相当达观,展现了其豁达的胸襟和崇高的思想境界。在翻译“沉舟”“病树”“千帆”这几个词时,译者均采用了直译的手法,将“沉舟”和“病树”直接译为“sunken ship”和“injured tree”,将“千帆”直接译为“a thousand sails”。通过分析,本文认为译者之所以这样译,是因为中西方民族都能通过诗人建构的意象来理解社会发展不可阻挡、后来人总会替代前人的意义。这种直译也正是基于对现实生活中“沉舟”和“病树”最直接的观察和体验,能形成相同的认知概念结构,具有体认的普遍性特征。如“sunken ship”,指的是沉落到水下的舟,其运行方向为“下”,中西方民族都能通过相同的空间隐喻概念,即“GOOD IS UP; BAD IS DOWN”(好为上,不好为下)(Lakoff & Johnson,1980:16),延伸出“胜者为上;败者为下”的隐喻概念,将“沉舟”理解为“失败者”。

3.2.1.2 部分直译喻体

“部分直译喻体”,指的是只译出隐喻喻体字面义的一部分,其余部分省略不译。例如:

(2)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游子吟》孟郊)

Such kindness of warm sun

Can’t be repaid bygrass.

该诗吟诵了伟大的母爱。诗的前两句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点出了“慈母”和“游子”,即母亲和子女的关系。据此,(2)中的“寸草心”指的是子女回报母爱的想法,其中,“寸草”的字面义为“小草(萱草)”,在诗中喻指“子女”(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2014:235);“心”指“想法”之意。但译者在翻译“寸草心”时,并没有将其中的“心”译出,而是采取了部分字面义的译法,译“grass”。经过分析,译者采取这种译法,一是因为前文存在的“慈母-游子”的母子关系,二是因为阳光的温暖和美好是人们的一种感知和体验;人们能在现实生活中获得“阳光-小草”之间关系的认知概念。也就是说,读者能根据前文提到的“慈母-游子”关系,将“草”的生长离不开“阳光”的认知概念,投射到“子女”的成长离不开“慈母”养育的认知概念上,就形成了“子女就是小草;慈母就是温暖的阳光”的隐喻概念。这种“阳光-万物”和“母亲-子女”不可分离的关系在现实生活中极其普遍,容易形成认知概念,具有体认的普遍性特征。

综上,语言层面的隐喻英译主要基于体认的普遍性特征,即东西方民族具有相同的体验基础,这些体验基础容易形成相同或相似的认知概念。从隐喻语料看,该层面所涉及的隐喻几乎都是与日常生活相关,容易形成认知隐喻概念,且几乎都是从具体到具体事物的投射。有的虽然没有出现本体,但读者仍能根据自己的体认理解喻义,如例(1)中的“沉舟”“病树”;有的在诗中能找到本体,投射很明确,如例(2)中的“寸草”,读者不必付出很多的认知努力就能理解喻义。因此,译者只需直接译出喻体或部分译出喻体即可,着重涉及语言转换,而不会涉及隐喻概念中各构成要素间的替换、转换或补充。该层面翻译的详细数据如下:

表1 语言层面翻译的详细数据

在语言层面翻译的隐喻共有66项,占整个隐喻翻译的39.52%。其中,直接译出喻体的有49项,占总量的29.34%;部分直接译出喻体的有17项,比例为10.18%。

3.3 认知层面

3.3.1 替换喻体

“替换喻体”指的是借用读者熟悉的喻体来翻译其不熟悉的喻体,具体就是,将同一认知域中相邻喻体进行转换,以符合读者的体验和认知。例如:

(3)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思》李白)

When you think of home on your part,

Alreadybroken is my heart.

例句(3)描写的是一妇人思念自己从军丈夫的心情。“断肠”意为“极度悲伤”“忧思过度”,其中的“肠”译为“my heart”,即将“肠”的意象替换为“heart”(心)的意象。这是因为在英语民族文化中没有“断肠”表示“忧思过度”的隐喻义,于是译者就用读者熟悉的“heart”来替换“肠”。虽然“肠”和“heart”在意象上有所不同,但两者却具有临近性认知关系,即“心”和“肠”都是人体器官的一部分,两者都涉及人自身的体验。因此,从宏观层面看,概念隐喻保持一致,即“难受就是身体受到伤害”。而从微观层面看,由于体验上的细微差异,导致隐喻英译的表达式不同,将喻体“肠”替换为“heart”(心),在译文的选词上关照了译语读者的体验和认知。由此可见,在替换喻体时,要尽量考虑在同一认知域中选择语言表达式。

3.3.2 译出本体

3.3.2.1 用本体替换喻体

“用本体替换喻体”,即不译隐喻的喻体,而是译出喻体投射的本体,让读者直达本体,从而理解隐喻概念的意义。例如:

(4)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登岳阳楼》杜甫)

Here eastern state and southern break;

Heresun and moon float day and night.

(4)是诗人登临岳阳楼所见,即洞庭湖水浩瀚无际、宏伟壮丽,其具体意义为,浩瀚的洞庭湖水把吴楚两地撕裂,似乎日月都漂浮在水中。其中的“乾坤”原指《周易》中的“乾卦和坤卦,借指天地、阴阳或江山、局面”(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3:641)。在该句中的“乾坤”指的是“日月”,而“日月”又对应“阳阴”“天地”,于是“日月”与“乾坤”之间又具有隐喻思维的推理关系,这样就得到隐喻概念“日月就是乾坤”,“日月”是本体,“乾坤”是喻体。因此,译者直接将其本体译出,即将“乾坤”(喻体)译为“sun and moon”(本体),这不仅能让读者理解“乾坤”的隐喻义,而且还完整保留了隐喻概念;既保留了中国文化,又让读者易于理解诗意。

3.3.2.2 译喻体时补充本体

“译喻体时补充本体”就是,虽然本体没出现在《唐诗》原文中,但译者在译喻体时,将隐喻中的本体补充译出。例如:

(5)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秋夕》杜牧)

Autumn has chilled the painted screen in candlelight;

A palace maid usesa fan to catch fireflies.

(5)中“轻罗小扇”的本义为“用丝绢做的轻盈而小巧的团扇”,这里喻指宫女,即用“轻罗小扇指代宫女”,两者具有“部分代整体”的认知转喻关系;同时,扇子多在夏季使用,在秋季一般不再使用,因此,秋扇又用来喻说被冷落的宫女,于是就得到了“宫女是轻罗小扇”隐喻概念,“轻罗小扇”是喻体,“宫女”是本体。译者在翻译喻体“轻罗小扇”(fan)时,将未出现的本体“宫女”(palace maid)同时译了出来,补充了“轻罗小扇”喻说的对象,为读者描绘了一幅“宫女拿着扇子”的画面,让他们能更好地理解唐诗的意义。该译法虽然失去了源语隐喻的隐喻义,但能弥补读者对中国文化的认知体验过程,也减轻了他们的认知加工负担。

3.3.3 译出喻底

3.3.3.1 用喻底替换喻体

阿尔诺和朗斯洛(2010:31)认为,“思维的对象可以是事物……人们通常称之为实体;思维的对象也可以是事物存在的方式”。对于事物来说,不仅有实体,如“水”,而且还有属性,或称为描述性特征,如“流动的”。这些描述性特征是人们通过对事物的体验和认知而获得的。“用喻底替换喻体”,就是不译喻体本身,只译喻体的描述性特征,即译喻体投向本体的隐喻义(喻底)。例如:

(6)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长恨歌》白居易)

Among them was a queen whose name was Ever True;

Her snow-white skin andsweet face might afford a clue.

(6)中的“花貌”可理解为“貌美如花”,隐喻概念就是“貌是花”,喻体为“花”,本体为“貌”。喻体“花”的描述性特征有“芳香的”“漂亮的”“五颜六色的”等。译者在翻译“花”时,将花的描述性特征“芳香的”突显出来,译为“sweet”,明确译出了“花”的隐喻义或喻底。读者可通过“sweet”想象杨贵妃的“甜美”与“妩媚”。用喻底替换喻体的译法,将读者直接带向目标意义,消除了读者需要通过理解整个喻体的描述性特征而通向目标意义的认知心理过程。

3.3.3.2 译喻体时补充喻底

“译喻体时补充喻底”指的是,在翻译隐喻时将其喻底补充译出,即将喻体和喻底同时呈现出来。例如:

(7)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王昌龄)

If my friends in the North should ask if I’m all right.

My heart is free of stain as ice in crystal vase.

(7)中的“冰心”比喻诗人自己的心像冰一样莹洁,不会被宦情所污;以“冰”喻“心”,隐喻概念为“心是冰”,喻体为“冰”,本体为“心”。“冰”具有较多的描述性特征,如“冰凉的”“坚硬的”“晶莹剔透的”“洁白的”等。译者在翻译“冰(心)”时,不仅将喻体“冰”译出,译为“ice”,而且还将其描述性特征(喻底)译出,译为“free of stain”,突显冰的“莹洁”特征。这种在翻译喻体时补充喻底的方法,既能让译语读者体验原文喻体,又能通过喻底直接理解目标意义,缩短了理解诗歌的认知路径。同时,这样的翻译还保留并彰显了中国文化的独特性。

3.3.4 用明喻替代隐喻

“用明喻替代隐喻”,即在翻译原文隐喻时,将喻词译出,将隐喻转换为明喻。例如:

(8)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月夜》杜甫)

Your cloudlike hair is moist with dew, it seems;

Your jade-white arms would feel the cold moonbeams.

“发鬟如云”(商务印书馆辞书研究中心,2014:1865),即为“云鬟”,形容发像飘浮萦绕的云雾。译者在翻译(8)中的“云鬟”时添加了喻词“like”,同时将喻词“like”与喻体“云”(cloud)结合构成形容词修饰本体名词“鬟”(hair),将“云鬟”译为“cloudlike hair”,在译语中用明喻替代源语中的隐喻。借用喻词的添加,将原隐喻转换为明喻,使诗意的表达更为明确,方便了读者的理解。

综上所述,隐喻概念结构一般都是喻体向本体投射,即喻体和本体同时出现。然该部分隐喻并非完全如此,有的隐喻只出现了喻体,没有本体,即用意象来表达喻义,如替换喻体和译出本体两种译法中的“断肠”“乾坤”“轻罗小扇”。这种用意象表达喻义的方式是中国人常用的象喻思维,即通过形象概念去感受、理解对象世界的抽象意义(左步雷,2013)。而这种意象往往打上了中国文化的烙印,具有诗人独特的认知结构,读者很难体认这些意象,从而导致不能将喻体投向本体,不能理解其喻义。因此,译者只能替换喻体,如例(3);用本体替换喻体,如例(4);将本体补充出来,如例(5)。前两者保留了隐喻概念,而后者的隐喻概念却荡然无存了。

虽然有的隐喻概念结构完善,既有喻体,也有本体,但由于读者没有体认基础,缺乏对中国历史文化的了解,也不能将喻体的认知概念正确投射到本体上去。如译出喻底和用明喻替代隐喻两种译法中的“花貌”“冰心”“云鬟”。因此,译者只能将喻底译出,如例(6)(7),或用明喻表达,如例(8),虽然隐喻概念没有改变,但语言表达式却发生了变化,失去了隐喻的语用效果。

由此可见,认知层面的隐喻英译主要基于体认的差异性原则。由于地理、社会环境和历史文化等因素的差异,东西方民族具有不同的体认概念。因此,译者就需要关照到读者的认知体验,减轻读者理解隐喻的认知负担,解决读者体验和认知差异带来的理解困难。认知层面的英译策略总结见下表:

表2 认知层面的英译策略

认知层面的隐喻英译共有90项,占整个隐喻翻译的53.89%。四种主要译法使用频率由高到低的顺序为:

译出本体 > 译出喻底 > 替换喻体 > 用明喻替代隐喻

译出本体最多,其次为译出喻底,再次是替换喻体,明喻替换隐喻最少。

3.4 现实层面

3.4.1 添加语境信息

“添加语境信息”,指的是在对隐喻的本体、喻体或喻底进行翻译的基础上,按照当下语境,额外添加除本体、喻体或喻底以外的信息。例如:

(9) 杨柳青青江水平,忽闻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竹枝词》刘禹锡)

Between the willows green the river flows along;

My gallant on the stream is heard to sing a song.

The west is veiled in rain, the east enjoys sunshine.

My gallant is as deep in love as the day is fine.

(9)是有关青年男女的爱情诗,描写了一个初恋少女在杨柳青青、江水平的春日里,听到情郎歌声时的内心活动。“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涉及两个隐喻概念,即“有情就是东边日出”,即“东边日出”投向“有晴”(有情);“无情就是西边雨”,即“西边雨”投向“无晴”(无情)。译者在翻译“道是无晴却有晴”时,是基于当下语境、通过添加信息的方式翻译的,将隐喻的喻体“有晴”和本体“有情”译出,分别译为“the day is fine”和“deep in love”,同时增添了语境信息“少女心中的情郎”(my gallant);忽略“无晴”(无情),重在“有晴”(有情)上,旨在反映少女对情郎含而不露的爱,译为“My gallant is as deep in love as the day is fine”。译文通过明喻“as...as...”将“天晴”(the day is fine)投射到“有情”(my gallant is deep in love)上,将原文中“晴”为“情”的隐喻义巧妙地译了出来。

3.4.2 添加史实信息

“添加史实信息”指的是,不直接翻译隐喻的本体、喻体或喻底,而是在理解原文隐喻义的基础上,根据史实做出解读,继而基于这种解读进行的翻译。例如:

(10)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蜀相》杜甫)

Thrice the king visited him for the State’s gains and pains;

He servedheart and soul the kingdom during two reigns.

“心”本为“人和高等动物身体内推动血液循环的器官”(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6:1453),在(10)中喻意为“忠心耿耿”。该句意义为刘备三顾茅庐问计于诸葛亮,以及诸葛亮辅佐刘备开创帝业与其子刘禅治理国家的史实,表达了诗人对蜀汉丞相诸葛亮雄才大略、忠心报国的称颂之意,以及对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惋惜之情。若将“心”直接译为“heart”,并不能表达“忠心报国”之意,因此,译为“heart and soul”(全心全意),通过读者熟悉的表达法对史实进行解释,让缺乏相关中国历史文化背景的读者也能顺利理解诗意。

现实层面的隐喻英译,由于其隐喻义并不突出,且有的涉及中国历史文化独有的历史或典故,甚至是诗人独有的认知结构,因此,不便按照字面或映射的隐喻义译出,只能额外添加语境信息或按照史实对隐喻意义进行解读,采取泛化语义的方法进行翻译。现实层面的译法数据如下:

表3 现实层面的译法数据

在现实层面翻译的隐喻共11项,占总量的6.59%。其中,添加语境信息译法有5项,比例为2.99%;根据史实解释译法有6项,占比为3.59%。现实层面的译法弥补了读者缺乏诗歌中情景意义体验认知的空白,使诗意表达更加明确,体现了译者与读者交际的合作原则,即在译文中给予足够量的信息,以让读者更容易理解诗人所欲表达的意义。

4.结语

本文从体认语言学的视角,以《唐诗》为语料,从语言、认知和现实等三个层面对其中的隐喻英译进行了统计分析。认知层面的隐喻英译最多,其次是语言层面,最少是现实层面。语言层面的隐喻英译就是按照字面直译,隐喻具有体认的普遍性特征,读者一般都能理解。认知层面的隐喻英译就是在对隐喻义理解的基础上,对隐喻的基本构成要素进行翻译,多为译出本体和喻底。《唐诗》中很多隐喻虽然具有中国文化特征,但只要读者了解喻体投向的本体或喻底,就能理解喻义。现实层面的隐喻英译在三个层面中翻译难度最大,需要对唐诗中的语境、诗人独有的认知隐喻思维结构和史实有深入的理解才能译出其隐喻义。通过对这三个层面隐喻英译策略的分析,可窥见汉、英喻体在向本体投射时既相同,又相异。相同时,往往采用直译的方法;相异或空缺时,往往采取认知译法或信息添加法;隐喻英译策略的选择是以读者的体认为基础的。从许渊冲《唐诗》隐喻英译的情况来看,除认知层面的替换隐喻译法在微观上有变化外,其余都保留了源语隐喻概念。这表明许渊冲对《唐诗》中隐喻的英译在关照读者体认隐喻义的同时,还保留了中国历史文化和诗人欲传递的喻义,这也是中国翻译走出去的核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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